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拓真和安定好不容易排到登记处时, 一个十分令人尴尬的问题出现了。

  “……那么注意事项就是这些, 现在请填写一下个人信息……怎么了,两位先生?”报名处的登记小姐一脸疑惑地看着毫无所动的两人。

  拓真和安定盯着在他们眼里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莫名沉默了。

  不识字怎么办?

  这是个非常大的问题。

  不过训练有素的登记小姐见两人犯难的模样, 自己拿过笔,十分耐心地询问了需要两人填写的信息, 帮他们一一填上。

  “谢了啊。”拓真从包里摸出一盒pocky, “请你吃。”

  “真是客气了这位先生。”登记小姐笑着接受了拓真的善意,然后给两人报了各自的号码, 让他们自行记住。

  “1567和1568号,”安定念了一遍,“前面的人似乎很多的样子, 不知道今天能排到几场。”

  拓真走到室内就摘下了口罩,和安定一起走到一楼格斗大厅, 随意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擂台有很多, 两两一组三分钟一场, 应该会很快吧。”

  “希望如此啦。”

  两人坐在观众席上观察了一阵, 发现站上擂台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的水平,于是也不再关注,而是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你的战斗方式是怎样的,我倒是很好奇。”拓真用手托着下巴, 偏着脑袋看向安定, “刀的话, 清光没关系吗?”毕竟安定的本体是打刀, 而他寄宿的清光已经被磨成胁差了。

  安定笑了笑,“想知道的话,之后自己用眼睛看不就行了?”

  “说得也是。”拓真点了点头。

  “不过一开始我并不打算拔刀啦。”

  “哎——?”拓真看着擂台上你来我往的交手,拖长了声音,“是他们太弱的缘故吗?”

  “也不是这么说,两百层以下似乎都不能使用武器,而且……”安定露出了个无比清新爽朗的笑容,“拔刀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砍死他们的。”

  “……”所以说还是觉得他们太弱了嘛。

  坐在两人身后的里伯:……果然这个小少年也不是个善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广播里就响起了报号声。

  “1568,是我哎。”安定站起身,四处眺望了下,“擂台的话……啊,在那里吧。”

  安定跟身边的拓真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去了。”

  “加油哦。”

  “知道啦。”

  安定离开后,里伯施施然地走到了拓真身边坐下。

  “你们真有趣。”

  拓真从包里扒拉出一盒pocky,咔嚓咔嚓地吃着,“你真烦人。”

  “你们之间看起来很亲密,实际上中间却像隔着天堑一样。”

  拓真自顾自地吃着,根本不搭理他。

  里伯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说:“他看着你就像在看另一个人,而你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咔嚓咔嚓咔嚓。”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里伯与拓真一样把目光放在了已经走上擂台的安定。

  即使穿着宽松的卫衣运动裤,少年的背影看起来也是十分纤细,整一个弱不禁风的样子。然而谁能想到这个纤细瘦弱的少年在面对比他高大许多的对手时,却显露出了令人惊讶的实力。他迅速绕到对手身后,无比轻盈地跳了起来,接着对准对手的后颈就是一手刀,下一秒,高大无比的对手就两眼一翻,“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明明就很照顾他,为什么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呢。”里伯偏过头看着拓真,“明明你在看来抓你的我也好,看餐厅的侍应生也好,看街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也好,你的眼睛里都不是这样的。”虽然冷漠至极,但至少那还是看人的眼神。

  拓真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最后一根,就在里伯以为他这次也不会回答时,拓真开口了:“他是我爸的刀嘛,当然要照顾好啦。而且刀跟人又不是一个概念,你要我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他?”

  里伯有些疑惑,小少年是他爸的刀?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里伯再说什么,广播里已经念到了拓真的报名号。

  “都说了一个星期就是一个星期,我又不会跑,”拓真慢悠悠地站起身,“屁/股后面跟着只小虫子总是很烦的。”

  “你会因此生气吗?”里伯笑眯眯地说。

  “生气倒是不会啦,毕竟这是你的工作,我还是能理解的。”拓真走上台阶头也不回地说,“只是偶尔就是忍不住想要撕掉这些家伙。”

  说到这儿,他突然侧过头来,原本蔚蓝的眼睛被灯光渲染得阴暗无比,看起来骇人极了,“你知道的,有的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不高兴。”

  “哦呀,”里伯惊叹一声,这会儿他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做得出来屠杀三万人的壮举了,“真是可怕呢。”

  拓真把空了的纸盒子扔进台阶边的垃圾桶,几步离开了观众席。

  ……

  安定站在擂台的出口处,看到迎面而来的拓真,冲他挥了挥手。

  “裁判让我直接去五十层。”他给拓真看了手上的字条。“按这样的晋升速度,今天到一百层应该没问题吧?”

  拓真点了点头,“也不一定,毕竟五十层的情况跟一楼肯定又不一样啦。”

  “说的也是……”

  拓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脚下不停地往擂台走。

  “我在观众席等你哦。”

  “知道啦。”

  等拓真走上擂台的时候,他的对手已经站在一边等着他了。而且冤家路窄,正是之前跟他们在天空竞技场门口有冲突的男人。

  那男人一见是他,狞笑两声,“怎么是你?你的小情儿呢?”

  拓真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不过跟个身娇体弱的家伙打也没意思,他应该就在观众席上看着你吧?”那男人龇了龇牙,“这里可没什么禁止争斗和滥杀无辜的规定,要是看到你死在擂台上,你的小情儿……”

  “啊抱歉。”拓真举起手冲裁判示意了下。

  裁判看向他,“有什么问题吗,这位先生?”

  “能快点开始吗?我比较赶时间。”毕竟今天之内没打上一百层就没地方睡啊,虽然睡哪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是能睡床干嘛非要去睡天桥呢?

  裁判点了点头,“请稍等,选手们的报名信息正在录入中。”

  “好吧。”拓真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喂,小子!敢无视我?!”站在他对面的男人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拓真这才施舍一般地递了个眼神给他,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别着急嘛……”

  这时候,对他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的裁判举起手,“好的,信息已经全部录入,请问两位选手准备好了吗?”

  “啊,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小子碾死了!”男人十分兴奋地说着,双手抱拳,指关节发出“咔嗒咔嗒”清晰无比的响声。

  拓真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那么——开始!”

  话音刚落,站在拓真对面的高个子男人双手握拳,脚下不停地朝拓真冲了过来。

  拓真慢慢抽出插在兜里的右手,在男人的拳头距离面门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击在他的腹部。

  “呃!”直面这一拳的男人顿时感觉自己就像被铁锤砸中一般,五脏六腑都快被击碎了。

  “想死我就成全你嘛,”拓真的声音悠悠地在他耳边响起,“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

  说着,拓真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接将男人砸进了地板里。

  “咳!”深深嵌入地板中的男人忍不住咳出一口带着黑红碎块的血。

  拓真在男人身侧单膝跪下,面无表情地对着男人的腹部一拳一拳接着一拳,“少年我啊,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啊!”

  “被人用奇怪的招式烤死还不得不灰溜溜地跑掉,真是太丢脸了,要是让八嘎阿舅知道了,肯定会被嘲笑死的。”

  “啊啊啊!”

  “拓真!”原本坐在观众席上的安定突然站了起来,皱着眉高声呼喊。

  这声呼喊几乎引起了整个格斗大厅的人注意,但是被呼喊的人却半点没放在心上。

  “说起来这会儿阿妈的信应该也寄到飞船上了,要是被八嘎阿舅发现了根本就不可能落到我手里了啊。”

  “啊……咳咳!”

  “虽然说阿爸阿妈都很强,但是毕竟他们又不像我这个怪物一样……”

  “……”

  “冲田拓真!”

  “……那个,这位先生……”裁判瞥了一眼已经凹下去很深,碎石和血肉溅得到处都是的地板,忍不住有些磕巴地试图打断拓真的自言自语。“你的对手已经……”死了啊……

  “万一他们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像这个杂碎一样,一眨眼就死掉了怎么办?”说完这句话,眼神幽深的少年高高抬起右手,使出了最后一拳。“轰隆”一声,整个擂台直接裂成了两半。

  “我可是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啊。”

  半边脸染血的少年施施然地站起身来,仰头看着灯光刺目的天花板,“非常非常生气的。”

  整个格斗大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亲眼目睹拓真将一个比他还高大半个头的成年男人锤成肉泥,而且用的还只是单纯的肉体力量,里伯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之前他还说一个人有没有犯罪倾向自己是看得出来的,啧啧,这一幕发生在眼前简直就是对他这句话的啪啪打脸。

  果然,当时看到少年的第一眼,那种心脏不停叫嚣着要远离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这就是只即将逃出牢笼的野兽啊。

  随即里伯又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脸怒容的安定。

  拓真口中,这个小少年作为刀的含义,他大概也懂了。

  真是可怕啊,冲田拓真那个家伙。

  ……

  直接从几米高的观众席上跳下来的安定几步冲到擂台边,“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发什么疯!”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拽住拓真还在滴血的拳头,然后对裁判说,“给这家伙也批到五十层好了。”

  “啊?哦、哦!”有些呆滞的裁判立马反应过来,在信息录入机上按了几个按钮,一张写着五十的字条就被打印了出来。

  安定一把抢过代表晋级楼层的纸条,拉着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