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粲准备好的说辞忽然被忘了干净。
就算过了很久，他似乎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章宁捏了捏鼻梁，脸上尽是疲态， “被我说中了?”
黎粲板着脸，问：“什么说中了?”
没有回答，章宁径直越过黎粲，伸手将窗帘重新拉上。
视线所及之处又恢复成黑暗。
光线被隔绝在窗帘之外。
“太刺眼了，阿粲你不介意我把窗帘重新拉上吧?”
黎粲皱眉， “你已经这么做了，何必来问我的意见?”
章宁继续说：“毕竟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彼此什么性格也都解了，我客气一下，我知道你肯定不介意的。”
“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你。”
黎粲倚在墙边，和章宁拉开了距离。
昏暗光线中看不清人，就算相处了十几年，此时的黎粲仍然觉得章宁很是陌生。
“阿粲，你为什么要偏向许岁卓?他有什么好的?”
属于章宁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黎粲摇头，问：“你不是曾经和他谈过恋爱么?如果他身上没有闪光点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挑选许岁卓成为你的……男朋友?”
章宁喝了杯水，润了润干到冒烟的嗓子，没有说话。
虽然许岁卓长相很好看，他也确实迷恋过许岁卓的脸，但也仅限于大学之前，大学之后他得到了家里人的关心，有了钱身边什么样子的人没有，何必要局限在一个人身上?
更何况，他觉得许岁卓的性子实在是很寡淡，一点都不刺激。
直到章宁上个寒假回到家里，被家中那些势力亲戚欺负，黎粲再一次站出来帮助了他，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十几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竹马，原来已经变得这么有男人味了。
他一直在被黎粲保护，甚至是在享受他的保护。黎粲从小生活在幸福宽容的家庭中，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以至于有时候有些莽撞的傻气，但是坦率又真诚，正义感爆棚，加上好看的脸，很难不让人心动。
再到后来，章宁彻底沦陷。
黎粲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于是，他的相册里存满了偷拍黎粲的照片。
只不过很不巧，后来被许岁卓看见了，完全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说了分手。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周围的人都捧着他，而许岁卓离开得丝毫不拖泥带水，章宁心中不舒服，总以为许岁卓会后悔，但许岁卓本人对这件事云淡风轻。
就算是他的问题，章宁也不想承认。
他想要许岁卓因为分手这件事而感到后悔，所以他选择策划了论坛的事件，他本来拿准了许岁卓那个性格不会回应，没想到黎粲居然意外卷了进来，还和他成为了新舍友，自己也被学校进行了通报处理。
黎粲也因为这件事不再理他，本以为黎粲会像以前那样原谅他，结果黎粲却和许岁卓越走越近，甚至为了他而上门要说法。
章宁自嘲地笑了笑。
想到这里，看到黎粲着急的神色，章宁反问：“你觉得他配得上你吗?”
黎粲不解，问：“你在说什么?”
然而章宁神色不变，自顾自地说：“你说你恐同，但是对许岁卓这么好，又是帮他带饭又是帮他出头的，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章宁，我今天来——”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弯的?”
章宁已经坐下了，脸上丝毫没有被询问的惊慌。
“阿粲，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不过是嘴硬。或许你听过恐同即深柜吗?”
“我……”
黎粲被章宁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干巴巴地说：“我可以证明。”
章宁起身，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 “阿粲，我要出门了。”
黎粲说：“等——”
回答他是的关门声。
章宁已经出了门，没有管黎粲的反应。
和小时候一样，碰上了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喜欢逃避。
黎粲解章宁的处事逻辑，摇了摇头，从章宁的寝室走出。
在回寝室的路上，他接到了许岁卓的转账信息，备注信息是：“谢谢今天的奶茶”，在下面就是一句文字消息：
【今天的奶茶很好喝。】
黎粲的身子忽然一斜，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下，心中一跳。
……
过速心跳仍然没有平复，黎粲在原地看着那两条信息，有点出神。
他几乎能想象到许岁卓说出这两句话时候的神态语气。
莫名其妙地，他感到一阵心虚。
他忽然回想起章宁的质问。
他……是恐同的吧?
应该是?
黎粲皱着眉头，站在路边。
他手指滑动，切进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直播软件。
各种直播封面分行分列的呈现在眼前，黎粲随手点开了几个女主播的房间。
都是粉丝体量很大的女主播，一个等级很低的id进入房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进入房间的消息瞬间淹没在各种评论和弹幕之中。
黎粲的手指在“关注”键上悬停，几秒后，他果断按下。
接着，他如法炮制，点进了一连串的女主播房间，唰唰唰地点了关注。
点完关注之后，心中的那股心虚感才消散不少。
看看以后谁还说他不直?
他关注了这么多女主播，应该就没有人说他弯了吧?
黎粲看着手机上的直播界面，他完全听不进主播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女主播在做什么。
有可能是在打游戏，也有可能是在聊天。
但他不关心。
他直接将手机熄屏，扔进兜里。
寝室内。
许岁卓两指捏着掉进水里的手机，黑色屏幕映出他的冷淡神色。
刚刚手机掉进了水中，此刻的按键已经失灵，无论怎么操作，手机屏幕始终不亮。
他还有要紧的事情处理。
眼下的情况变得有点棘手。
在现代社会，要是失去通信设备几乎寸步难行。关键是寝室内还没人，他无法求助。
许岁卓闭眼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他垂头，看见了手表盘上的时间。
没时间了，他今天答应了给楚煊帮忙，更何况事情重大，没时间留给他修手机。
他现在就得出门。
许岁卓将桌上的现金收进兜里，准备外出，刚拉开门，就碰上了回来的黎粲。
黎粲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许岁卓先他一步说：“能借借你手机吗?我的手机刚刚掉水里，现在用不了。”
黎粲点头，递了出去，把手机密码直接告诉了许岁卓。
他注意到许岁卓好像很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许岁卓顿了一瞬，问：“这是你的生日吗?”
“啊，是的，我喜欢把密码设置成生日，这样比较好记。”
话音刚落，手机就被解锁。
刚刚还没有退出的直播软件缓冲了一秒，继续运行。
屏幕上是扭动的女主播，头上戴了类似猫耳的发箍，身上穿着黑白色蕾丝边的连衣裙，短裙裙摆正随着主播的动作而摆动。
虽然声音被手机主人调的很小，但直播间内女主播的声音还是在无人说话的寝室里格外明显。
“感谢榜一哥哥送来的飞机， mua”
许岁卓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和黎粲对视。
嘴角抽了抽，黎粲深吸一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岁卓瞬间将情绪敛好，露出一副然神色，说：“你不用害羞，其实……挺正常的。”
直播间中的土味DJ曲还没停，顺着听筒传出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剩下女主播在屏幕上卖力地跳着舞，还不断伴随着感谢各种哥哥的话语，寝室氛围诡异。
许岁卓向上一滑，准备退出软件。
屏幕上的软件忽然弹出消息提醒：
【确认要退出吗?根据你关注的27位女主播，猜你喜欢：】
下面接着是软件的智能推送，全是相似的直播间推荐。
……
许岁卓迟疑地抬头问：“那我给你退出了?”
“好。”
黎粲不再看他，红意一直从脖颈延伸到了耳朵处。
许岁卓从他发红的耳朵尖收回视线。
他给楚煊拨了个电话回去。
黎粲看着许岁卓一张一合的嘴唇，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甚至忘记问需不需要回避了。
啧，他该怎么解释?
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让许岁卓撞见了。
也太丢人了！
黎粲捂脸，缩在一旁自闭。
许岁卓一边跟楚煊交流一边注意到了黎粲的情况。
“好，需要我帮你顶两首歌是吗?”
许岁卓再次确认着楚煊的请求。
他接着说：“好，那我现在就过来准备一下。”
许岁卓的视线没有从黎粲的身上离开过，直到挂断电话，他才走近黎粲。
黎粲瞥着他的神色，本来想解释一下女主播的事情，但他还没想好说辞。
面对许岁卓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十分笨拙，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岁卓冲他一笑。
“谢谢。”
接着将手机递还。
他的手放在了寝室门把手上，准备出门。
黎粲直起身，问：“你去哪?我也去！”
说完话的他才发觉自己有多冒犯，许岁卓去哪儿是他的自由，他这么问算什么意思?
他又缩了回去。
许岁卓的手摩挲着门把手，考虑了下。
他说：“gay吧，你要去吗?我去帮个朋友。”
帮忙?帮什么忙?在酒吧那种乱的地方，能是什么正经的忙，而且许岁卓这副样子很容易被人欺负吧?
黎粲心中翻滚，他记得和许岁卓第二次见面的地点就是在gay吧，那里面的咸猪手不在少数，就连他都被揩过油，许岁卓这种长相去gay吧和羊入虎口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他必须跟着去。
为了保护许岁卓。
于是，黎粲颇为坚定地说：“我要去！”
许岁卓神情复杂，也不太懂黎粲的用意，但他还是再次确认：“你确定要去吗?”
对上毫无攻击性又勾人的眼神，黎粲心中一颤，更加坚定。
许岁卓这副样子必须好好保护起来！
“对！”
许岁卓见他这么坚定，也没说什么，不想扫兴。
他说：“好。”
-
华灯初上，窗外路灯往后退。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
“女主播那个是系统自动给我关注的。”
黎粲一边解释一边觑着许岁卓的脸色。
两人坐在后排，司机师傅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两人。
“系统哪有那个功能，小伙子，你别是被盗号了，看看你账号里的钱少了没。”
一声轻笑。
黎粲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许岁卓的轻笑是什么意思，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脸上是挂不住的笑容，颤抖着嘴角问：“师傅，您还看直播呢?”
司机师傅乐呵呵，说：“是啊，你现在有空没，给我家婉婉点个关注。”
黎粲镇定道：“没，我卸载了，莫名其妙给我关注一大串女主播。”
见黎粲拒绝了，司机师傅耸耸肩，感叹一声“年轻人”，便再没说话。
年轻人面子薄，很正常。
一路无言，终于到了目的地。
黎粲总觉得身后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下了车他才长舒一口气。
许岁卓很是理解地说：“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用解释什么。”
他也知道黎粲的面子薄，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他是直男，看看异性主播也是很正常的行为。
黎粲不知道许岁卓心里怎么想的，只闷声点了点头。
他应该心情好的，比较许岁卓表示了理解，但是他就不想许岁卓误会他，他平时根本不看的。
他轻叹一口气，或许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进去吧。”
黎粲跟在许岁卓身后，低声应着。
两人到的依然是之前来过的gay吧。
“S CLUB”外依然悬挂着大型霓虹灯牌，一群有一群穿着时髦的男生在门口站着，似乎是在等朋友。
许岁卓和黎粲越过他们，往里面走。
两人这副样子惹人注意，但碍于黎粲的个头，没有人轻举妄动。
因为这两人看上去关系就不太一般。
“怎么还有一对情侣来逛gay吧，玩得真花。”
“啧啧啧，那个高的我好喜欢哦，好想尝一下。”
“我喜欢那个矮的，长得对胃口，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了。”
“一看就跟你撞号了，别了吧。”
“散了吧，人家是情侣，你们多少有点道德底线，别去插足了。”
周围人的讨论一字不落地进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两人站在酒吧门口，许岁卓拍了拍黎粲的手，再次问道：“你要进去吗?”
黎粲站直了身子，对那些污言秽语的方向甩了记眼刀。
还没进去呢，就遇上这种事，不敢想如果是许岁卓一个人来gay吧会怎么办。
所以他说：“我和你一起进去。”
许岁卓看了他几秒，棱角分明，荷尔蒙味道十足的脸上满是局促和不安，却还是要坚定地待在他身边。
心跳得好像有些快，许岁卓点了点头，随即收回视线。
酒吧内，鼓点依然急促，音乐在耳边炸响。
两人沿着通道往里走。
昏暗光线之下，有许多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视线黏在两人身上。
黎粲觉得浑身不适。
头皮一阵发麻，余光之中，有道身影摇摇晃晃地向许岁卓靠近，像是喝多了。
在身影马上触碰到许岁卓的时候，黎粲将人往怀里一带。
大手抚上腰间，温热感透过衣物布料传递，许岁卓的脚步罕见地乱了下。
酒气扑面。
年轻的男人站在许岁卓面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去哥哥卡座，喝点酒。”
腰间力道逐渐收紧，许岁卓有种黎粲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面的错觉。
黎粲冷眼盯着面容晦暗的男人，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男人看着他宣示主权的样子毫不在意，嘴上一嗤，问：“这是你弟弟吗?”
黎粲活动活动了脖颈，准备开口之时，许岁卓有了动作。
他将身体重心往黎粲的方向倒，双手环过黎粲的腰，将头枕在他的前胸，几乎是依偎的样子，两人姿势亲昵。
许岁卓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声音说：“不，他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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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老婆好霸气=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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