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岫遇刺奄奄一息◎

  雨滴滴答滴答从屋檐上落下, 汇聚成小水坑,薛岫正站在窗前,看着烟雨霏微, 晨光熹微的天色, 眼底浮现一抹沉思。

  顾韶音从廊下走过, 看到窗口处的薛岫,他连忙小跑过去,隔着窗与薛岫说道说道。

  含着担忧道:“我们带来的银两, 怕是撑不了多久。”

  “嗯?”

  顾韶音掰着手指头与薛岫一笔笔算清楚, “我们发给他们的工钱是两倍,又要管他们的膳食, 虽只是馒头稀饭, 但人太多,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约莫三个月, 就要捉襟见肘。”

  “三个月很短吗, 朝廷的灾银还未下来,我们所带的银两,已是朝廷往年赈灾的大半,等朝廷赈灾银一到,算来已有半年,足够了。”

  薛岫藏着点话, 没有和顾韶音挑明, 这事情一一解释反倒有些麻烦。

  “可,殿下与上头的对上, 哪会顾及到此处, 等我们走后, 朝廷定会无心搭理,桃源县的百姓岂非是要自生自灭。”

  顾韶音说得很是小声,甚至心里头有些慌张,小眼神时不时扫薛岫几眼,生怕自己说得不对。

  薛岫静静看了他一眼后,负在身后的手移到身前,双手拢入袖中,他缓和着声音,细说道:“殿下非当今,好了,此事你莫要担忧,若真的无灾银,你好心点,拿出你顾家几分家当,也能管桃源百姓了。”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薛岫淳淳教诲着,有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桃源县的百姓已拿两倍的工钱,长期以工代赈,反倒会令一些人生出眼高手低,不利于日后。

  顾韶音哑口无言,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别说他不是顾家未来的家主,即使他是,他也无法从那顾家的家当来当赈灾银,若真做了,那群群老想撕了他的心都有。

  难。

  薛岫看他这模样,叹口气,把话挑明白:“想到救济桃源县的百姓,不要只看眼前的水灾,救得他们一时,可若黄龙过境,他们仍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想要杜绝此事,唯有从源头解决。”

  这番话像是个棒锥砸到顾韶音的头上,他缩了缩脑袋,眨了眨眼,莫名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失落,又像是恍然明悟。

  原来这事是在这上头。

  苦巴着一张脸,这一刻让他察觉到,他和薛岫之间的鸿沟尽如此之大,他的目光只放在眼前地一亩三分地上,薛岫却目光长远,早已考虑后事。

  “那我……”顾韶音迷茫了,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事。

  薛岫挑眉。

  顾韶音挠挠脸道:“那我就去忙别的事了。”

  他磨蹭地离开后,薛岫淡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余光中看到一只鸽子向他的方向飞过来,他伸出手,鸽子稳稳的落在他的指尖,紧紧抓牢着他的手指。

  鸽子的腿部绑着个小信筒,停留在薛岫指尖后迈着小步伐,收拢羽翼,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时不时用自己豆大的眼睛去看薛岫。

  薛岫从它的腿部取下信筒后,转身走到里头,他指尖微动,鸽子极具灵性的飞走,扇动着翅膀落到案桌上。

  薛岫打开信筒,从里头取出小纸条,边走边看,边落座于梨花木椅上。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他手指轻敲着桌面,微拧着眉,上面写着安乐县的情况。

  安乐县居然有人感染上疫病。

  薛岫心底也不得不庆幸夏无咎陪同王玉泽前往了安乐。

  这天灾太过频繁,都有几分人祸的意味。

  薛岫回忆因水灾而引起的疫症,他拿过笔,沾染上墨,在纸上写了个方子,以防万一。

  写好后,他塞进信筒内,绑在鸽子的腿上,拍拍鸽子头道:“去吧。”

  鸽子歪头,扇动两下翅膀后,从窗口的地方向外头飞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后,薛岫才能分点心神于三皇子身死的事上。

  梁帝封锁消息,暗中又想了结“江心柔”,定是有别的企图。

  薛岫细想后,他皱着眉在纸上写出个“伐”字。

  若梁帝趁此机会南下,恰逢云国皇位更迭,又有灾祸……

  或许,于梁帝而言,是最好的时机。

  .

  而远在皇宫内的云帝,正恭敬拜服着,嘴里忏悔着:“还请上仙息怒,朕一定会杀了薛岫,取下他的尸骨的。”

  系统冷哼一声:“不必了,你好自为之。”

  系统已经看出云帝身上的龙气奄奄一息,即将消散,而它已经在云帝上耗费太多时间,毫无收获。

  如今,它也要另寻他人。

  当系统离开,在世界里游荡想要寻求新的宿主的时候,来到了梁国,路过一处的时候,它看到和“江心柔”一模一样的人。

  居然要被处死,而在这一刻,系统的数据波动了会后,它决定,挑选此人为宿主。

  它冷眼看着那人的声音消散,被暗中处置,抛弃荒野的时候,系统进入那具身体内,控制着那具身体。

  死去的身体缓缓睁开眼,她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后,她撕下那张□□,接收原主的记忆。

  她摸着她那张脸,有了很好的想法。

  虽然江心柔的身份很好用,但经过她的分析,江心柔的身份已经报废,改动成江心柔的脸得不偿失。

  系统望向梁国都城的方向,她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趁云国动乱,她可借着梁国的手灭了云国,那时,已无物承载的国运她自然能够全部吸收。

  想到此的系统,她按照降临云国的办法,半夜靠入梦进入梁帝的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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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九,赵怀泽带兵兵临城下,轻轻松松的进入城中,身着玄色大衣的他,头戴玉冠,带兵包围皇宫。

  走进那宣正殿内,看着坐在上头的赵怀天,他轻笑一声:“好久不见。”

  赵怀天端坐在龙椅上,他看着下方的赵怀泽,看着他那张昳丽的容易,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用力,整个心脏都极速地跳动,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他嗫嚅两声,带着点惊疑道:“你是谁?”

  他看着那张脸,坐立不安,龙椅上仿佛有针扎他一般,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去,神情惊惧。

  踩在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的膝盖发软,浑身的脊椎都像是被抽离般,狠狠地跪倒在地上,背着光仰望着那张脸的时候。

  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他遇到他那位皇兄时,只能如同蝼蚁一般仰望着,若非皇兄驾崩,王家倒戈,父皇伤心过度撒手离开,他也无缘坐上皇位。

  “我啊,你肯定是不想知道我的名讳的,皇弟。”

  一声皇帝,宛如晴天霹雳,赵怀天的脸上满是不敢相信,怎么会,那个人怎么还会活着。

  望着那张年轻的面容,他的眼神陷入了迷茫,竟有些分不清虚妄。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回想从前的一切,仿佛镜中花,水中花,连他上位二十年,都像是他偷来的一般,如今正主回来,他也只能双手奉上。

  “你……你是……”赵怀泽。

  赵怀天不敢呼出赵怀泽的名讳,他得知眼前人是赵怀泽后,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如同死尸般爬伏在地。

  若是别人,他尚有一争之力。

  是赵怀泽,他无力回天。

  .

  赵怀泽登基的消息也传到薛岫这里,捎带着梁国出现一位新国师。

  两道消息摆放在薛岫的面前,于赵怀泽登基的消息薛岫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是梁国新国师让薛岫沉思良久。

  须臾,他问道:“可知梁国新国师是何人?”

  “是那位细作,她背叛了我等,安插在梁国的密探全部拔除干净,其中亦有陛下的人手。”

  薛岫扎着手,手肘抵在桌上,缓缓沉思着:“那细作不是被梁帝暗中处置了。”

  “是,我们的人甚至看到那细作的尸身都已经扔到了荒山野岭,但……”

  那人斟酌着开口道:“不知为何,第二天那位细作又活了,甚至取下了□□,面见了梁帝后,就成了梁国国师。”

  说的人都有几分不相信,要不是他看势头不对,逃跑得够快,连他都是在清算的里头。

  “梁国可还能安排人进去打探消息?”薛岫问道。

  那人摇摇头道:“那位细作见过的人太多,她本就情况特殊,乃是细作里做出色的一味,她代替梁国郡主后更是知道得更多,还有一事,那细作她精通鸟语。”

  说话的人头低的更狠,脸上都带有愧疚,那细作是从他手底下出去的,出现这种差错,他也难逃其咎。

  “鸟语,”薛岫喃喃道,他顺势瞄向窗外,眼里尖的他看到院内郁郁葱葱的树丫上正站着两只鸟儿,绿豆大小黑漆漆的眼珠正盯着屋内,仿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薛岫如此想后,他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旁边放了个茶几,茶几上摆放了玉瓶,里面正插.着含苞欲放的桃花。

  他撇下两根细小的枝桠,目视着树上的鸟儿,出手狠快疾。

  树上的鸟儿还在叽叽喳喳地叫唤着,突然,它们像是感知到生死,张开翅膀想要逃离的时候,被枝桠射.中翅膀,从树上摔落下来。

  而就在此刻,低垂着头的那人,他猩红着双眼,缓缓从怀中掏出锋利的匕首,脸色狰狞地望着薛岫的背影。

  动作迅速地起身,拿起匕首向薛岫的后背而去,嘴里吼道:“去死!去死!!去死!!!”

  薛岫闪身躲过,却依旧被匕首划伤胳膊,猩红的血液冒出,薛岫回身侧踢,狠狠地将人踹出去,重重砸到博古架上。

  摆放在博古架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摔在地上,那人口吐鲜血,嘴角狰狞一笑:“那匕首上涂有剧毒的药,七日后,你就会暴毙而亡,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那人没了生息。

  薛岫捂着自己的胳膊,血液浸染他的手指,顺着指缝一点点的下滑,润湿他的衣物,白衣上宛如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瓣,又落在地上。

  他晃了晃脑袋,视线逐渐模糊,瞧不清任何东西,身体踉跄两下,仿佛踩在云端,全身都软绵绵的,手撑在窗棂上,指尖用力,骨节泛着白。

  他想要强撑着精神,处理自己手臂处的伤口,还不等他向前走上一步,仿佛中了软筋散一样,身子骨一点点的顺着墙壁缓缓地下滑,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粗重地喘息着,他撑在地上,吃力地想要爬起来,额间冒着冷汗,乌发从肩头滑落,低垂在地上,越来越多的血流出。

  他眼前发晕,无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地上,血沾染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喘息着,手指轻微动了动后,再无别的动静,已奄奄一息。

  哼着小调的顾韶音正缓缓向薛岫这边走来,想要和他说上几句他打听来的消息,走到薛岫的门口,他推开门,看着凌乱不堪的屋内,满是破碎的瓷片还有已无生息的人后。

  他紧张得屏住呼吸,在门口停留片刻后,他才迈着腿小心翼翼走进里头,边走边小声呼唤着薛岫。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走进里头环顾着室内,一转过身看到躺在血泊中,白衣浸染成血色的薛岫后。

  顾韶音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许久都回不过神来,这……这……

  肉眼可见的慌了神,他上前几步,推搡着薛岫两下,呼喊道:“薛岫,薛岫……”

  薛岫没有动静,他试探地将手指放在薛岫的鼻下,屏住自己的呼吸,手指都微微颤抖着。

  须臾,他感受到薛岫微弱的气息后,他顺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没有死,还有救。

  只是,他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