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伊莱森收到季庭一张冷脸。
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季庭, 不知道哪里让他生气。
难道是昨天晚上让他不舒服了吗?
两个虫之间出现了问题,季庭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问伊莱森。
能说的出来的事情当然应该直接说,不太好说的起码也要让他知道确实存在。如果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连彼此都没法知道的事情, 那也没有什么人更有资格了解了?
季庭对伊莱森有充分的信任, 不再瞻前顾后。
伊莱森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伤情报告和季庭亮出来的战斗记录, 不自觉地神情微僵。
他当然知晓季庭的意思, 良久, 终于无奈地摇摇头。
“我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 怎么找到这件事上?”伊莱森说。
季庭便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你先跟我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被星盗伏击了么, 我跟你说过的,只是没说太细。”伊莱森避重就轻:“小事而已,现在伤都好透了, 不用担心。”
“我说你的伤了?”季庭更生气了。
伊莱森转移话题他当然听得出来, 伊莱森受伤他固然心疼, 可是一点心疼不能当成大旗就把所有疑问蒙住, 伊莱森拿他当小孩子哄。
眼看季庭要火了, 伊莱森理智地选择止步。
季庭抓重点非常准:“这件事为什么没有追究调查, 内部资料都只报了时间地点和伤亡情况。大事小事也不是你自己说了就算的,你受伤我肯定会心疼,那被伏击战死的军雌谁心疼?”
伊莱斯沉默。
“我不觉得你真的把它当小事, 少将。”季庭从椅子上下来, 握着他的手半蹲在他身边。
这是一个全然信任和崇拜的姿势, 季庭将交握的手放在他膝间, 仰着头注视伊莱森。
“你从来不轻视任何战士的生命,从前远征时你麾下意外战死的军雌都能得到最终的交代, 他们的家虫也会得到安抚,我知道你是特别好的统帅。”
“连深入异族被重重围困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过他们, 不可能三家星盗反而让你软弱,是吗?”
“银月、利刃、雷暴,十五年前比不上金梭,十五年后充当虹云的小弟,他们让你为难在哪里?”
“阿纳,跟我说说好吗?说不定就可以帮上忙,我想再靠近你一点。”
在季庭认真的注视中,伊莱森几乎没办法拒绝。
就这么容易被他打动……伊莱森无奈地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对季庭说:“这个事有点复杂。”
季庭安静地看着他。
伊莱森却提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虫:“你认识许年吗?”
季庭一愣:“许年?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就是个军用武器研究员,还是特伦斯的雌侍,怎么会牵扯到这里面来?
伊莱森摇摇头:“许年有一个哥哥,跟他差了一些年纪,几乎可以算是把他养大的。他们原先在金梭的驻地金盾星生活,十五年前虹云吞并金梭,金盾陷入内乱,两个虫差点丧命。”
他说:“战陆当时还是个普通的线虫,就委派在金盾,把两个半大的虫崽捞了出来。”
季庭目瞪口呆。
他猛然想起自己的那场求婚宴,他当时一眼扫过,战陆和许年坐在一起。
因为有点奇怪,他就记在了心上,只是很快又忽略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许年好像在找什么虫,是他哥哥吗?”季庭问。
“是。”伊莱森说:“他哥哥许岁,成年之后进入情报部工作,是战陆手下最得力的线虫,他的代号在情报部无虫不晓,连凯恩中将都知道。”
“许岁常年跟虹云,但在其他星盗团也有渠道。传回的消息非常精要,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两年前虹云被剿灭,许年失踪。”
伊莱森说:“现在应该已经销户了。”
季庭沉默下来。
“这跟你受袭有什么关系?”季庭问。
“将级军官无事不下星海,跟着下星海的队伍走只是被预谋的巧合,我离开队伍的原因是收到了有关许年的消息。”
季庭听得眉毛都要打结。
“许年的消息,你亲自去找?”
伊莱森微妙地叹气:“我哪能想到。”
他低声说:“许年是雄虫。”
季庭瞠目结舌。
“雄虫?”他喃喃道:“第三军,原来这么雌雄平等?”
有能力的雄虫真的可以靠打拼获得成就,情报部真的可以把雄虫往星盗头子身边放?
怪不得战陆队长当初看着他不满意,有许岁珠玉在前,看他个走后门的少将情虫怎么能满意?
伊莱森好像看出他的疑问,回复道:“怎么可能,第三军要是有任何一个虫知道,都只会第一时间把他塞进最安全的星球,然后努力给他娶一屋壮雌保护。”
季庭撇了撇嘴,赞同与反对的复杂心情交织,让他没什么话说。
“你就是雄子活动在战陆那里的极限,还是因为你有我负责。”伊莱森说。
“所以当时没虫知道他是雄子?”季庭说:“怎么瞒过的?许年难道同意他的工作吗?”
伊莱森说:“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瞒过的,收到消息后,我第一时间去调了许岁的资料。”
“因为是外派的线虫,他只在入职培训的时候做过一次身体检查,除了颈部有旧伤,没有别的问题。”
伊莱森说:“至于许年。”
“他说不知道。”
季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震惊都在这里用完了。
“他不知道?他自己的亲哥哥是不是雄虫,他不知道?”
“许年比许岁小八岁,今年才三十三。我当时询问过许年,他说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家境很好,但大概六七岁时雌父去世,家里只剩下他和哥哥,从那以后就是哥哥养他。”
“在他的记忆里,哥哥一直有虫纹,并且许岁还有可以飞行的翅翼,他从没怀疑过性别。被救之后,救助金不足以生活,许年跟哥哥聚少离多,也不清楚他的二次分化。”
季庭问:“既然档案和亲属都认为是雌虫,那么你是怎么确认许岁是雄子的?消息是从哪来的,星盗怎样得到你出行的确切信息的?”
“消息是战俘受讯时得到的,我没办法确认,但雄子不能冒这个险。”伊莱森坦诚道。
“我找到了四十一年前的出生证明,几张许岁的照片和他们手里的血检样本。”
前面的真假不论,血检样本起码能证明他们手里有雄虫。
“情报部的体检也会血检。”季庭说:“我记得流程是很严密的,很难偷换结果。星盗手里有雄虫是暗中共识,如果不能证明他们手中的就是许岁,也不会对第三军有什么威胁吧。”
伊莱森说:“体检流程是我前年才订的新规,十五年前正是战时,确实草率很多。虽然星盗手里有雄子是共识,但摆到明面上也不能不管,知道内情的虫越少越好。”
他说:“我当时就知道,这一趟我必须走了。”
交代到现在,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只说出了伊莱森出行的原因,季庭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那后面呢?”他抓着伊莱森问。
“就因为涉及到雄子,你就把事暂时压下来了?”
伊莱森摇摇头。
“有一点,但不完全是。”
“所以我说它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