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江卿濡的一声唤让池焕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表情好严肃。”
“……啊？”池焕苏错愕地看过去。原本还在同他搏斗的狼尾似乎也跟着好奇一般，停下了动作。
“扑哧”一声，前方笑出声来。
池焕苏疑惑不解地盯着前方的大师兄看。
“师兄为何发笑？”担忧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池焕苏出声小心试探。
“因为师弟一脸严肃的样子，我想着师弟是否要扮作大管事，责怪师兄破坏瀑布下的山了。”江卿濡眉眼带笑，瀑布水花随着风飘飞，落在他如同轻薄如蝉翼的睫上，星星点点，落在他人眼中如同山中的精怪。
池焕苏听见调侃，散去脑中的想法，摇头一本正经说：“师弟还不至于这般迂腐，此处是师兄的府宅，师兄如何处置皆好。自古以来，世道都没有外人替主人管理住宅的道理。”
“那怎么一样？”江卿濡笑看池焕苏，说，“师弟可不是外人，怎么说，也算是这宅子的半个主人吧。”
说完江卿濡没等池焕苏辩驳，走上前拉起池焕苏的手腕朝着瀑布走去。
“好了好了，师弟就不要较真了，要知道你小时候睡觉可还要拉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非要粘着我的睡呢。过来无尽峰的第一晚，师弟你可就登堂入室，住进了我的主屋。”
江卿濡语中带笑。
“那是我还在生病，意识不太清醒。”池焕苏微赧，语气有些急地解释道。
他这大师兄总是如此，明明年纪相仿，却总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调侃。现在也还抓着他的手腕。
靠过来，惹得他身后的狼尾也跟着总想要去招惹下身边的人。
“……师兄。”池焕苏扭动手腕挣扎了下。
狼尾在身后闹腾，他不敢距离师兄太近。
“哎，师弟现在连手也不让师兄牵着了，果真是生分了吗？”有些失落的语气从身边传进池焕苏的耳朵里。
从这边看过去，能够看见侧前方的人垂眸望向水面，似有些失落的样子。
“并非如此。”池焕苏想要辩解，可他却也不能告知师兄一切只因他那不听话的狼尾，每当师兄靠近的时候，不知为何身后的狼尾总躁动不已，摇晃着让他的尾椎骨也跟着发痒。
那般蚀骨的痒意总让他产生一种对于失去身体控制力的不安与惶恐。
这一切都是不可以说出口的，池焕苏能够说出口的只有——“师兄我已经长大了，并非孩童，若是让门下弟子看见我们这般，大概会对无尽峰和千重门产生奇怪的看法。”
“什么看法？”江卿濡没有因为师弟的抗拒不高兴，而是饶有兴趣地问，“是指以为我和师弟你结为道侣了吗？”
池焕苏被这过于前卫的假设冲击到了，瞬时噎住。他一边纠结师兄怎么会这么觉得，看样子还记在了心里，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师兄，莫要总跟着门下弟子偷听宗门间的闲话。师弟的意思是若是弟子们见到了，只怕会怀疑新上任的两位掌门没有管理宗门的能力。”
“难道不是我们师兄弟感情好，齐心协力管理宗门，以至宗门更加兴盛吗？”江卿濡语中带笑，并未对因池焕苏的话便感到刚刚的行为有什么不合适，反倒劝说，“师弟总是考虑得太多，事事忧心，将自己逼迫得太狠。可过刚亦折，偶尔还是要放松放松嘛。”
江卿濡笑着抬手，撑起结界将瀑布的水隔开，一边说着一边带池焕苏进入瀑布后的山洞内。
池焕苏无奈摇头。
这山洞已经能见到雏形，初进时极窄，越到里面越宽敞。现在进去，已经能见到一条通达的小道，能从瀑布前方穿到后方去。
而最中央的地方是最大的，里面仍然能够望见一条打了一半的洞穴，看得出来，江卿濡原本准备将这边也打通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
然而只是这些，就已经让池焕苏感叹师兄的行动力了。
这一处清风徐徐，天然地拥有着适宜的温度，待到成功打通所有的屋子，再在洞口处封上门，大概能算是一处风水宝地了。
就是让池焕苏忍不住想起了喜欢在地上钻洞的兔子。
如同各家的宅院有各家特点一般，宋隐语的宅院虽然地上也有，但她自己也重建了一个更大的打通的宅院在地下。当初宋隐语建院子的时候，还是他向符修的长老要的符纸，将宋隐语的地上和地下空间隔出一片道来，以免将来宋隐语结交了朋友要来玩，却找不到习惯的地方休息。
“怎么样，师弟？”江卿濡满足地对池焕苏说，“这地方隐蔽，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这边来，设下结界之后，更是难找。若是小时候玩游戏，隐藏在无尽峰里可以藏下数月了。”
池焕苏想要反驳也没有人会藏起来数月不让人找到，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尾巴又开始在身后闹腾了。他悄悄伸手在背后，将自己的尾巴捏住，狼尾仍旧在大氅中翻腾，池焕苏竟然也隐隐感觉到它似乎在催促着他在洞里面转几圈，多打几个洞。
也不知道狼妖之前是否居住的就是这般地方，池焕苏竟然隐隐感觉到对这个地方的喜欢。
“师兄怎么突然想到做这样一个地方？”不忍打击江师兄难得的孩童心，池焕苏避开江师兄的问题，他朝着四周张望，看起来里面已经规划好了床榻的位置，床榻甚至已经大到足够两个人躺下了。夜明珠高挂在上方，将整个室内照应得如同白昼。
“唔……”江卿濡思索了下，“想做便做了，只是觉得待在里面定会很舒适。若是师弟哪天心情烦闷，不想被宗门内的其他人找到，躲在这里也不错。师兄肯定不会拆穿你的。”
江卿濡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拂过身侧石墙，墙面上方的壁灯闪烁一下，接连暗下，一盏一盏如同坠落的明星，自所有的壁灯熄灭后，洞内陷入一片安静的漆黑之中。
在这黑漆漆的洞穴里，池焕苏的尾巴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伸长了攀上石墙，似乎是对上方的壁灯感兴趣，想要勾下来一盏。
池焕苏自然不能让他的狼尾这么做，伸手和狼尾拉扯了几回。可明明都拉痛了，狼尾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地坚持不懈往石墙上撞。
这边动静不小，偏偏修真者的五感灵敏，池焕苏一边额头冒汗，一边开口说话转移师兄的注意力：“师兄说的是，这实为一个好地方。平日里少有人来，风景也极好，同流水相伴，夜间想必能有个好眠。”
手上用力把几乎黏在石墙上的狼尾扒下来，池焕苏小心翼翼地偷看大师兄。
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池焕苏也仍然能够望见大师兄在何处，只是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
窸窣的声响接连不断，池焕苏也跟着出声掩饰：“不过师兄胸襟开阔，本就好眠……”
脑中一片混乱，嘴上的内容已经完全跟不上脑子了，池焕苏咬牙，放弃思索，任由自己的嘴自由发挥。
“师弟。”洞内江卿濡突然的一声止住池焕苏还未脱口的话。
“什么？”
“你有没有听见洞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身体猛地僵住，池焕苏一动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