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兰州一盒十八【完结】>第95章 我没事

  祁正涛的动作很快,打完电话没一会就开车到了祁硕小区楼下,迫不及待地拉着祁硕直奔精神病院。

  祁正涛刚进医院就因为挂号插队和人吵了起来,祁硕嫌弃地睨他一眼,躲开他们拿着电子就诊卡上了楼。

  门诊就在二楼,身边路过一些手腕绑着束缚带做检查的病人时,他当真感叹造化属实弄人。

  还是去年那个张大夫接诊的他,他认出了祁硕,轻声问着:“是给你妈妈买药吗?”

  “不是。”祁硕递上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挂号单,“我自己。”

  “嗷。”张大夫抬头看着祁硕,眼珠子左右转了两下压下少部分的惊奇,语气正常地问:“那你妈妈咋样了?”

  “自杀了。”祁硕的声音很平淡,看不出任何悲伤。

  这时候祁正涛喘着粗气赶进诊室,“他妈死了!我想着赶紧看看这孩子,他妈疯病会不会遗传,影响他以后吗!”

  张大夫眼中的震惊没收住,又看了下祁硕的挂号单,低声叹了口气,“家属别激动,他的情况我先慢慢了解,您方便出去一下吗?”

  “不方便,我呆着呗,他要是说不上来我给他说。”

  “你滚出去!”祁硕舔了下嘴唇喊了一声。

  祁正涛尴尬地笑笑,“嗷。那我外面等你。”

  张大夫问:“我先看看你妈妈的病例。你肩膀受伤了?”

  祁硕点头:“嗯。”

  张大夫说:“不是自己弄得吧?”

  祁硕说:“我妈砍的。”

  张大夫注意到了祁硕手背的纱布,“手上的伤呢?”

  祁硕说:“自己弄的。”

  张大夫问:“有过别的自残吗?大概什么时候?”

  祁硕想了想,“初中。”

  张大夫说:“有自杀的想法吗?”

  祁硕摇头:“目前没有。”

  张大夫看见他时不时发颤的肩膀,“你是不是很紧张?能自己入睡吗?”

  “有点吧。吃安定可以。”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过。”

  “那是怎么好的?”

  “我忘了。”

  祁硕填了几个表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检查,等拿到手里各项指标都异常的诊断单,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重度抑郁,重度焦虑,轻度躁狂。

  还有神经衰弱。

  张大夫看着诊断单说:“我是建议你住院,主要是这个情况容易发展成双相,那就不好治了。”

  祁硕握着诊断单的手骨节发白,七月的天气他的手格外冰冷。

  “住院?”太久没出声他的声线有些沙哑,“我……住院?”他确认性地问了两遍。

  祁硕攥紧拳头,手背的伤口有些撕裂的疼痛感时他缓了口气。

  他有来这里的勇气已经很不错了。

  让他住院,和梁春华一样住进这个可怕的医院里。

  那个被关死的病房,和囚笼一样的走廊。

  祁硕胳膊碰到了大腿,手串在胳膊上压了一个印子。

  祁正涛此时强行推门而入,张医生问他:“孩子爸爸是吧?”

  “是。”

  “我这边建议让他住院,癔症有遗传的可能,并且他现在情况的确不太好。”

  “住!必须住!我陪他住!我就说家里那疯女人是个祸害,他当时就应该跟我出来!”

  祁正涛一个人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说了很多,祁硕都快忘了他是怎样站起来走出那个诊室的。

  脚步沉重到仿佛加了一把镣铐,每走一步他就像一位即将锒铛入狱的囚犯。

  祁正涛交完费出去吃牛肉面了,祁硕没胃口呆在医院里。此时已是中午,这医院都是准点下班,院子现在里没有多少人。

  “癔症有遗传的可能。”

  “考试紧张是你焦虑最好的证明。”

  “拖下去有可能发展成双相。”

  祁硕坐在洋槐树下的长椅上,有些贪婪地晒着太阳。阳光裹住他的身形,但驮着的背格外落寞,地上的影子只有小小一块。

  烈日灼身,后背的伤被日光烧得有些发疼。

  他仰头眯眼看向远处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指尖勾下腕上的手串在手心揉搓着叹了口长气。

  有病了,终于也有病了。

  有点意料之中,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只是一直在逃避,不愿意承认罢了。

  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眉头锁得更紧了,脸也跟着太阳烧了起来,他抬手抹了一把酸胀的鼻子,眼神晦暗难辨。

  诊断单在一旁发着亮光,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毋庸置疑是林琛的电话。

  这些天林琛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打了很多个电话,有些他没看到没时间回,有些他看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回。

  从第一次就选择沉默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要永远地闭嘴,这摊烂泥没有必要多拉一个人进来踩两脚。

  并且现在以他匮乏的表达力,的确不能给林琛解释出一个完满的答案。

  太阳晒得祁硕僵硬的身子稍微缓和些了,但重新拿起手机时他的胳膊还是抖到不行,刺眼的阳光让他低着头将手机亮度拉到最大。

  他很多次都想按下那个视频电话的接听,但“三级甲等精神病专科医院”的牌子就立在眼前。旁边一辆车转头而过带过一阵小风,吹起了泛白的诊断单。

  一切都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此时的身份。

  而林琛是真着急了,祁硕一个消息都不给他回,要不是身边人拦着他都想报警。

  林琛给祁硕发了一堆语音,祁硕一条条点开放在耳朵旁听着。

  短暂几秒林琛终于看见了备注下正在输入的提示,但他什么也没收到再一次打去了电话。

  祁硕照例没有接。

  “我他妈知道你能看见消息!回我电话你人呢!”

  林琛在老莫店里原地转圈不停地打,来一个电话祁硕挂一个。

  “驴啊!拉磨呢!”万梓旭喊了林琛一句。

  “滚!”

  这场只有手机铃声的较量中一朵洋槐花从树上掉下,正好砸在祁硕的头顶,此时他点开林琛的新一条语音:“给你三分钟,要么接电话,要么三分钟后我买机票过来。”

  林琛的威胁很有用,再一通电话过来时祁硕终于接了。

  “喂。”祁硕的声音很低。

  林琛怒气冲天地吼着:“你他妈这几天人呢!死了吗!”

  “没。”

  林琛快气炸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周!一周你他妈不搭理我当我不存在吗!”

  天气干嗓子也干,一个字祁硕说的很吃力,“没。”

  “你到底怎么了?死了残了的长个嘴不会说话吗!哑巴了吗!”

  之后多了几秒凝重的停顿。

  “林琛,我们要不分……”

  “你说什么?”林琛给身边凑热闹的万梓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没什么。刚刚买橘子让他给我分开装。”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这么多天我找不到你出什么事了!阿姨怎么了还是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什么你告诉我!你他妈别当哑巴!”

  祁硕试图安抚林琛,“林琛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操了!傻逼你有种憋着吧,你等上学的!除非你他妈永远当个王八躲着!不然你迟早会张嘴!”

  “嗯,先不说了,我还忙。”

  “你他妈忙个几把啊!喂!喂!”

  林琛本就崩了盘的心态彻底被这一通电话搞碎了,顺着毒辣的日光他脑海中一些不好的念头愈演愈烈。

  “我得去趟西北!我要去找祁硕!”林琛将手里的抹布摔在桌上,冲着万梓旭喊着。

  “啊?”万梓旭在拖地,被林琛一嗓子吼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气冲冲走上前捡起抹布砸林琛怀里,“你他妈有病啊!”

  林琛接过抹布丢桌上喊着:“怎么了!一通电话给我晾那边,结果他人又不见了!我不得过去看看吗!”

  “你管他干嘛!”

  “我是他男朋友!我不管他谁管他!”

  “他他妈是没爹还是没妈需要你鞍前马后的!不准去!”

  “你他妈又凭什么管我!”

  “我他妈是你哥!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试试!”万梓旭喊了两句叹了口气,眼神朝着门外随便瞥了一眼,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抬头对上林琛的眼睛,“从你们谈恋爱开始我就不看好你们,我给你说过多少遍少他妈碰直男!更何况那他妈哪个山头出来的野男人啊!这回没好事!你做好分手的准备,他多半家里那边有人了。”

  “不可能!他不会!”林琛怒气冲冲吼着,语气格外笃定用力反驳着万梓旭的话。

  别的不知道,这一点他能肯定,他能用人格担保!尽管他的人格也值不了几分钱。

  “什么不可能!都他妈下半身动物,咱现实点。一个成年人,自己性取向都摸不清就他妈瞎谈恋爱,谈个几把!”万梓旭说:“这事老莫不知道,他知道也不会让你去。谁他妈谈恋爱无缘无故被晾着,冤大头啊,也就只有你这恋爱脑还傻呵呵等着!再说了,谁谈一年恋爱就他妈得了一个二十块钱破手串啊!二十我都说高了!给人家送一千多的镜头,别说一千,一百块钱两元店里这破玩意你能买一筐!”

  “滚!你不识货就别瞎哔哔!你才恋爱脑!祁硕的事挺麻烦,反正你不懂。”

  “死鸭子嘴硬!”万梓旭说,“咱俩堵一千块钱吧!你俩和好如初,我给你一千,两周后你俩分了,你给我一千!”

  这场赌局没到时间输赢都很明显,林琛不可能输。他得证明他们的感情拿得出手,这行为很幼稚,但他还是果断加码,“赌!我跟你赌!我赌三千!我不可能输!”

  “行行!”万梓旭乐呵呵笑着,“少爷就是少爷,阔绰,出手就是三倍。”

  万梓旭笑意盈盈地起身拿起立在墙前的拖把,晃着身子去一边拖地,边扭边说:“赚大发喽!”

  “傻逼!你他妈闭嘴!”林琛听着烦,抄起抹布砸向万梓旭。

  晚上江北昇找林琛喝酒,林琛今天心情特差一个劲地灌着酒。

  “他凭什么不搭理我!他不傻逼吗!他跟我说他买橘子忙,什么破橘子比我重要。”

  “夏天哪有卖橘子的?”江北昇抽着烟随口一提,“我就说你俩不合适,要不行分了得了,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给你再介绍。”

  江北昇说完林琛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夏天,哪有买橘子的?

  所以那没说完的半句话是……

  不能不能,不可能。

  祁硕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林琛骨节紧紧抓着绿色的酒瓶变得惨白,最后只暗自骂句,“妈的傻逼。估计我听错了。”

  林琛喝了个烂醉,江北昇扛着他上八楼差点累死在楼道里。

  好不容易到家江北昇将林琛扔在床上,芝麻糊扭着屁股不停咬着江北昇的裤腿,不让他多靠近林琛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大胖小子你别咬!”

  安顿好林琛,江北昇转头坐在地上捏住狗头,“你那个山里的爹啊,不要你们了!他也不要你亲爹了,所以我得看着他点。并且你不能咬我,万一以后我变成你干爹怎么办?那样你就会是不被待见的继子。”

  芝麻糊气得原地跳了两下给江北昇库库一顿咬,“错了错了开个玩笑。”

  但芝麻糊不听接着咬,江北昇也生气了,压着狗腿捏着狗脸咬了几口回去,不一会江北昇吐了吐嘴里的狗毛闷着气出门走了。

  林琛喝了太多酒胃里难受在床上滚来滚去,半夜起床上完厕所后酒精一下子从胃里反上来,他神志不清地在房间瞎撞,最终抱着芝麻糊的狗窝吐在了里面。

  今晚先疯的是地上团团转快要跳墙而出的狗。

  凌晨三点天大亮时林琛翻了个身,一只凌乱的狗头立在床边死死地盯着上面的醉汉,实在忍不了连踢带踹地叫醒林琛。

  林琛用被子蒙住脑袋,狗直接蹦上床开始踹他后背,实心的死面馒头每一脚都不轻。

  “干嘛!不知道自己多沉吗!”林琛嫌烦地坐起,“一边去!”

  芝麻糊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林琛被蹬了一肚子火气,然后他被叼着裤脚来到客厅,一看狗窝他顿时明白。

  林琛胡乱搓搓头皮,“一会给你换个!别吵吵。”

  林琛嫌烦锁上了卧室门,听着狗的呐喊他蒙着被继续不停地给祁硕打电话。

  而祁硕的手机被李扬风趁乱拿走,他被打了药绑在床上正在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