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宇刚出池家大门,手机就响了,他以为是室友找他,心烦意乱地接通,“今晚不回去了,不用给我留门……”

  “你哥呢?”

  池宇一顿,这才记着去看电话号码,随口道:“你谁?”

  “我是陆知野。”

  池宇沉默,半晌后才硬邦邦地道:“关你什么事。”

  “他在你身边?”陆知野那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我来接他。”

  “你以为我哥还愿意见你?”池宇道。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已经知道了吧,否则不会这么镇定。”池宇愤愤地扯掉花园里的树叶:“你个骗子,欺骗我哥感情,王八蛋!”

  “陆知野,我哥让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他跟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你说了不算。”陆知野道:“我要他亲口跟我说。”

  “说了我哥不想见你!”池宇气急败坏道:“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你跟别人密谋要骗我哥家产,现在还好意思找他,你脸皮是乌龟壳做的吧,怎么这么厚呢!”

  陆知野皱着眉,终于抓住了关键:“昨天你也在寿司店里?”

  “对,就是小爷我,怎么样!”池宇气得揣了一脚池家铁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响彻黑夜。

  陆知野忽然一阵沉默,几秒后,他语气笃定道:“他在池家?”

  池宇吓了一跳:“不在!你他妈的别瞎猜!”

  话没说完,陆知野已经挂断了电话,但池宇还是听见了一声引擎发动声。

  “操!”

  ······

  阳台手机仍在响,这次不是电话,改发微信了。

  池岁年不想接电话,更不想看微信,他害怕自己忍不住要去质问陆知野。

  没必要。

  他也不想歇斯底里。

  太难看了。

  静谧的夜晚,这破声音实在吵,池岁年本想把手机丢开,但刚摸到,正巧一通电话打进来,他不小心接通了。

  “额……岁年?”

  池岁年垂眸,发现电话里是汤烬。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下。

  也是,陆知野这时候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他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真相了。

  或许还在陆家等着他回去,然后戴着继续骗他。

  “岁年……”汤烬小心翼翼地:“你在听吗?”

  池岁年看着夜色下城市的灯光,轻声道:“什么时候,你跟陆知野关系这么好了。”

  汤烬沉默下来。

  “陆横知道吗。”

  “……”

  池岁年一颗心直往下落:“行了,你不用说了。”

  汤烬:“岁年,你听我说……”

  池岁年直接挂了电话,手机也不要了,直接扔进了楼下的泳池里。

  “……去你大爷的!”

  ···

  池宇一脸懊恼的挂了电话,正准备回池家跟他哥通风报信,就看大门忽然打开,池岁年一脸杀气地走出来。

  “哥,你去哪……”

  池岁年头也不回地越过他:“别跟着我。”

  池宇不敢在这时候触他霉头,急得原地打转。

  晋城市中心有不少酒吧,晚上开门,半夜三更的还灯火通明,纸醉金迷。

  池岁年来到从前最常来的会所,门外泊车小弟还认识他,“池少,今天没开车啊。”

  池岁年没回答,问:“程松在哪个包间?”

  泊车小弟一愣:“您是来找程少的啊,他就在楼上,888号包间。”

  “谢了。”

  池岁年走进会所,目不斜视地穿过楼下群魔乱舞的舞池,直接去了楼上会员包厢。

  程松今天帮自家公司签了个大单,老爷子逢人就夸,还奖励不少钱。程松一时快意,老毛病犯了,找了一帮朋友在酒吧嗨皮。

  门被踹开的时候,程松正被酒意熏染得晕乎,看不清门外站了什么人。

  “谁啊,这么大阵仗。”

  池岁年一进来,就被满屋的酒气和烟气熏得直皱眉,醒过来这半年,他很少喝酒,烟几乎算是戒了,忽然闻到这种复杂交织的味道,他难受得皱了皱眉。

  “谁来了?”程松醉眼惺忪的站起来,两颊发红,“这是谁的朋友啊……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池岁年面无表情看着程松,“让他们都出去,或者,你跟我出去。”

  程松摇摇晃晃地盯着池岁年看了几秒,回过神来,“这不是岁年吗,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玩儿啊?你一个人……”

  他歪着头往池岁年身后看:“陆知野没跟着你?汤烬和陆横也没来?你一个人玩儿没意思吧。”

  “来来来。”程知鱼拉着他进门,“咱俩喝一杯。”

  池岁年心烦意乱得厉害,懒得跟程松拼酒,抓着他衣领把人提到面前。

  “你干什么?”

  包厢里不少人年轻人都站起来了,都是程松找来的人,肯定不会看着他挨欺负。

  “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啊。”

  “放开程哥。”

  “岁年?”人群里,赵云震忽然扒开人走出来,看他们这样子,皱着眉道:“你们……”

  池岁年:“麻烦清个场,我跟程松有话要说。”

  赵云震跟他算是勉强有点交情,想了想,把包厢里人都清走,他自己也识趣地关上门出去。

  这阵仗下来,程松就是喝再多也醒了,“干什么啊,找我,还跟上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找我干仗的呢。”

  上次,池岁年刚出院,怀疑过自己和陆知野的婚姻是不是假的,因为程松跟陆知野的关系恶劣,他选择了问他。

  现在,说来可笑,池岁年总是自诩身边有不少朋友,但出了这种事,他能询问一个真相的,居然还是只有程松。

  包厢清静,池岁年在沙发上坐下,“我问你,半年前我来找你问的问题,你是不是撒谎了。”

  程松倒酒的动作一顿,眼神垂了垂:“说什么呢,半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我昨天干的事我都记不住了,半年前……害,没什么印象。”

  池岁年摩挲着酒杯:“陆知野给了你什么好处?”

  程松惊疑不定地看着池岁年,“没有的事……哎哎哎……”

  话还没说完,他就又被池岁年拽着领口拎了过去,看起来瘦削的青年手上力气却不小,程松软手软脚的,居然一时间没挣扎开。

  “你干什么……打人犯法知不知道。”

  池岁年拎着程松按在墙壁上,“我不在乎,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大不了打完老子被拘留,但是你一个月别想下床。”

  程松头皮都麻了,池岁年到底是什么活阎王:“你他妈别胡来。”

  “说!”

  池岁年举起拳头,狠狠往他脸上砸。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程松闭着眼大喊:“别打脸。”

  拳头在距离他脸颊一毫米的位置停下,池岁年松开他,“说。”

  程松活动了一下脖子,喃喃道:“陆知野怎么想的,非要惹你干什么……”

  池岁年抬起眼。

  “我说还不行吗。”程松愣怔了一会儿:“不是,我从哪儿开始啊?”

  池岁年:“陆知野为什么让你骗我,一五一十地说。”

  “操,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骗你。”程松骂道:“半年前也是这儿,他告诉我,让我一起骗你,只要答应了他的条件,他就退出当时我们家正在竞争的一块地皮拍卖。”

  “那地方对我们家挺重要的。我当时想,我跟你又没什么交情,你就算问,也绝对不会问到我头上来,这不就是白捡的买卖吗,我就答应了……谁他妈知道,你真的会来问我啊?我他妈还懵呢。”

  “不过这事吧,我站你,陆知野忒不是人了,为了过去那点恩恩怨怨,他居然花这么大代价整你,真够拼的,老子以后得离他远点……”

  饶是池岁年早有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底泛酸。

  陆知野布了这么大的局,就为了整他,够有毅力的。

  “现在你也算知道真相了。”程松道:“要报复吗,我可以帮你。”

  池岁年心潮起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不着。”

  程松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池岁年吗,这不就是相当于骑在脑袋上拉屎,这你都能忍?”

  说着说着,他忽然放缓了声音:“不过我还是挺意外的,你居然信了陆知野的屁话,当年你们俩可是打得全晋城人尽皆知,忽然变成夫妻,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池岁年没什么情绪地想。

  刚醒来时,他压根就不信自己跟陆知野有了婚姻。

  是汤烬,秦绥天和陆横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误导他,让他一步步踏进陆知野精心编织的网里。

  太可笑了。

  这么久了,醒来这么久了,他居然一直活在梦里。

  程松有句话说得对,他和陆知野是生死仇敌,产生的恩怨这辈子都化不干净。

  陆知野的计划目标,大概就是清醒地看着他沦陷,看他傻逼似的交出真心,等到最后关头时,再揭开真相,给他致命一击。

  那时候,任他再怎么强大,也会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陆知野的目的达到了。

  他确实喜欢上了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跟人玩真心,就跌了个大跟头。

  哈,多大的笑话。

  “不过也不一定,他花费这么大代价,布这么大局,说不定真是喜欢你呢。”程松分析道:“或者退一万步说,他在这期间对你动了真心?”

  池岁年冷冷一笑:“你信吗?”

  程松斩钉截铁:“不信。”

  “那就闭嘴。”

  池岁年很早之前就想过,他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身世复杂,性格烂,脾气还差,怎么就能让陆知野死心塌地喜欢这么多年。

  当初选择和陆知野在一起,是他倾尽所有押上的一场豪赌。

  显然,他输了。

  陆知野不是傻逼,不可能喜欢他这种一无是处的纨绔。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池岁年低低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