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永生香>第93章 定局22

  第二天中午,程之逸在半睡半醒间有了知觉,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全身上下的痛感让他不受控制地流着生理眼泪,整个人仿佛被散架一般不能动弹,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喊着“时鸣”,空荡荡的房间里毫无回应。

  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有时鸣的几个未接来电,消息列表里除了唐烬日常的汇报,也有时鸣的几声问候。程之逸正要语音回复。

  通知栏忽然又弹出一条消息,是备注着“魔鬼”表情的人。程之逸点开之后,对方只有一句:下午两点,温苑别墅。

  他回复:多谢!

  程之逸刚想和时鸣调情的心情瞬间没了,他忍痛起身去穿衣,现在胃里还在翻江倒海的抽搐,昨晚的痛到现在想起来,他还会头皮发麻,他说要记住他,对方倒是真的做到了。

  不过对于疼痛,程之逸的忍耐力的确是一般人难以企及。

  下午两点前,程之逸给时鸣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学校有研究会,晚上不能接时晨了,说完之后便关了手机。

  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一个人出现在了郊区的温苑别墅,这里就像是平整规制的“荒郊野外”,除了一幢突兀的别墅再无其他建筑,程之逸站在雕花深漆的大门口,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主人像是隔离于尘世之外,守着自己的王国。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一位身着正装的老者朝程之逸微微颔首:“程先生,久等了。”

  程之逸抬眸去看这位老者,正在满目和善地望着自己。他笑着说:“齐叔,多年不见,这么见外了?”

  齐野见对方一语道破,连忙笑着解释:“之前听阿轩说你失忆了,我还以为不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了,他都怕碰一鼻子灰,才特地让我来。”

  程之逸跟着齐野进门,毫不留情地揭穿:“您被他骗了,我要是不记得,怎么可能来找他,是他发懒罢了!”

  齐景轩果然站在楼门口用目光迎接对方,不是他不怕程之逸忘了他,是他觉得见面太过尴尬,有齐野在前面接待,就好像是大户人间的照壁墙,不至于造成短时间内难以适应的视觉冲击。

  程之逸站在台阶下的时候,齐景轩才算是见到原原本本的本尊。

  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和当年在欧洲定居的那位儒雅谦和,彬彬有礼的“王子”一样。

  程之逸几乎不交朋友,尤其是在家族变故之后,他和人的关系简单到只用钱来维持,但是齐景轩不同,他是他初中到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直到现在。

  程之逸见他不开口,一动不动地站着,只好说:“看样子,好像你才是失忆的人,永这么陌生的眼光看着我。”

  齐景轩爽朗地大笑几声,走下台阶迎接称之逸:“我要用太炙热的目光看你,怕你家那位吃醋。”玩笑话说完,他展开双臂,认真地说,“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程之逸有些动容,在这个拥抱里,记忆停在二十岁那年,当时欧洲的商界看到Eternal(程氏)的名号都会避之不及,齐景轩的父亲也是如此,两家从一开始因为华人经商的惺惺相惜,到最后齐昊害怕被那个恐怖的杀人组织盯上,和程家断绝了来往。

  齐景轩一直都扮演着反抗父命的角色,不仅拒绝和程之逸断了联系,而且还要施以援手,被齐昊关在家里之后又偷偷跑了出来去找程之逸。

  等到的却是程之逸的言如利剑的“抛弃”。

  刚刚目睹过父亲被凌迟的他,像惊弓之鸟,害怕所有人的靠近。人们都觉得程家独子可以狠心到那个地步,但那个时候的程之逸是如何愈合这道伤口的,只有齐景轩知道。

  所以一开始程之逸和他提出今天的请求时,齐景轩是拒绝的。

  把人领进客厅之后,齐景轩笑着说:“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比起你的城堡,这破屋子怎么这么小!”

  程之逸逗他:“嗯,我家储物间的标准。”

  听到他这么轻松地提到“家”字,齐景轩诧异地扭头,对方坦然地问:“怎么了?”

  变了,这个人变了。

  近距离的观察,齐景轩才看清程之逸的眼睛里没有那层朦胧的忧郁,以及随时随地都会走神的慌张。

  现在的程之逸坦然从容,不需要刻意表现,而是真的释怀了。

  他笑着摇头:“没什么,看你眼角都有皱纹了比较诧异,你那位没花钱给你好好保养啊!”

  程之逸坐了下来,笑着问:“你老提他干什么?这么想见,等事情都处理完了,给你引荐一下。”

  齐景轩没回答,朝齐野摆手:“把东西拿来。”他知道称之逸很急,所以也不打算把追忆往昔和叙旧放在今天。

  “这件事,小警官知道吗?”

  程之逸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

  “为什么?”

  程之逸看着他问:“连你都拒绝,你觉得他会怎样?”

  齐景轩后仰着靠在沙发上,笑着说:“我在你这里就是工具人?十几年的交情比不上那个臭小子,凭什么让我担心你,他什么都不需做。”

  程之逸收起笑容,眼神深幽而坚定:“因为这是最快的办法,阿轩,我已经被这个组织磨得没了耐心,再任由它为非作歹下去,我不知道和时鸣还要经历多少次生离死别,这对于我而言,是另一种精神凌迟,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站着旁观了。”

  正因为齐景轩知道他的决心,所以没有办法拒绝。

  齐野很快提着银色保险箱走到了客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得到齐景轩的眼神示意之后,对方打开了箱子。

  里面的银环散发着寒气,齐景轩从齐野手里接过消毒手套,也递给了程之逸一副。

  屋内的气氛瞬间低压,齐景轩问:“要不要验验?”

  程之逸点点头,对方拿起银环旁边像纽扣电池一样的东西递给齐野:“打开。”

  齐野很快抱着电脑来到俩人面前,齐景轩指着屏幕上的红点说:“这个是靠全球的卫星定位,只要你在这个地球上,就能定位到。”

  程之逸了然:“嗯!”

  齐景轩示意齐野下去之后,又解释:“为了你的安全,我特地让人在里面安装了报警装置,会通过你的心率变化来感知你的情绪。”

  程之逸很感激对方能为他着想到这一步,但他还是嘱咐:“我知道你担心,但你的人不能跟着我,一旦被发现对方不仅会杀了我,那些被挟持的人也会有危险,这不是开玩笑。”

  齐景轩轻轻叹了口气,盯着这个人:“我可以不派人,但你的安全……”

  程之逸笑了笑:“你放心,我有护身符。”说完,拍了拍齐景轩的肩膀,“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齐景轩领着人上楼,好奇地问:“虽然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但是你能找到我,我还是很诧异,情趣用品居然被你当成破案工具,阿逸,你怎么不去找医生啊?和我的人玩这些东西,我怎么着都行,但是对你,我怕我会手抖出问题,毕竟我不是专业拿手术刀的人。”

  程之逸如实回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查那些医生的底细,所以来找你。你别怪我,这么多年不联系,一见面就要你帮忙。”

  “我一工具人能有什么意见。”齐景轩调侃完又认真道,“当年叔父的事,在你还愿意来找我,我很感激。”

  朋友,不是时时刻刻要围在身边,但一定是危急时刻能想到的存在。

  齐景轩以为当年就要失去这位挚友了。

  他说完之后,自顾自地快步上楼,程之逸的步伐却依然迟缓,齐景轩低头看了一眼,一切都明白了。

  “年轻人就是好啊,是不是啊?”齐景轩见他脸红了红,更是逗他,“一会儿,要是你男朋友知道了我们要做的事,怕不是会来枪毙了我。”

  “谁不喜欢年轻人?”程之逸也快了几步,上了三楼,推着齐景轩,“别没正经了,快点儿!”

  齐景轩其实是有益让他心绪放松,毕竟穿刺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适应的。

  程之逸躺在皮沙发上时,齐景轩忽然后悔答应他了,他本来就不是合格的医生,此刻却要他做比医生还要专业的事。

  “阿逸,要不我喊我的私人医生来吧!我真下不了手。”齐景轩几次举起银针又几次放下。

  程之逸闭着眼睛,气定神闲地说:“几年不见,越来越矫情了,实在害怕,和我签一份免责声明,出了人命不要你负责。”

  “说屁话,我这不是怕弄疼你。”齐景轩没好气地说,“衣服脱了,先给你打针麻药。”

  程之逸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当做手术啊,我没多少时间了,快点儿!”

  齐景轩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作为掌控者的气质和节奏全部被打乱了,他看着程之逸脱了上衣,那个刺青,还有身上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程之逸平躺好,又一次闭上眼睛:“别看了,我感冒刚好,别还没行动就病倒了。”

  齐景轩笑着开了空调,拿起针来开始酝酿感觉,他流连着对方身上青紫的斑驳,直言:“他对你可是一点不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也玩这个。”

  程之逸听了这句话,忽然睁开眼望着纯白的天花板,他昨晚说要记住时鸣,不是什么调情的话,他是做好了不回头的准备。

  这一刻从齐景轩嘴里说出来,他才发现他真的舍不得那个人。

  “阿轩,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帮我……”程之逸伤感地说。

  齐景轩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见他正在出神地想念爱人,抓住这个机会,手里是银针和那枚装有定位仪的银环同时出手。

  他的手比外科医生稳得多。

  程之逸的痛觉神经传输到大脑之后,顿时疼得没了知觉。

  他们并不是为了性的快感,所以这种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后背和额头开始渗着冷汗,像身体开了一个豁口,冷冽的风和雪全都灌进来。

  生理眼泪顺着眼角滴到沙发上,齐景轩尽量不去关注这些反应,握着银环的手再次用力,终于穿过去了。

  “好了!”齐景轩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等程之逸从痛觉里缓过来低头去看,银环已经挂在了自己胸口,上面染着腥红。

  齐景轩神色凝重地开始给他处理伤口,嘱咐着:“这几天不能见水,饮食也要清淡,我给你用纱布止血,穿衣服的时候多注意,这些天你需要自己换药。”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份愧疚。

  几分钟之后,程之逸的听觉才慢慢恢复,齐景轩已经嘱咐完了,正问他:“你完全可以带个耳环,项链之类的,没必要……”

  程之逸低声答:“那些东西太过突兀,而且也很容易被拒绝佩戴,我又没受虐症,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

  齐景轩故意酸他:“哦,那这应该是我的福气吧!”

  程之逸现在没多少力气和他开玩笑,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有种昏昏欲睡的困意。

  齐景轩见他双眼迷离,连忙问:“逸!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程之逸气声回答完之后,便再无知觉。

  此刻时鸣正坐在看守所的提讯室里,对面坐着石明寿。

  “老师,今天我来不是为了案子。”时鸣开门见山地说,在郝乐言强奸案上,他并不打算多浪费时间和这位一心认罪的老人纠缠。

  石明寿清了清喉咙里的痰说:“你问吧!”

  他的老师越来越老了,时鸣其实明白对方非要把火引到石明寿身上的原因,他问他:“老师,记得那天问去学校接阿逸下课的时候,你邀请我去你办公室,那时候你说你有东西要我转交给阿逸,是什么?”

  石明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沉吟半晌后回答:“是严师兄留给之逸的东西。”

  “那现在东西还在保险柜里吗?”时鸣还记得那天石明寿是要从保险柜里取的时候,忽然被打断的。

  “应该,应该还在吧!”

  时鸣坐后靠在椅背上,看着石明寿笑:“是什么东西,方便告知吗?”

  石明寿有些犹豫,他说:“其实都是些古董小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之前严师兄一直托我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之逸,一直没机会。”

  “既然不是贵重物品,老师为什么要锁在保险柜?”时鸣试探着问,他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又补充,“如果什么东西都能放进保险柜里,那觊觎的贼可是会越来越多。”

  石明寿听懂了他暗示的内容,他问:“不怕贼多,就怕贼惦记,更怕贼得手。”

  “那不会,上学那会儿,老师虽然不怎么喜欢我,但我好歹跟着您学到不少,这种事情充其量是课后作业,甚至都不能算是期末考试。”时鸣又在暗示他,对方没有得手。

  石明寿放下心来继续说:“说到期末考试,我记得你唯一一次拿过年纪第一的科目应该是《侦查学总论》吧!”

  时鸣跟着他的话头回忆,他瞬间明白了石明寿言外之意。大学四年,他虽然聪明,反应快,但是考试马马虎虎,根本没有拿过任何科目的年纪第一。他笑着站起来和石明寿道别:“是,唯一一次的年纪第一,主要归功于石老师教的很好。”

  石明寿点点头:“师生共同进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