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沛问得冷静。
林雾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股别扭打哪来。
有些人一上午和别人姐姐长姐姐短，到了自己这里开始征求意见了。
她不说话，秦思沛就当她不让，等了片刻还是转身去拉门把。
球形门把凉凉刺入掌心，把秦思沛的委屈勾出来，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见路边被人欺负的奶狗，身子圆溜溜，胖尾巴笨拙地甩，哼唧唧要主人摸。
秦思沛眼里漾出些许笑意，原来自己现在是这个样子吗？
她很想要亲近林雾，所以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多呆一会儿她就会好得多。
身后不说话也没动静，秦思沛调整呼吸，觉得自己好多了的时候，她转头朝林雾笑了笑：“我出去了。”
秦思沛衬衣袖口放下来，端正地系着，灯光透过衣料勾勒出腰身，她整个人都半透明了，发丝也在发光。
林雾眼中像是出现慢放镜头，走廊灯光强势挤进病房，把思沛身影拉长投在林雾手边。
病床上手指微动。
她的样子很美好。
让人觉得，如果她刚才笑得不那么勉强就会更好。
林雾过回神。
搞什么。
林雾咬唇，问自己，你在搞什么？
*
走廊里，思沛靠墙拿出手机。
她再次点开网页，一张张划开图片。
获奖的是她早几年写的几行现代诗。
可是署名的作者却是别人。
她手稿很多，一大部分都留在家里。
而她母亲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小，从她开始写第一篇获奖作品开始，秦思沛的东西她都要。
所以其实她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小诗会挂在妹妹名下。
这篇小诗……
秦思沛再看去，确认它经过了父亲或者母亲的润色修改。
秦思月才刚上高中，用上秦思沛的作品，就算只是她大一时的日常习作，也足以让思月一鸣惊人。
连白灿灿都第一时间知道了。
这首诗白灿灿有印象，是因为当时秦思沛就是在她身边写的，她觉得思沛超有才华。
但她不可置信，所以给秦思沛打电话。
秦思沛没否认，白灿灿很担忧，她说，这样既伤害思沛也伤害思月。
秦思沛翻开几个小时以前的消息，准备回复。
手指放在发送键还没按下，一个电话打进来，界面就变了。
秦思沛走到另一边的露台上，按下接听。
“妈。”
吕诗声音不悦：“管家说你两天没回去？”
秦思沛说：“恩。”
吕诗责备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我们从小教你守规矩。”
秦思沛：“恩”。
吕诗皱眉，她不喜欢女儿这性格，和谁都不亲。
她问秦思沛：“最近写作怎么样，写出来了几篇？”
秦思沛沉默着：“没有。”
“瓶颈期这么久？”吕诗皱眉。
想着这时候不能逼迫女儿，她语气和缓不少，“那你在外面多转转吧，找找感觉。刚才是妈不对。”
她道歉，但却还是为了让她多写。
没有挪用她作品的只言片语。
夜风扑在脸上，把秦思沛那点都期望打碎。
吕诗想起个事，扬起语调叫女儿：“斯木。”
听到自己的笔名，秦思沛皱眉捏紧手机。
吕诗：“刚才参加活动沈教授还提起你，问你想不想去她那读博？”
秦思沛抿唇，她已经申请好Y国导师，她自己想到一个没有认识人的地方去，想要自己一个人生活，这事谁都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吕诗：“算了算了，当面再说，我和你爸爸明天上午到机场，你在家等我们。”
秦思沛捏紧手机：“知道了。”
她父母的日程表她下午已经收到，百忙之中来K国，让她一定要回外公家。
吕诗那边还有事，很快挂断电话。
这次对话还是熟悉的味道，关于那首诗，关于她为什么不回家，母亲一个字也没提。
秦思沛觉得有些冷，她抬头看天，正巧一颗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
这个季节天色说变就变，大雨猛然瓢泼。
秦思沛仰头，心情因为这雨暂时放空。
她闭眼睛，感受那种轻松，让雨肆意泼在身上。
身后忽然传来响动，林雾声音传来。
“你有病？”
秦思沛回头，毯子猛地盖在她身上，扑得她后退了半步。
林雾没表情地看着她。
秦思沛抿唇，微弱地弯了眼眸：“你力气很大。”
林雾没搭茬，她根本没有用力扔。
林雾瞥了眼值班护士，用中文说：“谢谢。”
护士耸肩。
林雾站着没动，秦思沛习惯性翻译：“她说，不要两个人都生病了，奇怪的中国女孩。”
“嗬。”林雾睨她，“怪也是你怪。”
秦思沛用厚实的毯子擦头发，语调轻轻的，问她，“你换了睡衣。”
是她选的，看上去很合适。
林雾看了她一眼：“回去洗澡。”
秦思沛没动，林雾走到半途停下来，偏头：“现在就去。”
*
洗澡换好衣服，秦思沛很快叫车回医院，路上她想了想，给邵琪打电话，说自己明天要走的事。
邵琪很震惊，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秦思沛告诉她是家里的事。
邵琪听出她语气沉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不熟。
秦思沛让她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接替自己，自己都会安排好。
邵琪当然是恩恩恩，然后挂了电话。
反手邵琪就一个电话给林雾拨过去。
响了一声感觉不对，邵琪又给挂了。
林雾拨回去，邵琪很惊讶：“你没休息吗？不好意思我刚刚给忘了你还在生病。”
“……”
林雾：“有什么事？”
邵琪呃呃呃，然后说：“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没事。”
林雾拉下声音：“什么事。”
邵琪赶紧说了：“就那个小思沛，家里有事要提前走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人家，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邵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谁叹的。
手机在掌心里发烫，林雾攥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怔了一下才知道邵琪说的是谁。
有人把心里挖空了一块，林雾没理邵琪的絮叨，抿唇直接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