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永生香>第89章 定局18

  他把目光移向了落地窗,夜幕下的天河真的成了“天河”,盛满波光粼粼的繁星,像一条发光的玉带捆缚着井然有序的人间。

  这里的确很美,从周衍舟精心策划,到骗他赴宴,最后把这么多的美呈现到他面前,包括他自己,时鸣还是咽下了口头的质问,直接走到餐桌旁拉开座位,淡淡地说:“吃吧,吃完我还得回去加班。”

  说完,客人比主人还要自觉地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刀叉开始切着盘里的牛肉,再美味的佳肴到了此刻,他都觉得味同嚼蜡。

  周衍舟其实料定他不会走,这三年他在暗处观察了他三年,时鸣的心是他见过最软的心。

  他在他的原则范围里,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分析对方的为难和处境,这是他本性使然,也是他这么多年办案习惯的延续——换位思考。

  他拿起醒酒器走到时鸣身边,要为时鸣斟酒,对方忽然抬手挡住了杯口:“开车呢,不能喝酒。”

  周衍舟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没有讲礼仪和优雅,直接倒了满杯,他举起酒杯看着对面的人说:“鸣哥,我今天生日呢!”

  时鸣低头正在吃着东西,听到这句话,举起面前的空酒杯也隔空对敬道:“生日快乐!”

  说完便放下了酒杯,继续吃了起来。

  周衍舟笑了笑,直接举杯一饮而尽。

  时鸣没抬头地说了句:“这么喝,胃受不住。我留下是想听听你骗我的理由,你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周衍舟眼底泛出了泪光,仿佛下一秒蓝色的液体要掉进空杯里。

  “我的理由你不知道吗?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喜欢你啊!”周衍舟又替自己倒了满杯,放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鸣,像小时候走在街上看到商场橱窗里的玩具,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得到!

  时鸣没接这句话,他知道这个夜足够漫长,他等着周衍舟开口。

  “鸣哥,你我相交不过短暂的一个月。你不知道我从前的生活,也不知道我后来的生活。”他自嘲地轻笑,“你要不嫌我烦,我可以给你讲讲。”

  时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肉,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你救我的那天,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被他囚禁折磨,被迫发生关系。”

  时鸣的手忽然停下了,终于抬眼去看周衍舟。

  “没想到是吗?”周衍舟笑着喝完最后一口酒,“刚到大学的时候,他非常的器重我,总会把我叫到办公室嘘寒问暖,我那时候居然天真地以为他是个好人。直到大一的寒假,放假当天我买了车票准备回家,江涣忽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代驾,送他回家,他喝多了。你也知道一个大一新生,乐理课的卷子还扣在他手里,我不敢拒绝。只好浪费了那张车票,去接他回家,也是因为毁了那张车票,我再也没找到回家的路。”

  周衍舟开始不停地倒酒,喝酒,不停地回忆,把那些不堪彻底剥离出来扔给时鸣看。

  “送他回家之后,我说我要回学校了,明早回老家。他说让我就在他家凑合一晚,第二天早上送我去火车站。当时他给我安排在客房,他洗完澡回到他的房间。我毫无防备,想着第二天早上也省了自己早起赶公交的时间。就这样,我睡着了。”

  说着,那个夜晚撕心裂肺得疼好像又来了,在这种恐惧里,他忽然大笑起来:“那天晚上,他爬上我的床,开始扯我衣服。我被惊醒之后,他用他那肥硕的身躯压着我喘不过气来,我惊呼着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他想要我,从见我第一眼开始就想这样。我激烈的反抗,咬他,踢他,用拳头砸他。可惜后来,我被绑到了那张床上,能不能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个寒假,我被他关了十天。”周衍舟抽吸着鼻子,“你知道吗?鸣哥,你知道,就是人在被囚禁,被折磨,被非人虐待的时候,绝望和希望其实是正向增长的,我的绝望一点点占据上风的时候,我的希望也在负隅顽抗,我一直在等人来救我。”

  时鸣看他又要倒酒,开口阻止:“别喝了,醒醒酒,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可惜没有人来,一到晚上他会拿着各种利器刺激我,因为他说喜欢我的叫声,有时候去剜我的胸口的肉,有时候会在我身上雕花,但更多的时候,是被他暴打一顿,他的脚可能会落在任何地方,我的头,我的腹部,还有那里,我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是他说,没必要有这种能力,反正不会给他生孩子。”

  时鸣虽然隔着他很远,还是能看到对方在发抖,他有些不忍:“别说了!”

  “鸣哥,你一个警察,还怕听这些吗?”周衍舟眼底通红,戏谑着问。

  “怕。”时鸣毫不犹豫地回答,“从我第一天入警到现在,每天都在怕这些东西。”

  “自虐狂!”周衍舟评价他,“怕还当警察?”

  “因为你们比我更害怕。”

  周衍舟听了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手持酒杯里的液体也剧烈地摇晃起来,那些没日没夜的折磨,无数次想寻死的瞬间,红月清吧里那间房的红光,全都铺天盖地地涌来。

  时鸣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起身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周衍舟听不到这句话,他撑着桌沿艰难地站起来,却像不受控制地飘逸,手开始痉挛着难以舒展。

  时鸣扶着他:“我送你去医院。”

  “别,别,”周衍舟拒绝道,“我缓一缓,你扶我回卧房。”

  正如那名服务员所说,周衍舟今晚包下了整层,时鸣扶着他离开餐厅,绕过几个走廊到了总统套房的门口,门没有关着。

  时鸣扶着他进去,门锁落下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太对,时鸣微微皱了下眉,身边的人开始难受地呻吟,时鸣还是把人扶到卧房的床上,又出客厅替周衍舟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周衍舟虚弱地答了句:“谢谢!”,伸手去接,他修长的手指将时鸣的手包覆而上,微凉的触感让对方直接抽回了手,水杯掉落,滚烫的热水飞溅到时鸣的裤腿上。

  周衍舟急忙起身去查看时鸣的腿,对方后撤一步,把他从床上直接拉了起来,时鸣握着他的手腕,渐渐用力:“别演了,我已经被关进来了,有事直说。”

  周衍舟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还进来?”抬起另一只手要搂时鸣的脖子,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格开。

  时鸣盯着终于摘下面具的人,眼神里染着愤怒,低吼道:“我进来是因为你在难受,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知道你在演戏,我也得去想那百分之一对你造成的结果,明白了吗?”

  周衍舟没想到时鸣会这么直白地回答,他从他的抓握里抽出手来,跌坐在床上,喃喃自语:“我和江涣的关系持续了三年,我在地狱里挣扎了三年,每一天都在等,等那个能来救我的人,也是那三年我幻想出了一个人,一个跟在我身边的隐形人,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在我被江涣折磨羞辱的时候,我甚至会听到他的哭声,我安慰他没必要自责,等我被关在笼子里,饿到昏厥的时候,他告诉我再等等,他很快就会来了。然后就到了红月清吧,当时江涣大概是没想要我活,我也做好了死的准备。”

  说到这里,周衍舟忽然激动地站起来,看着时鸣,他声音颤抖地说:“鸣哥,就在我最后一丝希望淹灭的时候,你来了。陪在我身边三年的人来救我了,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盖在身上,遮住那些耻辱,你把所有带着窥探欲的人挡在门外,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的心活了。”

  时鸣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语气缓和道:“我也说了很多次,那只是我的职责,无论那天那张床上躺着的是谁,我都会那样做,和是不是你周衍舟毫无关系,我”

  “但对于被践踏了三年的我来说,有关系!对于一个满身污浊,连被人碰都觉得恶心的人来说,你愿意抱我啊,时鸣,你为什么愿意去抱我?又为什么救了我之后,心底还要再装另一个人?”

  周衍舟歇斯底里地冲着时鸣吼着,眼底染过猩红,像一只久陷囹圄的困兽,在对着世界的不公咆哮。

  他有怨,也有恨,但在这种怨恨的撕扯之中,他只想得到这个人。

  时鸣双手轻轻下放,安抚对方:“好,我们不讨论这个,你我的立场完全不同,我同情你屈辱的三年,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早点出现去解救你,我甚至尊重和理解你对于那个隐形人对执念,所以也请你明白我的立场,我是警察,我不属于谁,你不能要求我对我救下的每个人都负责,这样对我不公平。”

  周衍舟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嗯,所以今晚我们让这种畸形的关系的彻底结束。”说着,他开始解自己的西装外套,“在你救下我之后没多久,我出院了。可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患上了严重的性依赖,我曾经去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也吃过很多药,可惜都没有用。”

  他解着最后一件衬衫,声音又低又缓,慢慢地凑近时鸣:“后来我开始放纵自己来缓解这种难受,我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当成是你。”

  时鸣一把握住他脱衬衣的手,语气清冷地说:“穿好衣服,我当你这些话是醉话,把门打开,我还有事!”

  话音刚落,周衍舟顺着对立的姿势,直接搂住了时鸣:“我什么都能为你做,甚至是程之逸给不的那些体验,就今天一晚上好不好?自从知道他失忆之后,我再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鸣哥,你不能嫌我脏,你不能。”

  时鸣甩不开这个像蚯蚓一样黏腻的身体,他眼底终于浮现出了厌恶,从一开始被设计,被欺骗,到现在被关了进来,接受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示好,时鸣的愤怒值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

  他双臂从两人之间的空隙处伸出,直接绕着对方的肩膀用力地撑开这个搂抱。

  周衍舟的肩胛骨一阵发麻,时鸣没理会他的轻喊,瞬间别臂将人反扣到身前,押着他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时鸣后脚一扬将浴室的门重重地拍合,把人提到镜子前,撑着周衍舟的手臂迫使对方抬头。

  他终于开口了。

  “这三年你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徐舟?不是你这张动过刀子的脸还有哪里不完美,是看看你的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不堪的。我是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不论他是受害人还是嫌疑人。江涣欠你,这个世界欠你,所有人都欠你,你把自己的伤痛变成无法愈合的鸿沟,把每一个想去靠近你的人都推进去,然后可笑地绑着我,说我是你和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周衍舟,我何辜啊?”

  被时鸣压着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周衍舟笑出了眼泪,这些话仿佛是千钧巨石压在他的身上。

  “鸣哥,就一次好不好?我答应你,过了今晚,我不再出现,你不是说你理解我吗?那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徐舟也好,周衍舟也好,就一次。”

  时鸣愣了,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像极了毫无灵魂的鬼魅,笑容,语气,都带着令人反感的恶寒。

  他松开了他,打开了浴室的门:“最后一句话,我当今晚都是你醉酒的胡闹,开门,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又请你喝茶。”

  “是因为程之逸吗?你睡我一次,会背上对他不忠的罪名,你害怕这个,对吗?”周衍舟看着镜子里的背影。

  “和他没关系,有没有他,我都不可能如你的愿。”时鸣说完,正要走出了浴室,身后的人忽然道:“如果我说,他现在身边有我的人呢?你也还拒绝吗?”

  时鸣猛然转身盯着他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周衍舟也转过身来,身上的熨烫好的衬衫早已揉皱,胸口染着粉红,还有刚才被时鸣压制的一些划痕,他笑着说,“他现在除了对论文考核焦头烂额以为,应该会感觉得到冷,因为瞄准镜的十字线正对着他的头。”

  周衍舟扯着时鸣的衣襟,把人拉了回来,一只手缓缓地缠过他的腰,另一之手开始解他的纽扣,声音低了几分:“我好言相劝的时候,你非要和我讲道理,现在把局面弄成这样,开始听话了?”

  时鸣的胸膛剧烈地浮动着,他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着周衍舟这些话。

  对方却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低笑说:“你刚刚不是说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也要去想那百分之一的影响吗?那现在轮到程之逸身上了,是不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你都不敢去赌呢?”

  说话间,时鸣内衬的扣子已经都被解开,周衍舟冰凉的手就流连在他的胸口,微微仰头用唇去碰对方的侧颈:“真好闻,鸣哥你身上真好闻!吓傻了吗?”

  说话间,周衍舟已经放开了他,看着时鸣此刻的表情,他有些想笑:“就一次,等我们完事儿之后,我立刻告诉我的人撤,这里都开了屏蔽,你的消息和电话是传不出去的,鸣哥,想清楚了就出来,我在床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