隔壁西餐厅里江北昇咬了口意面,“怎么,不爱吃吗?”
林琛面色冷淡地摇头,“意面太硬,羊排没味。我不太爱吃,待会骑车去吧。”
面条还得西北手作的最好,烤羊肉那边的也一顶一,对比下这精致白瓷盘子里死贵的东西真的是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行,一会接上狗去遛弯。”
“嗯。”林琛随口应着转头看向落地窗外,街道上只零零散散走着几个过路的行人。
林琛回过头继续咬了一口没多少滋味的羊排。
“我多难得陪你出来吃饭,多少吃点,不吃多浪费。”江北昇减肥结束后就会大吃一顿,等胖回去再接着减。
林琛挑起面条又放下,“你见过那种会包容你一切,不管好的坏的,并且没有半点怨言的人吗?”
看着蔫巴的林琛江北昇就猜到了他会说这些,一脸无语道:“你又乱想什么呢?”
林琛眼神真诚地注视着他,“如果你刚和一个人干完架,转头就给你看着你晕针给你买水,这能说明什么?”
江北昇直截了当地说:“说明他乐于助人。”
林琛嘴角微微抬起,但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你认真点,好好想想。”
江北昇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你碱中毒还没好脑子神志不清了吧!林琛,我见过舔狗,但真没见过你这种被牵着绳甩的。就你知道吗?你家狗都比你有骨气,真的。”
江北昇的话都刺到了这份了林琛也没生气,还在不依不饶地咨询着江北昇的意见,“我不是舔狗。啧,你真好好想想。”
“我他妈以前是军师,我现在想当个军阀毙了你。”但江北昇快气蒙了,“讨好型人格。往那方面想想。”
林琛歪着脑袋思考了几秒,“这我发现了。”
江北昇悻悻,“所以啊,他有病。”
林琛晃晃头,举起橙汁又放下,“不是。”
“咋不是。林琛你就找虐,这么好好的一个我,你是一点都看不上,非得喜欢那个有病的。有病就有病,他还脑子有病。我还听陈文轩说你揍他了,你俩都这样了你用鞋底想,你们还能和好吗?”江北昇苦口婆心地劝着。
林琛伸长脖子嘴硬地说:“我没想着和他和好。”
江北昇轻蔑地勾起嘴角笑了一声,“那你现在纠结这个有什么用?你要证明你们的感情都是他的人格缺陷在弥补你,还是要证明他压根没爱过你。然后你还想着他爱你你爱他,你们应该甜甜蜜蜜长长久久。别想了,你们分了快俩月了!”
“为什么不能想?”林琛在气死江北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江北昇都想拿起餐叉捅了他,“你个脑残!你都在自证了还为什么!因为你有病他有病,你俩病情不合!操了!”
林琛据理反驳着:“没有,我在想我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我的错吗?”
江北昇硬扯着嘴角给他解释,“哟,开始自我pua啦?琛哥,琛琛,我的爹我的祖宗我的好大儿,你们已经分手了!卷子已经交了!出成绩了,你这时候改错题不赶趟了。”
“可总得知道错题原因,避免下次再犯吧。”
“感情结束就是结束了,有个屁用,能复合吗?不能。你现在连人都找不到。”
“他去哪了?”
“他要回家了,你不知道啊。”
“我操,我……” 林琛一噎,他从来都没听过这个消息,“什么时候回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有可能过两天吧。”
他是没有资格知道,但现在听着祁硕回家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林琛不自觉看着窗户外打了个哆嗦,再回头看着裹了黑椒酱的烤羊排时落了两滴泪下来。
江北昇坐在对面被这快速的情绪转换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赶忙揪了两张纸塞给林琛,“怎么又哭上了,收敛点这不是KTV,西餐厅不适合祭奠你死去的爱情。”
林琛抓了抓干燥的灰发,又揉揉眼睛,“我就是他妈不明白为什么,我放不下,他凭什么走。我他妈难受这么多天还不是因为他,他不应该负责吗?”
“哼,那你追呗。”言尽于此江北昇不知道能劝什么了,“硕硕勇敢飞,琛琛永相随。但你得脸皮厚点,毕竟都闹那样了。”
“我那天就是气糊涂了,我也不想揍他,并且我也没使劲!我就轻轻打了他两下!”
“你太有暴力倾向了,跟你处对象得买个保险。”江北昇转了转眼珠子调侃着,“但你猜他会怎么想?”
“他不会。”林琛擤了下鼻涕说。
饭后林琛接完狗骑着摩托开出了市区,约好了今天要出去骑车带狗散心。
而祁硕已经喝完咖啡回了学校取了行李,现在就坐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
在一个车流纵横的红绿灯前,坐在出租车里祁硕看着那件熟悉的衣服从面前飘过,在不远的前方刹车停下。
祁硕抬起胳膊用手指轻碰了碰玻璃上模糊的人影。
距离很近,近到林琛只要回头他们就能对视。
距离又很远,冰冷的数字在眼前一点点倒数再变色,这期间林琛也没有回头。
但林琛腿下四处张望的芝麻糊突然叫了起来,林琛摸了摸它的脑袋,“冷吗?别吵了。一会到了。”
车子驶动,下一个路口他们朝着反方向各自转弯。
祁硕背着双肩包刷身份证进了火车站,还是一身黑戴着一个鸭舌帽,穿得就像吊唁的排着长队。
他连行李箱都没带,只背了一包药回家。
背着他的希望回家,回到一切故事的源头。
各路行人的万向轮滚过光滑的地面,留下接连不断的撕拉声。
他抬头看了眼检票口的电子大屏,还有十分钟开始检票,乘务员在嘈杂的大厅里拿着个喇叭维持着秩序。他手里握着一瓶刚刚在自助售货机里取出的格瓦斯,掌心轻轻揉搓了一下腕上沉重的手串。
他第一次递出这个手串时里面什么也没有,走时却盛满了回忆。
芝麻糊伸长脖子对着远去的出租车嗷了一路,林琛最后实在受不了捏住了它的嘴筒子。
现在就是瞎溜达瞎逛,闲下来一点他就会去想爱不爱的问题。
哪有什么关系是一两句话就能割断的,大多都是在当时的环境里骗骗自己。
骗过了一时但骗不过一世。
感情的路上,反复纠结与折磨才是常态。
城外溜了一圈江北昇先回家了,林琛一个人蹲在有点冷的街头点了根烟,天上飘起了毛毛雨。他掏出兜里的手串顺手戴胳膊上,牵着狗走路去了老莫店里。
“叔!我来了!”林琛刚进门先在地上的酒箱里掏出一瓶啤酒,瓶口在桌角轻磕一下,啤酒盖子弹在垃圾桶里。
“吃了吗?”芝麻糊到了烧烤店就跟回了快乐老家一般。
林琛仰头闷了一口酒,“吃了。”
万梓旭今晚也在,送完烤串看见林琛给打了个招呼,“来了。”
“嗯。”林琛喝完跟着他去了后厨,“我帮你吧。”
万梓旭给了他一根烟,“最近咋样?”
林琛接过夹在两指之间,“还凑合。”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开点。”万梓旭豁达地开导他。
“知道。”
烤串大哥都认识林琛,给了他一串多余的面包片。
“你怎么把这玩意放这!”林琛嘴里塞着面包片噎着嗓子指着地上立着的一根棒球棍问着万梓旭。
“简单用了一下。”
林琛说:“你多大人了,别瞎打人,已经有案底了还想蹲局子啊!”
万梓旭嘿嘿一笑,“有数。就半个月前用了一次,没敢拿回家,雨哥看见得吃了我。”
“半个月前?”林琛警惕地发现了这个凑巧的时间。
“没没。”万梓旭眼神明显躲闪了一瞬,“我忙去了。”
林琛一把扯住他后脖子的衣领将人拽到身边,“你给我回来!祁硕你打的?”
万梓旭矢口否认,“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再问你一遍祁硕是不是你打的!你不说我告诉雨哥!”说话间林琛已经撕扯住了万梓旭的衣领,双眼冒着火质问着万梓旭,“说啊!到底是不是!”
“是!怎么了!”万梓旭冲着他吼了一声。
“你他妈有病吧!”林琛狠劲推搡了万梓旭一下。
万梓旭退了个踉跄站稳身子,“咱俩谁有病!我看你那死样觉得可怜我他妈才教训他的!被甩了还这么体贴入微的就只有你这大情种了吧!啊!”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他妈求你管我了!”林琛指着他骂着,“傻逼!操!”
“去你妈的!”万梓旭看着林琛的背影骂了句。
林琛身后冒着浓重的黑烟牵起狗绳,“芝麻糊!回家!”
肉的香味芝麻糊还没闻明白就被拽了出去。
“这么快就走了?”老莫对着林琛气势汹汹的背影说。
林琛没回答摔门而出。
“狗崽子你小心我店里的门!”
再出来时雨有点大了,地面上的水花溅在鞋面,林琛吸入鼻腔的水雾堵得他胸口涨。
万梓旭打人那劲是按着蹲局子下手的,这他最清楚不过了。
祁硕挨了打怎么就这么一声不吭的?
他告诉他也行啊?
严不严重?疼不疼?
凉意渗在四周,林琛紧皱的眉头满是担忧。
操,这都他妈什么事!
回到家开灯后林琛看见阳台上已经蔫了的番茄,想起他们一块坐在阳台给施肥松土的时候。
林琛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花盆里快要掉落的树叶,拿起地上的花洒往干灰的土里浇了点水。
祁硕估计还没走,明天他得去问问他的伤。
管不了这么多了。
第二天一早林琛起得比狗都早,他直接打车到了学校。
祁硕家里太远了,一般假期不会回去,江北昇的话林琛都觉得是逗他玩的。
晨光透过门框上的玻璃打在墙壁留下金黄色的窗影,林琛迈着大步跑上寝室楼,窗影被一闪而过的人影遮挡了一瞬。
到了祁硕宿舍门口只见大门上了锁,林琛还是不死心地敲了几下。
“操了!人呢?”
林琛踹了一脚门,蹲在门口拨去了陈文轩的电话,“你们宿舍都人呢!”
陈文轩那面的环境特吵,林琛对着电话嘀咕的一句他啥也没听清,对着电话喊:“啥?大点声!我进隧道呢听不清!”
林琛喊了句:“祁硕人呢!”
“哦!他回家了!”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轰隆声,陈文轩的火车进隧道什么也听不见了,林琛便挂了电话。
回家?
七天的假期他来回坐车就得四天他回什么家?
又回家了。
他的背靠在走廊贴了瓷砖的冰冷墙壁上,拧着眉烦躁地翻了几下手机,最后打开联系人列表找到祁硕把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
犹豫不决间他在对话框打下:[身上的伤还疼吗?]
祁硕的伤是万梓旭打的,万梓旭也是因为他,这样问好像不太好。
林琛按下回车删除,又在键盘上打下:[最近还好吗?]
最近还好吗,好像也有点奇怪。
林琛点开祁硕的头像翻了几下他半年前发的朋友圈,问候的话卡在手下,最终还是关了屏幕下楼,什么也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