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武带的都是轻兵, 人数少且皆为精英,因此行进速度很快, 但毕竟牵扯到一州镇守谋反之事,这些人自是不够的,只能说是先锋罢了,所以秦元武将张钟武留了下来,以便整合后面的队伍。

  而且在路上,他也明白过来秦元禹没有第一时间便派他带领大军的原因,一来那样动作太大, 很容易泄露出机密去,而且动员时间长, 怕是要延误最佳时机。

  二来以沙浩远所说,估计真正和武极宗有联的只有凉晟州的镇守,顶多加上他的亲卫,但凉晟州的大部分百姓和士兵应该都是无辜的,以大军压境,伤害的更多都是无辜者, 若是让武极宗借此机会插了空子,说不定那些无辜者真的会在镇守的怂恿下反一下。

  三来, 纵使对方通敌的事情几乎可以确认,但是,说到底, 他们现在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贸贸然派大军捉拿对方,很容易引起其他几位镇守的恐慌。

  此刻的秦元武思绪越想越清晰, 只觉得无论从哪方面看,小七做的都是近乎完美的抉择, 再回头去看,想到自己当时的纠结和犹豫,还想过要如何劝说甚至是委婉地指责,秦元武便觉得脸一阵阵的发烫。

  不行,等事情结束,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小七赔罪,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行动,但是,某种意义上,他的犹豫也是在延误军情。

  他该罚。

  ……

  先锋快速移进,秦元禹也已经进入了凉晟州,只是这次,是在秦元凤,墨青梧以及方茂然几人的严加看护下。

  墨青梧和方茂然只是单纯想要护卫皇帝,而秦元凤虽并不算相信凉晟州镇守真有谋反之心,但是,这种险她是绝不敢冒的。

  还要等三弟那边的消息。

  至于秦元禹,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他们这么大的阵仗,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正事要紧。

  收到消息时,秦元禹正在三人的关注下默默看书,顶着三人似有似无的视线,秦元禹忍了片刻后,终于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忽然瞥见窗外不远处正朝他飞来的纸鹤。

  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下,秦元禹刚想接过,便见一旁的秦元凤起身直接接了下来,随后递给了秦元禹。

  “……二姐倒也不必这么小心,纸鹤之术我只教了你们几人,三哥也不会害我的。”

  秦元凤神色未变,“万事小心为上。”

  秦元禹一噎,没接话,连忙将纸鹤拆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递给秦元凤,开口道:“原来那凉晟州镇守真与武极宗有关。”

  而且,看样子,那镇守很早之前便是武极宗的人了,甚至就连军部那些卧底也大都是他之前招进来的。

  当真是祸害不浅,这次倒是要感谢南赋荣的提醒了。这人还不错嘛,说是考验自己,实则把答案都摆在题面上了,他之前还以为要费力调查一番呢,只是想着这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便想直接简单粗暴地大军压境,先抓到手再说。

  接过信件,秦元凤快速阅览,虽然心中隐隐猜到小七的消息来源,但是,当更加详实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一瞬的讶然,而且凉晟州的镇守竟然还和半年前军部卧底一案有关……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正在沉思的秦元禹一眼,小七到底还有多少后手?

  这一次离京,果然没有她想得这么简单,而凉晟州镇守一事估计仍不是全部。

  见秦元凤和秦元禹一齐陷入沉思,方茂然和墨青梧对视一眼,方茂然刚想秉着同僚情谊,和对方眼神交汇一下,下一秒,却见墨青梧直接低下头,继续摆弄他手中的木头。

  方茂然:……

  真是没有政治悟性!

  这一行走来,方茂然也有些心惊,从最开始的调查南闵州,到现在又来到了凉晟州,难不成陛下要将五州镇守全部调查个遍吗?而且,最关键的是,看陛下和京城那边频繁通信的样子,这两州镇守都不简单啊。

  他是不是……也能参与一点?

  虽然这样想着,但方茂然动作并不慢,站起身,对着两人行了礼后便拉着墨青梧退了出去,心中还忍不住腹诽,这个呆木头,明摆着上司有事要聊,他还在那里一个劲地摆弄他手中那个破木头!

  ……

  见方茂然两人退了出去,秦元禹也回过神来,看向秦元凤,问道:“二姐,你觉得,要带多少人合适?”

  秦元凤神色严肃,“你的想法呢?”

  她的确有些计较,但是,她可不是皇帝,这件事也不该来问她。

  若是其他人,秦元凤该觉得对方毫无主见,不堪重用了,但是,是秦元禹的话,她便觉得,小七手握大权,却依旧守礼,还非常尊重她,简直完美地不能再完美了。

  秦元凤心中的弯弯绕绕,秦元禹半点都不知晓,他只是思考片刻后,便开口道:“我有个想法,看信件上的消息,跟武极宗有关的人应该不多,甚至,可能只有那镇守一人。”

  “不如,直接派人擒住对方,擒贼先擒王。”

  他能有什么想法,能靠蛮力碾压他干嘛还要动脑子……秦元禹表面正经,心中却暗自嘀咕,现在他们只知道凉晟州镇守是武极宗的人,别的什么证据和线索都没有,当然是要先把对方抓住,问出线索,再去抓其他人。

  秦元凤神色微顿,“……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虽然简单粗暴,但何尝不是最快最轻松的方法,而且这样,消息泄露出去的可能是最小的,也不会惹来其他镇守的忌惮。

  等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他们早已拷问出了证据。

  秦元凤越想越觉得这建议不错,点点头,“三弟那些亲卫我也见过,实力不错,数十位士兵接手,再加上,凉晟州自己的力量,应该也够了。”

  见秦元凤同意,秦元禹继续道:“让风卫和墨老也跟着一起吧,有他们在,只要他们没有集结大军,都不会出问题。”

  秦元凤面带犹豫地看了秦元禹一眼,刚想拒绝,秦元禹连忙道:“谁也不知道那凉晟州镇守的真正实力,而且,他又是武极宗的人,身边或许还有那边派来的人,保险起见,便让他们跟你们一起吧。”

  秦元凤越发犹豫,“……你不去吗?”

  秦元禹摇摇头,十分从心地说道:“我就不去了,免得给你们添乱。”

  秦元凤思索片刻,再度看向秦元禹,认真道:“你有把握?”

  秦元禹顿了顿,随后用力点点头,“我有。”

  见秦元禹这副胸有成竹,风轻云淡的模样,秦元凤也不再劝,若没有墨老和风卫,她还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擒住对方,而且,以小七谨慎沉稳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更何况,就算没有墨老和风卫,也还有墨青梧和方茂然跟在小七身边,她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最多不超过两夜,她便会将凉晟州的镇守抓住,只是两天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思索再三,秦元凤还是点点头,“那好。”

  “我现在就去布置,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秦元禹连连点头,“好,拜托二姐了。”

  ……

  房间内。

  看着墨青梧依旧淡定地雕刻着自己手中的木头,耳边是断断续续地雕琢木头的声音,方茂然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歇一歇?”

  墨青梧神色微顿,抬头看了眼屋内的人数,手中的动作停下,看向方茂然,“有事?”

  方茂然顿了顿,低声说道:“你就不担心吗?”

  墨青梧一愣,“担心什么?”

  虽然不爱说话,但墨青梧也不是傻子,见方茂然神色暗含纠结与紧张,再联想这些天的事情,他瞬间了然,又想了想这些天方茂然对自己的态度,墨青梧还是决定好心宽慰他几句,“别担心,陛下会没事的。”

  “……我也不全是担心这个,你就没想过之后的事情吗?若凉晟州镇守真有……”

  没等方茂然把话说完,墨青梧便直接道:“我又不是大乾的官员。”

  方茂然神色一怔,便见墨青梧一字一顿道:“我只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危。”

  方茂然欲言又止,墨青梧却已经低下头去,他斟酌片刻,也不再言语,只在心底思量道,难怪这小子天天刻木头,原来真是不通政治。

  可怜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担惊受怕,虽然他不知道具体事情如何,但如今这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就已经让他的心揪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陛下,二皇女以及京城那边都震动呢?

  他思索着,墨青梧雕刻着,房间内只余细琢木头的细细簌簌的声音,倒也算得上安静。

  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方茂然抬头看去,墨青梧也下意识抬起头,见到两人,齐齐站起身,“陛下?”

  秦元禹对他们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墨青梧手中的木头,说道:“有事在忙?”

  墨青梧随手收起,直接道:“没事,闲来雕刻罢了。”

  秦元禹嗯了一声,随后弯了弯眼睛,“那要不要出去玩一圈?”

  ……

  凉晟州虽没有京城发达,也不似南闵州管制严谨,但地处偏僻,风俗有所不同,街道上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秦元禹一行三人走在街上,方茂然神色淡然,而很少见到这么多人的墨青梧神色却难免有些拘谨,秦元禹再次掏出他那把折扇,轻轻点了点墨青梧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墨青梧动作微顿,随后看向秦元禹,“陛……秦公子。”

  来前,秦元禹便叮嘱过,只称呼他的姓即可,若在京城,秦姓说不定还要被人怀疑是否与皇室有关,但在这里,便不会有人在意那么多了。

  秦元禹收回折扇,笑着点点头,“别紧张。”

  “你看茂然,他就适应得很快嘛。”

  方茂然笑着应声,墨青梧神色微缓,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陛下开始拿自己和方茂然比较了?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平时不爱思考那些弯弯绕绕罢了,但是,看着方茂然神色越发沉稳平淡,时不时还回应吹捧秦元禹两句,捧得秦元禹笑容满面。

  仿佛被两人遗忘在身后的墨青梧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如今他和方茂然可同为陛下的臣子啊……

  之前被木头占据大半心神的墨青梧终于反应过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方茂然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狡诈,真是狡诈啊!

  他之前还真以为方茂然是在关心他,自己还出口安慰他,现在想想,那是什么关心?分明是他在阴阳怪气自己只顾着刻木头,一点都不担心陛下的安危!

  真是好一场刀不见血的争宠啊!

  幸好……墨青梧回过神来,快步跟上秦元禹两人,见方茂然和秦元禹两人聊得愉快,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可直到秦元禹逛累了,玩累了,墨青梧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加入两人的对话。

  而秦元禹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也只以为此刻有三人在,墨青梧不想说话罢了。

  方茂然则是瞥了墨青梧一眼,终于开窍了,他差点就以为对方真的没有辅佐陛下的心思了。

  愚钝啊,当真是愚钝。

  他也不只是今天才出言提醒,一路上,他明里暗里提示过很多次,但对方就是一门心思刻他手里那个死木头!

  而他本来没心思提醒对方这些,只是见对方雕刻技巧实在精妙,却完全没有想着将这技巧献给陛下,只一心雕刻木头,连个场面都不会看……如若不然,他需要跟这么个呆木头争吗?

  他也不需要争,陛下自会因为他的才华而重用他,方茂然有这个自信。

  ……

  这一趟街逛下来,差点没把墨青梧给憋死。

  但是,直到秦元禹回到自己的房间,墨青梧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还是没想出话题。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想了。

  墨青梧神色有些挫败,“……在想什么?”

  他神色一顿,皱眉抬头看向方茂然,“你怎么来了?”

  方茂然笑容温和,在墨青梧对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不用这么提防我,我没有恶意,我也不会在陛下面前故意踩你而捧我。”

  “那你……”

  方茂然摇摇头,打断道:“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你是陛下臣子的身份,就应该主动为陛下分忧。”

  墨青梧抿抿唇,“我的确想帮元禹,但是除了保护他的安全,我不知道我还能帮他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方茂然眉梢微挑,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尚未被墨青梧雕刻完成的木头上。

  顺着他的目光,墨青梧也看到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吗?”

  方茂然刚想直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是换了个说辞,“你很喜欢雕刻?”

  墨青梧微愣,点点头,“是的。”

  想到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那木头,咬咬牙,直接伸手将那未完成的作品捏碎,随后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没来得及拦下对方的方茂然:?

  你明白什么了?

  “……什么意思?”

  墨青梧面露羞愧,低声道:“如今我跟在陛下身边,陛下才是重中之重,可我居然还分心雕刻,更没什么能力,陛下还对我如此宽容……”

  想到这,墨青梧越发羞惭,低着头,“是我悟性差,现在才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之后我绝不会再雕刻了。”

  方茂然没忍住,轻笑出声,“你这悟性可真是……”

  墨青梧一愣,抬起头,便见方茂然神情认真,“陛下的用人之道岂会如此小气?”

  “什,什么?”

  方茂然继续道:“我且问你,在你来辅佐陛下前,陛下知不知道你喜欢雕刻?”

  “自然是知道的。”墨青梧点点头,“而且,陛下还对我格外大方,只我需要什么,他便让人去寻什么,凡我所求,皆一一应允。”

  说到这,墨青梧越发感动羞赧,“我无以为报,只想着我一身实力还不错,恰巧陛下离京,才硬是跟着来,结果还……”

  见对方越发自责,方茂然这才意识到秦元禹手中那把折扇的重要性,真想一折扇把他敲醒……

  他轻咳两声,打断对方的话语,直接道:“陛下如此看重你的雕刻,可你刚刚却在做什么?”

  方茂然一字一顿,“你把你的雕刻毁了,还扬言不再雕刻。”

  “口口声声说为了陛下,却连陛下的心思都不懂,还妄以为陛下是如此小气之人。”

  方茂然沉声道:“这才是你真正的错处。”

  “你的用处,你的天赋,你能帮助陛下的地方,陛下早就向你点明了。”

  墨青梧瞳孔微缩,口中下意识发出轻呼,想见对方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撼。

  他从未想过这一点,不是怀疑秦元禹,是怀疑自己。

  雕刻,小道耳,不过是他修炼时玩物丧志,闲逸时寄情之物,居然,居然也能帮到陛下吗?

  “……我真能以此帮到陛下?”

  方茂然点点头,出言提醒道:“我观你的作品,少艺术却重精巧。”

  墨青梧点点头,随后又有些疑惑,“这些东西顶多当个玩意,连艺术品都不算,真的能帮到陛下吗?”

  “……可有想过机关术?”

  ……

  秦元凤离开后,秦元禹便彻底放松下来,南闵州的事情虽未解决,但基本也算是有了定论,凉晟州的事情也已经有二姐和三哥去办了。

  躺在客栈的床上,秦元禹已经开始思索起接下来几天,他要去哪里玩了。

  思考中,一道敲门声传来。

  秦元禹站起身,打开门,将方茂然和墨青梧两人迎了进来,“怎么了吗?”

  方茂然瞥了眼墨青梧,墨青梧心一横,直接将他刚刚做好的最新最满意的作品递给秦元禹,说道:“陛下请看。”

  秦元禹顺手接过,这是一只木制飞鸟,造型谈不上多好看,但细节精密,数百个木制零件咬合连接,构造的确巧妙。

  秦元禹摆弄几下,随口问道:“能飞吗?”

  墨青梧一时语塞,满脸羞愧,“还不行,但能走路。”

  秦元禹嗯了两声,玩笑道:“那不就是走地鸡……”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墨青梧此刻已经满脸通红,连忙补充道:“这真的挺厉害的,做得很漂亮。”

  这还是墨青梧第一次把他做的东西送给他,刚刚是他失言了……

  漂亮……方茂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只是漂亮吗?陛下竟看不上这个?

  数百个零件,数十个机关,两两咬合,才构成这样能够行走的机巧之物,竟还不能让陛下满意吗?

  还是说,他也想错了?

  瞥了眼身旁被秦元禹夸了两句,就已经飘飘然,只知道嘿嘿傻笑的墨青梧,方茂然默默收回视线,果然指望不上他。

  他顿了顿,开口道:“陛下,这一堆木头组成的飞鸟就能自己走路了吗?”

  他的话语里是清晰可闻的疑惑与怀疑,墨青梧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秦元禹却是神色淡淡,摸索两下,便将手中的飞鸟放到桌上,随后轻点了某处一下,下一秒,几不可闻的零件咬合声传来,桌上的飞鸟果真一步步走动起来。

  即使刚刚已经见识过了,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方茂然仍忍不住心中震撼,但是,更令他震撼的是,陛下竟然只是摸索两下便找到了开关!

  再看秦元禹脸上平淡的神情,方茂然竟品出些别的味道,比如,在机巧技术又一次用错方向的同时,陛下所懂的东西应该远比他们两个人还要多。

  错了,错了,陛下不是因为墨青梧在机巧之术上的天赋才对他多加宽容,而是因为,陛下当真瞧不上对方现在这点能力!

  只是,陛下又看好对方的未来,才对他予取予求,只求对方早日做得更好些,能够符合陛下的要求。

  他们做得还不够好,却自得到直接将不合格的作品献了上来。

  墨青梧也意识到了这点,瞳孔微颤,秦元禹却没在意,手指在另一处轻点,随后木鸟停了下来。

  其实,不会飞的话,可能要叫木鸡?

  秦元禹扯了扯嘴角,想到刚刚的事情,又连忙止住笑意,回头看向两人,见他们都有些呆滞,才疑惑地开口道:“你们怎么了?哦,对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送我这个?”

  墨青梧神色一顿,和方茂然对视一眼,心中一横,直接道:“陛下,对这木鸟,您有什么指点吗?”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冒昧一回了,况且,墨青梧自己也很疑惑,他到底还有哪里不足呢?

  秦元禹:?

  指点?谁?我吗?

  秦元禹疑惑了一瞬,随后有些恍然,他有前世的记忆,所以看这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是,这可是古代啊!还是高武朝代,因为武道的存在,科技发展得更为缓慢。

  是他没反应过来。

  远离京城,二姐又离开了,秦元禹放松的同时,脑子也短暂离线了。

  他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这机巧之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他也就是有点前世记忆罢了,何德何能教这种和前世记忆中的鲁班相差无几的天才?

  “可是……”

  墨青梧还想追问,想了想方茂然的叮嘱,缓了缓,开口道:“可是,陛下似乎并不满意?”

  他是臣子,怎可追问陛下?

  秦元禹支吾两声,刚想随便糊弄过去,目光却撞上墨青梧认真的眼神,顿了顿,开口道:“谈不上不满意。”

  “只是,我觉得这等精巧之术该有更好的用途。”

  顶着墨青梧期待的目光,秦元禹继续道:“比如农具?比如各种公共设施……”

  说着说着,秦元禹还举了几个例子,都是他路上看到的真实例子。

  大乾常闹饥荒,其实也与粮食产量不算丰盛有关。除去粮食种类不多,没有筛选出更优质,产量更高的稻谷种子以外,农具的简陋,人力的匮乏等都是产量不丰的原因。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务农者大多都是被武道抛弃的人,他们或许出去闯过,也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闯。

  他们除了手里的几块薄田再无其他资源,也不懂知识,更别提改进农具了,有的用就这么用着,直到过完自己庸碌的一生。

  可手握资源的武者也不会在意这些,他们也不需要考虑,他们不必知道粮食从何处来,只需知道他们有抢夺粮食的实力就够了。

  秦元禹本是为了搪塞过去,可说着说着,竟真的有几分期待了,他也没提具体的机巧之术,只是说着大乾各方各面需要这些机巧的地方。

  最后,他看向早已陷入沉思的两人,轻轻拍了拍墨青梧的肩膀,开口道:“我觉得,这些最起码比走地鸡要更有价值。”

  墨青梧神色怔愣,秦元禹也没有期待对方的回答,他向来知道自己能力不够,所以,以己推人,他从不会强求别人。

  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些,但他会尽己所能,这些事情,他早已传信给了秦元礼,相应的机构应该也在落实了吧。

  虽然这一趟旅行,秦元禹是打算趁机出逃,但只要他看见了,他能去做,他就会出手。

  想到这,秦元禹冲着墨青梧笑了笑,“工部应该已经在规划中了,若是之后有机会,你可以去和那些工匠们尽情探讨。”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木鸟,笑着递给对方,“跟他们讨论,可比请教我有用得多。”

  ……

  回到自己的房间。

  怀中是自己曾经最得意的作品,可此刻的墨青梧却只是将它随手放到一旁,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落寞与低沉,“陛下真的对我失望了……”

  方茂然回过神来,看向墨青梧,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工部建立,陛下竟只是让墨青梧这样的天才和工匠交流,半点不谈让他加入的意思,更别提是重用。

  是他们急了。

  想到这,方茂然也略带歉意地开口道:“抱歉,今日若不是我多嘴……”

  墨青梧摇摇头,“不是你的错,若没有你指点,我恐怕还在雕着我的木头,连机关术都想不到,更别提想明白陛下对我的期许。”

  方茂然嗯了一声,还算是清醒,倒是可以多提点他几句,于是,他又继续道:“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沮丧,我觉得陛下并没有放弃你,不然,不会说让你和工匠交流。”

  “你只是做得还不够好,还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

  墨青梧下意识想要询问,目光在触到对方的眼睛时,一怔,随后收回视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思考出来的。”

  “今日多谢你的指点。”

  方茂然摇摇头,一边朝门外走,一边随口道:“不必在意,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

  墨青梧点点头,随后低头沉思,还没等方茂然走到门口,他便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直接道:“是务实!”

  “比起华丽无用的玩意,陛下更希望我的机巧之术能用在利国利民之处!”

  想清楚后,墨青梧更愧疚了,“这样简单的道理,我竟要陛下说得那么清楚……”

  见对方又陷入了自弃的情绪中,方茂然在心中微叹一口气,上前几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提醒道:“陛下向来是允许我们犯错的,可也只允许一次。”

  “如今既已醒悟,你也该早早行动起来,好让陛下看到你的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