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瑟瑟发抖。

  急需求助。

  毕竟,谁家正常人,会对一个去世的老头说这样的话——

  “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你等我,等我把事情都解决好,我就来陪你。”

  “我们在九泉之下谈恋爱……你慢点,等我过来,好不好?”

  大哥,你的痴情我很认可。

  但是,跟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谈恋爱,你是不是有点太重口味了?

  小护士想到老头满身的瘤子,胃里一阵泛酸。

  她扶着门框,看到德高望重的蒋医生赶了过来,精神顿时一振。

  她求助,“蒋医生!你管管这个病人,他……”

  小护士指了指脑子,又抬了抬下巴,示意蒋医生看疯癫的男人。

  蒋医生拍了拍脑门,他就知道要闹乌龙。

  他上前要把人拉开,没拉动,只能无奈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席司延扭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蒋医生。

  “他就是。”

  “他死也是我的。”

  他眼里温柔与疯癫交织,“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是天生一对。”

  “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漂亮的脸拧在一起。

  小孩子一样争辩。

  仿佛眼前这个人是个恶毒的人,抢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蒋医生头都大了,癫成这样,怕是精神真的有问题。

  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人他不是你男朋友,你的男朋友转进VIP病房了。”

  空气突然安静。

  席司延渐渐停下摇床的动作,深邃的黑眸怔怔的,“你,你说什么?”

  蒋医生又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席司延抿了下唇,低声说:“我男朋友还活着?”

  不确定的语气转而狂喜。

  “他还活着?!”

  柳暗花明又一村,埋在心头的黑雾一瞬间消散了,席司延的心大起大落,回到了该有的位置。

  他抓着蒋医生的手,问:“他在哪个病房。”

  声音危险了一点,“别再说错了。”

  再来一次,他真要疯了。

  蒋医生可不敢得罪精神疑似有问题的人,“在105。”

  “失血太多,人还在昏迷,不确定什么时候醒过来。”

  席司延抽回手,打算离开,走了两步,不放心的又返回。

  在小护士和蒋医生的眼皮子底下,把病床上的白布掀开。

  “不是他……”

  他喃喃一句,满意的低笑了一下。

  看到是个陌生老头后,才放下心来离去。

  人已经在拐角处消失,但是那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小护士:“……”

  蒋医生:“……”

  小护士:“他真的不是精神病吗?”

  蒋医生:“或许?”

  两人看着血迹斑斑的白布,眼皮皆一抽。

  —

  席司延推开105的病房门。

  里面窗明几净。

  午后的阳光很明媚,不灼热,房间里面暖乎乎的。

  他要找的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光线下能看清楚青年脸上细小的绒毛。

  男朋友……

  我来看你了。

  席司延关上门,贪婪的看青年的脸。

  青年的脸很白很白,带着病气的脆弱,五官清隽,依旧可以想象到他含笑温润的模样。

  那是对于席司延来说,致命的烟火。

  他的身边不缺好看的,对家和讨好他的,会明里暗里给他塞人,可他都不喜欢。

  他们的眼底都太杂。

  他们都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席司延因为母亲失败的婚姻,对感情近乎惧怕,所以他洁身自好,从不跟别人有所关系。

  他已经做好孤身一人一辈子的打算了。

  唯独遇到了江一妄这个意外。

  江一妄跟其他人一样,也是肖想他的东西。

  但作为卧底,江一妄的眼神偏偏干净得要命。

  席司延从来没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

  他一笑,席司延甚至移不开视线。

  所以,哪怕席司延知道他是卧底,哪怕无数次的升起厌恶的心理,他还是忍不住对江一妄心软。

  事实证明,他的心软是对的。

  江一妄没有表面那么自私,他伤害他,却又舍不得他。

  他用命护他。

  席司延可以肯定,如果江一妄没有护在他身前,他不可能活下来。

  那撞击车体的东西,主要目标是后半边。

  是江一妄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他才捡回一条命。

  而救了他的江一妄,永远失去了他的双腿。

  席司延心里钝钝的疼。

  一个干净好看的人,再也不能奔跑在阳光下。

  何其残忍。

  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席司延跪在地上,脸贴在青年的手臂旁。

  “男朋友,快点醒来吧。”

  “我想你了。”

  他弯弯眼睛,轻声撒娇。

  那束缚他言语的东西,好像消失了。

  他有点不适应。

  但还是轻车熟路的撒娇。

  声音清甜。

  仔细听有一丝哽咽。

  “想你抱抱我。”

  “……”

  以前,席司延眼里只有厌世的冰冷,现在,多了一个青年,有了温度。

  很多复杂的情绪融合在心底,只剩下对青年的喜欢。

  这份喜欢,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浓厚。

  席司延说了好久的话。

  病房太空了,只有他的声音,他有点烦躁,内心深处还是怕江一妄醒不来。

  他去找了医生,医生说要耐心等。

  席司延于是等了一个月。

  一个月了,他男朋友还是没醒。

  他再次去找医生。

  医生也不明情况。

  “可能是车祸后遗症,他潜意识以为自己死了,所以……”

  席司延受的轻伤早就好了,他把办公用的电脑搬进了病房里,每天陪在江一妄身边。

  他握着江一妄的手,垂眸说:“男朋友,等你的抱抱已经一个月了。”

  “你再不醒,我就要生气了。”

  这样的话,他说了好多次了。

  江一妄从未有过反应。

  要不是仪器上显现的稳定数据,席司延真的会以为江一妄去了另一个世界——

  极乐世界。

  席司延照常给江一妄擦了身体,手机响了。

  他接通。

  电话那头是孟诉。

  “你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

  孟诉不经常联系席司延,一般都是席司延找他看病。

  他这次主动打电话,是有事拜托席司延。

  他刚刚去了席司延公司,准备找席司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他远房表弟安排个职位。

  没想到去了公司,公司的人一直说总裁出差还没回来。

  孟诉就诧异了。

  谈个项目用不着谈一个月吧?

  怕席司延出事,孟诉就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