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 安定看着拓真眼部的两个黑眼圈感到特别的无奈, 秀贞倒是(自认为)凶狠地瞪了笑容温和的审神者两眼,随后巴巴地凑到拓真身边对他嘘寒问暖。

  “午睡之后接着过来道场……不。”审神者话说到一半突然又改口, “这次我们去后山。”

  “?”埋头苦吃的拓真听到这个消息, 抬起头来看了审神者一眼, 不过他并没有询问关于改换地点的事情, 而是指出:“你很急切,为什么?”

  “因为你只有一周的时间来进行学习哦, 拓真。”审神者放下手中的筷子, 十分平静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哎?!”安定很惊讶, 只用一周的时间来掌握灵力?虽然拓真的进度很快,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赶吧?

  拓真点了点头, 倒是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他总觉得审神者说的学习并不是指“灵力”,这家伙明显更在意他的战斗力。

  “哼, 一周的时间完全足够了!”秀贞抱着胳膊, 信誓旦旦地说, “主人一定可以的!”

  安定伸手去把小付丧神提溜了过来:“吃你的饭!”

  “哦……”

  把秀贞摁了回去, 安定皱着眉有些不解地问审神者:“为什么这么赶时间呢?虽然拓真已经掌握了‘灵感’, 但是这也不过是一只脚踏进了灵能界的门而已……”他看了一眼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拓真,这家伙不在意不代表他能不在意。

  如果只是单纯的学习灵力的话, 为什么这么急切呢?而且光看审神者这两天对下午的安排, 他并不只是单纯地教授拓真灵力, 不然他为什么要求检测拓真的剑道水平呢?赶时间学灵力的话, 应该不会花时间在这上面才对。

  “因为时间不充足了,安定。”审神者温和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可是这样的答案对于安定来说就跟没得到回答一样→_→

  “时间……”安定简直一头雾水,可是审神者给了这个答案之后便再也不肯多说什么了,他也没有办法。

  “大人们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秀贞挥着自己的小勺子——他还不能灵活地使用筷子——嗤之以鼻地说,“装神弄鬼!”

  “秀贞!不可以没礼貌!”安定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再怎么说审神者也是拓真的老师啊,个熊孩子。

  秀贞捂着自己的脑门委屈巴巴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安定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审神者道了歉,审神者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这个小家伙还挺护主的,见到拓真被他揍过的样子之后,就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了。

  吃完饭,拓真就准备去睡午觉。秀贞放完餐具后就拽着拓真的衣角,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试图蹭他主人的被窝,“主人我们一起睡嘛!”

  “……”拓真揪着他的后领,直接将他扔给了安定。

  安定抬起手就敲了一下秀贞的脑门儿,警告道:“今天早上的事情忘了?”

  说起来今天早上,秀贞起床后见他主人还在睡,于是就兴冲冲爬起来试图钻进他主人的被窝里,结果差点被本来就没睡好的拓真给拧断脖子,好在安定刚巧推门进来准备叫他们起床,也就及时地把秀贞给拽了回来。

  秀贞撅了撅嘴,狡辩道:“那是因为主人对我的气味还不熟悉,多在一起睡睡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嘛。”不等安定说什么,他就举了个例子,“你看,妈咪你就没事。”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跟他同床共枕的想法好吗→_→

  “你可够了吧。”安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现在就像个奇怪的痴汉一样。”

  “痴汉是什么?跟近藤先生和小猿小姐一样?”秀贞不屑地轻嗤一声,“那我可不一样,主人是爱我的。”

  “……”真是有自信啊秀贞→_→

  *

  火。

  焚天灼地的熊熊烈火充斥在眼前,一眼望过去根本就看不到边际。

  画面一转,火焰如退潮的海浪般迅速退去,丝丝缕缕的白烟开始在眼前汇集。将这层阻碍视线的烟云拨开,又是一副崭新的画面。

  视野之内有两拨人。

  右手边的人数众多,有穿着狩衣戴着乌帽的阴阳师、有戴着斗笠持着杵棍的僧侣、有着白衣绯袴的巫女……数不计数的各方灵能者,除此之外还有黑手党、王权者、他们的氏族、权外者等里世界十分活跃的家伙们。

  而左手边却只有一个人。……或许还要加上一长一短两把刀。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双方之间界线分明相距甚远,遥遥相望,中间就像隔着瀚海深渊一样。

  人数较多的一方有不少熟人,他们似乎在对那个人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或喜或忧,可是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青年却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寡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

  右边的人似乎对他这样的反应早有预料,摇了摇头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这之后,青年仿佛就像被打开了开关的精致人偶一样,提着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地朝他对面的人们走去……

  火再一次席卷了整个世界,右手边的人全部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那个拿着刀的青年。而且,被他握在手中的两把刀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把。

  火焰燃烧带起的热空气将他披在肩上的栗色卷发吹得扬了起来,黑色的和服映上了明明灭灭的火光,袖摆和衣角也随之摇曳着。他抬头看着被烈火映成一片红的天空,目无焦距,无机质的蓝色双眼中除了火焰的颜色就再没别的了。

  燃烧的火焰很快又消失了,繁星密布的夜幕在头顶铺开,青年的脚下出现了一片深蓝色的海洋。他就像不受重力影响一般光脚站在海面上,偶尔有风吹过,拂起他的发丝和衣角,海面上带起的细小浪花在他脚边顽皮地打了几个滚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青年松开了手,被他握在手中的刀也随之落下。他合上双眼,敞开双手往后倒了下去,平静的海面甚至没有溅起一朵水花,就像个无比温柔宽容的母亲用她的怀抱接纳了在外奔波许久、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的孩子一样。

  很快,他就被海水淹没。

  之前扔下的刀早已不见踪影,只留青年一个人缓慢地往下沉,不知道最终会沉入何处,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触到可以停下的地方。

  牙晓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了。

  可是没有哪一次看到这样的梦不会觉得震撼与悲伤。

  ……

  时之政府特殊派遣部队驻地。

  长长的蚊帐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将房间中唯一的一张床给笼罩起来,就像一个独立的、与世界完全隔开的一小方天地。

  透过蚊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平躺在床上的人影。

  这时候,空旷的房间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脚步声。皮靴后跟不紧不慢地磕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每一声都清晰得仿佛敲击在人的耳膜上一样。

  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拨开了层层叠叠的蚊帐,一个转身,来者坐在了床边,束在一起的蓝色长发直接铺在了雪白的被子上。他摘下皮手套,伸手拭去了躺在床上的人眼角落下来的一滴泪水。

  “你又梦到那个场景了吗,牙晓。”

  “哦哦~骸君也来了吗?”轻佻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兰也走进了这个房间。“真的是好久不见呢~”

  “kuhuhuhu~”六道骸转身看着白兰,笑着跟他打招呼:“的确是好久不见呢,白兰先生。”

  “喂喂——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啊?”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个神父打扮的中年人,而他还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墨绿发色的年轻人。

  “哦哦~就连磐先生和流君都来了啊~”白兰双手插着腰,笑嘻嘻地看着一同前来的两人,“嗯~我看看,还有谁没有到呢?”

  “是鸦先生哦,白兰先生。”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提醒道。

  “哦哦哦!对哦!”白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嗯嗯,不过这会儿鸦先生应该在给拓真君上课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似乎要上一个周的课呢。嘛,时间也不长,反正一眨眼就过去了。”

  “所以大家这会儿聚在这里干嘛呢?”神父打扮的中年人腔调懒散地问,漫不经心地扫了躺在床上的牙晓一眼,“听说最近做梦很频繁啊,这样的话身体真的受得了吗?”

  “哎呀哎呀,磐先生是不是都忘了~”白兰笑眯眯地说,“我们不是早就死了嘛~”

  “说得也是哦。”

  几人十分随意地闲聊了两句,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们往门口看去,敲门的是执勤队的队长正一。

  “呀~是小正啊~”

  正一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请大家去大厅吧,苍介大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们了。”

  *

  另一边。

  因为被审神者要求禁止靠近后山,所以无论是本丸的刀剑男士们还是安定和秀贞,在本丸里听到从后山传来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声响时都免不了有些心惊胆战。到后来他们实在是耐不住跑到了距离后山比较近的地方候着,至少能在这场出人意料的切磋结束后,第一时间知道双方的情况。

  “话说……这是准备平了后山多开辟一些耕田吗→_→”

  “……把你的乌鸦嘴闭上。”尽管只是安定的玩笑话,但清光听到后的脸色莫名就是一黑,他才不愿意加重畑当番好吗!

  从不知道自家审神者也能暴力到可以拆山的刀剑付丧神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唏嘘。

  除此之外,也有付丧神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种程度的战斗……真的没问题吗?”打得很激烈啊看起来……因为审神者坚决不让他们靠近,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得知两人的情况。尽管对自家审神者的实力莫名自信,可是毕竟他们平时对审神者的印象就是温和可亲,也没亲眼见识过审神者火力全开的情况,心里总归是有些没底的。

  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到天边的云都被染成了红色,烛台切等人也把晚餐准备好了,审神者这才慢悠悠地从后山走了出来。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审神者身上的衣角甚至都没有一丝凌乱的迹象。

  而且走出来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主人!”本丸的付丧神们不约而同地拥了上去。审神者笑了笑,不厌其烦地一一安抚着叽叽喳喳询问他状态的小短刀们。

  安定和秀贞看到审神者身后没有拓真的身影时都有些不可置信,拓真呢?难道被打得走不动道了???

  这个问题立马得到了审神者温和无比的回答:“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太好呢,就麻烦你们把那孩子送回去啦。”

  “……”不是,你这个文系审神者真的没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