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岫在,万古长青”“梁军兵临城下”◎

  望着那被呈上去的账簿, 秋蝉不敢置信,支撑着他脊梁的最后的底气也四散来,有些颓废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心底祈求着, 祈求薛岫拿到的是假的。

  却又有些疑惑, 账簿是他亲手烧的, 为什么薛岫的手上会有。

  难道,秋蝉惊惧地抬眸望着上方,缓缓直起身子, 神色莫名。

  “秋爱卿, 你可知罪。”

  赵怀泽淡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他合起手中的账簿, 放到李泉的手中, 声音微冷道:“秋爱卿,出任主考官,收受贿赂不少啊。”

  秋蝉看了一眼赵怀泽后, 又瞋目裂眦视着薛岫, 缓缓从地上起身,硬气道:“臣不认,臣从未有过收受贿赂一事。”

  他看向薛岫,神色不爽,怒瞪着眼:“我不知薛相从何处找到的证据,以此来污蔑我。”

  他一身正气, 仿佛他说的是真的, 他没有做,他是清廉的官员。谏议大夫看着他那模样, 气得一口气哽在喉中, 上不下去下又下不去, 呼吸困难,大喘息着,若这不是金銮殿,都要冲上去,拼上自己的老命,也要教训秋蝉。

  薛岫冷面,轻笑一声:“秋大人莫非以为岫会拿出假的?”

  秋蝉心中微怔,面上依旧硬气道:“自然,我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岂会为了五斗米折腰。”

  知晓秋蝉是何模样的人嘴角都抽抽,但他们没有站出来指责秋蝉的不是,甚至还想作壁上观,试图通过此事,摸清薛岫的底细。

  虽说薛岫于才华一道上,傲然于朝堂之上,可这“权”字,岂是那几本书能说得清道得明的。

  若今日薛岫真的拿出证据,拉秋蝉下马,算是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在他手下任职的官员,不分老少,皮都在紧起来。

  薛岫淡然道:“秋大人,有些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你也知道那账簿上涉及多少人。”

  薛岫淡漠的眉眼扫过朝堂上的诸人,他视线所到之处,有不少人视线飘忽或低下头,不敢与薛岫对上。

  特别是尹御史,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出汗,他和薛岫早有争端,若真让秋蝉的事在朝堂上暴露,薛岫可是心里门清,他儿子的考卷是何人的...

  尹御史微阖着眼,微咳一声附和道:“薛相所言是极,陛下,既然秋大人不相信账簿是真,让他亲自看上一眼一切自然明了。”

  赵怀泽迟疑,他眼神落在那账簿上,手指轻敲两下,像是在思考中,又像是心虚。

  是的,在秋蝉眼中,这就是心虚的表现,他眼神微冷,冷哼一声道:“陛下莫非是想让薛相从我手中接过主考官一职,特意设下圈套,想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定夺秋某的最。”

  薛岫蹙眉,“慎言。”

  秋蝉不满瞠目道:“慎言,薛相好大的官威啊,今日薛相敢以莫须有的罪名定我的罪,来日,指不定是在场诸位中的某一位步我的后尘。”

  他衣袖一甩,愤恨的哼着,仿佛不畏强权的清流。

  他现在就是在赌,赌薛岫呈上去的账簿是假的,只要让他亲眼看那账簿一眼,从中找出破绽,那今日危机便能安然度过。

  秋蝉更是怀疑,那呈上去的账簿不过是白纸一张,什么东西也没有写,不然,赵怀泽为何不敢让他瞧上一瞧。

  “秋大人,可知你此举是在忤逆陛下,是夷三族的大罪。”

  “若我不为自己争上一争,任由你空口白舌,凭空污蔑,认下那罪名,也逃不过一死。”

  说到最后秋蝉都坚信自己从未做过那些事,在这群文人中,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死后的污名,那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赵怀泽手肘抵在扶手上,撑住下颌,下巴微抬,温和道:“秋爱卿,不必惊慌,朕还未准备要你的性命呢,李泉。”

  李泉明悟,他捧着账簿走到秋蝉的面前,双手奉上。

  秋蝉放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握紧,青筋冒出,心跳动得极快,仿佛在倒计时,催促着他赶紧上路。

  他牙关微咬,脸颊上的肉紧绷着,双手接过李泉递过来的账簿,手指搭放在扉页,不敢翻看。

  在所有人急切催促的目光下,秋蝉缓缓打开,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脏骤停,不敢相信。

  是他的,但这怎么可能。

  秋蝉傻眼了,他呆滞地看向薛岫,不死心的继续向后面翻阅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人名出现,就连赃款都清清楚楚。

  尹御史看着秋蝉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连忙心里警惕着,这事大条了,他的事可不能闹出来。

  不过尹御史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薛岫和赵怀泽没有开始就拿这事说是,代表还有转回的余地。

  尹御史微咳:“秋大人,那上面写的是真是假啊。”

  秋蝉嘴唇嗫嚅两声,很想否认,但他抬眸看着赵怀泽平静无波,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神情后,他哽然。

  恍惚间他像是看到陛下戏谑的神色,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他知道他完了。

  他颓然的合起账簿,转头对着薛岫问道:“你是从何处拿出这本账簿的,这本账簿我已然烧毁。”

  薛岫清微淡远,他缓慢道:“秋大人,你记错了。”

  秋蝉否认:“不可能,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记错...

  “秋大人,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然无用,你无需知晓我是从何得到。”

  秋蝉垂眸,他缓缓跪伏在地上,账簿放在他的身边,他沉声道:“罪臣认罪伏诛。”

  他叩头一礼,被侍卫带离宣政殿时,回眸,看着薛岫清雅绝尘的背影,他凄惨的一笑。

  缓缓摇头离开,望着天上暗淡中透漏出一丝明亮的光线时,叹道,这世道就如同这天,终有一丝明亮能划破黑暗。

  薛岫在,万古长青,这朝堂内,阴暗也只能龟缩一隅。

  “科举泄题”一事明了后,大街小巷的流言不攻自破。

  众人纷纷怒骂道:“不知是哪个毛贼传出来的,不安好心,居然想借此事向薛相泼脏水。”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秋家了,若不是薛相,我等还要被蒙在鼓里,原来那群学子有的都被调换了试卷,被顶替了名额。”

  “这又不得不说起薛相当年那事了,听说是被尹御史参奏的,而且,他的儿子那次得了头名。”

  “居然有此事,太荒谬了。”

  “薛相当年真的太惨了,若非先帝昏庸,薛相可是能连中六元,那案首的名额又岂会被德不配位之人拿走。”

  “也不知道后头会如何办,这科举.......”

  “薛相此举,也算是给寒门子弟,撕出一条生路,就怕啊,以后还有会对薛相出手,想要毁了他的名声。”

  “呸,若真有人敢说薛相的不是,我第一个冲上去,将他打得个满地找牙。”

  “要是我再年轻十几岁,我要找就找薛相这等如意郎君。”

  “......”

  此茶楼的二楼临窗之处的雅间,薛岫和王玉泽正坐在里头,楼下说的话,里头听得一清二楚。

  王玉泽打趣道:“薛相这风头出得好啊,连半老徐老都想着要嫁给你这等的如意郎君。”

  “喝茶,”薛岫淡漠,他将茶推到王玉泽的跟前,乜斜着看着外头的景色,淡淡道:“你可有江心柔的消息。”

  说到正事,王玉泽的神色也认真几分,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上一口,微摇摇头:“虽然没有查到江心柔,但到是查出一个特殊的人。”

  “你似乎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薛岫指尖轻沾茶水,在桌上缓缓写到:梁。

  王玉泽看后,淡笑道:“不错。”

  “这人可是我们亲手送过去的,可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你说江心柔会不会附身在那人的身上。”

  声音幽幽道:“死去的时候怨气不小。”

  而在薛岫心中,却另有猜测,他想起江心柔曾经透露的系统二字,也许附身在那细作身上的是那系统,这事薛岫没有和王玉泽挑明。

  两人静默片刻,等楼下的人散去,薛岫也回到薛家,也看到薛雅柔留给他的信。

  他看完后,立马给薛雅柔回道:事已解决,不必担忧。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潜入到他的身体内,薛岫缓缓打坐,片刻后,他睁开眼。

  望着自己的掌心,舒展两下指骨后,发觉身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他好像突破了。

  不明所以,薛岫运用术法后,便不放在心上。

  半个月后,梁军兵临城下,武力大增。

  云国边疆不堪抵御,连发数到密函入京。

  薛岫望着急报上所写的不明力量,还有不知名的武器的时候,薛岫知晓,是那系统,也就是梁国军师出手了。

  而这股莫名的力量,如同修道不可力敌,此战,已不是凡夫俗子可参与其中。

  薛岫深呼吸后,手指紧紧捏着那薄薄的一层纸,与赵怀泽等人商量后续如何后,回到薛家,他立即去找白乐天。

  问道:“此事,你可能出手?”

  白乐天曾说过,他若出手,发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会被天道盯上,而他现也算被困京城,不能前往边关。

  白乐天掐指一算后,他眉头微挑,有些惊讶道:“天机不可触摸。”强笑一声道:“可。”

  这世界的天道可真有意思,居然闭眼不看了。

  白乐天应下后,他闪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身影,薛岫也微微放下心来,遥望着天边,院子里头的青叶随风落下。

  他目光淡然,像是遥望着远处的边关,有白乐天坐镇,应当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