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湖带着江月回门,也不是特别的愉快,江家太爷似乎是有意拉开与他们的牵扯,对江月和林湖都十分的冷淡,用膳的时候甚至还说,让林湖少带江月回家。

  林湖心里是明白江家太爷的意思,如今先生已经卷入夺嫡的漩涡中,他不想连累自己和江月,所以让他少带江月回家,可是小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先生这一个血脉至亲了。

  在回林家的马车上江月便哭了,哭得极其伤心。

  林湖将江月抱在拦在怀中,安慰道:“别哭了,你还有我呢。”

  “我也知道祖父是为了给父亲报仇才会投靠太子,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和我们疏远,可是,我的心难受,自从父亲和母亲去了,我便与祖父相依为命,祖父现在不理我了,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江月哭得伤心,她心里难受,可是她身为女儿身,什么都做不了,不仅不能帮助祖父替父亲报仇,还得让祖父分心保护她。

  “别哭!错的不是你,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过日子,让先生没有后顾之忧,你便是先生唯一的软肋了。”林湖安慰道。

  江月眼泪落的更凶了。

  回到林家,林如海把林湖叫去了他的书房。

  “见过江家太爷了?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林如海问道。

  “先生身体还行,就是不大理我们,他还让我少带小月回去,他应当是害怕最后连累到我们。”林湖照实回答。

  “原本是想多留你在京城两年,如今江家太爷卷入了夺嫡之中,我想过了今年便找关系把你外放,你意下如何?”小江大人被人害了的事情林家自然也知道了,毕竟老江大人要参与夺嫡,林家又娶了他的孙女,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和林家交代缘由。

  林家也知道小江大人便是老江大人的逆鳞,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被大皇子给弄死了,老江大人怎么可能不会反扑,换位思考,是个人都会想着反扑报仇。

  林湖有些犹豫,他有些舍不得京城的人,可是事到如今,他除了外放,似乎没有其他的路走。

  “但凭兄长安排。”林湖道。

  林如海拍了拍林湖的肩膀,如今大皇子和太子的争斗已经日益严重,而陛下的态度又十分的暧昧,如若不是林湖在翰林院的资历尚浅,他现在就要托关系把他调走,只是为了他日后的发展,还是要让他在翰林院多待上一年。

  后来林如海为了这个决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司徒琛跟着大皇子以及四皇子、五皇子去往真定祭祖,一路上大皇子便对司徒琛便有所打压,司徒琛都默默承受了,他知道,他现在还太弱小,绝对是无法对抗大皇子的,只是,新仇加旧恨,足以让司徒琛记恨一辈子了。

  大皇子打压了司徒琛几日,发现他都默默承受了下来,顿时觉得无趣,也觉得司徒琛是一个软骨头,没什么可在意的,也就不打压了,不打压不代表着他就放过了司徒琛,他居然联合四皇子和五皇子对司徒琛搞孤立,原本四皇子和五皇子还会和司徒琛说上几句话,毕竟三人年岁相差得不是特别大。

  司徒琛比四皇子大三岁,比五皇子大四岁,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的吩咐,两人也不敢和司徒琛说话了。

  司徒琛倒是没所谓,他在后宫本就是不受宠的皇子,这点小手段也不至于打击到他,他心里认定的兄弟也只有如渊和兰芝。

  二月初,司徒琛跟着大皇子他们从真定回京,原本正月末就可以回到京城的,可是大皇子离开京城去了地方,地方官员自然是要孝敬的,送上来各种美女金钱,大皇子很快便乐不思蜀,大皇子不回来,自然也不会允许司徒琛先回来,直到实在不能拖了,大皇子才从真定回京。

  皇帝听着侍卫禀报大皇子此去真定的行程,正月初七便已经到达真定,大皇子到了之后,真定的官员便请了大皇子吃饭喝酒,大皇子跟着真定的官员玩闹了好几天,后来到了祭祖那日,还是礼部官员提醒,大皇子才去了祖地告慰先祖。

  皇帝祭祖三天,需要沐浴斋戒,沾不得半点荤腥,皇子代替皇帝祭祖,是需要九天沐浴斋戒,大皇子三天便结束了,是倒是司徒琛扎扎实实的待了九天。

  大皇子三天结束后,又和真定的官员一起游山玩水,直到正月三十才从真定启程回京。

  听完侍卫禀报的内容,皇帝沉默了,他对大皇子干出来的这些事也不意外。

  “三皇子一路表现如何?”皇帝问道。

  “三皇子性格沉默,不是与人较真的性子,一路上大皇子便指点了三皇子做事,觉得他做得不好,三皇子也都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不过三皇子是做实事的,唯有他老老实实的祭祖了九天,也没有和真定的官员游山玩水,只默默的在自己屋子里看书。”侍卫道。

  皇帝如何听不明白侍卫的意思,老大能力不行,打压弟弟的本领倒是不错。

  皇帝让侍卫下去,他转动着扳指,心中十分的烦闷。

  “老大还真是不中用,做事如此的不讲究,连表面功夫都不会。”皇帝叹了口气。

  洪德宝心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大皇子去皇觉寺上香都能做出和官员在寺里饮酒作乐的事情来,更何况去真定,那里还没有皇帝的管束,他行事自然更加放纵。

  洪德宝自然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道:“大皇子就是性子直,想到什么便去作了,不会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哼!就他这种表现,还怪朕不肯给他更多的机会,朕如若给他更多的机会,那大庆都要大乱了。”皇帝气得够呛。

  “大皇子大了,也想有更多的机会为陛下效力,这很正常,陛下应该欣慰才是。”洪德宝道。

  “欣慰?朕都快被他气死了还欣慰,老大不中用,太子又太冒头了,还是得另外培养一个人出来才行。”皇帝想了想道。

  洪德宝没说话,这句话可不能接。

  “洪德宝,让人下去传旨意,此次四位皇子祭祖有功,大皇子升为仁亲王,老三封为礼郡王,老四赐入刑部学习,老五赐入工部学□□道。

  洪德宝一愣,连忙称是。

  皇帝只需要下达所传旨意的意思,自然会有官员替他拟旨。

  很快,封几个皇子的旨意便传了出去,太子听到后气得不行,原本他以为老大祭祖的影响力已经降到了最低,毕竟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同行,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小事,父皇就要给老大晋封爵位,他之前代替父皇祭祖那么多次,以他的功劳,父皇是不是可以退位给他当皇帝了?

  张太傅和荣国公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也皱了起来,陛下此举所谓何事?怎么这么一点小事就晋封大皇子,连带着其他三位皇子也得到了好处。

  “恭喜礼郡王贺喜礼郡王!”等圣旨一下,林湖和苏瑾就带着礼物去给司徒琛道喜。

  如今的皇子府已经变成礼郡王府,三皇子不再是光头皇子,他已经是郡王了。

  “本王带你们四处走走?”虽然这并不是林湖和苏瑾第一次上门,只是当初有很多地方被封着,因为三皇子之前是光头皇子,这座府邸本来就是按照亲王府的规格改制的,所以,不符合规矩的地方得先封着,如今司徒次已经是郡王了,规格自然发生了变化。

  “当然好!”两人跟在司徒琛的身后重新逛着这座府邸。

  “王爷,你如今晋封郡王,要大办吗?”苏瑾问道。

  “应当是要的,不过再怎么样,也得等老大办过之后再办。”司徒琛道,毕竟,他在朝为官已经半年了,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和同僚,沈家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弱,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是要办的,而且他也要让其他的官员知道,朝中还有他这一号人呢。

  他现在是该低调的地方还是得继续低调,可以高调的地方,就不能再退缩了。

  “这倒是,不然得有人该参你不尊长幼了。”林湖道。

  “朝中多的是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就喜欢拿长幼有序来做文章,其实还是看利益,有利益的时候长幼有序,没有利益的时候能者居之。”司徒琛轻笑一声,嘲讽道。

  “王爷如今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会有人盯上王爷你吗?”苏瑾有些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司徒琛耸了耸肩。

  三人一同看过礼郡王府,一些被封地地方拆了,确实大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地方依旧被封着,要等司徒琛晋升亲王之后才能全部拆开。

  “王爷,等你这府邸全部放开了,我们还要重新过来看看。”苏瑾对这个府邸十分的喜爱,不愧是王府,就是不一样。

  “行啊!咱们好兄弟,你住在这里都行。”司徒琛笑道。

  “兰芝记住王爷这话,以后咱们走投无路了,他可得收留。”林湖笑道。

  张太傅和荣国公私底下讨论了一次,讨论这次大皇子晋封为亲王,三皇子被封为郡王,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背后的意义,皇帝这次还打破了之前其他几位皇子成亲之后才能入朝为官的传统,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么早就进入六部学习,这对太子的影响有多大。

  他们两个都看得清楚,其他几位皇子冒头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太子和陛下的矛盾,太子殿下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陛下年纪大了,疑心病比年轻的时候重了不少,而且他对太子殿下有一种危机感。

  以前太子殿下将大皇子作为眼中钉,他们两个都没有管,毕竟太子殿下对陛下是尊敬的,只是太子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一日,他能意识到真正的矛盾出自皇帝身上,那时候的结局又会是如何?

  如今陛下将大皇子封为亲王,其他几个皇子也予以重用,陛下此举为何?是想再多培养几个大皇子出来和太子争吗?

  对于此次皇帝给大皇子他们晋封,太子并未如以往那般生气,或许他早就料到有这一日了。

  太子直接去了江家,见了江家太爷。

  “因为此次祭祖有功,父皇晋封老大为亲王,老三封为郡王,老四和老五都许了他们入六部学习,这事儿老江大人知道了吗?”太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已经知道了。”江家太爷回答道。

  “为何?父皇说老大不过是孤的磨刀石,可是为何孤却感觉如此的不安呢?而且,张太傅和荣国公虽然都是辅佐孤的,孤却总觉得和他们有距离感,他们有好多事情都瞒着孤,就比如之前父皇让老大替他去祭祖,孤什么都没说,他们两个就已经帮孤解决了,以前他们两个总说,让孤孝敬父皇,好好替父皇分忧......”太子陷入了回忆,神色有些迷茫。

  江家太爷没有说话,只是亲自给太子烹茶。

  “孤觉得孤能在老江大人这里得到答案,对吗?”太子盯着江家太爷,想在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太子非得要弄清楚吗?有时候糊涂一些会更好。”江家太爷给太子的茶杯满上,问道。

  “孤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是死,孤也要当一个明白鬼。”太子坚定道。

  “如若真相是太子殿下无法承受的呢?”江家太爷端着茶杯盯着太子的眼睛询问道。

  太子目光坚定,“即使这样,孤还是想弄清楚。”

  江家太爷见太子如此坚定,他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太子殿下这么想弄清楚,那老臣就给您解惑,或许您的敌人并不是大皇子。”

  太子的脸色变了变,从牙关挤出几个字,“老江大人此言何意。”

  “您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想面对不是吗?您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大皇子,而是皇帝陛下啊。”江家太爷将太子自欺欺人的那块布给彻底扯了下来。

  “老江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孤是父皇亲自教导长大的,母后身体不好,去世得早,父皇害怕我被其他宫妃虐待,特意把孤带在身边教导,又亲自给孤挑选文武先生,父皇怎么会是孤的敌人。”太子激动了起来。

  江家太爷挑眉看着太子,“因为陛下确实把您教的优秀呀。”

  太子蹭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瞪着江家太爷,气得浑身发抖。

  江家太爷一点也不害怕,继续道:“陛下把您教导得太优秀了,文韬武略,安邦定国,可是陛下没有料到,他亲手培养的雄狮长大了,会威胁到他的位子,一个年迈的狮子,看着一个矫捷健壮的狮子会有什么想法,心中会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狮子是来取代他的?”

  “胡说!孤最敬重父皇,怎么会想着取代他。”太子急道。

  “太子殿下,您今年贵庚呀?”江家太爷问道。

  “二十有八。”太子道。

  “再过两年便是而立之年,如若再过十年,陛下的身体依旧还不错,他还占据这帝位,您心里真的不着急吗?”江家太爷笑着问道。

  太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来回的踱步,心情十分复杂。

  “太子殿下也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抱负吧,马上四十岁了都还只是太子,您这个太子还能继续当下去吗?”江家太爷很是诚恳的问道。

  太子停下了来回踱步,重新坐了下来,很显然,如若四十岁他还只是一个太子,他想必也会疯掉,四十岁,人生都已经过了大半了。

  “他那时候对孤特别特别的好,对母后也用情至深,那时候母后病了,他都不乐意去后宫找其他的妃嫔,导致后宫近十年没有孩子出生,母后走后,他害怕孤一个人孤单,经常晚上会来陪孤睡觉,其实他心里是最念着母后的,他和孤说,母后虽然离开了,但是还有他,他会给孤最好的。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他突然开始宠爱老大,对孤也多有打压,所以,孤特别讨厌分走他宠爱的老大。”太子陷入了回忆当中

  “后来他和孤说,孤太顺了,从小就没有遇到过挫折,老大便是他给孤的磨刀石,孤以为,孤只要比老大优秀,他就会重新宠爱孤,和小时候那样,孤再没耍其他的手段,老老实实的用政绩和老大比拼,可是他更加的偏心了,在老大被孤打压的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是他替老大力挽狂澜,即使这样,孤都不想把他往坏处想。”

  太子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或许他现在需要的是酒而不是茶。

  江家太爷静静的听着,太子当初有多受宠,他是见证过的,那时候他还没有辞官,太子小小年纪就跟着皇帝一起上朝,太子的仪仗比起陛下的也少不了多少,陛下说过,谁敢让太子受委屈,他饶不了谁,谁知,最后让太子受委屈的是他自己。

  太子在江家太爷这里坐了一下午,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殿下用了晚膳再走?”江家太爷邀请道。

  “不了,下次再来陪老江大人用膳,今日多谢老江大人的茶。”太子神色有些颓败,很闲然被打击到了。

  “老臣身为太子殿下这边的人,自然是要替太子殿下分忧解惑,太子殿下接下来想要如何做?”江家太爷问道。

  “老江大人觉得呢?”太子反问道。

  “老臣觉得太子殿下适合藏起自己的锋芒来,太子殿下如若不这么冒尖了,或许陛下也就放心了,也不会再这样针对太子殿下了。”江家太爷建议道。

  太子摇头,一脸的孤傲道:“不!孤要比平时更加耀眼,更加拔尖,他不是要提拔其他的皇子吗?那孤就偏要把他想提拔的儿子都压下去。”

  “这并不是上策。”江家太爷道。

  “孤也知道不是上策,可是老江大人不是也说了吗?万一他还活十年呢?总要让孤恣意的过上几年吧。”太子坚定道。

  江家太爷不再劝说,亲自送太子离开。

  张太傅和荣国公来到东宫的时候,被告知太子出去了,张太傅和荣国公只能在东宫等着太子回来,一直等到下午,太子才回东宫。

  “参见殿下!”张太傅和荣国公给太子请安。

  “起来吧!二位大人难得来东宫一趟,今日一同前来,所谓何事?”太子明知故问道。

  “殿下对大皇子晋封亲王,三皇子封郡王,四皇子和五皇子入六部学习的事儿怎么看?”张太傅直接了当的问道。

  “孤能怎么看?这不是父皇圣心独断之事吗?他是皇帝,想给哪个儿子封王那就封王,想抬举哪个儿子就抬举哪个儿子,谁还能反抗不成。”太子嗤笑一声道。

  张太傅和荣国公对视一眼,都明白,太子这是对皇帝此番行径有了大意见。

  “殿下!或许您日后可以稍微收收手,不那样打压大皇子。”荣国公道。

  太子挑了挑眉,道:“为何?”

  “毕竟大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被您打压得太过,陛下脸上也不好看,您不是最孝顺陛下的吗?”张太傅劝说道。

  太子嗤笑一声,问道:“太傅大人,荣国公,你们二位是谁的人呢?是孤的还是父皇的?”

  张太傅和荣国公彼此看了一眼,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这样问。

  太子看着张太傅和荣国公的模样,在心里嗤笑,他面前的障目在老江大人那里揭开了,他如今能够理解这二位大人为何一直让他孝敬父皇了,他和老大怎么争都没有关系,因为没有涉及到父皇,只要没有对上父皇,那都是有余地的。

  “孤明白二位的意思了,两位回去吧,孤这辈子就没有服软过,孤凭能力打压的老大,凭什么要放过他。”太子道。

  他就想赌一赌,他那个父皇如今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没有了任何疼惜。

  荣国公还想再劝,被张太傅拦下了,他很清楚,这时候的太子已经什么都听不清去了,现在再劝,只会让太子更加的反感,如今只能等太子没这么生气了再来劝说。

  张太傅和荣国公一同离开了东宫,两人出了东宫的大门,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的牌匾,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们的家族已经和太子牢牢绑住,如今太子和陛下的关系,让他们也胆颤心惊,曾经的陛下那么宠爱太子,不惜一切的为太子铺路,何曾想会闹到今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