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兰州一盒十八【完结】>第106章 别让它死了

  祁硕的心情跟着林琛的话语瞬间低落到谷底,他还想纠缠着辩驳,但嗓子张了好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琛背影消失在门外。

  精神病是他反驳不了的事实。

  现在是干什么?

  无非是恼羞成怒后的找补罢了。

  祁硕不动声色地从门外挪开眼睛,努力吞了几口唾沫压下去喉结的哽咽之意。

  明明吃过药他这会头昏脑胀,身体颤得厉害倒在椅子上。

  何岩上前关心着拍了下他的肩,安慰说:“你没事吧,陈文轩他没别的意思,你别记心上。”

  祁硕小幅度摇下头,“我没事,不用管我。”

  不一会何岩也出门和朋友吃饭了,安静的宿舍就只剩下祁硕一人。

  他手里紧紧捏着氟西汀的药瓶,深黑的瞳孔轻微抖动,喜怒无常的情绪很快就来了悔意。

  他握着空了一半的药瓶使劲往墙上一砸,抬起手臂不管不顾地咬了手腕一口。

  在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中他仿佛抽离出此刻的空间,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一人操纵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像只野狗一样没有痛觉地撕咬自己的血肉。

  他和疯子还有区别吗?

  没有了,他已经是了。

  可他控制不住。

  去死吧。

  早点去死吧。

  再松开自己时祁硕的胳膊上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他揪了张纸简单盖住,爬上床继续睡觉了。

  林琛带着陈文轩和李然一块去了KTV,这是他们仨之前就约好的,谁都没想到中间会出祁硕的事。

  林琛是真没明白今天的祁硕,他变得太奇怪了。

  祁硕最后看他的眼神里盛满了失望与祈求,可是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

  他应该失望吗?是他主动丢弃了这一切。

  祈求。

  求他不要走?求他关心他?

  无动于衷的人是他,苦苦哀求的也是他。

  那他算什么呢?心情的调味品?

  高兴了给你加点糖,不高兴再放点盐掺些水。

  祁硕有考虑过他吗?

  如果他真的考虑过,他们估计也就不会分开了。

  林琛抱着酒瓶坐在角落里看着陈文轩在台上唱,没一会陈文轩走到他身边将麦克风递上前,“别不开心了,没必要为了那种人生气。”他的说话音3D环绕在包厢内。

  “没有。”林琛推开他的手,“你唱吧,我最近嗓子疼。”

  “嗓子疼个屁,为了傻逼你值吗?”

  “真嗓子疼。”

  “不唱拉倒,我唱。”

  陈文轩的忘性大,什么不愉快的事在他心里发生即翻篇,酒过半巡后三个人里他是最乐呵的。

  李然唱了几句也觉得没劲,和林琛一块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喝酒。

  “慢慢,慢慢心变成铁~慢慢,慢慢我被拒绝~”

  陈文轩深情的歌声带不起快乐的情绪,林琛和李然听得头疼,只自顾自闷着瓶里的酒。

  李然不了解林琛的情况,只大概听说他也分手了,随口问着:“对了,你俩谈了多久?”

  林琛嘴唇沾了酒液透着些粉,轻描淡写说:“一年,时间不长。”

  “是不长。我十年。”李然调侃着说。

  论时间是没人比他长,从懵懂的早恋谈到彼此成人,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为什么分?”林琛问。

  李然笑叹了口气,“不合适,没有未来啊。”

  “那你觉得喜欢和合适哪个重要?”陈文轩从台上下来开了瓶啤酒,“给我嗓子都唱冒烟了,你俩这都喝这么多了。”

  “他不是已经选了合适吗!”林琛说。

  “以后这东西太他妈扯了,谁都说不准,没有期望,所以分了。两个人一旦站在交叉点,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我们吵过聊过谈过,但路就那么半截,走不下去了。咱都成年人应该懂事了,不能干那拖累人的缺德事!”大道理谁讲都能说半天,但分开了就是难受。

  挺多人都觉得他们是稚气小孩过家家,可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实打实的过了十年。

  陈文轩没有暂停歌单,包厢内回响起《嘉宾》的伴奏。

  话到这里三人同时沉默着不出声,直到歌曲到达高潮,李然嘴唇翕动一下,在快要笑出来时他垂头抽泣两声。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但我们就是散了。我也想挽留她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变成她未来里的一个拖累。”

  人都是往前走的,没有谁能一直回头。

  也许下一个十年里的某天,他真的会像歌里写的一样,作为嘉宾去盛装出席她的婚礼。

  林琛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背,“要不试试新欢替旧爱吧。”

  “我的爱情观是她建的。就是从早恋到现在,我的三观,那个成长是她陪着我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她是那个模子,也是那把刻刀。我现在对谁都心动不起来。”李然以前从没在人前说过这话,现在借着酒意总算吐出了压在心底的实话,“就不是我夸张,现在来一女的裸体穿黑丝我都没感觉。”

  陈文轩在中间嘴贱地插了一句,“这你得去泌尿外查查。”

  “滚。”

  陈文轩把李然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别哭别哭。你这好歹知道为嘛分了,林琛是莫名其妙被甩了。”

  林琛点了根烟黑着脸骂道:“你安慰人别他妈戳我刀子!”

  “莫名其妙被甩了,怎么回事?”李然擤了把鼻涕,倒霉蛋有两个时,他心里还稍微平衡了点。

  “鬼知道。”林琛手指抖了抖烟灰说,“一个暑假被晾了两个月,走时好好的,来时分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就刚刚还问我为什么不关心他,分手是他提的,我要和好他不同意,我能关心哪门子他?”说完林琛烦躁地吐出一口烟。

  “哎,都挺惨。”李然感叹一句。

  林琛冷哼两声,一口气喝完半瓶红着脖子骂道:“傻逼才他妈谈恋爱!都他妈傻逼!都滚!”

  “是你谈的傻逼,不是所有人傻逼。”陈文轩一手揽一个左右晃了几下,“咱今天就抛掉所有不愉快,可劲喝,等明天,一切不好的全过去,未来光芒万丈。”

  李然手里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摔,附和道:“去他妈的,喝!”

  等凌晨三点出了KTV陈文轩就后悔了,以前他送一个醉鬼回家,现在要送俩。

  还好林琛这回醉得不是特重,只说话大舌头赶着他们,“你回去吧,送他回去!我自己能行,别管我!”

  陈文轩不放心地问:“你真行?”

  林琛站在街头吼了一声:“不能说自己不行!”

  李然也猛地抬起胳膊喊着:“对!很行!”

  “你可拉倒吧!”陈文轩摆正李然的身子,“别掐我脖子!”

  “那注意安全!”陈文轩看着林琛一拐一拐地朝着反方向走去,他也背着李然回了学校。

  夜里飘了点小雨还有些冷,身边路过的车时不时留下几阵刺耳的叫唤,林琛脸上浮着水雾一个人往家走去。

  潮湿的空气与酒精稀释了一半记忆,但他还是清晰记得,上次这样的毛毛雨还是他们一块车祸在街头发疯的时候。

  那天是前面的路口摔出去的,沙子堆都没有变还在老位置。

  都摔了个狗啃泥,他的鞋飞出去了,腿擦伤了好多处。

  挺疼的,但怎么还能那么开心呢?

  后来又在雨地里抱着接吻。

  “哼。”想到这里林琛没有情绪地拉唇哼笑一声。

  其实都不用刻意的故地重游,在这个城市他随意的走两步,随便的看两眼,心脏就已经像被碾在锋利的刀尖上了。

  消愁的小酒吧还开着,路过时林琛在门口驻足停留了许久,犹豫半天还是进去打包了份桑格利亚。

  雨滴在脚边画圈,浸透的柏油马路一片漆黑,林琛手撑着地坐在了路边台阶上。

  今天没送鸭脖,他直接掰开盖子喝了一口。

  甜甜的小酒味道没变,他边喝边从兜里掏出祁硕送的手串,这个万梓旭在前天就还给他了。

  垃圾桶都刨了,他怎么可能真的丢。

  一圈珠子他放在手心搓了搓,手串戴一年还香着,淡淡的沉香味闻着还挺舒心。

  曾经我爱你。

  现在呢?我永远爱你和我们分开吧是不冲突。

  操。

  地面很湿坐着潮得慌,林琛抹了把糊在眼睛上的水,喝完最后一口酒扔掉瓶子起身回家了。

  第二天是周日,带着秋寒的日出还来不及烘干夜里的雨水,祁硕昨晚吃药乱了顺序,一早昏沉着起床还要去上早课。

  他们今早排了机能的实验。

  走在路上除了还在军训的大一新生,街道上几乎就没几个人。

  几股带着潮气的冷风迎面吹来,只穿着件薄卫衣套白服的祁硕顿时清醒。

  等到了实验室两大笼兔子放在楼梯口,随机的座位祁硕特意躲在了最后一排的后门口。

  老师按着实验原理和过程在讲台上说了一堆,外面冷屋里热,祁硕来了困劲坐在后排偷偷打起了盹。

  吃药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没有精神。

  不吃药一整天都睡不着,吃完药又是整天都在睡觉。

  理论讲完就到了小组实践,祁硕的组没人愿意主动开刀,这活推来推去留在了刚刚睡醒的祁硕身上。

  祁硕没听课,只得简单地看两遍书,其余的同学算好了麻醉剂量,他们抽好乌拉坦递到祁硕手里让他注射。

  祁硕赶鸭子上架般接过注射器,他推了推塞子排空里面的最后一点空气,在针尖刚碰到兔子耳缘时兔子偏头挣脱了一下。

  “你揪它耳朵往里扎就完了。”有声音在背后催促着。

  “你绑住他往里扎就完了。”传进祁硕耳朵的却是这句。

  绑住扎。

  怎么绑?用纱布最合适。

  紧紧地勒住他的手脚,再把腰捆在床板上就行。

  注射器芝麻大小的针头开始在眼前晃动,祁硕俯身拿针的胳膊变得僵硬。

  “麻药打进去它就安静了。”

  对,下一步就是打药。

  打了药他就不会动了。

  祁硕直起腰回头质疑性地抬起眼皮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视线中的他也穿着白服手握镇定剂站在呜嚷的人群中,无动于衷地看着被绑死在床上的自己拼命挣扎。

  “放开我!放开!”

  “你们不能绑我!”

  “放开!”

  没人比他更能了解那被压在床板上的痛苦与绝望,而撕心裂肺的吼叫只会换来鄙夷的冷眼旁观。

  祁硕抓了抓胳膊,他突然也有种胳膊被勒住的错觉,针头无意间划过衣袖他也没有察觉。

  “你怎么了?”旁边的梁函文不解地问他。

  “我不行!”祁硕惊得瞳孔一震,他疯狂摇着头踉跄地后退,“我不行,不行。”

  梁函文抓住他的胳膊让他镇定下来,在祁硕回过神看见兔子的红眼睛后,他匆忙地将注射器塞给梁函文,“对不起我晕针。”

  梁函文见此接过注射器,关心地询问着:“你没事吧?”

  口罩下祁硕的脸变得惨白,他摇头否认:“没事。”

  梁函文便接过针头,揪住兔子的耳朵替他打了麻药。

  打了麻醉后兔子没了动静,祁硕上手轻轻摸了摸兔子的肚皮,他攥了攥手术刀,迟疑着将刀尖抵在兔子的喉管处。

  顺着刀片的游走痕迹,他不停安慰自己要冷静,过于紧张他的额头和脖颈都浮起了汗。

  他手下一点点切开柔软的皮毛和几层肌肉,按着书上的内容很快找到气管用刀片分离出来,在他接着就要切口插管时,老师走过来查看起他们的试验台。

  “你们还做挺快。”老师顺手摸了下兔子的心跳,“你们也别做了,心跳都停了。”

  几个人都没明白,齐刷刷地抬起头盯着老师。

  祁硕不敢置信地贴上去手掌摸了下心脏的位置,他才发现兔子的前胸没有一丁点动静。

  心跳停了,死了。

  老师接着说:“估计是麻药给多了,刚刚那组也是。”

  梁函文说:“老师,我们按着剂量算的,不应该出错。”

  “很正常,麻药浓度不一样。外面笼子里再抓一个做吧,这次剂量小点,别让它死了。”

  “这次剂量小点,别让他死了。”

  白色兔子的肌肉和气管血淋淋的摊在台上,像被人割了喉用来献祭的贡品,祁硕仿佛一个罪魁祸首紧紧抓着手术刀,立在台前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