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晨光熹微。

  空气中微微泛着冷意。

  宣灵冻得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身边有个热源,一翻身,舒舒服服地窝了进去。

  不光如此,还自觉地拉过那人胳膊,放在自己腰间,把自己搂得严严实实。

  他畏寒,身上那一层绸缎薄被挡不了什么,这些天凌晨都是被冻醒的。

  现在总算能睡个好觉。

  ……不对。

  宣灵倏地睁眼。

  云玉尘被他惊动,眉心蹙起,无意识搂他搂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倦意:“怎么了?”

  宣灵一怔。

  听云玉尘这声音,估计是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原著中也经常提到,云玉尘修炼刻苦,不分昼夜,再加上还要管理宗门琐事,几乎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不管是昨天带他出去,还是陪他睡觉,其实都是在迁就他。

  虽然修真者不用睡觉,但耗尽了灵力也会累。

  而且都是男人,搂一下抱一下有什么的。

  宣灵索性放弃挣脱的念头,小声道:“有点冷。”

  云玉尘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手轻轻托住他脑袋,把他往自己怀中按了按。

  “靠我近些。”

  大概是用了灵力,他身上比方才更暖和了,宣灵困意更甚,满足地“嗯”的一声,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已是辰时。

  身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宣灵迷蒙睁开眼,下意识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袖,不甚清醒地咕哝了一句:“去哪儿?”

  云玉尘替他掖了掖被角,道:“师尊即刻启程,我去送他,还有一些宗门事务需要处理,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宣灵清醒大半,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道:“算了,我也不睡了。”

  他看云玉尘精神不错,脸上已然没有了疲色,唇角一弯:“睡一觉是不是好多了?”

  云玉尘微微一怔。

  他比宣灵醒来得早很多,一睁眼就看见宣灵窝在他怀中,睡得很熟,安静乖巧。

  两人挨得极近。

  呼吸都几乎交融在了一起。

  他就这样看了对方许久,直到杂役弟子前来提醒,才察觉忘了时间。

  醒时的宣灵像变了个人,一双杏眼灵动狡黠,唇红齿白,恍若浓桃艳李,夺人心魄。

  云玉尘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然后近乎刻意地转移话题:

  “之前有一样东西,忘了给你。”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至宣灵面前。

  “这是前几天宗门元婴期大比的奖品,你既然要和我一同去龙渊秘境,就穿上这个,也保险些。”

  宣灵挑眉:“你是榜首?”

  云玉尘微微颔首:“嗯。”

  宣灵毫不意外。

  云玉尘作为几大宗里修为最强的小辈,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他笑眯眯地伸手接过,展开一看,是一件绛色窄袖束腰劲装,衣摆处用金色丝线镶绣着云纹,不知是何材质,入手触感极佳。

  云玉尘解释道:“这是一件法器,由南海鲛绡制成,穿上后可于水中闭气,也有防御效果。”

  “龙渊秘境中多沼泽湖泊,万一遇上什么险境,它也可以保护你。”

  宣灵眼前一亮。

  苟命装备这不就来了?

  现在想想,他一开始还是太傻了。

  急着离婚干什么,抱大腿多香。

  而且现在搞好关系,说不定后期就算云玉尘黑化了也能饶他一马呢。

  “我先走了,你记得勤加修炼,不要荒废。”

  “多谢云师兄!”

  宣灵眉开眼笑,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等人一走,他立刻起身试了试这件衣裳。

  不愧是高阶法器,穿到身上还能自动收缩大小,变成正好合身的尺寸。

  宣灵心满意足,只感觉未来一片光明。

  随手用发绳束起长发,他正准备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打坐修炼,就听殿前一阵喧闹。

  “哎哎哎,少宗主,你可千万不能硬闯啊!宗主说了要先通报的!”

  “哼,你天天通报通报的,一次也没成功过,昨天我可听说了,那姓宣的和姓云的一起出去了,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

  听这声音耳熟,宣灵挑了挑眉,推门一看,不是薛少宗主还能是谁?

  薛鸣轩一眼看见他,浓眉倒竖,怒气冲冲道:“前几天我来找你,为什么不见我?”

  宣灵一头雾水:“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了?”

  门口杂役弟子出了一额头冷汗,战战兢兢道:“宗、宗主吩咐的!除了云师兄,其他人来找宣师兄,都说不见。”

  薛鸣轩眉头紧皱,恶狠狠道:“那我这几天是被你骗了?”

  那杂役弟子吓得腿都要软了。

  宣灵无语:“你刁难他干什么,又不是他想拦你的。”

  薛鸣轩冷哼一声,勉强算是绕过了那弟子,迈步进殿。

  他目光先是在宣灵衣服上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是一嗤,阴阳怪气道:“姓云的倒是疼你。”

  宣灵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薛鸣轩不理他,伸手在乾坤袋里一摸,随手丢了个束发嵌玉金冠到他怀里:“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了,反正我也看不上。”

  旁边围观的杂役弟子眼都直了。

  宗门金丹期大比的冠首奖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宣灵拿着那发冠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是看样子也是一件法宝,便毫不心虚地收下了。

  又问:“你来干什么?”

  薛鸣轩嘟囔了一句“没心没肺”,然后才道:“当然是来找你打架的,金丹期的比试一点挑战也没有,随随便便就赢了。”

  他一脸兴致勃勃:“你不是连防护结界都能击碎吗?我倒要看看你实力究竟如何。”

  宣灵果断回绝:“不要。”

  他还不想死。

  薛鸣轩俊脸顿时一黑。

  宣灵趁他炸毛前赶紧顺了顺毛:

  “我都比不过白涟仙君,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少宗主你呢?金丹期冠首之位,不管我参不参加,肯定都是你的!”

  薛鸣轩皱眉,不知为何脸上表情更阴沉了些:“你和白涟比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比他差?”

  “那些传言都是胡扯,居然能说你天姿国色,那么想来说你不如白涟肯定也是假的。”

  宣灵:“……”

  你倒还是挺会安慰人的。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只好把手中发冠塞到薛鸣轩手上,理直气壮道:“别说这个了,我不会戴,你帮我。”

  本以为会被狠狠拒绝,却没想到薛鸣轩脸上一愣,竟真的接过了发冠。

  宣灵悚然看着他,薛少宗主俊脸一红,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连发冠都不会戴。”

  宣灵舒了一口气,嗯,正常了。

  他背过身,随手扯下发带,哄他道:“好好好,我们薛少宗主最厉害,那你来吧。”

  薛鸣轩听到这句话,脸上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尖。

  ……花言巧语!

  他一边心里愤愤,一边手上动作下意识放轻,拢过宣灵柔顺乌黑的长发,略有些笨拙地绕到金冠里。

  奈何薛少宗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他,断没有他伺候别人的时候,因而绾发技术也不见得比宣灵好到哪里去,一连扯断了宣灵好几根头发。

  宣灵起初还能忍,不过一刻钟后,就开始后悔了。

  “算了,我不要你给我弄了,你快松手。”

  薛鸣轩也有些心虚,乖乖松手,但还是嘴硬道:“再给我点时间就能弄好了,你急什么。”

  宣灵揉着脑袋转身,似嗔似怨地看了一眼薛鸣轩。

  因为被扯得疼了,他杏眼里都氤氲起了一层雾气,水光盈盈,衬着红润唇瓣,一张脸格外昳丽。

  “不是时间的问题,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都快给我疼死了!”

  薛鸣轩一愣。

  他盯着宣灵的脸,喉咙莫名干渴,半天没能回神。

  直到宣灵一脸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傻了?”

  薛鸣轩才反应过来,猝然别过眼,脸色红得滴血,欲盖弥彰地丢了两个字:“娇气。”

  宣灵差点被他气晕。

  正说着,外面进来两个人。

  一人红衣一人青衣,正是谢玄霖和符叙。

  都是为寻宣灵而来。

  看到宣灵这秀发凌乱、“眼含春色”的样子,谢玄霖眉梢一挑,眼里满含兴味,道:“鸣轩……你这是?”

  薛鸣轩脸色一烧,强装镇定道:“咳,他太笨了,连束发都不太会,我帮他而已。”

  宣灵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你明明也就不会好吗!我自己来都比你强!”

  符叙目光从宣灵脸上收回,微微一笑道:“我来吧,我比较擅长这些。”

  这一点宣灵倒是信。

  毕竟原著中符叙就一直是个“温柔居家贤惠”的人设。

  但是刚刚留下的阴影太深,他还是半信半疑道:“真的?”

  符叙唇边笑意更深:“信我。”

  宣灵信了。

  事实证明,符叙确实比薛鸣轩靠谱。

  而且靠谱得多。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帮宣灵束好了发冠。

  薛鸣轩围观完,冷哼一声:“发冠不错,但人不行。”

  谢玄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一摇折扇,戏谑道:“那发冠不是你送出去的?”

  然后转眼看宣灵,又笑眯眯道:“这衣服也一看就是云兄的手笔。”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谢玄霖拿出一条玄色烫金镶玉腰带,笑吟吟递至宣灵面前。

  宣灵:“?”

  他正摸不着头脑呢,符叙却也递给他一条白玉玲珑腰佩,眉眼含笑道:“相比之下,我的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宣灵:“???”

  他一脸惊诧:“为什么你们都要送我东西?”

  谢玄霖轻摇折扇,语气懒散:“我听说龙渊秘境你要同我们一道去,这些法宝我们用不上,送给你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而且,算算辈分,我和符兄还要叫你一声弟妹,这些就当是补上新婚贺礼了。”

  说完还不忘拉薛鸣轩下水,道:“鸣轩,你也合该叫他一声嫂嫂才是。”

  弟、妹。

  宣灵脸都绿了。

  虽然,好像,确实。

  是这样。

  云玉尘虽然实力最强,但是并非最年长。

  几人中最年长的应该是符叙,比谢玄霖大一岁,比云玉尘大两岁,薛鸣轩最小,今年才十九。

  听到这声“嫂嫂”,薛鸣轩先是一愣,然后果然炸了,一张俊脸瞬间黑了,冲宣灵道:“谁要叫你嫂嫂!”

  宣灵无辜躺枪:“又不是我说的,你冲他别冲我啊!”

  薛鸣轩瞪他一眼,一甩袖,转身气冲冲走了。

  宣灵:“……”

  他转头看向谢玄霖,见他一副优哉游哉事不关己的模样,咬牙切齿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哥的贺礼了。”

  说完,拿过东西,也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这个亏还是不能白吃。

  符叙无奈看了一眼谢玄霖,道:“玄霖,你非要逗他两个做什么?”

  谢玄霖眼里还有未遮掩的笑意,折扇抵在唇前,看着宣灵离去的背影,“我只是觉得,他生气起来,或许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