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殷隔着屏幕和薄宴的黑眸对视, 瞳孔微颤。
他的心开始不听使唤，咚咚乱跳了起来。
他知道薄宴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不仅把他从今天的争议中摘出去，也给未来两人的关系留下了很大的余地。
迟殷可以不用回应, 可以专注自己做的事, 甚至哪一天他真的想要从薄宴身边离开，公众对此的舆论反应都会被降到最低。
反正是薄宴在追他, 迟殷不用对此负任何责任。
与之相反，所有波涛汹涌的嘲笑和质疑都会涌向薄宴。
迟殷浅浅翻了几下评论就看到了不少。
“这个发言也太舔了......小弟我甘拜下风。”
“卧槽，你好歹是帝国的皇室成员, 首富之子，就TM跟在一个魅魔身后做舔狗？？？”
“我看现在小魅魔让薄宴当众下跪学狗叫薄宴都会照做的......”
其中零星夹杂着几句“好甜”, “嗑到了”。
但才闪现了几秒, 就被更多的评论淹没。
迟殷的眼眶有些酸胀, 薄宴好像给了他所有的选择, 然后就默默退后一步, 任由他决定。
不管是向前一步, 还是就此离开，薄宴都可以全盘接受。
小魅魔有些迷茫，心中的各种情感难以名状。
这是他希望的自由吗？
薄宴给了他尊重, 给了他选择......但为何他没有想象的开心呢？
思绪好像陷入了一个迷宫，迟殷越是想要找到出口，却越是感到焦躁。
本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那天薄宴说了“允许他追求”，他也点头了, 接下来难道不该是薄宴展开攻势, 然后顺理成章在一起......
迟殷一顿，卷而翘的睫毛一下下轻颤着, 倏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希望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希望自己能被尊重......但只是因为那人是薄宴，所以他还希望薄宴能够爱他。
迟殷豁然起身，飞奔回图书馆座位，吓了乔恩一大跳。
“抱歉，我可能要先走了。”迟殷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道，“我们的讨论可能要推后一下。我明天要去张教授的实验室进行精神力修复，你要不要一起来？”
“要！”乔恩秒答道，“没关系的，你先处理和薄小公子的事，那个更重要......”
“嗯。”迟殷没有反驳那句“更重要”，只是展颜一笑，“不过我们项目的进度也不会落下，明天见。”
迟殷一边走向自己的悬浮车，一边打开日历查看薄宴的行程。
自从上次薄宴晕倒后，薄宴的日程一直会自动同步给他一份。
今天早上和下午薄宴都有会在公司总部开，应该直接去薄宴的公司就可以堵到人。
迟殷怕打草惊蛇，连薄助理都没说，直接在悬浮车上输入了地址。
就是不知道对于薄宴来说他的突然到访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但就算是惊吓，他也要当面和薄宴把话说开才行。
但等迟殷到了大楼楼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被录入门禁系统，怕是连公司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大门口有不少员工进进出出。
小魅魔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这么多人，应该多少会碰到一两个好心人能带他上去吧......
迟殷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嘴角微微翘了翘。
换做之前他连一个人出门都不敢，而现在已经“社牛”到敢找人搭话了。
......帝都星热情过了头的同学们功不可没。
经常会有生活中的一点小事，让迟殷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悄悄改变。
这种改变不断增加着迟殷的信心。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孱弱卑微的小魅魔了，薄宴也并不是塔修斯，这次一定会是个不一样的结局。
实际上，事实情况比迟殷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
他才刚刚下车，就有出来吃饭的女同事认出了他。
“卧......”穿着工装的知性大姐姐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满眼兴奋，“迟殷！”
她显然是刚刚刷过星网，眼睛里熊熊燃烧着八卦之魂：“你，你是来找薄总的吗！”
“对......”
被一个陌生人人点出来这点，迟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就好像，自己和薄宴，已经被绑定了一样。
迟殷抿了抿唇，话音为难：“不过我没有门禁......”
小魅魔微微仰起了头，眼睛里带着恳求：“姐姐，能麻烦你带我上去吗？”
女同事得努力掐住自己的手臂才能让自己不露出姨母笑。
虽然这不合规矩，可是他叫我姐姐诶！
更何况这可是迟殷，未来的老板娘。
她没有思考太久，很快就在系统里提交了访客申请，用访客码带着迟殷进了公司大楼。
半透明的电梯缓缓向上，迟殷有些好奇地看着楼里的一切。
从高处俯瞰，迟殷才发现薄宴公司并不是一栋楼那么简单，而是好几座交错组成的综合建筑体，表面覆盖着能自动调节光照的智能玻璃，还加入放生植物墙，看上去就像是一片会呼吸的园区一样。
小魅魔忍不住感慨道：“原来这一大片都是薄宴的公司呀。”
女同事忍住自己内心的妈粉尖叫，笑道：“是呢。”
电梯到楼层了，女同事约了一个会议室当作临时休息室，一边带着小魅魔走过去一边介绍道：“这层是对外关系部的，总裁办公室的楼层我没有权限，就只能先带你来这边啦。”
“不过放心，我已经给薄特助发了信息，应该马上就有人来接你了。”
“谢谢，已经很麻烦你啦！”迟殷乖巧道谢。
他本来想给薄宴发消息的，但既然已经有人先联系了薄助理，那他就不重复发了。
“你先坐一下哦，我让他们拿点零食什么的......”女生刚想打开终端发消息，才一偏头，就看到会议室半透明的玻璃幕墙外多了好几个脑袋。
女生：“......”
“稍等一下哦迟殷，我出去一下。”女生温柔的表情在出了会议室门后荡然无存。
“一个个的干嘛呢！”女同事双手抱胸，声音哪里还有半点柔和。
女同事将近30岁，门外挤着的全是组里她手下的小朋友们。
小朋友们每人人手捧了一大堆零食：“许老师，听说你捡到了老板娘！我们就是想来看看！”
女同事丢给了其中一人一记眼刀：“......我记得我只发给了你们其中一个人。”
她有些犯难，这么一大帮子人乌泱泱的，要是小魅魔觉得冒犯，她这个公关组组长还想不想干了。
好在迟殷并不是娇纵的人。
“怎么都在门口呀？”迟殷从门后猫猫探头。
公共关系部的小朋友一个比一个机灵。
“我们来给您送吃的！”
迟殷还来不及说什么，怀里就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
小魅魔手忙脚乱：“诶，这样不太好......”
“没事，尽管拿着。”女同事爽朗一笑，朝不远处的小吧台努了努嘴，“吧台那边的零食饮料不限量，还有食堂拿过来的甜点，都是借花献佛。”
有一个声音弱弱道：“许姐，我的那个是自己买的......”
女同事用手刀在那人身后敲了一下：“谁问你了。”
小魅魔眉眼弯得细细的：“这样呀。”
他把那个同事自己买的拿了出来还给了人家，语气有些好奇：“原来公司里还会有零食饮料。”
“是，我们公司的福利在整个帝都星都是数一数二的。”姓许的女同事笑道，“不过也就是这半年来的事吧！”
“之前薄小公子也不怎么来公司，最近半年突然痛改前非了，重新整合了好几个组，还增加了很多员工福利，连带着我们公关组的工作量也少了不少。”
但许姐很快收起了这份感慨，冲小魅魔笑道：“不过今天还是迟殷第一次来公司玩呢，不用知道这些。”
迟殷喝着饮料乖乖听着。
确实正如这个姐姐所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到薄宴的公司。
也是......第一次走进薄宴的私人空间。
迟殷绯色的眸光微动，展颜一笑：“没关系呀，我还想再听的。”
他想......再知道更多，关于薄宴的事情。
一开始几个年轻小朋友在这位美若天仙的准·老板娘面前还有点拘束，结果发现老板娘说话轻声细语的，不仅听得认真，还会言笑晏晏地给出反应。
几个小年轻一下就飘了，红着脸支支吾吾开始到处找话题和迟殷说话。
他们会议室内的气氛热烈，没有注意到门外整层楼的气氛都冷凝了下来。
听到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薄宴步履匆匆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会议室几米开外的地方。
对外关系部其他几个职级高的领导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薄宴，已经快要汗流浃背了。
薄宴脸色平静，深呼吸了几下让刚刚急着冲下楼的气息平稳下来。
迟殷来得猝不及防，他担心小魅魔有没有吃过午饭，能不能找到路，外面晒不晒，结果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就算之前被在龙窟，后来又在拍卖会关了许多年，但迟殷的亲和力丝毫不受影响。
能在极短的时间和同学还有这些陌生人相谈甚欢就是最好的证明。
迟殷早就已经优秀到不再需要他了。
午休接近结束，去食堂和外面吃饭的员工陆续回来，见薄宴一个人杵在这里有些奇怪，但每个经过的人还是恭敬问好道：“薄总。”
“薄总好。”
“嗯。”薄宴捏了捏山根，抬脚朝会议室走去。
“笃笃”两下，薄宴敲了敲会议室门，平静道：“迟崽。”
出乎薄宴意料的，听到他的声音，迟殷倏的抬起头，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璀璨夺目。
“薄宴？你来啦。”小魅魔飞速站起来，朝薄宴走去。
他似乎想要亲昵地和薄宴贴贴。
然而不知为何，薄宴的手却朝旁边偏了一下，两人的手在空中交错。
迟殷看着薄宴闪避的眼神，有些怔愣：“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