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然集团总裁办公室。

  陶北星端着一杯白开水走到祁霜身边:“祁总,董事长发现您把集团不少高层都换了人,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祁霜揉着眉心,她刚刚跟祁文泉结束一场不算很激烈却也足够闹心的吵架。

  祁文泉上了岁数,倒是更会做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不过在知道祁霜对公司做了大改动,不少重要岗位换了人,一些之前祁文泉制定的发展策略,方向也都被祁霜改了,她自己搞出的霜时科技投入了巨大的人力财力,而这些,祁文泉竟都不知道。

  他本就不是性格稳定的人,看到这些,便有些绷不住神色,语气中含着怒火道:“祁霜,你这几年都做了什么!”

  祁霜依旧淡定地回答:“有些人不能用,就换了,有些理论老旧,就改了,有些东西新颖,就做了。”

  后来不管祁文泉怎样生气于她的擅作主张,祁霜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祁文泉真的不知情。

  怪不得她这两年做这些事会这么顺利。

  可是为什么?

  难道祁文泉的传话筒从去年开始就不跟他汇报实情了?

  祁霜转头看了眼刚被祁文泉叫走又回来的陶北星。

  陶北星像是没察觉到祁霜的视线,依旧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祁总,您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她把手中的水杯往前递了递。

  祁霜压下心中的疑问,伸手去接杯子。

  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碰到杯壁,陶北星就松了手。

  那水杯是玻璃杯,掉到地上很快碎成了一地玻璃渣,里面的白开水也洒了一地。

  祁霜盯着地板上流淌的液体,若有所思。

  陶北星反应极快,立马蹲下收拾:“对不起祁总,我手滑了。”

  祁霜淡淡说:“不用收拾了,小陶,你再去换一杯。”

  陶北星又很快直起身,扶了扶眼镜:“好。”

  过了一会儿,陶北星回来时,依旧端着一杯用玻璃杯装着的白开水。

  祁霜默默观察了一下那杯水。

  那水并不很清澈,里面似有白色絮状物。

  陶北星又是把水杯往祁霜手边一递,祁霜没有接,而是抬头看她,蹩了蹩眉:“你这是第二次犯错了,我在疲惫的时候从来只喝咖啡,不喝白水。”

  “对不起祁总,我记错了。”陶北星低着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又立正站好。

  “记错了?”祁霜用反问的语气问道。

  陶北星低着头:“是,记错了。”

  可一向事无巨细的陶秘书怎么会在这样简单的事情上犯错?

  “这里没有监听,监控我刚才也已经关了,陶北星,你想提醒我什么?你又为什么像是背叛了我父亲,站在我这边了。”祁霜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

  “您……知道?”陶北星一愣,她自从到祁霜身边做秘书,就带着一个卧底的身份的。

  她最开始是祁文泉派来监视祁霜的,负责将祁霜的行动告诉祁文泉,将祁文泉的意思传达给董事会有话语权的股东。

  那些股东都习惯于听命于祁文泉了,毕竟曾经公司所有重大决策基本都是祁文泉提出来的,而祁文泉又总是正确的那个。

  久而久之,喜欢掌权的祁文泉就真的做到了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独裁。

  而其他股东也习惯于听他的命令。

  这样的局面的弊端就是,所以祁文泉就算去了国外,他也觉得自己能够准确判断国内的形势,那些早已懈怠思想的股东也这样觉得,他们接收祁文泉的远程旨意,一旦祁霜不按照他们的意思走,他们就会齐齐加以阻拦。

  而陶北星就负责这中间的联络。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获得了祁霜的信任,才一直没有被换掉。

  可看祁霜的意思,好像她很早就知道了。

  “又不难猜。”祁霜把那杯水推到一边,“你原先是我父亲身边的红人,他让你跟着我做秘书,我难道还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吗?”

  “像李光头那几个人,每次反对我,都反对的那么团结,并且他们的脑回路跟我父亲简直如出一辙,他们一定是受到我父亲的授意,而我父亲做事,很喜欢用一个联络人,程序越复杂越能显示他的高深莫测,而他们之间的联络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李光头是公司的副总,因为是个秃子,所以大家私下都叫他李光头,他之前和陶北星一样,都是祁文泉的心腹。

  陶北星有些尴尬地笑笑:“这……”

  这种毫无防备被戳穿的感觉真是够难受的。

  陶北星突然想起来祁文泉和夫人刚回国的时候,祁霜就问过她两个问题

  ——你觉得我爸是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陶北星当时回答的谨慎小心,尽量两方都不得罪,更不明白祁霜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些问题。

  现在想想,或许祁总就是在试探她现在到底向着哪边。

  “既然您早就发现了,为什么还留着我呢?”陶北星疑惑问。

  祁霜却反问道:“你一直都是我父亲的人,为什么这两年不再跟他汇报我的动作了?”

  祁霜静静看着陶北星:“你在给我当秘书之前,也就是跟着我父亲的时候,是高级会计师,一个企业能做到一定的规模,多多少少都有不干净的账目,你能成为他的心腹,一定也是因为这些账目,你帮他做账,他也给了你不少好处,你们是利益一体的,你没有理由帮我。”

  陶北星听完,叹了声气:“或许是因为我觉得祁总更能带给辰然更好的发展,董事长毕竟身在国外,有很多事他是无法做出真正准确合适的判断,总有一天,您会成为辰然真正的新主人,我审时度势,站在您这边能带给我更多的好处。”

  这倒是一个合理又顺带讨好了祁霜的回答。

  祁霜点点头:“是个理由,不过还有解释不通的地方。跟着我,你并不会得到比跟着我父亲能得到的利益,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祁霜出身富贵,对金钱本来就没有太大欲望,而且许多年来一直处于“死活随便”的状态,这导致她从来没有去想任何赚黑钱的点子,她一直在给自己的生活找点意义,所以一直在真真正正地干实事。

  陶北星知道祁霜误会了,忙道“我知道,可是祁总……我说的好处,并不是我之前和董事长的利益交换,而是,而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苦笑道:“不管您信不信,我其实早就不想做那些账了……”

  利欲熏心的时候,她的确沾沾自喜过。

  她有本事可以让千百万的真金白银从账上溜走却又让人看不出来破绽。

  可日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并不好过,跟在祁霜身边的这几年,是她最舒心最放松的几年了。

  “陶北星,我要跟你说明的是,如果他继续干涉我的生活,我不会手软,该查的不该查的,我都会查清,就算他是我爸,我也不允许他再控制我,更会拼尽全力保护暖暖,但到最后,不论成败,我都不能保证你平安无事。”

  祁霜将丑话事先说在前面,剩下的都交由陶北星自己决定。

  这是她拿出的合作诚意。

  陶北星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她正色道:“祁总,您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尽心帮忙的。”

  “你还是要帮我?”祁霜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对陶北星来说,跟她有利益合作的祁文泉有更大优势,也因为双方互有把柄而更安全。

  “是。”陶北星微微一笑,“一方面我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最主要的,我真的愿意留在您身边。”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亲密了,她连忙解释:“祁总,我是说,您帮过我,我也愿意帮您。”

  祁霜微微皱眉:“我帮过你?”

  她不记得自己有帮过陶北星什么,她对下属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