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和先前那些触碰截然不同。

  云栎潇只是愣了一瞬, 唇齿就被宋音尘给撬开,他的呼吸被强势掠夺,因为渐渐缺氧而急促起来, 正想要推开宋音尘之际, 宋音尘提前放开了他。

  唇上强势霸道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云栎潇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小扇般的长睫簌簌颤抖了好一阵,他舌尖抵了抵腮帮,才发现嘴里的糖葫芦不见了,很不可思议地问道:“哥哥就是为了抢我嘴里的糖葫芦?!”

  他手里的串上还有好几颗呢!想吃何必抢他的?

  还是用这种方式?

  宋音尘笑得眉眼弯弯,甚至毫不要脸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仿佛还在回味:“栎潇弟弟嘴里的不一样,更甜。”

  云栎潇:“……”

  云栎潇对宋音尘的坦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人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他年芳十六, 金陵城内好些世家子弟在他这个年纪大多已经人事,可他从前只对制毒和养蛊感兴趣, 上一世还是在羽寒月即将成婚之时, 才骤然领悟到自己动了情。

  是以对情爱之事,他始终如同一张白纸。

  他甚至不理解,真正的亲吻为何是那样的,宋音尘为什么要把舌头伸进来?

  如若他嘴里没有糖葫芦,宋音尘是不是不会这般做了?

  云栎潇觉得脸开始发烧, 少年的心高气傲也让他拒绝暴露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于是他假意咳嗽了声,用力平息乱了的呼吸:“时辰不早了, 我要回去了。”

  说罢就看也不看宋音尘,径直往前方走去。

  已是子时, 可是今夜天空澄澈,月光如银,夜色尚浅,丝毫遮盖不住云栎潇白皙小脸上,那两抹诱人的薄红,以及同样由粉变红的耳朵尖。

  宋音尘被云栎潇这可爱的模样惹得满心痒痒,很想把人给拉回来,按在怀里亲个够。

  可他还是了解云栎潇的,少年方才情窦初开,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开发。

  如若他不管不顾继续招惹下去,这小疯子恐怕会恼羞成怒,届时又是大半月不见他,苦果还是要自己吞,那样太得不偿失了。

  宋音尘目送云栎潇走到环翠阁的后门,却见他停住了脚步,回过身,眉梢微挑,凤眸眼波流转,里头盛满了小星星,似乎在勾引他过去。

  宋音尘立刻上前,刚走到云栎潇跟前,云栎潇就对着他摊开了掌心:“拿来。”

  宋音尘再一次被云栎潇的动作迷惑:“什么东西?”

  云栎潇好看的唇角浅浅勾着,凤眸立刻弯成了漂亮月牙,作势就要收回手,拉长声音道:“既然哥哥不想我替你戴上,那便罢了。”

  宋音尘这才反应过来,云栎潇说的是那串红珊瑚手串,他赶忙捉住云栎潇要撤回去的手,急急道:“当然要!”

  不过将红珊瑚手串放到云栎潇手心后,宋音尘还是忍不住道:“栎潇,戴上了就表示你心悦于我,往后不许反悔。”

  宋音尘屏住呼吸,揣着七上八下的心,小心翼翼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云栎潇闻言,修长的手指只是略微蜷缩了下,然后就握住手串,低下头,将它套到了宋音尘的手腕上。

  那长得不像话的睫毛在他的小脸上落下两片漂亮的光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再抬眸的时候,漆黑的瞳孔亮过了漫天的繁星。

  “我对自己的决定,从不反悔。”

  “愿赌服输,即便哥哥不想要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自此以后,只要哥哥不负我,我便同哥哥同心同德,生死相依。”

  云栎潇认真描绘着宋音尘英俊的眉眼,那双瞬间微红了的桃花眼,让他心头一暖,同时也让他微麻微疼。

  经历了上一世的凄惨落幕,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直以来,他有多冷,多苦,多痛。

  他本不敢再信任何人。

  可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云栎潇日渐意识到,宋音尘和羽寒月是不一样的,甚至于他而言,宋音尘同所有人都不一样。

  映天山谷的那次不期而遇,也许被命运拨动了心弦的,本就不只是宋音尘一人。

  他对宋音尘的耐心和纵容,从一开始,就超越了所有人。

  明面上他是在给宋音尘一个机会,可实际上,他是在给自己寻一个借口,来找宋音尘的借口。

  他也舍不得宋音尘。

  他所擅自设下的真正赌局,不是宋音尘仅此一次的去而折返,而是他的永不离开。

  但愿这一世,他不会再输了。

  云栎潇摩挲了下那串红珊瑚,然后松开了宋音尘的手,掩住差点泄露的哽咽,轻声道:“我真要回去了。”

  可没想到,未等他回转身子去拉门,宋音尘的一只手臂就紧紧箍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按,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脑勺,瞬时就把他抵在了环翠阁的后门上。

  宋音尘嗓音喑哑,裹挟着已经压抑不住,暗藏许久的欲望,高挺的鼻子细细蹭着他的鼻子,呼出的气息灼热无比:“不够,我还要一个奖赏。”

  云栎潇立即意识到宋音尘想做什么,忙道:“我嘴里没有糖葫芦了。”

  宋音尘琉璃色的眼眸里暗流汹涌,像极了即将要将猎物吃拆入腹的猎手,扬着笑宣告道:”我想吃的从来就不是糖葫芦。”

  “唔.....”

  *

  环翠阁前方又停下了一辆马车,灯笼上大大的“宋”字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月熙第一个从上面跳了下来,等月影等人出来后,他才道:“没想到公子竟没有直接去羽氏,反而先回了这听竹轩。”

  “哥哥,这是为何?”

  月影低声嘱咐了小厮几句,待小厮牵着马车离开后,才道:“因为云栎潇在这里。”

  月熙站在原地,愣愣地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见月影和芷韵已经率先进去了,边跟上边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小毒物对公子有意思?我怎么一点都没瞧出来!”

  芷韵轻声接话:“我就说了云公子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才没有来送公子的。”

  “公子恐怕也是不死心,才定要回来看看。”

  他们径直走到环翠阁通往听竹轩的后门,月影是习武之人,听到门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压低声音道:“我们一会儿动作都轻些,公子还好说,但那云栎潇武艺高强,若是惊动了他,恐怕我们就没有好戏可看了。”

  月熙张大嘴巴,震惊到瞳孔颤抖:“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但说管说,他的身体还是诚实地放轻了脚步。

  事关自家少主又一个笑话……不,是终生幸福,他还是很乐意亲眼见证的。

  说罢,月影就轻轻拉开了环翠阁的后门。

  他们还没迈开步子,倏然就见两道黑影纠缠着从门后窜出来,直直地倒在地上。

  “砰咚!”

  这一番动静着实响亮,因而不单是他们心头一惊,连不远处环翠阁大堂里好些客人都被惊动了,齐刷刷地往这里看过来。

  月影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终于瞧见是宋音尘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云栎潇则趴伏在他身上。

  宋音尘的后背狠狠砸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一个云栎潇,是以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时云栎潇已经从他身上爬坐起来,宋音尘也赶忙坐起身,上下扫了一遍云栎潇,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云栎潇方才被宋音尘捉住抵在了门上,比之前更汹涌的吻如同急雨一般落下,铺天盖地向他拍打而来,想要将他溺死在宋音尘充满蛊惑的玫瑰香气里。

  他本能的想要挣扎,可根本撼动不了宋音尘半分。

  云栎潇暗暗心惊,才短短时日未见,宋音尘的内力竟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然不是他能够轻易压制之人了。

  宋音尘紧紧闭着眼,长而直的睫毛覆在脸上,鼻梁高挺,瞧起来依然是那个清风霁月的贵公子,可暗处看不见的手紧紧禁锢着他的脑袋和腰,强势的不让他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今日以前,云栎潇绝不会想到宋音尘竟能做出如此蛮横霸道之事,而他竟然无法反抗!

  随着呼吸被宋音尘狠狠掠夺,云栎潇的身子也渐渐酸软无力,只能半阖着眼,双手用力攀着宋音尘宽阔的肩膀,连指骨都用力到泛白,好在宋音尘的手臂还紧紧箍住他的腰,才让他不至于因为双腿酸软而跌坐下去。

  正当云栎潇觉得自己将要窒息而亡时,后背突然失去了支撑,眼前宋音尘闭眼亲吻他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最后他和宋音尘就双双摔倒在地上。

  变故来的太突然,但宋音尘还是本能地同他调换了位置,让他避免了磕碰。

  云栎潇轻轻摇了摇头,两人这才双双侧脸看去,终于和罪魁祸首四目相对。

  月影:“……”

  “哥...”月熙觉得事情不妙,立刻甩锅,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方才不该直接开门。”

  原本宋音尘和云栎潇突然从门后摔出,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之事。

  但当他们瞧见云栎潇眼尾泛红,眼眸里浸透了水色,白皙的脸庞被染成粉色不说,连唇都是红肿的。

  这没吃过猪肉,他们也见过猪跑,只需要略微一想,便知道这两人方才正在门后干什么好事。

  月影极力稳住表情,把自己装成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瞎子,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扬声说道:“少主,你们怎得突然摔了出来?!吓了我们好大一跳。”

  后面的芷韵虽卖艺不卖身,毕竟曾是青楼头牌,比起两个侍卫更是对这些事了然于心,这会儿忙低笑着圆场:“二位公子快起来吧,这打架也该挑挑地方,看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环翠阁里来的客人大多是金陵城中的权贵,多少知晓宋氏和羽氏不合,也知宋音尘和云栎潇不是第一次动手了,不想多事,便纷纷别过头去,不再关注这边。

  这时云栎潇和宋音尘已经站起身,云栎潇这会儿发蒙的脑袋完全清醒了,想到方才和宋音尘所作之事被撞破了,不由有些恼了,脸上的红晕也迅速褪去。

  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看都不看边上三个人,只是回过头,平声对宋音尘道:“哥哥近来虽武功有所精进,但这听竹轩已很是引人注目,最好换个住所。”

  宋音尘轻轻瞥了眼不远处的大堂,那几个表面喝着花酒,实则一直盯着此处的人,他已经很是熟悉了。

  他笑着摸了摸云栎潇的头:“哥哥明白,栎潇弟弟莫要担心。”

  *

  马车晃悠起来后,鬼针瞧见云栎潇的唇分外红肿,不明所以地问道:“公子,你怎么吃个糖葫芦,吃到嘴唇都吃肿了?难道是宋公子在糖葫芦里下毒?”

  他方才就在环翠阁外守着,自是瞧见宋音尘拿着一串糖葫芦过来找云栎潇,两人一同进了听竹轩,便有此一问。

  云栎潇脸一红,睫毛簌簌地颤着,避开鬼针认真探究的眼神,低声回道:“那糖葫芦外头的糖衣太硬了。”

  说完顿了一下,又低声追问:“真的很红肿吗?”

  云栎潇皮肤本就雪白,平日里的唇色就如同胭脂粉般诱人,现下更像直接抹了女子的唇脂一般红润。

  鬼针闻言又瞧了好几眼,他认真点了点头,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若不是确认公子无事,我都要怀疑你的嘴唇是被一群马蜂给蛰了。”

  一群马蜂倒是没有,云栎潇腹诽,但宋音尘这条狗的杀伤力比一群马蜂厉害多了。

  云栎潇回忆起方才宋音尘凶狠的吮吸和啃咬,很是尴尬,假意咳了声,赶忙转移话题:”他的人都撤走了?”

  鬼针撩开马车的白色帘子,往外瞧了下,低声道:“是的,寒月公子派的暗卫先一步离开了。”

  云栎潇低低“嗯”了声:“他多半会在星云殿等着我,届时无论发生什么,如若没有我的命令,你都不要擅自进来。”

  鬼针有些担心,没有立即答应云栎潇:“今日公子出门,寒月公子便派了人尾随于你,公子今日的动向,想必寒月公子已经一清二楚了,恐怕这次不好糊弄。”

  云栎潇淡淡笑了,漆黑的瞳孔如深潭般冷漠:“本就不准备再糊弄他,既然他要追问到底,我便给他答案。”

  鬼针不明所以,想了好半天后才道:“公子是要同寒月公子摊牌?他武艺高强,你我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会很危险。”

  云栎潇揉捏着腰间的狐狸尾巴,眼底除了冰凉,还有蚀骨的恨意和嘲讽:“羽寒阳已除,接下来要助羽寒星掌管羽氏,我的立场迟早瞒不住。”

  “我也早就不想同他虚与委蛇了。”

  “特别恶心。”

  “放心,即便他现在再恼我,也不会对我动手。”

  *

  星云殿灯火通明,甚至盖过了天上的星月,却无法让人感到丝毫温暖。

  云栎潇右手负在腰后,缓步踏进殿内,就见羽寒月坐在罗汉榻上,满脸阴翳,眉眼锋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隐忍的怒意仿佛随时会喷发,吞没眼前的一切。

  等闲人见到羽寒月这般神情,都会吓到周身发抖,云栎潇只是驻足在原地,唇边勾着一抹浅笑,淡淡地看着他。

  云栎潇瞧见羽寒月浅灰色的眼眸落到了他的唇上,尔后微微眯起,就像蛇类即将要向猎物发起攻击时的模样。

  羽寒月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伸出拇指,要轻轻拂过他红肿的唇。

  云栎潇后退一步,蹙起眉头,嫌恶地躲过了他的触碰。

  羽寒月的手停滞了下,牵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隐忍着怒意道:“栎潇,只要你说不是自愿的,我便相信你。”

  羽寒月今日得到监视宋音尘的暗卫密报,说宋氏的马车已经出了环翠阁,向城外去了。

  他本暗暗窃喜,宋音尘这个麻烦总算是要远离他的栎潇了。

  随后他又知晓云栎潇收到了宋音尘的离别书信,却好半日都未离开雪梅园,更是高兴不已。

  他知道云栎潇这是不打算送行了,看样子果然如同先前所说的那般,对宋音尘已经失了兴趣。

  他赶紧忙完手头事务,便急急往雪梅园去了,想要同云栎潇共用晚膳。

  谁知刚踏入雪梅园,便从守门侍卫处得知了云栎潇独自出门的消息,连墨染和青夜这两个贴身侍卫都未带。

  他心中狐疑,但推算时间宋音尘此时早已离开金陵,应当不是去送行,又担心云栎潇一人在外的安全,便急忙派人去寻。

  在暗卫回报,云栎潇是独自去了听竹轩的消息后,他的脸色就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雪梅园的下人们都不敢吱声。

  他冷声吩咐暗卫继续盯着,随着消息一道一道传来,他心中的怒火也越来越汹涌。

  特别是最后的那道:“宋音尘去而折返,他们二人还在听竹轩相拥相吻……”

  羽寒月心里清楚的很。

  以云栎潇的武功,但凡他有一丝不愿意,宋音尘都不可能碰触到他分毫,更遑论搂在怀里这般肆意亲吻。

  他自小养大的弟弟,他都还没有碰过!

  羽寒月不愿相信云栎潇真的背叛了他,他一直努力说服自己,云栎潇只是年纪还小,一时被宋音尘这样的浪荡子给蛊惑了。

  只要云栎潇现在向他低头认错,他就除掉那宋音尘,尔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栎潇笑得更深了,漂亮的眉目间皆是有恃无恐的挑衅:“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