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宗,议事堂。

  堂内乌泱泱地站了众多弟子,全都屏住呼吸,竭力缩小存在感。

  陆仁不幸地被挤到了最前面,缩手缩脚得像只鹌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逃过这一劫——

  苍衡长老又发火了。

  但也怪不得他老人家脾气暴躁……实在是,他们太废物。

  三天前派出去清剿魔族的十几支元婴期弟子的队伍,在已经提前基本掌握魔族行动路线的情况下,且带了足够的防御法器后,至今仍然只有两三组成功回来交差。

  这两三组的战况虽然也不算好看,有大部分魔族逃掉了,只清剿了一小部分,但是最起码带着收获回来了。

  而其他派出去的弟子,要么就是连魔族的尾巴都没追到,还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被魔族溜着玩儿,要么就是不仅没能清剿魔族,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

  这还都是元婴期的弟子,金丹期……更不必说。

  和之前云师兄带出去的队伍简直天壤之别。

  自从二十年前,某位修真界大能设下人魔界壁立地飞升后,人界也就和和平平了二十年。

  沧澜宗的弟子,哪怕再普通,各个也都是自己家族里的最优秀的那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也就上了沧澜宗后吃了些修炼的苦。

  平常下山出任务,有云师兄带领兜底,就连进秘境历练,也是进那些经过层层把关、确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龙渊秘境那次已经算是个极其罕见的意外,但他们也都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是以,修炼境界,对于这些弟子而言,不过是一个划分天资、参与比试的标准,或是攀比的工具,有的天赋好一些,就能迈入元婴境,有的天赋差一些,一辈子也就止步于金丹境了,太过和平,以至于没有哪个弟子会去想,真正和魔族打起来,要怎么办。

  可是,这些从界壁内逃窜出来的魔族不一样。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残酷的蛮荒,魔族人口众多,蛮荒资源又极其稀少,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魔族,手上都已经沾满了无数同族的鲜血。

  再加上魔族天性使然,他们骨子里就充满暴戾,杀起自己人来尚且毫不手软,更别提让他们恨之入骨的人族了。

  因此,让他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宗门弟子去‘清剿’这些魔族……谁清剿谁还真不一定。

  苍衡长老比谁都更清楚这个问题,但仍然是恨铁不成钢,他扫视着底下这一帮战战兢兢的弟子,强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沐风,你负责联系那些出任务的弟子,让他们先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杂役弟子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闯进了议事堂,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禀报苍、苍衡长老,出、出大事了!”

  苍衡拧眉呵斥道:“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什么事?快说!”

  那杂役弟子哆嗦了下,腿脚一软跪倒在地,满脸惊恐道:“山门口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不、不是人,是魔族!大约有百来个,现在正围堵在山门口,喊长老出去,有好几个弟子被他们控制住了!”

  苍衡瞳孔重重一缩:“你说什么!?”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的议事堂,瞬间炸开了锅。

  元婴期的弟子大都被派出去清剿魔族了,因而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金丹期及以下的弟子,一听这话,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害怕、恐慌的神情。

  有年龄不大、方才筑基的弟子被吓得六神无主,畏怯道:“怎、怎么办?宗主和其他长老都不在,就连云师兄也……”

  苍衡长老浓眉倒竖,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废什么话?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然而,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在打鼓。

  他比弟子们想得更多。

  要知道,从辜宗主带着其他长老前去修补界壁开始,就一直在给他传递有关流窜魔族的信息,数量上虽比以前多了些,但都不成气候。

  魔族本就不喜合作,喜欢单打独斗,这里面超过十个魔族聚在一起的,都被他重点关注,着重清剿了。

  因此,怎么会突然有数量这么多的魔族聚在一起,而他此前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过呢?

  除非,他看到的信息是假的,或者,被人动了手脚。

  更何况,这些魔族还都像是有备而来,不仅挑准沧澜宗宗内虚弱的时候下手,还破了辜宗主布下的结界!

  真的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仔细思考,苍衡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道:“金丹期及以上的弟子,都和我一起去山门口,沐风,你留下来把其他弟子组织回各自住处,告诉他们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说完,他便匆匆御剑赶往山门,身后一众金丹期以上的弟子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畏惧胆怯,但也一个个都硬着头皮御剑跟在了苍衡身后。

  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看见数百个魔族围在山门口,宛如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黑色蚂蚁,动来动去,此起彼伏,让人头皮发麻。

  苍衡甫一落地,守在山门口的弟子便如同看到了救星般,连平日里的宗门礼仪也顾不上了,一下子扑上来,一脸慌乱道:“苍衡长老,刚刚我们在山门前的试炼场上照例进行早修,这群魔族就突然闯了上来,还把好几个小师弟给抓走了!”

  苍衡沉着脸,没有说话,将他们都拽到自己身后,这才向山门口望去。

  只见数百个魔族各个头上长着漆黑的角,猩红瞳孔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嗜血光芒,手上拿着千奇百怪的武器,有的上面沾着新鲜血迹,有的则暗红一片,甚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为首的是一位魔族男子,那几名被抓的弟子就押跪在他脚边,年龄都不大,嘴巴被封住,紧挨在一起簌簌发抖,向他投来求救似的目光。

  苍衡手持拂尘,手背骨节青筋暴起,紧咬牙关,勉强压住怒火,厉声道:“在下苍衡,敢问阁下如何称呼?带领这么多魔族上我沧澜宗,还抓走我宗弟子,到底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