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未央宫。

  一辆古朴的马车在未央宫厚重古朴的大门前停下,身着未央宫服饰的人上前,将马车里的人给扶出来。

  “公主殿下,您回来了。”

  长乐公主抬起眼, 看着未央宫门口进进出出的弟子们, 呼了口气:“本宫再不回来, 这未央宫怕不是要闹翻天了。”

  众人闻言,皆低下了头。

  “商金云可在?”长乐公主如今连一句“宫主”都不愿意再称呼, 更是不愿以丈夫之名来唤商金云。

  “回殿下的话,宫主在议事厅。”

  长乐公主昂起头,走进未央宫。

  商金云在议事厅高坐,正听着手下回禀情况。

  “属下找到了月扶疏, 本想直接将人带回未央宫,可是月扶疏身边竟有两名金丹护卫, 属下不敌。”此人正是半路撞上了叶重云他们的那个。

  商金云摩挲着大拇指上的乌金指环:“两个金丹期?”

  “不错,看起来月扶疏为了保自己拿条小命,付出了不少。”他猜测道。

  商金云久久未言, 隔了许久, 才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两个金丹,在本座面前, 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宫主英明!”那人叩首奉承。

  “英明?”长乐公主走进议事厅, 无人敢拦,纷纷退避,“本宫看你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跪在地上那个, 顿时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敢招惹长乐公主。

  商金云撑着扶手起身:“殿下不是进宫教养皇子公主们?怎么回来了?”

  长乐公主:“本宫要是不回来, 你是不是还想将未央宫变成屠宰场,随意在未央宫就杀人?”

  “应长乐!”商金云怒而指之,“本座才是未央宫的宫主,即便你是公主,也没有资格对本座的事情指手画脚!”

  应长乐一步一步走上前:“本宫不仅是大顺公主,更是晟章皇帝赐婚于你的妻子,于情于理,这未央宫,本宫说话,也得算话。”

  商金云胸膛狠狠起伏了两下,他放下手:“殿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央宫能更好,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呢?”

  应长乐走到商金云面前,眼里满是失望:“商金云,你为的究竟是未央宫,还是你个人的私欲,你自己心里清楚。”

  商金云握住应长乐的手臂:“殿下,难道你不希望看见未央宫超过仙门之首,成为这世间第一?凭什么仙门就独立世外?身处大顺,就应该服从大顺管理,不是吗?”

  应长乐抹开商金云的手:“你要想超越仙门,超越白帝山,大可以光明正大,而不是与虎谋皮。”

  “宫主、殿下!你们快看!”

  商金云和应长乐之间的剑拔弩张被下属的惊呼打破,两人望去,只见地上跪着的那个,已经从人,变成了一座冰雕。

  “宫主、殿下,属下亲眼看着他在瞬息之间就成了冰雕!”

  商金云沉下脸,大步跑下来查看,寒冰冷冽,丝毫没有能够被融化的样子。

  应长乐闭眼:“商金云,你看清楚了没有?这就是下场,你要是执意为之,下一个无声无息成为冰雕的,就是你。”

  商金云目眦欲裂,竟是一拳砸在了已经成了冰雕的下属身上,只是他渡劫期的一拳,却未能撼动冰雕分毫。

  “好、好啊!”商金云拔刀,“本座倒是要看看到底有多硬!”

  金刀悍然落下,冰雕四分五裂。

  “商金云!”应长乐眼里的失望又重了一分,“你是真的疯了。”

  下属也被商金云给吓得战战兢兢,伏地不敢说话,死死埋着头。

  “能有此等手段的人,除了白帝山的叶重云,还能有谁?”商金云拄着手中大刀,“看来,白帝山查到了烟波坞是我做的。”

  应长乐怒气填胸,竟也拔了刀,直奔商金云:“我今天非要叫你好好清醒清醒!”

  商金云是渡劫期,应长乐也是渡劫期,二人实力相仿,修习的功法路数也一致,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徒弟,更是有着师兄妹的情谊。

  只可惜,当初再好的情谊,在几百年的世间里,也都随着商金云野心的膨胀而烟消云散。

  两个渡劫期打架,就是大乘期也不敢轻易靠近,遑论大乘期以下,未央宫众人只能躲起来,祈祷商金云和应长乐早点打完,不然非得将未央宫都给拆了。

  所幸未央宫不在皇城中间,不然光是商金云和应长乐打架的余波,就能殃及无数人。

  未央宫也有禁制,只要是在未央宫里,再怎么争斗也不会传出去,大阵之下,与外面隔绝。

  ……

  马车终于到了皇城,皇城城门外老远就排上了队,要等城门守卫检查过后才能通行。

  皇城毕竟是皇城,为了保皇城安全,就连守卫里也是金丹修士带头,还有大乘期坐镇。

  月扶疏此次上皇城,带了身份文牒,叶重云和孟轻舟没有那玩意儿,便都充作护卫的身份进城。

  城门处负责的金丹修士自然是未央宫的人,月扶疏的身份文牒一出,自然会被放入皇城中,而且,就算是月扶疏想掉头,都不会让她离开。

  等排上了队,蔓蔓将月扶疏的身份文牒递上,果然,未央宫的那两个金丹修士,立即就严肃了起来。

  “既到了皇城,那便不要乱跑,收拾好后立即前往未央宫。”

  命令的语气十分自然,给蔓蔓起得不行。

  月扶疏笑意盈盈拿回自己的身份文牒:“我都到了皇城,在未央宫的眼皮子底下,你们还担心我能原地消失不成?”

  车帘落下,月扶疏淡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叶重云:“你的心性这些日子倒是越来越稳了。”

  月扶疏浅浅一笑:“这还要多谢你们。”

  这一路上,要是没有叶重云和孟轻舟保护,她连封云镇那里就过不了。

  而叶重云和孟轻舟带给她的,也不止是保护她的安全。

  “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天都快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孟轻舟毫无形象地抻懒腰。

  叶重云无奈,孟轻舟总是有什么话不喜欢直说,弯弯绕绕的,无非是不想月扶疏早早地去未央宫而已,这才过了午时,离天黑还早得很。

  “皇城富庶繁华,住哪里都好。”

  “小姐,前面就有客栈,看着还不错。”蔓蔓询问,“我们可要在这里住下?”

  月扶疏这些天坐马车也坐得骨头软,不想在车里再多待,便应了声。

  客栈取了个名叫云海间,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伙计上前来迎客:“客人们可是要住店?”

  月扶疏点头:“是,劳烦给我们准备三间上房。”

  “好嘞!我们云海间的每一个房间都是精心布置的,保管叫客人住得舒坦!”

  一边有伙计来引客,一边还有伙计把马车给牵到后边去,卸了车给马喂草料,皇城不愧是皇城,当真是周到。

  “三位客人,你们的房间是挨在一块的,在三楼。”伙计请人上楼。

  叶重云将云海间客栈里里外外给扫了一遍,并未察觉有何异样,未央宫居然不曾叫人盯着月扶疏?

  还真是稀奇,不是都急得派人去催了吗?

  孟轻舟戳了戳叶重云的手臂:“你在想什么?”

  叶重云如实道:“我在想,为何未央宫没有派人跟着月扶疏。”

  孟轻舟:“这还不简单?”

  叶重云:“哦?那孟少侠有何高见?”

  “你还记不记得,商金云的妻子跟他,在未央宫的势力几乎对半?”孟轻舟问。

  叶重云:“你是想说,那位长乐公主,跟商金云对着干?”

  推开房门而入,孟轻舟大喇喇往椅子上一瘫:“在城门时,未央宫的人就没有直接拿住月扶疏的意思,那就说明他们不敢这么做,而能够制约商金云的,只有长乐公主一人。”

  叶重云忍不住:“注意你的坐姿。”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孟轻舟“切”了下坐直:“我估摸着商金云和长乐公主谁也弄不过对方,于是也就无人再来催月扶疏。”

  叶重云:“你说得有道理。”

  孟轻舟:“所以啊,月扶疏现在,大可以当作是来皇城玩的,等未央宫内部协调好了再说,要是商金云压制住了长乐公主,那就再去未央宫见商金云,要是商金云被长乐公主压制了,那更好,直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玩一圈回家去。”

  叶重云负手:“长乐公主能牵制商金云,但是无法压得住他。”

  孟轻舟想想:“也是。”

  长乐公主做事讲究正统,商金云可就不一样了,背着长乐公主,指不定干了多少事儿。

  “他们原本,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叶重云叹惋,“我也曾听说过他们年轻时,感情和睦、琴瑟和鸣,乃是一段佳话。”

  枕边人走到陌路,当真可悲。

  孟轻舟觑他一眼:“你瞧着也不像是对男女之事感兴趣的,怎么还替商金云和长乐公主感叹起来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一路上日久生情,对月扶疏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吧?

  叶重云叠指,敲在了孟轻舟的额头上:“你净知道。”

  孟轻舟:“你说话就说话,打我作甚?年纪轻轻一副长辈口吻,谁把你教成个老古板的?”

  叶重云暗道失策,光想着教训徒弟了。

  “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孟轻舟俯身向前,“你要真的有了情意,自当表达出来,可别藏在心里憋坏了。”

  叶重云:“……我看你是吃了假酒。”张嘴就胡说八道。

  他一个好几百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似的呢?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孟轻舟欠揍道:“其实你人真不错,对于小姑娘来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叶重云:“……”不然还是直接露出本容,好让这油嘴滑舌的徒弟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