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不到五点,姜颖抱着一沓文件走出电梯,轻轻敲了下办公室门,“陆总。”

  “进来。”

  门内,陆知野刚起身穿上外套,看样子是要出门,姜颖在脑海里回忆下午的行程安排,并没有外出备注,知道是私人行程,很懂分寸地没有多问,“陆总,这是新项目组提交的策划案,请您过目。”

  “嗯。”陆知野拿起文件看了两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现在几点?”

  姜颖:“还有十分钟就五点了。”

  陆知野快速看了一遍细节,在末尾处签了名,“给大家订点儿下午茶,我请客。”

  “啊?”姜颖怔住,再过会儿就是晚饭时间了,还喝什么下午茶。

  陆知野一点儿没意识到:“怎么?”

  姜颖提醒:“陆总,等外卖送过来,员工们都该下班了。”

  您这时候点外卖,是暗示我们加班呢,还是加班呢?

  陆知野恍然:“那就明天再订吧。”

  姜颖答应下来,似乎是感受到陆知野明显变得欢喜的情绪,她收好文件后随口道:“陆总最近心情很好吧,给大家的福利都多了。”

  昨天提前下班,今天又要请下午茶,公司里不少小姑娘都要芳心暗动了。

  陆知野轻轻挑起眉:“有吗?”

  “当然。”姜颖道:“您最近变化挺大的。”

  陆知野轻轻“嗯”了一声,就在姜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就听大老板道:“因为家里有人在等。”

  姜颖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知野十分隐晦的秀了一把恩爱,立马笑道:“那您和池先生一定很恩爱吧。”

  陆知野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借你吉言。”

  姜颖:“???”

  不应该是“你说得对”吗?

  ···

  池岁年嘴上说着要拆家,但实际上却没这个心情和精力。

  植物状态清醒后,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体退化了不少,平时总觉得累,这会儿又刚生完一场小病,根本没有精力去给陆知野添堵。

  一回到陆家别墅,就只想着回房休息了。

  “池少爷回来了。”管家张叔刚从厨房出来,“晚饭想吃什么?”

  池岁年没什么胃口:“不吃了,我上楼睡觉。”

  “等一下。”张叔道。

  池岁年拖着疲累的脚步停下,“怎么了?”

  张叔转身,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抱了两束鲜花出来,都是绿色桔梗,“这是给您的花。”

  池岁年一愣:“谁送的?”

  “不清楚。”张叔道:“昨天送了一束,十分钟前又送,没留下落款,只说了是送给池先生。”

  整个陆宅就一个姓池的,花送给谁,不言而喻。

  池岁年眼神在两束包装精美的花束上停顿了片刻,淡声道:“扔了吧。”

  他不喜欢花,何况还是陌生人送的。

  张叔应了声是,抱着花束转身离开。新鲜的绿色花朵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好像在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惋惜。

  “等等。”池岁年视线盯着花,突然改了口:“挑几支新鲜的,插起来吧。”

  “好。”

  池岁年转身上楼,闭着眼睛栽到暄软的大床上。

  来陆家这么多天了,他最满意地就是这张床垫,躺上去软硬适中,弹性也很好,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这年头,找到一张贴心的床垫不容易,等协议到期,他一定找机会好好问问陆知野。

  一转脸,看到床头柜上用花瓶养起来的几支桔梗,眼神微愣。

  这是刚才张叔插好了送来的,选了最新鲜的几支,花苞还没完全展开,看着还能再养上好几天。

  池岁年盯着花苞看了一会儿,突然没了睡意。

  他不是爱花的人,更没有类似莳花弄草这样志趣高雅的爱好,只是在看到绿色桔梗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关注。

  最开始接触到这种鲜花,是在中学时期,那会儿他刚转学,一入校就闹了笑话,没怎么交到朋友,每天都独来独往。

  但没多久,他的抽屉里就开始出现绿桔梗。

  每天一只,带着清晨的朝露,清新翠绿,静静地躺在他的课桌抽屉里。

  池岁年一开始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没放在心上,可一连几个月都收到鲜花后,他又不确定了。

  坚持几个月给他送花,如果是恶作剧,那这人不是闲的就是傻的。

  送花人没露过面,大概是不想被一起孤立,于是选了这样婉转的方法表示自己的支持。

  十多年过去了,当时的状况池岁年已经记不太清,但今天在陆家看到这种花,他心底里居然没来由地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当年那些花,不会是陆知野送的吧?

  想到这里,池岁年自己打了个冷颤,暗骂自己傻逼。

  陆知野要能给他送花,他把全天下桔梗都吃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搅合得神思恍惚,立马跳起来搓了搓脸,把这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搓走。

  刚想找点什么事分散注意力,陆横就在微信上滴他,“岁年,海岛吃鸡三缺一,来不来?”

  池岁年巴不得有点什么事儿来堵住乱飞的思绪,立刻道:“来。”

  陆知野到家时,一眼就看到餐厅桌面上摆着束新鲜的绿桔梗,眼神顿时温柔下来。

  晚餐已经准备好,桌面却只有一副碗筷。

  陆知野问:“他呢?”

  张叔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道:“池少爷说晚饭不吃了。”

  陆知野拧起眉,身体刚好一点,又开始无序饮食,胃还要不要了?

  他沉着脸上楼,轻轻敲了下主卧的房门。

  没有任何回应。

  陆知野按下门把,下一秒,轻轻挑起眉梢,池少爷居然没锁门?

  门缝刚敞开一点,陆知野就听到了激烈枪战的打斗声。

  “N方向独狼,丝血。”

  陆横吱哇乱叫地嗓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哎哎哎我这有人,三个,都围楼下了,卧槽,老子是唐僧吗都来攻我这楼?”

  “闭嘴。”池岁年盘腿坐在床上,“听不到脚步了。”

  陆横道:“老子连续三把落地成盒了,这把绝逼不能再死,岁年靠你了。”

  池岁年冷静道:“有烟·雾·弹吗?”

  “没有。”陆横道:“我身上就一把镰刀。”

  “……”池岁年都快没脾气了:“你落地那会儿打坐去了?连枪都不捡?”

  “我也想捡啊,”陆横道:“但谁知道一个小小的野区居然落了三队人啊,我刚落地就被人拎着喷子满地追,能捡到一把镰刀苟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那个……”游戏中温柔的女声传来,“我包里有三个烟·雾·弹和两颗手·雷,都给你吧,反正我也不会用。”

  “我也有两个烟雾。”又是一道清丽的女声,“我给你送过来。”

  陆知野站在门边,嘴上刚扬起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

  池岁年对此一无所知,顿了一下,道:“不用,你们往陆横那楼里扔烟雾,有多少扔多少,扔完找地方躲着。”

  “好。”

  没一会儿,眼前小楼丝丝拉拉升起了大片白雾,池岁年操纵游戏角色冲进雾气里,仅凭脚步判断敌方位置。

  他耳朵分辨力不错,即使没有耳机也能精准辩位,在能见度很低的雾气里大杀四方。

  刚灭掉楼下两人,池岁年转身往楼上跑,准备守着楼梯口收割一波,却见二楼突然有人影闪过,对着他就是一顿突突。

  被打掉半血,池岁年往楼梯底下一蹲,掐着雷数点,在楼上那人第二次露头时,把雷扔了出去。

  落地即爆,成功收割第三个人头。

  “哇,你操作好帅。”游戏里,女声语气艳羡。

  “这算什么?”陆横笑着打了个岔,“我这哥们儿人更帅,玩游戏一把好手,如果不是家里不同意,早就是电竞圈的神话了。”

  池岁年轻啧:“不吹牛你能死?”

  “我实话实说好吧。”陆横道。

  “……那我可以加你个好友吗,我刚开始玩,很多操作都不懂,有空的话带带我呗。”

  “我也要我也要……”

  陆横带来的这俩姑娘是亲戚家的小妹,在游戏上都是新手,陆横自己菜,带不动,于是就打算拉上池岁年,小姑娘单纯慕强,一晚上都围着他打转。

  池岁年自己是弯的,也不大会跟小女生相处,无意扩列,正准备拒绝,头顶突然落下大片阴影。

  “抱歉,他有老公了,不方便加别人好友。”

  游戏里一片死寂。

  “陆、知、野……”池岁年阴测测的声音响起,话音从牙缝里蹦出来,眼底汇聚出密布的阴云,周身都是凝聚的低气压:“你——”

  温厚的手指在他脸侧擦了一下。

  池岁年的声音倏地戛止,他还呆着,陆知野就已经捏着一片花瓣收回了手。

  “沾花瓣了。”陆知野抬手到他眼前,“怎么不吃晚饭?”

  刚才打游戏太激动,不小心碰倒了花瓶,顺手扶起了,没留意脸上沾了片花瓣。

  被触碰过的皮肤有些痒,池岁年歪着头在肩膀上蹭了蹭,刚酝酿起来的怒气值忽的散了大半。

  “关你屁事。”池岁年皱眉:“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陆知野道。

  “那你就自己进来?懂不懂礼貌隐私……”池岁年抬手打开陆知野手上的花瓣,丢开手机站起身来。

  但他盘腿太久,猛地起身时膝盖一麻,又栽了回去。

  在滚下地的前一秒,池岁年被人稳稳当当地捞了回来。

  他惊心动魄地一抬眸,对上陆知野略带担忧的眼睛。这是池岁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陆知野,和他记忆里讨打的模样稍有不同,五官立体,眼窝深邃,线条流畅而下,组合出一张极致俊美的脸。

  不愧是晋城人人称赞的高岭寒花,确实耀眼。

  如果手掌没有放在他屁股上的话。

  池岁年抬手在他手臂上抽了一掌,骂道:“你他妈的耍流氓?”

  陆知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