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你怎么来了?”
江湛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一时紧张,叫成了这两个字。
贺凯文握着江湛的手腕落了下来, “听说宴医生明天就去援藏了,祝您一路顺风。”
江湛听见这句话,也提醒了自己,这个人明天就走了。
他慢慢松开了拳头。
“江医生也是刚好下班吧,一起走吗?”贺凯文很绅士地邀请江湛。
“我其实,”江湛看着空无一人的科室,顿了下。
“Kevin老师,我有一份报告,临行前得跟江医生交接一下,恐怕需要些时间。”
宴时宇也很客气,商量的温柔口吻跟刚刚判若两人,他又转头看着江湛, “江医生,我们进去吧?”
报告已经交接结束,江湛没失忆。
再明显不过,宴时宇在挽留他。
江湛看看眼前两个人,离开或者留下,不再单纯。
跟贺凯文一起离开,他现在可以吗?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择。
他不能武断。
宴时宇的话在提醒着他,电视剧杀青之后,如果再弄出张照片来,男主角和原型医生的CP被骂成狗屎,他还是会束手无策。
影艺圈,离他能掌控的生活太遥远了。
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不能不管不顾地走进贺凯文的生活里。
可是,他能解决吗。
而留下,反正就是一会儿。
不管宴时宇说什么。就算他再疯,第二天这个人就不在这儿了。
江湛单手踹进兜里,从容往科室走去, “进去说你的报告吧。”
“江医生,那我在外面等你。”贺凯文坚持着。
“Kevin老师,我跟江医生是师徒一场,江医生说晚上要给我践行。”宴时宇垂下眼帘,带着歉意地笑笑, “真的很抱歉,您也知道,明天我就离开,希望今晚占用江医生时间不会耽误Kevin老师的事儿吧。”
江湛看着不慌不忙像个翩翩公子一样满嘴胡扯的宴时宇,暗自咬了咬牙。
“江医生,您跟宴医生都是忙正事儿的人,践行的饭店需要我帮忙选订吗?”贺凯文在坚持。
“不麻烦Kevin老师了。我邀请了江医生去家里。”
“……”
既然决定留下,江湛并没去揭穿宴时宇的谎言,看着客客气气的两个人僵持着,江湛回头看了贺凯文一眼, “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跟宴医生吃饭。”
这么一想,师徒一场,工作上宴时宇这段日子尽心尽力无可挑剔,他还是应该把话说清楚。
江湛在这里下了决断,贺凯文礼貌地点点头后退一步,再说下去就是无理取闹的纠缠了。
宴时宇跟着江湛走进科室时,他转过头,嘴角一扬,冲着贺凯文得意一笑,一个拜拜的唇形。
贺凯文倒也是笑着抬起手,不过不是拜拜的手型,跟他比了个中指。
等脚步声远去,贺凯文的身影消失,宴时宇开口, “江湛,谢谢你愿意为我留下来。”
江湛恢复冷冰冰的口气, “我留下来,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多想。”他说的是实话,留下有师徒的情分在,但更多的也是为了暂时躲开贺凯文。
“江湛,你真的愿意跟我吃顿饭吗?”
江湛吁了口气,共事这么久,从来没跟他吃过一顿饭,最后这一次是他用人用的过分了。
他点点头, “只要你吃饭的时候不说疯话。”
宴时宇立即举起手起誓的样子, “我保证,吃饭的时候,我只讲这次关于心肌炎的发现。”
江湛试着找了两家店,最终还是因为宴时宇的严重过敏体质不得不去了宴时宇的别墅。
别墅外面看着亮堂温馨,客厅里的落地窗通透明亮,里外一览无余。外面对着庭院,不会有外人进来。
进到别墅里面,才知道司机黎叔在这儿不算什么特别,这里平时只住宴时宇一个人,管家保姆却熙熙攘攘七八个人。
尤其饮食上,连茶饮咖啡都有专人负责。
一顿饭,宴时宇把他这次调查到对心肌炎的所有想法都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江湛。
江湛现在完全明白师父为什么一次次替他挽留宴时宇了,他的确是个罕见的人才,而且思维大胆活跃,工作上跟他讨论不累。
江湛在他面前可以省去一些蹩脚的道理,问的直接, “所以,你觉得新型病毒心肌炎也是药物引起的?”
“对。”宴时宇点头, “跟之前的伪唐氏儿药一样,倚靠药物营造混乱,让心脏市场供给需求平衡。”
江湛颔首,他担心的也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后天性心脏衰竭,更容易让人有渴求心脏移植的求生欲。
“如今我们国家药物管理还是依附于患者本人,调查每个人都服过什么药,不是件容易事儿。”
“江湛,交给我吧。究竟什么药引起的,去了西藏,工作之余我会继续查下去。你别忘了,药理这块儿,本来就是我擅长的领域。”
江湛不是不放心,难免好奇, “你为什么积极揽这种事?”
宴时宇笑笑, “你不是不让我说嘛。主菜之后,还有一品甜点。”
他拿起餐巾布轻轻擦了把嘴,刚抬起手,黎叔已经换了身白色的厨师服饰站在了身后。
“这份巧克力蛋糕,就是黎叔在法博上的获奖作。”
黎叔不能说话,礼貌颔首之后,把甜点托盘放在了江湛面前。
江湛自然很跟得上那句“不让我说”是什么意思。
跟宴时宇如果能正常聊天,其实两个人之间能说的话题很多。
他真是后悔问了。
江湛看见眼前的黑色蛋糕精致打磨的仿佛一块天然的黑玛瑙,上面一行金粉小字,他顺口念了出来。
“你法语不错呢。是的,翻译过来叫黑色诱惑。尝尝看?”
同时,身后换了个人递上来了咖啡。
江湛不是第一次吃黎叔的甜品,品品精致奢华,甜而不腻,入口柔滑浓郁,口感总有惊喜。
江湛的赞许不是浮夸,对着黎叔他竖起了大拇指道谢。
宴时宇挥挥手,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冲着江湛笑笑, “你怎么从来都不用心夸夸我?”
“你如果要说别的,我就先告辞了。”江湛做客人足够礼貌,他没有把巧克力剩下,快速吃完连刀叉都干净整齐放好,才准备起身。
宴时宇眼睫眨了眨,不是刚才说事儿的那副锐利严谨的态度,换了张赖皮自如的脸, “我很守诺,吃饭的时候一个字没提吧,现在甜点都吃完了,也不能说?你不用现在喜欢我,但你要知道……”
江湛直接打断, “我不想知道。”
“哦?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援藏吗?”
江湛不绕弯子, “为什么?”
宴时宇薄薄嘴唇张合之后对着抿了下, “可我守诺呀,这个不能说的。”
“你他妈这么吊着说话,找打吗?”
宴时宇嬉笑着, “还真的是。你知道吗?我就是从你扇我那一巴掌开始喜欢上你的,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扇你。”那张病床上的事儿,江湛一个字都不愿意再提。
“知道啊。”
“闭嘴!”
“但我就是喜欢啊。我就是那种抖M,你随便打。”
“宴时宇,你能不能要点儿脸!?”
宴时宇仰着下巴看着他, “要脸的话,就要不到你了。”
“你他妈……”
宴时宇连眼睛都笑弯了, “江湛,我连你劲劲儿的骂我的样子都喜欢的不行。”
如果不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江湛真想把桌子掀他脸上。
“江湛,离姓傅的远一点儿,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比他们都在乎你。”宴时宇双手相对,食指对点着, “今晚,我再送你个大礼。”
“宴时宇,够了!”江湛站起身推上椅子就要离开。
可是,突然按住椅子的手不敢松开了,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巧克力蛋糕有问题!
“你卑鄙,你混蛋……”
半个钟头之后。
“你卑鄙,混蛋……”
江湛睁开眼睛第一句话还是这个,可是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再说下去。
客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变得柔和素雅。
眼前的餐桌不见了。
他坐的椅子也换了。
椅子两旁没有扶手,靠背后仰,他的双手举在头顶,试着动了下,就知道不可能挣脱得掉。
江湛看了眼自己浑身只剩下件白衬衫,什么都明白了。
他反而冷静下来,也不再骂粗口,冲着正看着窗外落雨的背影冷笑一声, “宴时宇,你弄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就觉得我能喜欢上你?你脑子被灌肠吗?”
“我不姓傅。不会强迫你,就是让你睡了一觉,不算下三滥,做的事也跟他们那些畜生不一样。”宴时宇背对着他,声音坦然,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会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江湛在病床上不是没经历过他嘴里的“男人”,真是够了, “滚。”
宴时宇转过身的同时,客厅里的灯亮了一段,屋子里被淡粉色的暖色系灯光笼罩着,更添几分暧昧的色调。
江湛试图抬手挡住视线不去看他,动了动才想起来他的手腕还被固定着。
眼前的宴时宇换了身衣服。
一身奢华的黑色燕尾服,然而,不是套装,他空心套着一身燕尾服。
浑身只有这一层外皮。
丝滑亮黑断面翻领,不扣前襟,两条燕尾下摆垂落。
宴时宇身材偏瘦,身高跟江湛不像上下,劲瘦的腰身天生也是个衣服架子。
黑色燕尾服下面白皙的皮肤趁得如羊脂白玉,配上他细瘦的脖颈,尖俏的下巴,红唇单薄,一双微垂的丹凤眼,冰冷的好像娇艳绝美的吸血鬼。
江湛脚尖勉强触碰到地面,他试图后退,可是椅子根本挪不动丝毫。
“宴时宇,你是双——”江湛看见了,一时语塞,问不出口。
他是个医生,这种特殊的身体,他不是没见过。
但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下,他还是第一次。
江湛试图闭上眼睛,他不想看了。
“江湛,这是礼物,你可以收下。”宴时宇对自己这副身子,太自信了。
睡过他,却对他不痴迷的男人,这世上还没出生。
“我没兴趣,你走开。”江湛察觉到冰凉的燕尾蹭到了他的膝盖,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有没有兴趣,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宴时宇跨开腿坐在他的双膝上,冰凉细长的手指已经伸过来要触碰他。
江湛稳了稳呼吸,一边控制着身体不去回应,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用这种特殊的嗜好。”
他身子敏感,但并不是对什么都敏感。
任由身子下面被宴时宇技巧的在手里揉搓,这次江湛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清楚的认识到,从来都自诩男人,原来他对女人是真的没有反应。
“这么柔软,你是ED?”
宴时宇笑得邪性。
“事实面前不用废话了。”江湛这次一双桃花眸子也默默含笑,带着嘲讽,似乎游刃有余。
“你总算对我笑了,江湛,别说ED,你就算切了是个太监我都愿意一辈子守着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每一句表白都白骨森然般骇人。
江湛看着宴时宇扇动的睫翼,不能想象,他是怎么跟前任相处的。
“不用这么看我,我把你这里看得清清楚楚,”宴时宇另一只手指在江湛心脏的位置, “你是我第一个表白的人。这副身子让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不过我也不需要。周围人嘴里的孤僻古怪,我听着跟夸我天赋异禀一个感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江湛无奈笑笑, “说话的时候,你的手能不搓摸我吗?”
“也是,你还真提醒我了。”宴时宇从江湛腿上站起来,岔开他的双腿,跪了下去。
“别!你别疯。”江湛这次急了。
他双脚踏在他双肩上,一用力就能把人踢出去。
可是,江湛额头冒出一层汗水,脚上一下子用不上力。
因为,那个疯子在用牙咬他,人为刀俎小江湛为鱼肉。
须臾
江湛没再挣扎,听见宴时宇深喉发出几声猫一样的喉咙底部的咕噜声,他知道快结束了。
他平视眼前的落地窗,试图尽量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然而,他注意到窗外有个黑色的影子,一步步走近越来越近。
虽然细雨后窗外的树尖上只有半轮月亮,但屋子里亮着。
江湛一下子浑身战栗,他看不清外面,但外面的人能看清屋里!
“你他妈起来,你给站起来!”江湛嘶哑着喘息着叫着他, “宴时宇,你等等,窗外,窗外怎么有人。”
宴时宇慢慢站了起来, “嗯,客人。”他抹了把嘴角,笑得邪性。
随即,头都不回,直接跨坐上来。
“是,凯文。”江湛的呼吸都凝滞了。
刚刚凝在眉峰的汗水,顺着眉尾淌下来。
“是啊。”宴时宇往前面挪了挪,跟江湛胸口相贴, “医院里,你不是也想做给他看吗。看见是老主任的时候,你还挺失望吧。”
“你先下去。”江湛太清楚了,这个时候,恼火暴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江湛也不骂人,他仰着下巴看着宴时宇, “你现在也知道,这种事,进不去,不是你坐上来就有用的。你坐上来,坐给谁看。”
宴时宇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上江湛躲不开的眉毛,舔了下他锋利剑眉上的汗水,嫣然一笑, “当然是坐给窗外人看啊。”
江湛闭上了眼睛,同时察觉到手腕上的束缚带被解开了。
“江湛,离开他!”宴时宇声音厉色,狭长眼线中一道寒光闪过, “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就坐着别动,我让他离开你。”
江湛双手狠狠抓住宴时宇的双臂,现在推开他好像推开一个抱枕,没人拦着他。
但同时,江湛跟窗外的贺凯文四目相对,他怔住了。
他不敢去猜,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是的什么,他在想什么。
一双瑞风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底深如古潭,漆黑的眼瞳吸走了他所有的思绪。
宴时宇此时尖锐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他细长手指摸着江湛的喉结,在他耳畔低语, “默数到三,你看着,他还不走,再推开我。”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不!
这不是他想要的。
江湛一秒钟都等不了!
他双手用力时却被宴时宇的拇指突然按住了颈动脉。
江湛疏忽了:宴时宇的手刚刚一直在摸他的喉结,他在等这一刻。
骗子——!
宴时宇根本没让他选。
“再坚持一下,他会走的。”宴时宇的声音冷漠到了陌生, “他能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也能让他从你身边离开!”
江湛不管窗外的人能不能看得懂,他拼命张合着眼睛。
他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暗送秋波的事儿,他知道他不会这些。
但他并不知道,他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动了情,即便单靠着这一双眼睛不停地眨着,也足够勾人。
宴时宇垂眸看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敷上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他会走的。”
透过宴时宇指间的缝隙,江湛看到了,他真的转身离开了。
他真的走了……
江湛在这一刻突然卸了力,双手垂在两侧,眼中不再有任何光芒,他无助的追着窗外那个黑色的越来越远的背影……
别走。
他第一次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可是,还有什么用呢。
结束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
江湛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再次抬起眼帘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就算宴时宇的拇指早已移开,他也依然觉得无法呼吸,好像脖颈被勒得越来越紧。
痛,却说不出是哪里在隐隐作痛……
嗙!
突然一声巨响之后——哗啦哗啦。
眼前的落地窗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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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问问还有可爱在追吗?可以摸摸你们可爱的爪爪吗?(今天入V,感激陪伴,留评红包必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