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暂且留在清溪镇调查墨仙人之事, 叶重云便在第二天一大早和月扶疏说明了情况,并且叮嘱月扶疏,在没有他和孟轻舟在场的时候,不要跟那些信徒单独接触, 那些信徒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劲儿。

  月扶疏昨天累得不行, 睡得深沉, 不曾听到什么聚众拜神的动静,听叶重云说过后, 第一反应就是想占一卦,被叶重云拦住。

  “若是这背后涉及的是什么大秘密,于你不利。”叶重云道。

  那所谓的墨仙人,听都没有听说过, 也不知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盘,万一跟未央宫一样, 藏的是天大的隐秘,也不能靠着月扶疏去一点点占。

  月扶疏也知叶重云的意思,点头应下:“我和蔓蔓不会出房门。”

  叶重云:“辛苦月小姐。”

  跟月扶疏说好之后, 叶重云才去了客栈楼下, 那十二个灰衣人正坐了三桌用早饭。

  客栈不大,一共才三张桌子, 灰衣人给占了个全, 叶重云垂眼扫过,确认了昨晚领头那个灰衣人所在,走了过去。

  “可否能拼个桌?”叶重云问道。

  灰衣人齐齐抬头,目光聚在了叶重云那儿, 其间充斥着叶重云看不懂的意味。

  为首的灰衣人阁下筷子,轻轻地按在桌面上, “啪”,其余的灰衣人又重新埋头用饭,不再看叶重云。

  “阁下请坐。”灰衣人抬手,作出“请”的手势。

  叶重云撩开衣袍,愣是坐在了灰衣人的身边:“多谢。”

  灰衣人笑笑,拿起筷子接着吃,并不欲与叶重云多说什么。

  叶重云偏就要跟他说话:“我看你们穿着打扮一致,可是哪个仙门外出历练的弟子?”

  他这话问得也不算突兀,灰衣人的装扮确实能给人此般印象。

  “不是,我们是墨仙人的信徒。”灰衣人又朝叶重云笑笑,只是笑得很空洞,加之提起墨仙人时的骄傲语气,可谓诡异。

  “墨仙人?”叶重云淡淡一笑,“没有听说过这是哪位的名号,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人物。”

  叶重云故意的一番话,惹了众怒,灰衣人连饭也不用了,齐刷刷把筷子一扔,站了起来,十一个人对叶重云呈包围之势,唯独叶重云身旁那个,还端坐着。

  “你们这是做什么?”为首那人挥手,让其余人退下,“墨仙人宽怀大量,不会计较。”

  桌上的饭菜已然用得差不多,他掸掸衣裳,从容起身:“我们还要去为墨仙人办事,告辞。”

  叶重云轻轻拱了拱手,丝毫没有歉意。

  在这些墨仙人的信徒离去时,他的一缕神识跟了上去。

  也让他瞧瞧,他们要替那墨仙人办什么事。

  客栈的老板好一会儿才从忙完回来,手里还提着几条新鲜的大草鱼。

  “哎,客人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给您准备早饭!”

  “不必,你给与我同行的两位姑娘送饭即可。”叶重云道。

  客栈老板再三跟叶重云道了歉,说他招待不周,提出中午给他们杀鸡吃。

  叶重云跟客栈老板绕了会儿,便将话头绕到了那群灰衣人身上。

  为了从老板那里得到消息,叶重云还跟去了厨房。

  “清溪镇地处偏僻,老板生意怕也不好做,那些住满了客栈的人,能给老板带来多少收益?”

  老板听了叶重云这话,极为不赞同地摇头:“那十二位大人是墨仙人的仙侍,他们愿意入住我的小店,是我的荣幸,至于挣不挣钱的,不打紧。”

  “哦?”叶重云眸子微动,“墨仙人的仙侍?”

  老板杀完了鱼,打了水洗手:“可不是,仙侍呢,我们这些凡人能得见一面,不容易。”

  叶重云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还请赐教,这墨仙人是何方神圣?”

  要说这个,老板那就来力气了:“白帝山,你听说过吧?”

  叶重云心里一颤,怎么还和他们白帝山扯上了关系?

  老板也不在乎叶重云的反应,直道:“传言白帝山的创始者是名号为白帝的一个仙人,而墨仙人,和白帝,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叶重云:“……”竟是被碰瓷了。

  “要是如此,那墨仙人,的确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叶重云违心道。

  老板还当叶重云是真心称赞墨仙人,也不顾两人并不熟悉了拉着叶重云絮絮叨叨个不停:“墨仙人我们虽不得见,却也实实在在见过仙侍大人的能耐,相当了不得!”

  叶重云刚想问什么能耐,老板便自己说道起来:“仙侍大人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墨仙人必定更强大,我等只是受了几分墨仙人的恩惠,就已经福泽深厚。”

  老板把温好的饭菜放到托盘里:“我先去给那两位姑娘送饭,等我送完了饭,再同你好好讲。”

  说罢,老板端着托盘匆匆去了,生怕他回来得慢了,叶重云会跑掉似的。

  叶重云凝望着老板匆忙的身形,暗自叹了口气,墨仙人在清溪镇百姓心中的地位,怕是都能赛过他们自家的祖宗。

  不是什么好事啊。

  叶重云回到客栈的大堂,随意挑了个位置落座,等着老板给月扶疏和蔓蔓送完饭来寻他。

  老板提及墨仙人时热情非常,都不需他自己再费心思去探听。

  倒是神识那边,跟着灰衣人走到了一处房屋前,那房屋在清溪镇里都算得上气派,仔细看去,门口屋檐下有牌匾,写的是“祠堂”。

  灰衣人去祠堂做什么?让墨仙人和清溪镇百姓的先祖们比试不成?

  叶重云不动声色,只继续跟着。

  老板送完了饭下楼,连托盘都不放回厨房,便来找叶重云。

  “方才我说到了哪儿?”

  叶重云提醒:“说是墨仙人的仙侍,能生死人肉白骨。”

  “哦哦,对。”老板去拿了一碟瓜子花生,摆在叶重云面前,“我跟你说,我们清溪镇有个老婆子,之前在河边洗衣裳时不慎失足掉了进去,等镇上的年轻人把她从河里给捞出来,人都没气了。”

  叶重云心神一动:“是那些仙侍,把老婆子给救活了?”

  老板猛地一拍桌面:“正是!我们多少人亲眼看着仙侍大人把人救活的!你说神奇不神奇?”

  叶重云掩眸,不答老板。

  要把死人救活,他都没有此等本领,更何况那十二个灰衣人,一个金丹,十一个元婴。

  要么是人没有死,要么是身负修为,将神魂与肉.体分离开,肉.体虽死而神魂不灭。

  亦或是……再睁眼时,人已经不再是人。

  “老板,你说的那位老婆子,如今还在镇子上?”叶重云打算去亲眼,是不是真把死人给变成了活人。

  “在啊!老婆子昨天还摆了摊子卖槐花饼,我还买了两块,她家有两棵参天槐树,每年开槐花都会做些吃食卖,客人想尝尝的话我去买。”老板对叶重云是越发热情。

  叶重云谢绝了老板的好意:“我看清溪镇风景不错,正想出去转转,要是能碰见,我顺手买来就是,老板你忙。”

  老板遗憾:“那好吧。”

  叶重云瞧着,老板似乎很想带他见识见识仙侍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再将他也给拉入信徒的行列。

  灰衣人确实有能力,这才多少时日,就拿下了一个镇子。

  不可小觑。

  而在祠堂那边,灰衣人跟几个清溪镇的族老低声说了许久的话,等那几个族老佝偻着脊背从祠堂离去,为首的灰衣人,下了命令。

  “干活儿。”

  十一个灰衣人领命,推开了祠堂的门,里面摆着的上百个牌位在烛火摇曳的影子里沉寂。

  灰衣人撸起袖子,将牌位一个个地拿出祠堂,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为首那个灰衣人,就在院子里负手看着。

  他们要将清溪镇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改成供奉墨仙人的地方,而这些牌位,无疑是要清扫出去。

  世人视祖先为神灵,年节供奉祭拜从来不马虎,而清溪镇的祖先牌位,此刻弃如敝履。

  能做出这般事情的,会是什么好人?

  清溪镇的百姓竟也能答应?看来在他们心里,墨仙人的地位远胜过自家祖宗。

  还是他估计得错了。

  叶重云没有放任他们胡作非为,神识一动,祠堂内就掀起了一阵狂风,将灰衣人吹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等到风散去,牌位尽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叫风给吹灭的烛火也重新燃起,一如他们推开门所见那般。

  “墨匀大人!这祠堂怎么回事?”一名黑衣人从地上狼狈爬起来,“还闹鬼了?”

  墨匀,也就是灰衣人里唯一一个金丹,他脸色也相当难看,拍着身上的灰尘。

  “一个凡人的祠堂,能有什么鬼?”墨匀大步走进去,“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

  说的不就是你们?

  叶重云走在清溪镇的小路上,寻着院子里有槐树的人家。

  对付装神弄鬼的法子,不就是装神弄鬼?

  叶重云的神识再动,如虚如幻,分不出男女的空灵声音在祠堂内响起:“何方妖孽,在此作乱?”

  以墨匀为首的灰衣人,都被叶重云给吓了一激灵。

  墨匀没了在客栈时和叶重云交谈的冷静淡然,猛地转身走到院子里:“谁在说话?给我滚出来!”

  寒意顺着祠堂大门一寸一寸往里蔓延,叶重云再次开口。

  “在吾等面前作乱,还不知吾是谁?”

  “大、大人!”

  墨匀喝道:“怕什么?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还能敌得过墨仙人?”

  有了墨仙人作底气,腰杆又挺了起来,看得叶重云发笑。

  微风拂过,叶重云伸手接住了一朵白色小花。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