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 你还好吗?”轻舟担忧不已。

  “我无碍。”重云面向轻舟,“我借了天道的力,没影响到我多少。”

  轻舟:“那就是说还是有影响。”

  重云:“总之事情解决了,我慢慢养着就好。”

  “那我们回白帝山。”轻舟拉着重云就要走。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脚步, 忽然间风云变动, 黑压压的天从远处滚来, 很快就将头顶的天空笼罩在暗云之下。

  轻舟将重云护在怀里,警惕地盯着翻滚的黑云。

  重云的眼睛看不清, 他只能用神识感受,而神识放出后,重云看见了上界边缘,已然在点点崩溃, 并且不断蔓延。

  上界掠走了下界那么多灵脉,要保上界万年太平不成问题, 又怎么会在此时崩塌?

  “轻舟,我们去问问,时晖他们究竟干了什么。”重云一脸怒色, 毫不留情破开了时晖洞府的结界, 走向深处。

  那里是时晖一族的所有人聚居之地,他以前曾进去过。

  时晖和时曜两兄弟灰飞烟灭, 时家人都躲着不敢出来, 就想赶紧把这两位大爷给送走,没想到他们不仅不走,还找上了门来。

  “如今时家,谁做主?”轻舟进门后便大声喊道, “立即出来!”

  时晖的继承人,也就是他的亲儿子时许然屁滚尿流地出来迎人:“白、白帝大人。”

  时许然的修为远不如他父亲和叔叔, 面对重云哪里能不怕?两条腿都在发抖。

  “上界为何会开始崩溃?时晖他们都做了什么?”重云面色发冷。

  时许然更怕了,腿软得勉强能站立,还没有从重云唤天道降下天罚的一幕中回过神。

  “说,不说我折磨死你!”轻舟见不得时许然这模样,出言威胁道。

  时许然“噗通”跪下:“回白帝大人的话,是叔父、叔父他将自己的性命和上界的灵脉绑在了一起,不、不干我的事啊!”

  “什么?”重云愕然,“他如何能做到的?”

  时许然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只、只是叔父说,若是您、您回到上界,大家都活不了,既然这样,便让上界下界一同、一同陪葬。”

  轻舟没忍住骂了声粗口,时曜太能恶心人了。

  “所以,不止是上界在崩溃,下界也在崩溃?”重云怒不可遏,他竟不知在时曜眼中,上界下界的万千生灵都算什么?

  他的棋子吗?

  轻舟强压着弄死时许然的冲动,问他:“有没有办法阻止?”

  时许然:“叔父说,上界和下界不会完全毁灭,只是、只是谁能活下来,就看运气了。”

  时曜狠毒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重云此时也明白,他是被时曜给算计了一通。

  时曜很清楚,绑架了桑月来威胁自己,他活不了,因此他决定以死来逼迫自己不得不救上界,不救上界,下界也要跟着完蛋,自己不会坐视不管。

  如果不是自己引来天罚,将时晖等一干人尽数抹杀,而是一一交手,等他察觉天地将覆时,上界那些个大能不会死绝,而自己想要修补天地,只能身死。

  白帝身死,以后还有谁能护着下界?下界将还是上界的囊中之物。

  真是好算计。

  时曜只是没算到,重云有本事唤醒天道,其他的,一步不错。

  重云的确不会眼睁睁看着上界下界一起覆灭,可他死后,下界要怎么办?

  因失明而涣散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轻舟。”重云喊道。

  轻舟立马握紧重云的手:“你说。”

  重云趁机,将轻舟给定在了原地,连神魂也无法动弹分毫。

  “重云?”轻舟感到不妙,“你要做什么?”

  重云捧住轻舟的脸,小心翼翼地触碰,似乎想要记住这个温度。

  “上界下界遭遇大难,我不能坐视不管。”重云说罢,松开了手,“我是清气化身,我能修补好天地。”

  轻舟震动:“不要!你住手,我来替你!”

  他开始疯狂挣扎,试图冲突重云的禁锢。

  重云:“你到底比我晚许久才诞生,没有办法胜过我的。”

  轻舟急得不行:“你答应我的,不会离开我,说话不算话吗?”

  重云微微一笑:“只是暂时离开你,你等着我,嗯?”

  轻舟不信:“我不听!你给我住手!”

  他越是想要冲开禁锢,就越是被束缚得严严实实。

  重云走向时许然,时许然瘫软在地,紧闭着眼睛,他不想死。

  “上界作恶,不得不罚,从今往后上界中人,修为再不得更进。”重云虚点了点时许然,“就以你时许然,为最高。”

  重云说完后,灵力涌动,身体又一次开始分解,只是这一回分解,他不能再变回来了。

  想要重新回来,得隔上千万年的岁月。

  从一缕清气开始,一点点修炼。

  而他分解自身时,还强行抽走了上界中人的修为,压得他们修为境界骤降,再不得高高在上。

  “重云!”轻舟嘶吼着,“你停下啊!停下!”

  任凭轻舟如何撕心裂肺,重云都没有停,身体被一点点分解的痛苦令他支撑不住。

  只是在彻底消散前,他变成了一缕风,吻过轻舟的眉心。

  “等我。”他说。

  “重云!”在重云消散后,轻舟身上的禁锢也不复存在,他急迫地追去,想要抓住重云,却只抓到了一抹烟雾。

  清气拦住了天地的崩溃之势,并且慢慢修复,那一个月,上界和下界都失去了夜晚,唯余白昼。

  非日不落,而是重云化作的光点亮了夜空,故而见不得星月痕迹。

  轻舟在重云消散后便失了魂,重云说了,等他,可是他要等到何时?

  回到白帝山,回到玉雪峰,原本有三个人住着的玉雪峰,只剩下轻舟,孤坐在山峰,风吹也好雨打也罢,都不曾挪动分毫。

  玉雪峰的峰顶很高,要是重云回来,他必定能第一眼就看见。

  一天、两天……直至白昼骤然变成了黑夜。

  重云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天地之间。

  就当人们感叹于得救时,山崩地裂之势又再次出现。

  重云作为清气,修补了天,但是没有真正修补好地。

  传闻天地初分,天道以清气为天,浊气为地。

  天塌清气补,地陷,那便得由浊气填。

  轻舟义无反顾,学着重云,分解了自身。

  分解时很疼,疼得他几乎难以忍受,可是重云却是微笑着离开他的。

  “重云,你若回来,一定要去找我。”轻舟喃喃,“你不来找我,我会很难过。”

  浊气自玉雪峰逸散开,流入大地。

  被轻舟郑重保管的白帝剑失去了所属之人,再不复灵,无人能驱使。

  白帝山的掌门做主,将白帝剑封入玉雪峰。

  “我们等不到两位大人了,就让白帝剑等吧。”

  人们等啊等,一百年过去了,人间恢复生机与繁荣,五百年过去了,白帝山换了新掌门……一千年过去了,除了白帝山,下界有了许多新的门派,人间建立了王朝……

  时光悄然流逝,久到白帝已成无几人知晓的传闻,人,依旧未归。

  清气再没有要凝聚的意思,而浊气于邪祟之气浓郁的地下破土而出,在一名妇人肚子里,落了根。

  浊气残缺不全地降生于世间,不得喜爱,无人珍重,死于非命,苦苦轮回。

  终于,让久久没有动静的清气,躁动起来,想要奔向浊气,去拥抱他、保护他。

  或许在沉睡的零星意识中,他也还惦记着,在乎的人。

  于是有一天,重云回到了世间成为了叶重云,也找回了又一次轮回的浊气,孟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