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多久纪晏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让他开车去个地方。

  陆娄跟着GPS抵达一座中档小区的门口,纪晏灿指示他将车直接开进小区里,在中间的某栋楼边停下。

  停下后纪晏灿没有下车,打开车窗,仰头隔壁盯着那栋楼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等什么,过了一会拨通电话。

  陆娄听见他老板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响起。

  全程三句话,每句话之间的间隔沉默一次要比一次长。

  陆娄不清楚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至于内容他也不太能猜到,说完挂了后纪晏灿就收了手机,不再说话。

  一个有眼力见的员工是不会去主动触老板的霉头,他安静如鸡,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他的沉思。

  大约过了半分钟,纪晏灿终于屈尊降贵地开口:“走吧,送我回家。”

  声音上听不出他情绪有什么变化。

  “好的。”

  陆娄还挺佩服那位乌导演的,他在纪晏灿身边很多年,他们纪总能表现在脸上的生气都是因为那位乌导的缘故。

  车子正常行驶,到达目的地后陆娄停下,轻声:“纪总,到了。”

  “蛋糕你拿走,车你明早直接开到公司。”

  陆娄应下。

  回去时无端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他跟纪晏灿出差,他自驾载着纪晏灿在一座小城来回倒腾。

  乌晴也觉得自己是无可救药,在接到纪晏灿的那个电话后他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他对纪晏灿依旧抱有着期待,往后两天他真的在期待纪晏灿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一通电话打来,让他去车站接人。

  他怅然所思的模样被冉阳朔尽收眼底,对方询问他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了,说出来让自己为他排忧解难。

  乌晴也亚于现在小孩子的敏感,摇头说没事。

  冉阳朔跟大部分十七八岁的男高中生差不多,蹿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爱笑、爱打游戏、喜欢运动、成绩不上不下,偶尔运气好时还能冲到名列前茅,对谁都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很难惹人厌烦。

  乌晴也猜测这种男生在学校里应该挺受欢迎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一类的情感问题让他有不少困惑,在得到乌晴也“没事”的答案后又立马追问,是不是因为深市有女朋友现在在忧思。

  他误打误撞戳破了乌晴也心中的一些隐秘。

  “没有。”

  乌晴也没有恋爱经验,只有一场经年不歇的苦涩单恋。

  “你怎么了?是有喜欢的女生了?”不然不会三句话开口不离感情。

  “算是吧,也不算。”冉阳朔摇摇脑袋,“我在想要不要跟那个人说明心意。”

  “看你自己,你要觉得不会影响她的学习以及生活你就说,又或者等几个月后高考结束。”

  “欸,也是,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啦,很不确定,但是又觉得那个人不一样。”

  “那就不需要说了,苦恼自己一个人就行没必要让另一个人还受这份苦恼。”乌晴也的感情观都是基于纪晏灿这个人形成的,于他而言,感情的主动权都是在另一个人手上。

  冉阳朔笑了下,“你说得对,等我自己确定了再说吧。”

  乌晴也点点头,他的人生刚刚开始,虽然在座小城市,但家里条件不差,以前同样是顺风顺水,没受过多大挫折, 遇见爱情时可以毫无顾忌地往前冲,对于感情的态度这时就可以初见苗头。

  他俩的对话大多时候都是无意义的,乌晴也乐意陪同,无聊的生活里有个青春洋溢生气蓬勃的的男生跟他聊几句青春期的烦恼而已,至于对方的想法他不在意,能感受到冉阳朔刻意散发的好感,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对他这个外来人的好奇。

  “你觉得过程重要还是结果?”乌晴也少时的际遇让他缺少了少年时该有的锐气,如今都要奔而立年之年,做事或许更充满功利性想要个结果。

  “都重要吧!”冉阳朔想了半晌,最后还是难以取舍。

  在冉阳朔犹豫的这段时间里,乌晴也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答案。

  自己喜欢拍电影,但从来没有因为不获奖而受挫,遇到不错的剧本,他依旧会找好班底找好演员,最后自己去剪成片,一直都是享受这一个情感上愉悦的过程。

  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枷锁,纪正平去世后没人再会想起他,而自己对纪晏灿的心思,是本人都知情的,他所有的底牌早就被掀开。

  想到这,他愣了愣,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难不成真的要和纪晏灿做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叔侄关系?

  非亲非故,纪晏灿对他的这份好迟早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他跟纪晏灿本来就是不会有结果的事,这是钉在在钢筋铁板上的事实,他就不应该强求那个结果。

  “你呢?”冉阳朔反问。

  “可能过程吧。”

  乌晴也轻描淡写,但冉阳朔直觉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日子不咸不淡地混着,乌晴也在这家宾馆住的时间住久了后冉阳朔的父母偶尔还会邀请他一起吃饭,不过都被拒了。

  乌晴也觉得不自在,没必要去接这个人情好意,大可以点外卖又或者是在附近的小餐馆用食。

  冉阳朔的高中要到小年过了后才放假,放假前两天要期末考试,所以他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没空去找乌晴也,每晚悬梁刺股点灯夜读,嘴上说着不在乎成绩,这个时候学的比谁都认真。

  期末考试倒计时两天时,冉阳朔学得头昏脑花,他晚上放学背着书包往家走时看到站在路灯下的乌晴也,对方似乎是在等他。

  他小跑奔过去,眨眨眼就站在乌晴也的面前。

  随便聊了两句后,乌晴也道:“我明天走了,好好学习,要是明年能考到深市来,我请你吃饭。”

  对方给他介绍当地的好吃的好玩的,乌晴也合情合理都应该在走时跟他道个别。

  冉阳朔愣了几秒,他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在这个地方久留,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突然间就要走了。

  他呆呆地问:“不留下来过年吗?”他爸明明说乌晴也会在这住到年后的,钱都交了。

  “不了,工作突然有事,得需要我回去。”

  冉阳朔突然就不复之前的侃侃而谈,他迟疑地开口:“哥,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

  加完好友后冉阳朔坚定道:“我肯定会考过去的。”

  “好,我等你。”

  第二天一早,乌晴也就带着他来时的行李箱出发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乘坐高铁到省会,之后抵达机场返回深市。

  飞机升空后,乌晴也望着万丈下的地面,群山连绵,层峦叠嶂 ,他知道自己在西照早就没有家了。

  回到深市第二天,当地下了点小雪,沙砾大小,乌晴也没撑伞,前往容予安订的那家餐厅。

  上次二人见面还是在纪正平的葬礼上,当时的场合二人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没有过多寒暄。

  此次年前突然急着约一面,是因为关于四十井能现在线院上线的缘故。

  好像在容家的多方周旋下,删减版的《四十井》可以在年后的214情人节档在影院上映。

  “我哥跟我说,这是我写的第一部戏,就希望我能上映,到时候全家人可以去看,以及还可以留个纪念。”

  容予安本人也莫名奇妙不明所以,她跟家里面人说过自己写的题材在国内受限制,没法在影院上映,他们都表示支持,无所谓能不能上映,没有要找关系通融的意思,只要她自己做得开心就行了,但是前两天容兵白突然找上她,说电影上映的事情能成。

  要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所以急急忙忙联系到乌晴也,询问他的意见。

  乌晴也不太在乎电影删减的事,毕竟环境如此,还有这部戏某种意义是容予安做为花怀编剧的处女作,家里人想哄她高兴也情有可原。

  他投了赞成票。

  容予安:“广电那边说了,把里面一些亲密的片段给减了,以及一些让人遐想的片段给删了,差不多就能上。”

  “不过最好还是别宣传,题材……唉。”说着,容予安叹了口气。

  乌晴也思考,怎么个不宣传法?就宗乐游现在随手发个微博,恐怕粉丝就要开始包场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

  他又要开始加班加点,毕竟二一四就要上映的话,他必须加快剪辑完后再去送审。

  “你跟纪晏灿的关系不错啊。”正事聊完后,容予安高兴之余还有心情去管乌晴也的感情状况。

  “嗯?”乌晴也微微皱眉,不懂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那位老爷子的追悼会他都带你一块儿去,情分肯定不一样。”自始至终,容予安都没怀疑乌晴也是跟纪家别的人有关系。

  “不是。”乌晴也顿了下后补充完整,“不是因为纪晏灿的关系,因为我是被纪家资助的人,老爷子算是我恩人。”

  容予安不无震惊,她从来都没想过乌晴也同纪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下半年纪家的慈善机构的事大家多少都清楚,里面的阴暗同个层次的人心里要更清楚。

  “他们不会也对你……”

  乌晴也知道容予安是想歪了。

  “没有,我是孤儿,当初是直接在纪家的老宅里生活,对我挺好的,衣食住行面面俱到,挑不出什么错。”乌晴也语气平淡。

  容予安轻轻地长呼一口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与乌晴也接触时,总觉得这人的外围围绕一层朦胧的白雾,让人看不清真正的他。

  如果单用一个字形容他就是孤。

  “我现在能当上导演也是因为他们。”乌晴也怕她不信。

  “那就好。”容予安明显松了口气,突然又瞪大眼睛: “那你和纪晏灿岂不是早就认识了?”

  “嗯。”

  “难怪呢。”她似是而非地感叹一句: “乌导,你可真能藏事啊。亏我还认真想给你张罗对象,这么看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情根深种啊。”

  “年纪轻轻的,就别去做什么媒婆的活。”

  容予安“哈哈”笑了两下, “你今年呢?依旧是回纪家过年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太忙了,没上线。

  给大家送来一句迟到的祝福,新年快乐啊!龙年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