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落难公子的发家日常【完结】>第64章 谢澄安识破盗墓贼

  按照办案的程序,来告官的百姓先是被带去审讯室,由主簿了解事情的经过。

  如果只是小摩擦、小矛盾,那么主簿叫过错方道个歉,训斥一番,当场就调解了,只有情节严重的才会立案。

  讼师代替原告,写下一纸诉状,知府审阅后,各部门开始收集证据。

  升堂日期以传票的方式,通知原告、被告、和证人,立了案,才需要知府断案。

  上任后的第一个重大节日,章飞炎十分注重城内的治安,许多天都相安无事,今日却忽然听说有人打架,章飞炎很是不悦。

  整个九江府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都来不及呢,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闹事?章飞炎本是来正官威的,却没想到会遇到故人。

  断案的人和告官的人一样心里没底儿,还是大庆朝有史以来第一次。

  看到端坐高位之人,吉祥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萧明允,萧明允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朝他点了一下头。

  吉祥:“大人!草民有冤要诉!”

  一句话也叫章飞炎回了神。

  官兵刚想把一众人等带去审讯室,就被章飞炎阻止了。

  章飞炎:“你有何冤?”

  有史以来最快立案、最快升堂的案子。

  吉祥:“草民被人牙子坑骗……”

  所谓的大户人家,其实是一伙盗墓贼,前几年盗着了一处肥的,其中一位叫范克墉的,便洗手不干了。

  原本,范克墉跟其他的兄弟一样,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生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风声早已经平息,范克墉便看不上小县城里的日子了,他想在繁华的九江府,闯出一番天地。

  范克墉在郊外买了田庄,又在城里买了宅子,从此以后当地主,不愁吃穿,还踏实稳定,等他忙完这些,就再买几间铺子。

  有了钱,自然就有生意场上的名流跟他来往,富商,权贵,慢慢地,他就能在九江府里站稳脚跟了。

  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有了钱,洗衣做饭、收拾院子这样的粗活,范克墉可不愿意再干,他便琢磨着买些下人。

  买卖下人分为活契和死契,签订活契的人是自由的,不想干了什么时候都能走,主家虐待或者拖欠工钱,还能报官。

  死契就是卖身契,签了,就成了主家的私有物品,除非死亡或者主家转卖,否则终身不得脱离,也没有报官的权利。

  相比之下,范克墉选择死契,他曾经干的是犯罪的勾当,和兄弟们说话的时候,被听见了怎么办?

  下人得时时伺候他,时间久了,怀疑他财产的来源怎么办?万一告了官,白忙活不说,还得坐牢,不如把人死死地攥在手里。

  范克墉是想从良的,他没想着从一开始就虐待下人,甚至想培养两个衷心的,这辈子就跟着他,他绝不会亏待他们。

  通过人牙子的介绍,范克墉便买了吉祥,五大三粗,呆头呆脑的,范克墉非常满意,他就需要一位老老实实能干活的。

  不巧的是,范克墉刚买了吉祥,就听说官府抓了一伙盗墓贼。

  范克墉是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但是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更多,江湖经验丰富的他,当即就怀疑吉祥是官府派来的卧底。

  果然,头两个月盖宅子的时候,吉祥勤快能干,嘴巴也甜,为人随和,挑不出一点毛病,没想到宅子盖好以后,吉祥竟然跟他要工钱。

  说他要去找什么人,急着赶路,好家伙,这是搜集到了他盗墓的证据,急着去给官府交差吧。

  吉祥是被人牙子骗了,但是范克墉不知道,卖身契都愿意签,结果才待了两个月就要走?如此反常,更证明了范克墉的猜测是对的。

  干活勤快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苦寻旧主的故事,也是吉祥为了博取他的同情编的,一旦让他出了这个门,他立刻就会去报官。

  担惊受怕的感觉又回来了,范克墉看着自己广阔的田庄,看着他气派的新宅,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张扬。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断送在吉祥身上。

  接下来,吉祥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每天不给饭吃就算了,审不出来范克墉想要的回答,就要挨打,吉祥逃了两次都被抓了回来,这是第三次。

  打手是范克墉临时雇的,不必说的太详细,就说一个签了死契的下人,光吃饭不干活,还想着跑,叫他们把人追回来,民间常有提供此类服务的组织。

  一般来讲,打手们不愿意和官府扯上关系,他们干的,多是端不到台面上的买卖。

  今日没有一看见官兵就跑,是因为他们觉得,帮主家抓回逃跑的下人,非常正当。

  习惯使然,不等知府问话,一群人先麻溜地跪下了,吉祥有冤要诉,也跪着。

  萧明允呢?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让他没有跪别人的意识,他只跪过皇帝,和他们家的祖宗,谢澄安嫁狗随狗,也站着。

  凡是进来的人,要说话,先下跪,官兵刚要提醒萧明允,却又被章飞炎阻止了,让萧明允跪他?会折寿的。

  吉祥当堂脱了上衣,满背的伤痕触目惊心,手腕上和脚腕上,还有被捆绑的痕迹。

  萧明允揽着谢澄安的肩膀,低声道:“别看了。”似是怕他吓到。

  萧明允相信吉祥,但是从知府、主簿、文书、打手等人的角度看,吉祥签了死契拒不承认。

  平日里偷奸耍滑,好吃懒做,被主家教训以后心生不满,才想着逃跑,眼看着逃跑不成,就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可能性也很大。

  断案从来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更何况,打手们的主家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

  九江府,范宅。

  看着柴房里松散的麻绳,范克墉一阵发狠,绑得那么紧,他是怎么逃跑的?怕不是个练家子,却愿意低三下四地干搬砖的活儿,接近他一定是有目的的。

  可是不管他怎么审,那小子就是不松口,这次抓回来,干脆做掉,省的夜长梦多。

  范克墉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越走他的心里越不踏实,街上到处都是官兵,这小子真会挑时间。

  呼啦一声,范宅的大门被推开了,心里再怎么发怵,面儿上绝不能露怯,范克墉堆着笑道:“呦,官爷这是?”

  官兵:“你家有个下人在衙门,叫吉祥,带上他的卖身契,跟我们走一趟。”

  范克墉:“官爷,不知这小子犯了什么事儿?他头两天从我家跑出去了、”

  官兵:“别废话!等着我们搜吗?”

  关于他的经历,范克墉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关于吉祥,他有卖身契,看样子是不可能不去了,随机应变吧。

  人多,范克墉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跟别人撞了一下,胳膊脱臼了,不想惊动官兵,范克墉自己使了个巧劲,神不知鬼不觉地接上了。

  范克墉走在前面,听见队伍最末尾的两位官兵,在说悄悄话。

  官兵一:“这宅子可真气派,比咱们知府的宅子也不差,我从小在九江府长大,没有听说过姓范的财主啊。”

  官兵二:“外地的,前些日子才置的产业,去府衙办地契的时候,是我招待的,听文书说,还在城外买了两百亩田呢。”

  官兵一:“两百亩田,再加上这座宅子,少说也得一万两,什么买卖这么赚钱?打听打听咱们也去,这一天天累死累活的。”

  官兵们抱怨着俸禄少,晋升难,范克墉的心扑通扑通的,生怕听见盗墓二字。

  范克墉一进衙门,没看见吉祥,也没看见知府,先看见了气质太过于出众的萧明允,许是因为强者,对行走江湖的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吧。

  例行询问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几口人,做什么营生。

  范克墉说,他早年间做布匹生意,经常南北两地跑,新近买了田地和宅子,打算在九江府养老。

  范克墉:“吉祥是我三个月以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这是他的卖身契。”

  官兵拿给知府。

  吉祥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卖身契是假的!我签的时候没有后面那三行!”

  惊堂木啪的一声。

  章飞炎:“是真是假,本官自会判断。”叫仵作去验,笔迹是否为同一时间所写。

  范克墉:“这位是?”说萧明允。

  官兵:“没叫你说话就把嘴闭上!”

  萧明允:“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官兵:……

  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想维持衙门秩序,却又被知府使了眼色,官兵憋屈,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同样心里没底的,还有范克墉,吉祥说过,他有主子,有主子的人不能再签卖身契,卖身契是人牙子动的手脚。

  但是他不信,他坚定地认为吉祥是在撒谎,难道真有这么一个人?

  他花了钱,从正规的渠道买的,要追究,也是人牙子的责任,范克墉把腰板一直,这种时候最忌讳露怯。

  章飞炎冷面无情,声如洪钟道:“范克墉,原告身上诸多伤痕,可是你所为?”

  范克墉:“知府大人所有不知,草民这个下人,每日偷奸耍滑,好吃懒做,草民叫他打扫一下院子,谁知道喊了三遍他都不动,草民一时着急,就打了两下。”

  吉祥:“大人可以去范宅查看,地板上保准一丝灰尘也没有!”

  “大人,范克墉私自囚禁草民,滥用私刑,不给工钱,草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求恢复自由身!”

  范克墉:“知府大人明鉴,草民是从正规的牙行买的,绝非私自囚禁。”

  如果吉祥知道了他盗墓的事,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吉祥。

  但是吉祥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甚至只要求恢复自由身,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范克墉是洗手不干了,想安稳过日子的,也实在不喜欢衙门这个地方。

  纠缠得久了,万一被知府看出来,就得不偿失了,不如放了他,损失五两银子而已,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贸然松口,会不会太可疑了?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要回自己的银子吧?

  泛着寒光的铡刀,整齐排列的笞杖,不茍言笑的官兵,这该死的压迫感,逼得人的脑袋飞速运转。

  吉祥是不是萧明允的仆从,范克墉不知道,但是章飞炎知道,但是想让范克墉心服口服,就得叫人牙子来对质。

  人牙子姓甚名谁,吉祥不知道,但是作为主顾,范克墉知道,官兵很快就把人牙子带了过来。

  一看吉祥浑身是伤,人牙子就慌了,她干过不少这样的事。

  宽待下人的和严待下人的,对半分,有没有被打死的?或许有吧,但是他们签了卖身契,没人管没人问的,她不知道。

  每次干这种勾当,她都这样安慰自己:这次的主家,看起来像是会体恤下人的。

  但是她能狡辩:“卖身契关乎一辈子的大事,草民怎敢作假?签的时候,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三番五次地解释、确认。”

  “他说只求一口饭吃,只想寻个安稳处,不求别的,他不同意,草民也不能强抓着他的手摁吶。”

  吉祥说他签的是免责协议,没有后面那三行,人牙子说签的时候就是那么多,每个字都给吉祥念过、解释过。

  萧明允相信吉祥,但是在别人眼里,两个人都有可能在撒谎。

  吉祥说没有,人牙子说有,吉祥说不是,人牙子说是,反倒把范克墉晾在了一边。

  两个人都说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这要是搁在往常,就是僵局,知府绝对没有耐心再管。

  有卖身契这个板上钉钉的证据,结果一定是把吉祥交给范克墉全权处置,但是这一次不同。

  不知道章飞炎给文书交代了些什么,不出一刻钟,官兵就又领了一个人来,普通身材,大众脸。

  他说吉祥走了以后,人牙子确实往纸上添了几行,但是具体写的什么,他不知道。

  他离得远,所以人牙子和吉祥都没有瞧见他,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吉祥身材高大。

  前后不过两分钟,再厉害的仵作也验不出来,字迹就是同一时间所写。

  不存在吉祥走了以后,人牙子另添几行的可能,但是知府说它有时差,它就是有时差。

  违规贩卖人口,人牙子喜提三个月牢饭,流放一千里,开荒奖励。

  之所以缓刑三个月,是因为她若是不服,可以继续上诉,相关部门会更仔细地搜集证据。

  搜来的是她无罪的证据,还是罪孽更加深的证据,她心里有数,便认了。

  人牙子手里肯定还有冤屈,但四天以后就是中元节,章飞炎只想速速了结此事,详不详查,等过了节,再做定夺。

  案子本来已经可以结了,可是,尝试着从正常人心理出发的盗墓贼范克墉有话要说:“大人!草民也是被人牙子骗了!”

  “但、但是草民花了五两银子呢,五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您看……”

  五两银子呢,没有人会不在意,那五两银子是他应该讨回来的,不要才可疑。

  为了像一个正常人,范克墉很努力了,他是跪在地上的,他一激动,往前挪了一步,脚掉了。

  为了不惊动官兵,范克墉自己使了个巧劲,神不知鬼不觉地接上了。

  不是鬼也不是神的谢澄安:……

  吉祥原来的主子身手不凡,范克墉是不是担心他们报复,所以不愿意放走吉祥?

  范克墉也是被骗的,他确实花了五两银子,卖身契也是正规牙行所出,所以吉祥能不能走,还是得看范克墉放不放人。

  知府只能劝,却不能强制,如果范克墉不愿意放,那么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放?

  事情必须今天解决,若是叫范克墉把吉祥带回去,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谢澄安拽了拽萧明允的袖子,萧明允低下头,听谢澄安小小声地说:“那个人是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