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距离感【完结】>第177章

  杜若瑶评价:“神经真够大条。”

  娄夏笑笑:“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嘛,都一样疼啊。然后我就问医生,是不是锁骨、肋骨也植了?”

  杜若瑶清楚得很:“没有,就只有左手臂。”

  “我现在知道了!”娄夏道,“当时聊到这个话题了,我就好奇顺便问了问锁骨怎么植钢板啊?感觉很难做到的样子。医生说一般都是局麻,手术过程相当残暴、相当suffer。”

  “还好吧,”杜若瑶顿了顿,“就是很吵。”

  “……也太过分了。”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娄夏就越是替她难过,“怎么会有人习惯于用武力解决问题呢?”

  她看一眼杜若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对着你下得去手呢?”

  杜若瑶薄唇抿起,似乎在思考什么,娄夏顿时有些不安:“不好意思啊,硬让你回想起不好的回忆,如果冒犯的话你可以不回答,我只是——”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杜若瑶以为她不会再出声,忽地听见女人小心翼翼到了极点的声音: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她太过于克制了,以至于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是好奇吗?但我从来没对别人好奇过,只是对你。可能是我想你的时候太多了,我总是去想你,总是想你的事情,如果有不知全貌的细枝末节摆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一直去猜……”

  杜若瑶语速很快地问她:“那你刚才也在想我么。”

  娄夏低低嗯了一声:“……我总是猜不到、猜不对,所以才想问你。”

  “我就在你旁边,你也要想我?”

  这对话,怎么突然感觉鸡同鸭讲的?娄夏偏头去看她,顿了顿,还是选择优先就着她的话题说:“就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但是你有别的事忙,看得着摸不到的……”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想起来杜若瑶准备商会那几晚,明明两人共处一室,却也只能,看一会儿案前那单薄的背影,然后闭上眼睛,闻着被子上她的味道,听着耳机里她的干音入睡。

  想着,娄夏不由得小声抱怨道:“对比下来,现在都还算好的,起码想你时可以问你问题……”

  “哦。”杜若瑶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偏了偏方向盘开始变道超车。这一段路上有几辆挨着开的大货车,行驶得有些慢,待她从中脱离,瞟一眼娄夏,后者正有些沮丧地看向窗外,似乎认定她不会回答了。

  于是杜若瑶抬手推了推银框眼镜:“我很少说起家事,不是因为回忆使我难过,而是不习惯诉苦罢了。”

  “不习惯……”

  “嗯,”杜若瑶自嘲地笑笑,“没什么人听我说。”

  娄夏有些着急:“我,我啊!”

  “我并非不想让你知道,”杜若瑶温和地笑,“而是以前我总觉得我比你大许多,对于这些明明已经过去了的不遂愿,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矫情。”

  “大几岁怎么了,姐姐难道就什么话都说不得吗?那不得憋坏了。”

  听到她这么说,杜若瑶静了一会,娄夏敏感地察觉到了:

  “干嘛啦,瑶瑶姐姐,乐乐她们不都这么叫么……”

  ——话是这么说,但娄夏心里没有一点儿羞赧那也是不可能的。

  “没事,”杜若瑶清清嗓,“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我自初中开始的身材焦虑吗?”

  娄夏:“嗯,记得。”

  杜若瑶娓娓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生父打我和我母亲时说我们作为女人长胖、吃得多、不懂事,也许通通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但当初的我却只在想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父亲对我下不去手呢?”

  “他们错误的引导让我以为,爸爸打我一定是我的问题,于是我减少摄入的食物,几乎不吃荤食,希望能变成父亲心目中的乖女儿。但这并没有用,我的父亲甚至没有因为我的暴瘦而对我施以怜悯之心,反倒是我自己因为成长期节食造成的虚弱与缺钙,导致那次的锁骨骨折。”

  “那次以后,在医院,妈妈在我床边哭得很凶,告诉我他们要离婚。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我也跟着哭,我说对不起妈妈,都是我的错,你们能不能不要离婚?”

  “但是我妈说,她早就想离婚了,也许从她孕期第一次被家暴开始。”

  “那时起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的错。原来不管我体重是多少斤,吃荤吃素,话多话少,父亲都会打我,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娄夏感到胸闷:“明明暴力从孕期就开始了,怎么拖了这么久都没离婚啊?”

  杜若瑶摇摇头:“我父亲每次家暴清醒后表现得极为愧疚和温驯,那次后也是跪在地上一整夜求我和妈妈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每次发毒誓后会好一段时间,那时的他是真正的慈父,可当下次他喝了酒或者是有别的不顺心了,就会重蹈覆辙、故技重施。于是哪怕是我骨折后,离婚这件事也拖了很久,我忘记究竟是哪一天,我妈终于明白这人本性难移,当夜,她额角还流着血就拉着我,拿上证件去派出所报了案。”

  “但最可怕的是,甚至离婚也不是解决这件事的万全之策——即使他和我母亲离婚了,我依旧是他的亲生女儿——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那天,身上的伤吗?”

  “难道那是……”娄夏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她吻过她嘴角的伤,也抚过每一寸青紫,那具瘦弱、残破到了极点的身躯,她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忘怀。

  “嗯。是我爸打的。”杜若瑶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都很冷静,好像她仅仅是个局外人、说书人,“即使他们离婚了,即使我已经搬出家里,即使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话,他依旧可以在听到我的消息时——听到让他觉得蒙羞的、关于我的消息时——找到我,对我挥拳。”

  那一天杜若瑶倒在家里,杜君走后,她在地上疼了很久才能勉强站起来。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却深刻地意识到。

  原来她逃了这么多年,但却始终没能逃掉。

  121 一视同仁

  ◎人群朝她的方向去了,而她却在远离。◎

  高考后的返校日,高二六班吃过一顿散伙饭。

  那会儿,学校附近有一家五星级连锁酒店,而班长的父亲恰好和酒店的老板交好,于是他们以很划算的价钱包下了二楼最大的包间,整个班级一起吃晚餐。

  刚刚办完成年礼的高中生,刚刚好一只脚迈入成年人的行列,点了一些度数低的果酒,花花绿绿的瓶子看起来像是饮料。

  被邀请的老师们面对考完高考的学生们心情放松,也再懒得管教约束他们,面对男生们“不醉不归”的“厥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只是黄珊珊再三强调不能过量,还拍下来在家长群里通报了一番。

  这个包间给五十人设计的,但并非圆桌,而是两列长桌,虽然可能夹菜没那么方便,但却增加了互动性。而由于他们是自助餐形式,夹菜倒也没那么重要,自己点自己爱吃的摆在面前就是吃饱的最佳方法。

  娄夏记得那天杜若瑶稍微迟到了一会儿,菜都点过一遍,甚至上了几道,她才背着挎包风尘仆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