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站在宴会厅中,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正说话的两个人身上,朝他们遥遥举了举酒杯。

  在场的宾客都带了面具,但是排除一些挺着啤酒肚一看就是中年富豪的人,以及一些身高并不出彩的人,户川彻那长身玉立的样子简直就跟鹤立鸡群一样显眼。

  太宰治只是大略扫了一圈,就基本确定了他的位置。

  再加上对方身旁那个身高近一米九无比张扬的白毛,原本八成的概率顿时变成了十成的笃定。

  太宰治看见户川彻也朝他举起酒杯,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隔空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然后仰头喝酒。

  酒液入喉的刹那,太宰治余光瞥见五条悟一副也想喝酒的样子,被户川彻毫不留情的一把夺过,视线再一转,他又看见了坂口安吾朝他走来。

  “安吾,怎么样?”太宰治笑眯眯朝他挥了挥手,又有些懒散的靠在身后的墙上。

  “找到北城的位置了,他就在两点钟方向的餐桌处,但是没看到他带的保镖,他的房间号应该是203,”坂口安吾回答,目光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遭的宾客,又问道:“你和那位据说会暗中保护我们的成员接上头了没?”

  北城就是目前港/黑最大敌对组织的首领,这次森鸥外要钓的鱼。

  坂口安吾有心要搜集□□各成员的资料,在收集情报的同时也暗中观察着太宰治的举动,试图弄清那位神秘成员的身份。

  然而太宰治就靠在窗边没有动弹,就在坂口安吾以为这个问题是无用功时,太宰治却慢悠悠开口了,“接上了哦。”

  坂口安吾一惊。

  什么时候?

  对了,那杯酒!

  以当时坂口安吾的角度,他只是以为太宰治在和某个姑娘调情而已,想到这儿,他立刻循着太宰治敬酒的角度看去,却只看见了一个花瓶。

  “人已经走了,”太宰治直起身子,将空酒杯放在桌上,往门外走,“安吾很好奇吗?”

  坂口安吾跟上,“是暗中保护我们的人,这种性命攸关的事,当然会好奇吧。”

  “但是再好奇也没用,安吾你应该是认不出他的。”太宰治笑眯眯道。

  坂口安吾皱眉,“为什么?”

  太宰治转过身,倒着走,一手捂住自己下半张脸,“因为安吾你见他的时候,他捂的是下半张脸,而现在——”

  太宰治将手挪了上去,盖住眼睛,“他遮的是上半张脸,暴露的是安吾不熟悉的部分,你当然认不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换了发型,换了衣服,整个人大变样。”

  坂口安吾反应过来:“是绅士。”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Bingo!”

  绅士,目前港/黑身份最神秘的编外人员,异能特务科亟需获得相关情报的港/黑成员之一。

  坂口安吾拽了把太宰治,免得他没看路撞到桌角,提议:“北城太谨慎了,如果不是确定我们处于没人保护孤立无援的境地,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找绅士演场戏吧,让北城误以为绅士已死。”

  此时宴会厅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了,两人完善着钓鱼的细节,却在走到楼梯拐角的事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立刻对视一眼,齐齐朝着怒吼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那儿的光线有些暗,阴影中隐约传来些激烈的动静,但是当太宰治赶到时,那些动静又没了。

  “需要帮忙吗?”太宰治温良的笑道。

  没有回应,良久,一个有些瘦削的身影从暗中走出,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用,一只老鼠而已。”

  那人略略解释了几句后,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走到了203,开门,进屋,落锁。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站在203门口,冷不丁问道:“北城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房间内,羂索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额头上的缝合线,他又翻找出房间内的医疗箱,往胸口处的伤口缠绷带。

  ——当然,这伤可以说是他自己给自己捅的。

  他用清洁工的身份挑了现在的这个身体为目标,却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力气却不小,他弄出了不小的的动静才制服他,当然,清洁工的那具身体也不能要了,被捅了七八刀,目前正在事发地附近的杂物间躺着。

  若不是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突然过来,他必定是要先把尸体处理了再回去的。

  不过现在也不晚。

  羂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发现这具身体是名为北城海的某公司社长,当然,应该是不正规的那种公司,毕竟这位北城海随身带着开了血槽的刀。

  羂索缠好绷带,打算连夜把那具尸体处理了,结果就在他戴好帽子,正穿衬衫的时候,房间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来,见到他浑身带血的样子大惊失色,下一刻又怒气勃发,“boss,是不是港/黑的那群人干的?”

  目前这个身份的相关信息还不明朗,羂索只能顺着说:“嗯。”

  大汉更生气了,骂了森鸥外整整五分钟。

  “都说□□的首领是个做事喜欢师出有名的人,我看也是个胆大包天的蠢货!”

  “就这么直接撕破脸,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大汉突然转头,一双眼睛携带熊熊怒火。

  “boss,现在也不用顾忌什么脸面了,我们直接把他们杀了吧!”

  羂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淡淡道:“按原计划进行吧。”

  大汉一愣,点头应是。

  羂索并不在意什么原计划,见糊弄过去,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将清洁工的尸体藏到了某个鲜有人去的杂物间里。

  再回来后,原本房间中的大汉已经不见人影。

  他没有在意,重点关心这具身体准备的钱够不够他拍下那几幅目标画作,然后幸运的发现不仅够了,甚至还绰绰有余。

  但是羂索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完“按原计划进行”后,他的保镖就拿着枪气势汹汹的出了门。

  天下当boss的心眼一般都很黑。

  所以北城海打着和森鸥外一样的主意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两个组织势同水火,但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就看谁先绷不住动手,另一方就予以反击。

  而现在是□□先动手,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忍的必要了。

  按照原计划,杀死太宰治!

  **

  户川彻从这个赌场的地下一层走到了地下五层。

  五条悟跟在他身后,脸很红,原本清亮的眼眸变得有些涣散。

  户川彻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身后跟着的人冷不丁撞上他的背,又因为个子太高,整个人跟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的背上。

  户川彻拍拍他的脸,“回去。”

  五条悟抬头,“我没醉,我就舔了一下酒,怎么会醉?”

  户川彻:“但是你脸红了。”

  五条悟眨眨眼,户川彻逆光看着他,微卷的短发露出利落的脸部线条,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像是陈酿的酒液,泛着粼粼的光。

  户川彻是个并不怎么在意衣着打扮的人,所以他现在这身衣服是五条悟帮他配的,领带、袖扣也是五条悟帮他选的。

  五条悟选的时候存了私心,袖扣是一样的款式但是不同的颜色,户川彻带上,再穿上那套西装,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打了他的烙印。

  户川彻:“你脸更红了,先回去吧。”

  五条悟起身试图证明自己清醒:“你不是要踩点吗?”

  “已经踩完了,”户川彻在附近四处打量了一下,转身往回走,“最适合刺杀的地方就在拍卖会场,来这儿的人都是参加拍卖的,会场到的人最全,而且会场有两层,二楼是很好的狙击点。”

  两人回到了房间。

  五条悟一进门就忍不住趴到自己的床上,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户川彻有些无奈,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五条悟为什么要跟过来,倒不如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身为五条家少主、日理万机的五条悟怎么会有空过来。

  他是如何说服那帮咒术上层的?

  “想知道?”五条悟睁开一只眼睛,户川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片刻,五条悟忍不住一撇嘴,自己说了,“柳田建一死了,就在一周前。”

  嗯?

  户川彻眯眼,在记忆中翻找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五条悟翻了个身继续道:“柳田建一死后,另一件事情水落石出,你还记得清水慎一郎吗?”

  户川彻:“怎么了?”

  五条悟:“清水家一直没放弃弄清他们家主的死因,只不过之前一直怀疑禅院甚尔,柳田建一一死,没人掩埋真相,一切就水落石出了——人是柳田建一杀的。”

  五条悟越说越精神,又盘腿坐了起来,“你猜猜柳田建一为什么要对清水慎一郎下手?”

  户川彻想倒了这二者间唯一的共同点:“因为那幅画。”

  五条悟:“没错,好像是清水慎一郎发现了那幅画的秘密,从原本的可有可无变成了一定要弄到手,柳田建一得知后,就派人杀了他。所以上层现在对那幅画很好奇,我跟他们说五条家收到了邀请函,就过来了。”

  “怎么样?我们一起把那幅画昧下来吧?”五条悟跃跃欲试。

  户川彻拿过拍品名单开始翻:“这儿有很多画。”

  五条悟凑过来一起看,伸手指了指,“是这三幅。”

  第一幅《红枫》,明天上午拍卖。

  第二幅《蝉》,第二天下午拍卖。

  第三幅《秋天的落叶》,第三天上午拍卖。

  这三幅油画都比A4纸要小一圈,弄清楚清水慎一郎的死因后,清水家见瞒不住,把画的事情也说了——柳田建一要找的画,就在这三幅之中。

  户川彻合上名单,“既然这样,那我就明天下午动手好了。”

  五条悟好奇:“动手什么?”

  户川彻微笑:“演戏。”

  配合太宰治演一场有烟无伤的戏。

  第二天上午,由于拍品价值不高,到场的人只有一半。

  户川彻和五条悟就坐在太宰和安吾的后一排,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两人的发旋。

  前面的几个拍品响应的人都寥寥无几,最高成交价不过两百万,直到第七件拍品《红枫》,开始拍卖。

  照常一段简单介绍后,主持报出了起拍价一百三十万。

  头一个叫价的是羂索,“一百四十万。”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双双一愣。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开始回忆起之前搜集到的有关北城的情报:“不可能,北城对艺术品没有任何兴趣。”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直接将这幅画的身价拔高到了另一个高度。

  “两百万。”

  太宰治转头,五条悟朝他露出一个笑,满脸写着有钱。

  羂索幽幽的看过去,被那头白毛刺的眼睛疼,神情差点就裂了,咬牙再度举牌,“两百二十万。”

  “两百五十万。”

  “两百六十万。”

  “三百万。”

  两人相互竞价使得这幅画的身价一路飙升,太宰治原本快乐看戏,逐渐的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若有所思。

  “安吾,你有没有觉得……”

  太宰治话没说完,因为就在他开口的刹那,羂索阴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三百一十万。”

  与此同时,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沉闷的枪响突然响起。

  一颗子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朝着太宰治直直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