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鱼戏【完结】>第17章 ep.17 颜即正义

  网上针对夏青的攻击在这个小主播忽然爆出艾嘉曾经想要潜规则他的言论后统统调转枪头,纷纷转战小主播去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主播的粉丝异常能打,愣是抗住了艾嘉粉丝们一波又一波的犀利言论,还反杀艾嘉无数次,从她演的电视剧到她拍的那些广告没有一个幸免,说她的作品实在摆不上台面,艾嘉粉丝们不断举例女神在作品里的高光,可惜被小主播的粉丝们拿一句“既然演技那么厉害怎么十年来一个奖项都没捞到”就给堵了回去。

  这是艾嘉以及艾嘉粉丝心里永远的痛,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艾嘉已经那么完美了,却连个提名都拿不到,他们只好甩锅给作品,说艾嘉拿到的剧本都一般,看似星途顺畅,却没有一部是能拔尖的,作品没法入选,艾嘉自然也没有获奖的机缘。

  然后,艾嘉的粉丝们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小主播带歪了节奏,忙回到正题说小主播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的女神潜规则你?

  小主播撸起衣袖亲自上场,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因为我没有钱但是有颜!金主包养小明星难道不就是看颜的吗?我刚好就是个有颜值的小主播,有什么不对吗?”

  这逻辑非常正确。

  而小主播也是牛,他长得不是一点点好看,而是非常好看,可他愣是将自己这张脸藏了好几年,一直就是用声音主播,而今乍一露脸,小主播直接就红出了圈。

  不仅他底下的粉丝们“嗷嗷”叫着神颜,还惹了许多外站的人来看热闹,甚至于艾嘉粉丝里都有人开始倒戈。

  颜即正义。

  这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不过很快小主播也因此面对了“整容脸”、“蹭热度”等等的风波,这让事件朝着一个很诡异的方向发展着。

  小主播却是一脸“你们都是给我送流量”的态度让艾嘉的粉丝们恨得牙痒痒的,却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艾嘉粉丝们察觉到不对,这才又折返回剧组超话,他们这下意识到那小主播真是有剧毒,这一波一波的操作活像是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他们往下跳,于是都不敢再去招惹他,而是回到超话隔空向夏青喊话,要他发声说明一下。

  被这小主播连续带歪楼,就变成好像艾嘉也要潜规则夏青似的,但之前的热搜根本就不是这回事,艾嘉的粉丝们却都要求夏青来替艾嘉证明,大概他们也知道要让小主播低头那实属不可能,小主播自己包括他家粉丝都是强人,他们艾嘉十年走红,竟然比不过这个在网上才混了三年的小主播。

  论网上的战斗力,现在的年轻人的确非常强,艾嘉的粉丝们年龄层到底要比小主播的粉丝们要大一些,三次元的事情也更多一些,没有那么多精力与小朋友奋战——这是艾嘉粉丝们因为战败而给出的普遍理由。

  夏青则仿佛销声匿迹一般,一直都没有消息,鱼年剧组也没有对此发表态度,显得非常淡定,好似外面闹得再厉害,也影响不了剧组似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有艾嘉淡定不了。

  艾嘉的经纪人也替她着急:“怎么热搜还没撤掉,鱼年不是答应了要给你撤掉的吗?”

  艾嘉沉着脸,觉得现在热搜撤不撤根本毫无意义,她显然已经因为粉丝们与小主播的战斗而惹出了别的麻烦。

  “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搞你?那个主播一定是被人买通了!”经纪人又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此时艾嘉的身上全然没有了那种纯美和仙女的气质,只剩下满脸的阴郁,尽管脸上依旧有着着精致的妆容,可是竟然已经看不出一丁点的美感来。

  经纪人忍不住再道:“就跟你说别答应鱼年,鱼年剧组被盯的人很多,你这下一定是招黑了。”

  艾嘉顿时回嘴:“可是我真的没有得罪过人,他们凭什么要来整我!”

  经纪人闻言脱口而出:“这么多年你是没有得罪过人,可是你别忘了十年前那次——”

  艾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次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经纪人停了一分钟,才又开口:“总之一定是有人在整你,往你身上泼脏水,你最好祈祷和那件事没有关系,不然我们真的有麻烦了。”

  艾嘉黑着脸不语,半晌后道:“你再给夏青打电话,我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他身上。”

  “他手机关机了。”经纪人道。

  “那你就试试别的方法!难道还要我来给你想办法找人嘛!”艾嘉忽然之间就爆发了,她大声地吼了出来,一手顺势挥掉了桌面上所有的物品,只听屋内乒哩乓啷一阵乱响,吓了经纪人一大跳。

  艾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了,上一次失控是又一次得不到想要的角色的时候,艾嘉发了好大一通火。

  夏青就像失踪了一样,不仅艾嘉的经纪人联系不到他,朱惜春也联系不到他,鱼年给他发微信也没有回复过。

  只是不知怎么的,鱼年有一种此人正在酝酿大招的感觉。

  周也听说热搜的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作为动画电影的导演,平常也不关注娱乐圈的动向,这次进入了鱼年的剧组,才关注了那几名主演。

  谁知都还没开机,绯闻就先一步出现了。

  但是艾嘉和夏青?

  这两人根本连对手戏都没有,印象中夏青看艾嘉一眼都会脸红,好像粉了艾嘉快七、八年了。

  还有那个乱入的小主播?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爆出来自己被艾嘉潜规则?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周也暗自叹一口气,他觉得娱乐圈就是复杂,还是他的动画圈比较安静,没有那么多纷争,只要找到合适的配音演员就行了,他们不用露脸,大部分都很安分,绝对不会搞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

  出门后周也听说沈玉和沈夫人已经连夜回去了,他顿时觉得又被塞了一口狗粮,还是远程的,沈玉连夜赶回去,显然是因为鱼年。

  这件事要说起来其实并不严重,不过就是艾嘉的绯闻罢了,但鱼年作为这次电影的监制,也不能完全不闻不问。

  早餐前周也就收到了鱼年的消息,要他安心考察,剧组的事不用操心,他都会处理好的。

  周也接到这条消息,便心安理得去吃早餐,他并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导演,人际关系上的事他还真没有什么本事和想法掺和进去。

  “查到了吗?”鱼年坐在一间办公室里,看着眼前一个顶着卷毛戴着眼镜正在迅速敲击键盘的青年。

  青年是个混血儿,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叫史无名,英文名叫“Noman”,立志做个寂寂无名的黑客,意思是就算他在网络上横行无忌,但无论去哪儿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好像没人到过那里一样。

  但鱼年喜欢叫他“卷毛”,他的卷毛真的很有特色,蓬松蓬松的,特别招人。

  “查到了。”卷毛唇红齿白,是个青葱水嫩小青年,镜片后的蓝眼睛漂亮得像是蓝翡翠,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猫儿,笑唇弯弯,他从屏幕中抬起眼睛,看着鱼年说:“不过有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鱼年好奇道。

  “我追踪夏青在网上的痕迹,他和那个漂亮的小主播,两人用的是同一个IP地址。”卷毛说。

  鱼年一怔。

  “还不止,你过来看夏青浏览网页的历史。”卷毛打开了几张网页,鱼年走过去一看,发现卷毛打开的网页都是十年前的,鱼年粗粗浏览了几页,便问卷毛:“你能查到这个案子的细节吗?”

  “可以查到一些,但不多,而且没有切实的证据,全都是模糊的说法。”卷毛显然已经查过了,他点开了一个文档给鱼年看。

  鱼年越看眉头蹙得越紧,表情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忽然,卷毛的电脑发出了“滴”的一声。

  “怎么了?”鱼年问他。

  卷毛的表情显然有些兴奋,他打开了微博说:“夏青要发微博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夏青用他刚注册的微博号在超话里发了一条微博,微博内容就只有一行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女神,你们都被骗了。

  微博下面跟着一个两分钟左右的音频文件,卷毛顺手点开。

  音频里是艾嘉的声音,用的词模模糊糊的,但很有点言下之意的意思,和小主播宣称的“潜规则”一听就有关联。

  至此,鱼年总算明白夏青到底是为什么来他这里试镜了。

  于是,鱼年又一次给夏青打电话,这一回,夏青接了。

  鱼年开车到约定的地点,见到了两个灰头土脸的人。

  夏青,和那个小主播。

  尤其是夏青,他在鱼年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

  “上车,到地方再谈。”鱼年放下车窗,看着这两人,没好气地道。

  小主播看夏青一眼,有些畏缩,鱼年托着腮,看这位小主播继续演。

  夏青拉了小主播一下,两人期期艾艾地上了鱼年的后车座。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低垂着脑袋,活像是两个犯错后被抓包的小鬼。

  鱼年将车开到一间古色古香的茶楼,将两人带到他的茶室里,说:“这里环境隐秘,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

  夏青走到鱼年面前,将头深深低了下来,然后道:“鱼年老师,对不起,我欺骗了您,也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小主播跟着上前,和夏青如出一辙地低头告罪,一副与夏青有难同当的模样:“鱼年老师,都是我指使他干的,微博也是我注册的,音频是我剪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鱼年简直被气笑了,他抱臂对二人道:“都抬起头来。”

  夏青和小主播依言抬起头,鱼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一指边上的凳子:“坐。”

  鱼年不笑的时候颇为严厉,大概漂亮的人冷脸的时候都有一种绝对的距离感,让夏青和小主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两人瞬间乖乖坐下。

  鱼年的这间茶室非常古朴,煮茶用的是提梁壶,用自在钩吊在炉上,炉里加的是炭,边上一张木制茶桌,上面摆着林林总总的茶具,客人们随意围坐,很有一种围炉煮茶的味道。

  鱼年用火箸拨着炭,生火煮茶,也不看他俩,就说:“所以音频里的内容都是假的,是吧?”

  “嗯。”小主播点头,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不客气:“那女人没有潜规则过任何人,她还没那资格。”

  “但你却剪辑出了这条暗含潜规则意思的音频,是想用这个来抹黑她?”鱼年问。

  “她当年也是这么抹黑我爸的!”小主播立刻回道:“大家都被她骗了,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做?”鱼年又问。

  “当然是继续黑她,我要她长嘴都解释不清楚。”小主播回答。

  “所以夏青你的作用就是帮他录音,约艾嘉去咖啡馆这两件事?”夏青转而问夏青。

  “是的。”夏青点点头,低着头老实交代:“我和阿椿从小就认识,他一直想要报仇,我考进电影学院就是为了帮他报仇的。”

  “原来如此。”鱼年看看夏青,再看看小主播,这时水已经煮开了,鱼年慢条斯理开始泡茶,完了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你叫阿椿?”鱼年看向小主播:“姓宁?”

  “嗯,我叫宁椿。”小主播回答鱼年,然后看着他问:“鱼年老师已经知道我爸的事了?”

  鱼年点头:“来之前已经查过了。”

  “鱼年老师,我爸是冤枉的!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给他讨回公道!”宁椿握紧了拳对鱼年说。

  鱼年在此之前并不曾听说过宁椿的父亲宁枫,他只是依稀记得艾嘉出道前曾经陷入一个官司里,那个官司是和学院教授的性侵有关,但是最后证据不足法院没有宣判,可是那位教授因此身败名裂,与之相对的,是艾嘉被经纪公司看中当了明星。

  “她随口诬陷两句,我爸就面临被开除,被不断调查他与曾经女学生的关系。是,我爸是教表演的,但他很有分寸,根本不会做逾矩的那些事,因为他深爱着我的妈妈!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宁椿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他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场面,眼眶忍不住红了。

  夏青用力地揽了揽宁椿的肩膀,对鱼年说:“鱼年老师,我和他是邻居,宁老师被反复调查的事我都知道,宁老师也教过我表演,我的基础全都是宁老师教的。”

  宁椿喃喃地说:“我爸过世的时候,说他后悔学了表演,也后悔当了老师,他说他辜负了我妈,说他没有照顾好我,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留在这世上。”

  他抹了把泪,重新对上鱼年的眸子,说:“所以我一定要替我爸讨回公道,如果没有办法用法律的途径,那就用网络的途径,用口水淹死她,用谣言毁掉她!我要让她尝尝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滋味!”

  他的目光坚定,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那然后呢?你还能黑她多久?”鱼年轻轻叹一口气,反问道。

  宁椿也不知道还能黑多久,一旦艾嘉诉诸法律,那么他的账号可能就会全面被封。

  “但你还是默许了?”当晚,两人用完晚餐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沈玉问鱼年。

  “嗯。”鱼年说:“我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想起宁椿当时坚定的目光,他曾见过类似的目光,就在沈玉的眼中。

  那是沈玉失踪一年后回到沈宅跟他见面的那次,亦算是重逢。

  而那一次,他们都以为可能会是诀别。

  “为了你,我一定要试,最坏不过就是死,而我在一年前就已经死过一回了。”十六岁的沈玉满身都是凛冽的杀气,他仿佛把自己视作了一柄剑一把刀,一年来日日打磨夜夜锤炼,以至于锋芒毕露,就等着一朝出鞘,血染刀锋。

  那个时候,沈玉的眼神中充满了令人震撼的坚定和决绝之色,他无所畏惧,誓要将不可能不敢想的事变成可能。

  “好!玉哥哥!你去!但你要记得,倘若你身死,那么小鱼也绝不会独活,上穷碧落下黄泉,玉哥哥在哪里,小鱼就在哪里等着你。”

  “好!”

  分明是和平年代,上天却非要他们历经生死,然而也正是经历过了生死的考验,才换来他们如今的相伴相依,此生不渝。

  “看起来,你很欣赏他们。”沈玉说。

  “因为真情至性,敢想敢为。”鱼年说着,对沈玉道:“玉哥哥,艾嘉十年前出道时那个案子再帮我仔细查一查吧。”

  “好。”沈玉答应。

  “上一部电影她也投过简历,所以我记得她,当初看她演员履历的时候觉得她的长相演技和她所能拿到的资源不太匹配,我看这次角色非常合适,便想提她一把,那时我还在想不知道是她的星途不顺还是那些手握资源的大佬们都看不上她,但我现在觉得可能和当年的事有点关系。” 鱼年一边说一边晃着腿:“好在现在还没开机,一切都好说,这种事没开机之前爆出来反而更好。”

  “就算开机了爆出来也没事。”沈玉说。

  “嗯,我知道。”鱼年说着,抬眸看沈玉,忽然道:“玉哥哥,我突然想到当年你追我的事了。”

  沈玉一愣:“为什么这么突然?”

  鱼年歪着脑袋:“我觉得夏青喜欢宁椿,一直在追宁椿,只是宁椿心里有事,所以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沈玉看着鱼年,说:“你不一样,你知道到我在追你。”

  鱼年闻言,歪倒在沈玉的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 第18章 ep.18 沈少爷追鱼

  那是鱼年十五岁时发生的事。

  十五岁前半年鱼年在医院里度过,下半年出了院,沈玉便送他上学。

  鱼年从未上过学。

  他对上学充满期待,却也有些忐忑。

  但鱼年相貌好,性格也活泼,他多年来生活在沈宅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需要小心翼翼应付大人们,性格阴暗心理扭曲都是正常的,可偏偏鱼年长成了里面最不正常的那一个,这一部分原因应该在于鱼年自己从未完全丧失希望。

  从他一点一点扩张自己的活动领域,再到一次一次与沈玉在那样危险的地方偷偷见面就能看出来他从未像偏宅里面的其他人那样放弃过自己。

  他也经历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或者是精神上的,他也会难过会伤心,但他始终都不曾绝望,也可以说,他觉得自己在死之前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以多见沈玉一面,可以尽可能得多开心一点,多吃到一口肉。

  所以到了学校的鱼年很快就和同龄人打成一片,他不在乎被人嫉妒,也不在乎被人欺负,因为他过早的明白到前者是因为对方比不过他,后者则根本打不过他。

  谁都拿他没有办法,更何况老师喜欢他,他嘴甜,还热爱学习。

  尽管鱼年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但是没有老师会苛责他,因为他实在是太认真了,以至于成绩差根本就不是他的错,而是他们没教好鱼年一样。

  沈玉第一次有危机意识,是在发现鱼年书包里的一封情书的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放小鱼去外面的世界好像是个错误,因为每个人都能看见他的小鱼,都能和他抢小鱼。

  他于是有些不乐意。

  他一不乐意,沈家那些旁支就都遭了殃,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凶神恶煞的沈少爷。

  而后沈玉开始上下学接送鱼年。

  故意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等鱼年。

  还给自己配置了一辆豪的不能再豪的车。

  他纵然少年老成,却也知道在追人这件事上决不能低调,要把所有人都比下去,让他的小鱼只看得见他。

  鱼年则恰恰相反,他自从有了自己是男孩子的意识后,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亲近沈玉,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会和女人亲近,却不会和男人亲近。

  不然的话,沈老爷也不用给他穿上女装,从小将他当成女孩子养了。

  沈玉那时还没意识到症结所在,只以为鱼年被外面的世界所吸引,同样也被外面的男孩和女孩们所吸引。

  那时学校里的同学们问鱼年每天在校门口等他的人是谁,鱼年都只说是他哥哥。

  沈玉知道后也不生气,照旧接送,但是他表现得更明显了,送花送巧克力送点心外加送午饭,鱼年绝对不可能把沈玉送的东西丢掉,每次拿进去就又被问:“那真的是你哥哥吗?我看他好像在追你哎!”

  鱼年后来终于没忍住,问沈玉是不是真的在追他。

  沈玉没有犹豫地就说“是”。

  鱼年却有一点慌张,说:“可我是男孩子,我不能跟玉哥哥结婚,也不会生孩子,我……我怎么能够跟玉哥哥在一起?”

  这是鱼年首次表现出不自信、甚至还有点自卑,沈玉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鱼年为什么变得不愿亲近他,还试图与他保持距离,只称他是哥哥。

  这一刻沈玉的心疼难以形容,那样坚强的小鱼,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笑着的小鱼,原来一直都在这样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我知道你是男孩子,可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就只是我的小鱼,我们可以结婚,国外是有同性婚姻的,我也不喜欢孩子,我不喜欢养孩子,因为我只想养你这条小鱼,我跟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沈玉紧紧抱住了鱼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真的吗?男的和男的,也能结婚?”鱼年在沈玉的怀里喃喃地问。

  “当然,玉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沈玉反问他。

  “没有,一次都没有。”鱼年低声道。

  “你是我的小鱼,无论男女,我都要你,答应我,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沈玉松开鱼年,握住鱼年纤瘦的肩膀,注视他的眼睛,趁热打铁道。

  他不希望鱼年再有犹豫,因为这永远都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他喜欢小鱼,爱着小鱼,从小鱼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心疼他,他为了小鱼从地狱里爬了出来,也为了小鱼奋起反抗,小鱼就是他的命,他可以容忍小鱼不喜欢他,却绝对不能容忍小鱼和别的任何人在一起。

  “还是,你不喜欢我?”沈玉见鱼年不肯回答,便又追问了一句。

  “喜欢的!小鱼最喜欢玉哥哥!”鱼年连忙道。

  小鱼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的玉哥哥?

  “那你就答应我。”沈玉这次不再问,而是直接用了肯定句。

  他再一次将鱼年拥进怀里,紧紧的,然后对他道:“从今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鱼年待在沈玉的怀里,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噗通、噗通”地乱跳,好像要跳出胸口,然而同时,他又觉得再安心不过,好像那个惶惶不安的自己终于有了着落。

  艾嘉按捺不住,终于约了鱼年见面。

  鱼年将艾嘉约在了唐锦度假酒店的三楼贵宾餐厅,那是沈氏旗下比较奢华的酒店,三楼的氛围非常小资而有情调,是只有持贵宾卡的人才能进入用餐的地方,外人根本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个餐厅。

  酒店一楼是奢侈品服装和饰品店,这期展示的是香奈儿秋冬季成衣、以及香水包袋等,店里全是不久前在洛杉矶展示过的成品系列,橱窗展示做得精致又奢华,总有女人忍不住在窗外驻足。

  这一期的代言人照片被放到巨大,她身穿最具有代表性的一身繁花敞领长款皮风衣,脚踏小牛皮长靴,简洁中不失华丽,大方里又带着一丝贵气。

  整套成衣如今被穿在大厅的一个模特人身上,装扮的和代言人几乎一模一样。

  艾嘉进门前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她也争取过这一期代言,可惜品牌方的人选早就定下了。

  鱼年注意到艾嘉的视线,却没说什么,而是暗自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艾嘉的长相以及感觉和剧中人物真的非常贴近,只可惜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鱼年并不希望她留在剧组里。

  鱼年自己的原则性非常强,他不喜欢耍手段的人,耍小聪明可以,但如果是给人造成了严重伤害的手段,他甚至会成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

  在包间的座位上坐定,鱼年点了最新推出的法式套餐。

  现在是午餐时间,除了拍戏,鱼年的晚餐时间就只会留给沈玉,因此要约鱼年,大部分都只能在午餐时间。

  “鱼年老师,夏青上传的音频都是假的。”艾嘉在侍应离开后,对鱼年说道:“我现在知道他那天为什么约我在咖啡店见面了,他录了我的声音用来剪辑这段音频,因为我的台词不多,他的素材不够,才又专门约我见面,不断诱我讲话。”

  鱼年听她用数落又像是告状的语气继续道:“那些照片应该也是夏青早就安排好抓拍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后续发这个音频的传播量,他完全就是在诬陷我。”

  “艾姐,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鱼年道。

  艾嘉愣了愣,但其实她并没有很吃惊,只因鱼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撤下热搜,甚至也没有去管夏青发的这条假音频。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艾嘉的态度在一瞬间就有些许改变,好似她从鱼年这短短一句话里就已经预见到他们的合作终将会因为这次的风波而终结,但她依旧努力保持风度,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在乎而变得激动。

  事实上在来之前,艾嘉就已经有了这个预见,她只是还想再争取一下而已。

  鱼年没说话,只是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

  他今天穿的颇为正式,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衬衫白领结,短发被他自己抓的凌乱而有型,这种衣着好似有正式场合要登场一样,但这其实就只为了与艾嘉的见面显得正式一点而做的着装,只可惜在艾嘉眼里,鱼年的正式却好似是在显示他的优越一样。

  “这是违约金。”鱼年将支票推给艾嘉。

  艾嘉看着支票,忽然轻轻一笑:“您纵容他污蔑我?却要跟我解约?”

  “你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吗?”鱼年反问她。

  “这还要问原因吗?难道不是专门针对我?”艾嘉垂眸,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我一直都联系不上他,怎么问原因?”

  “我帮你联系,你现在问他如何?”鱼年拿出手机,问艾嘉。

  “谢了,鱼年老师,真的不用您这么好心!”艾嘉笑着回绝。

  “那你想要什么?”鱼年看着艾嘉。

  “作为艺人,我想要好角色!想要好代言!想要好综艺!这难道还需要问吗?”艾嘉觉得鱼年明知故问,毕竟对比站在娱乐圈资源顶端的鱼年,她真的不值一提。

  “所以这就是你做艺人的目标吗?”鱼年有些失望,他当然不会要求艾嘉有什么崇高的情结,但倘若就单纯只是为了这些,作为已经从业十年的明星而言,也着实太浅薄了点。

  “你知道什么!”艾嘉终于没忍住,从小包里取出一根烟,这是包间,是能抽烟的,她轻轻吐出一口烟圈,靠在椅背上看着鱼年道:“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我们要拿到一个角色,得到一个代言或者上一个综艺有多难!你却只要一句话就有人送到你的面前!而且就算得到了那个角色,像我们这样的咖位也提心吊胆生怕开机之前就被人抢走,我明明在圈子里混了十年,这可是我最好的十年,可是却根本拿不到一部好的代表作,所以我也一直拿不到奖,我明明那么努力,比任何人都要拼命,却一点用都没有,就是因为世界上还存在你这样不劳而获的人。”

  “你是说我有沈玉这样的金主包养我?”无论艾嘉说得多么义正言辞,但实际上她的中心思想就只有这一条。

  “难道不是吗?”艾嘉反问。

  鱼年忽然笑了,他反问艾嘉:“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像你这样美丽的女明星,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看中你的金主的原因吗?”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好的资源,没有好的资源就无法出挑,被他们看见,然后恶性循环。”艾嘉这样说道。

  鱼年却摇头,道:“并不是。”他没有给艾嘉反驳的机会,接着就道:“因为他们都怕你。”

  艾嘉不解。

  “我在见你之前特意打听了一圈,那些都是圈子里众所周知包养明星的人,当我和他们提到你,你猜他们怎么说?”

  艾嘉不知道,她自己不可能去打听这些事。

  她一直就觉得是自己的资源不够好,所以上面的人都看不到她。

  “他们是这样跟我说的。”鱼年的语气慢条斯理的,像是在学那些金主的语气:“艾嘉啊,长得是真的美,我也想过这件事,不过呢,她挺危险的,这种不怕上法庭的女人,还是少碰为妙,免得把本来一件挺有情调的事,搞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丑闻。”

  艾嘉闻言,顿时愣住。

  她从来就没想过会是这个缘故。

  鱼年注视艾嘉,从头到尾,艾嘉始终把问题放在别人身上,却从来也无视自己曾经做下的那件事。

  可惜老天爷是公平的,金主又不是傻子,谁会包养一个不定时炸弹呢?他们在包养前必定细细查过对方的履历,不管艾嘉将宁教授告上法庭这件事是真还是假,像他们这种已经有社会地位的人谁都不愿冒这种风险的。

  艾嘉当年那样做,虽然给了自己足够的曝光度,也顺利签了公司,可惜也断了被包养这一条路,这也是所谓的作茧自缚吧。

  当然,被包养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但是明星嘛,都是需要资本关注的,金主这样的存在,下层一点就是包养,上层一点就是慧眼识珠愿意捧红某个人,其实殊途同归,目的并没有多高尚。

  此时的艾嘉完全没有了刚刚指责鱼年的气势。

  她整个人在一瞬之间就显得有些颓然,而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当晚,艾嘉发了微博:已与《花下眠》剧组解约。因该剧组成员夏青造谣诽谤,特与剧组解约,并已向法庭递交起诉状,告夏青和某平台主播大规模传播不实消息。

  正当舆论因她这一举措觉得理所应当时,艾嘉的经纪人放出了一个视频,那是一条道歉的视频,道歉的对象正是十年前被艾嘉告上法庭的宁枫宁教授。

  “大家好,我是艾嘉的经纪人,我的名字叫胡美君。”她首先自我介绍道:“我和艾嘉是同期生,十年前毕业于电影学院表演系。”

  “那时候,我与学院某位教授有不正当关系,但那位教授绝对不是宁教授,具体名字我不方便提,因为我与他已经分手了。”

  “毕业前夕艾嘉在追求宁教授,她数次被宁教授拒绝后怀恨在心,便在一次求爱未遂以后向校领导诬告了宁教授对她进行性骚扰。她用我和另一位教授的不正当关系威胁我帮她做伪证。”

  “我为了自己就对校领导说宁教授对我也有过几次同样的事,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艾嘉竟然会把这件事闹得那么大,竟然闹到了法庭上。”

  “宁教授很快就被学校开除,艾嘉却因为这次的事屡次曝光,被星探公司看中,她邀请我做她经纪人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一来是这次的事我们绑定的很深,二来,我因为长相的缘故放弃了演戏,觉得自己没有天赋。”

  “但是就在昨天,有个人找到了我,他给我看了当年宁教授的课堂笔记,那上面的宁教授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记录的全都是学生们在表演课上出现的不足,宁教授会一条一条记录下来,那上面也有关于我的记录。”

  “他说我的眼神有打动人心的力量,情绪真挚,但是表演起来厚度和层次不够,需要不断练习,并且要试图将本色和演技区分开来。除此之外,宁教授还写了好长一段内容分析他该从哪些方向来指导我,同时也写下许多片名,都是想让我去观看学习的。”

  “而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我痛恨当年无知和为爱冲昏的头脑的自己,我想向宁教授郑重其事地道歉,我想还他一个公道,对不起!我对不起您,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您!宁教授!”

  胡美君说到这里,一时间泣不成声,好一会儿,她才又道:“今天是宁教授过世七周年的忌日,之前的每一个忌日我都想这么做,但我没有勇气,今天,我终于攒足了勇气录下这个视频。”

  “最后,我也想对艾嘉说一句,艾嘉,我也对不起你,没有帮你隐瞒到最后。”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墓碑前,夏青陪着宁椿站了好久好久。

  宁椿一直没说话,他似乎一开口就会哽咽,他抱着一束白菊花,弯腰放在墓碑前。

  “爸,我终于做到了,我把那个恶女人揪出来了!”

  好不容易,他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随后他就哭了出来。

  哭的像个孩子。

  夏青看着宁椿,眼底流露出许许多多藏不住的心疼,他想伸出手搂住他,最后只是虚虚环抱了下,还是放下了。

  宁椿哭了好久,才停了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泪,不好意思地看夏青。

  “对不起,等得不耐烦了吧?”

  “不会。”夏青摇头。

  “我帮你联系鱼年老师吧?”宁椿说。

  “没关系,我自己会和他联系。”

  “可是都是因为我你才——”

  夏青没让他说下去,而是打断他反问:“倒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我还是做我的主播啊!”宁椿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说。

  夏青看着他,忽然说:“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演戏。”

  “我不要。”宁椿想都不想就拒绝。

  看他万分抗拒的模样,夏青便不再多提一句。

  剧组的超话重新被鱼粉们占领:

  世上只有渣男好:嗷嗷嗷!反转!大反转!

  渔家的小云朵:没想到艾女神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的,可怜的宁教授!

  垂杆独钓的一渔翁:我去看了宁教授的照片,是个大帅哥哎!竟然就这样被舆论生生逼死了。

  渔家的小鱼干:我突然想到了阮玲玉,她自杀前留下了四个字“人言可畏”。

  渔家的小迷妹:据说宁教授是生病去世的,他留下了一个孩子,按理说,为了孩子他也应该努力活下去,他应该也没有想过要自杀,可还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年年有鱼吃loveyn:哎!这算不算是被艾嘉逼死的?得不到就逼死他,艾嘉也是个牛人啊!

  有钱使我快乐:据说艾嘉这件事被翻了出来,现在电影学院的校领导们也受到了影响,当年调查的不仔细,胡乱冤枉开除宁教授的学院院长也被请去调查了。

  渔家桃源:活该!一条人命啊!而且是那样好的教授!那个视频我都看哭了。

  最爱鱼子酱:鱼年剧组也发声了,夏青还是会继续演男主,据说鱼年还想邀请那个小主播来客串,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出现。

  勇敢吃鱼:说起来艾嘉抱怨多年自己没有好资源,真相原来是金主们都怕她,这完全是她作茧自缚啊,真是笑死人了!

  鱼儿们的乐园:就是!想想也是好笑,一个不高兴就要被告,就这点而言,艾女神也是杠杠的!

  鱼生请多关照:她的角色现在换谁了,剧组有出公告吗?

  日日沉迷我鱼:还没有,据说是要重新选角。

  渔家大喇叭:来了来了!沈渣男这边出官方公告了!

  沉鱼每天发糖:啊啊啊,天啊!太秀了!太秀了!

  沉鱼爱落雁:沈渣男又一次展现出他是凭实力宠鱼宝啊!

  渔家大喇叭:鱼宝也发微博了,说是艾嘉的角色会在三天后的发布晚宴上现场选人。

  鱼人节的快乐:也就鱼宝有这个牌面了,在沈大佬的发布会上当场选人。

  渔家小娘子二号:废话,那可是专门给鱼宝打造的影视城项目啊!用“高端大气上档次”都不足以形容我此刻心中的震撼!

  年年都爱鱼:看看这个项目名称,“鱼之生生不息”,品!细品!仔细品!

  保护锦鲤人人有责:品出来了!鱼宝的电影年年有,生生不息!

  渔家少年:品出来了!余生继续宠你!

  勇敢吃鱼:品出来了!鱼宝粉丝持续增长,生生不息!占据全球!

  鱼年的亲亲老婆:我好想去晚宴看美美的鱼宝啊!!!可惜这种晚宴就算是记者也要出示邀请函的!

  爱鱼爱生活:不是说现场挑人嘛,那女明星到场的肯定也有很多了!

  渣男不无辜:哎,像我们这种就只能看看现场视频了!

  锦鲤守护者:鱼宝说不让我们在酒店外聚集,说如果人数多了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我力争做个听话的好渔家粉!

  渔家合家欢:啊啊啊啊,沈渣男!你那么宠鱼宝,为何要结婚啊啊啊啊啊啊!

  渣男有啥好:哎,真是一言难尽。

  照例,一说到沈渣男,整座楼就又歪了,批斗讨伐大会就此展开。

  ◇ 第19章 ep.19 秀个恩爱

  晚宴的礼服是设计师莱诺亲自送来的。

  莱诺是法国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是如今时尚圈高级时装设计的灵魂人物之一。

  他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时装屋,想要从他手上得到一件专门订制的时装,在娱乐圈难度可能比拿到一本高片酬的剧本还要大。

  能让设计师亲自送服装几乎难以想象,但鱼年多年来一直享有这个待遇,主要是因为莱诺对鱼年曾经一见钟情,称鱼年是他独一无二的缪斯。

  鱼年的身量在男士中并不是最高的,但他的比例无可挑剔,在莱诺的眼中等同于完美。

  因此每次对着鱼年,莱诺总有数不清的灵感会迸发出来,他因此爱鱼年爱的发疯,他时常会对着鱼年发出这样的感叹:“我实在想不通连女装的灵感我都能从你这里得到,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灵?我又是怎样的幸运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

  “你不用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我,我十六岁就被大众所知了,莱诺。”鱼年并不觉得自己被莱诺发现有什么神奇的,沈玉把他捧得那么红,莱诺如果还看不见自己,那他和睁眼瞎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对自己身材的自信鱼年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才慢慢建立起来,这其中的功劳都归是沈玉的,跟莱诺基本上没什么干系。

  沈玉能容忍莱诺的存在,基本上只归功于莱诺的矜矜业业,以及莱诺在服装设计上的确有相当高的天赋和艺术成就。

  他设计的男装华贵优雅,却不夸张,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感,尤其给鱼年专门设计的礼服大多都不会有太过繁复的装饰,而是用流畅的线条和精致的剪裁来突出鱼年的气质。

  女装则完全不同,华丽隆重而盛大,充满了瑰丽梦幻的味道,仿佛他设计的不是一件女装,而是一条捷径,一条任何女人穿上它就能实现梦想的美丽衣裙。

  鱼年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莱诺又一次自诩的杰作。

  莱诺将这身礼服命名为暗夜。

  黑色礼服上用手工缝制了无数亮片,从双肩往下错落参差,似雨幕,又似垂星。

  这件礼服没有搭配白衬衫,而是内搭高领线衣,整体黑色风格构成了暗夜主题,这抹黑色将鱼年的皮肤衬得异常白皙,也将他那张骨相优美的脸衬得绝美而高级,使鱼年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高贵。

  “礼服的制式和穿搭也就这些,亏你在这上面玩出了那么多的花样。”女人们将莱诺夸得天花乱坠,将他捧上了高级时装设计师的宝座,可惜在鱼年这里,莱诺也只是他众多服装的设计师之一。

  他并不是小觑莱诺,也没有看不上莱诺的意思,而是他也好,沈玉也罢,他们对服装的审美仅限于合身舒适与大方,并不追求浮夸与时尚,尤其是沈玉,他的每一件衬衫乃至外套长裤皮鞋都是高定,做工精致,制作中的误差不会超过两毫米,但这也只是他为了出席各种正式场合所准备的着装而已,所以永远都是经典款式,绝不会多带一丝不该存在的设计。

  尽管如此,他身上从上到下包括配饰在内如领带手表袖扣袖链等也依旧会不时被媒体抓出来放大,供人们打量与细究。

  鱼年则不同,他作为明星,如果一味追求正式着装,那么只会降低大众的新鲜感,而越是走红的明星,就越要懂得如何不着痕迹的去哗众取宠,在正式场合上的穿戴就是一件非常值得明星们钻营的活计,这也是让媒体和看客包括明星们本身都乐此不疲的一件事。

  鱼年随了大众,也习惯把这种事打包交给造型师或者设计师,但倘若碰到太浮夸的设计,他则一概拒绝。

  反之一旦被鱼年认可的设计师,很快也会成为时尚圈的抢手货。

  如果对方和鱼年一样有名,那么就算是互相成就,正如莱诺。

  十年来被鱼年带红的造型师和设计师数不胜数,他们有些已在自己的行业中大放光彩,有些却在浮华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鱼年,你可真是上帝的宠儿。”莱诺的眼神在鱼年的身体线条上流连。

  “莱诺,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双眼睛很多余?”沈玉在一旁淡淡出声道。

  莱诺“切”了一声,不甘示弱地道:“你家鱼年的身体早就被我摸遍了,他的尺寸我可是了如指掌。”

  “那是试衣的时候,现在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再多看一眼,小心你的眼珠子。”沈玉的话还是这样漫不经心,低眉垂眸的模样看起来毫无威胁,可是莱诺却没由来打了个冷颤,他看看四周,并没有突兀的冷风吹进来。

  尽管如此,莱诺还是个不怕死的,他惯会找茬:“沈玉,什么时候也让我为你的夫人设计一套晚礼服?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莱诺的视线从鱼年身上移开,沈玉便不再计较,只平淡道:“他是会很高兴,但不是现在,以后会给你这个机会。”

  莱诺继续挑拨离间:“你将你的夫人藏得那么好,不怕鱼年不高兴吗?”

  沈玉淡淡瞥他一眼:“他人就在这里,你不如直接问他。”

  莱诺瞬间怂了,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鱼年一眼,立时改口:“我就是替他抱不平,你不要挑拨离间。”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

  “莱诺,沈夫人可是位大美女,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用替我抱不平。”一般来说,如果沈玉不在场,有人这样提到沈夫人,鱼年的反应大多都是云淡风轻的,但旁人会以为他是故作淡然,而一旦当沈玉在场,鱼年的大度却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沈玉面前强撑,装作不在意根本就是故意说给沈玉听的,总之没有人会把鱼年说“我和沈夫人关系好”这句话当真就是了。

  莱诺也一样,他本意是埋汰一下沈玉,然后帮衬鱼年,并没有出现,沈玉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于自己脚踏两条船这件事仿佛觉得天经地义,而鱼年看起来则是毫无芥蒂。

  莱诺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他反而是跟他们熟悉了才会口无遮拦乱没顾忌,事实证明这里的确没人跟他计较,沈玉在鱼年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走到镜前,给鱼年仔细又理了理衣领和细节。

  他们如往常一样相处,莱诺很想从中发现一些他们被刚才那些话影响的蛛丝马迹,尤其是鱼年,可惜一无所获,这种感觉好像沈夫人并未横亘在他们中间一样。

  古怪却又不可思议。

  莱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好作罢。

  晚宴地点就在唐锦,地处繁华的市中心,沈玉的邀请函大多都发给了各大媒体,想要试镜的女演员们则需要通过邮箱发简历提交申请,通过后才会派发邀请函。

  这晚唐锦门口宾客云集,早就习惯了大场面的酒店经理率主管以及迎宾小姐们将客人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沈玉和鱼年作为宴会主人,早在最大的宴会厅中接待各路来宾。

  鱼年必然是这场晚宴上最闪亮的主角,不仅晚宴主题是给他专门打造一个影视城,还有鱼年本身的存在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丰神俊朗,言笑自若,在众宾客间显得游刃有余,黑衣高领衬得他身姿挺拔修长,宛若一个翩翩贵公子,优雅得就如出身名门。

  鱼年的出身的确很神秘,至今他的来历也不被人所知。

  沈玉并没有在他身旁,他也在招待贵宾,但他不时就会去看一眼鱼年,多年来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下他从不掩饰对鱼年的关注和在意。

  沈玉的出色更在于他的气质,他好似珠玉,皎洁圆明,内外皆通,又好似孤星,俯瞰人间界,高处不胜寒,好在他有鱼年,去掉了冰寒,留下了辉泽。

  这样一个男人,自然也是众多女性追逐的对象,有时候不仅女性,也有男性。

  但沈玉不耐烦应付男男女女,有时候连看一眼都不乐意。

  尽管如此,仍不能杜绝,就如眼前这位。

  她跟在彭展华身后,叫什么名字刚刚介绍的时候沈玉没仔细听,转眼就忘了,只是香水味扑鼻而来,尽管视线没对上,沈玉大概也知道对方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彭展华是房地产开发商,他们先前主打的几个项目全都是以未来养老为目的的园区,几个成功的项目运营了之后,他又打算转战绿色环保项目,例如打造出一个有完美垃圾分类的园区,或者纯生态环保材料建造房屋,一系列构想正符合沈玉这次项目的概念和设想,他便觉得自己有非常大的机会能与沈玉合作。

  同时他对娱乐产业似也有几分踏足的心思,他带着自己刚从国外回来的女儿,正在对沈玉侃侃而谈自己女儿在学业上所取得的成绩。

  女孩儿大多都有个明星梦,彭展华中年发迹,彭女也是后来才从普通女孩变成了富家女,她的明星梦在中学时就诞生了,那时她的女神是高中部一位话剧社的学姐,而现在,那位学姐早已结婚生子,但她从国外留学归来,念的就是表演系,有心回国闯一闯。

  刚巧得知了鱼年组剧组,艾嘉出局,还需重新物色女演员这个消息,她便央求父亲带她前来试一试。

  彭展华本来就动了这个心思,父女俩一拍即合,他没经过递交履历这个程序,直接就将女儿推荐给了沈玉。

  除此之外,他更有另外一个心思,沈玉年轻有为,自己女儿年轻美丽,如果能赢得沈玉的好感,那么都不需要他在一旁帮衬,女儿靠着沈玉就能一飞冲天,他也能顺利打入娱乐圈。

  说句实在话,娱乐圈并不是什么上流圈,但它看起来仿佛和名流圈沾亲带故,彭展华生意做大了想往上再爬一爬,就想从娱乐圈作为切入口。

  “我女儿刚回国,听我说了今天有试镜就非得跟来看一看,不知道沈先生是否可以通融一下?”彭展华这么说着,就想让自己女儿到沈玉跟前露露脸,可惜沈玉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对着彭展华道:“真是抱歉,说到试镜我就是外行了,项目的事彭先生尽管找我,试镜的话,请您女儿去那边,那里有专人登记,还有刚刚您提到的那些她国外演出的经历以及学校的出色表现,这些我其实没怎么听明白,毕竟隔行如隔山。”话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去朝鱼年招了招手。

  鱼年和沈玉要说是如胶似漆也不过分,就算分别在宴会厅的两头,沈玉一个抬首间,鱼年都没有错过,他微笑着和正围着他的客人们说了声“失陪”,就穿过人群来到了沈玉的身边。

  一路走来,他的视线都没有望向沈玉对面的彭展华父女,而是只看着沈玉。

  沈玉也早已是完全转身的状态,背对着彭展华父女。

  彭展华的女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沈玉,无奈沈玉竟然连一眼都没朝她看过来,这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轻视,可惜来之前父亲反复提醒过,沈玉不仅已经结婚,而且和鱼年是默认的一对,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十年,从这点来看,沈玉喜欢的应该是男人。

  尽管如此,她觉得精心打扮过的自己总不至于连一个男人的一个眼神都捞不到吧?

  她是知道鱼年的,很少有人不知道鱼年,而鱼年身边有沈玉这件事也是众所周知,但是如果不是鱼年的粉丝,如果没有去搜过鱼年这些年来在电影圈中的成绩,如果没有完整的了解过鱼年的走红史,那么仅靠片面的“知道”是会产生诸多主观误会的。

  最容易引起误会的就是沈玉结婚这件事,这个事实很容易歪曲沈玉对鱼年的感情,因此就会产生“鱼年只是沈玉众多枕边人之一”的错觉。

  其次就是会觉得鱼年的一切都是沈玉给的,如果一部鱼年的电影都没看过,那么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这样想。

  彭展华父女恰恰就属于会这样想的两个人。

  但是就算这样想,可是当鱼年越走越近的时候,父女俩依旧在这短短几步内一下子感受到了这位早已跨入名流圈的大明星身上所绽放的一种难以遮掩的光芒。

  人和人的差距,在这一瞬间就被拉开了。

  “来,这位是彭先生,绿欣集团的董事长,他的女儿学的是表演,因为刚回国所以没来得及提交履历。”沈玉很自然就搂住鱼年的腰,动作里的占有欲温柔而又坚定,他向鱼年介绍彭展华父女。

  鱼年首先向彭展华伸出手,微笑说道:“彭先生您好,我是鱼年。”

  “你好,久闻大名了。”彭展华连忙与鱼年握手,这完全是他的下意识反应,主要是鱼年伸出来的这只手让他根本抗拒不了,白皙无暇,骨节分明,修长优雅,宛如一件让人沉醉的艺术品。

  一握即分,却令彭展华难免心神一荡。

  有了钱后彭展华在外面早就养了女人,是他的女秘书,不过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忽然发现女秘书的吸引力一下子就没有了,他在这个宴会厅里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女明星,还有个仿佛能超越性别的大美人鱼年。

  长相身材如鱼年,性别早就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无论男女,不管是不是被他吸引,都会认同他生的是真好看。

  甚至越看越好看。

  就连方才觉得受到轻视的彭女,在鱼年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不禁感到自己突然就矮了一截,这完全是长相和气质的天然压制,压得她几乎无法直视,同时心底那个想做明星的欲望愈发高涨,她也想变得和鱼年这样,被人用仰望,而且她觉得除了天生的容貌,造型和明星本身的身份也是让鱼年如此发光的一部分。

  “小菊,你带这位彭小姐去找惜春姐。”

  身为助理的小菊神出鬼没,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领了任务,她走到彭女面前道:“您好,请您跟我来。”

  彭女便只能连个名字都没能在沈玉跟前重复一遍,就被领走了。

  “彭董,这次报名的人非常多,试镜可能会留到很晚,不过您放心,我会安排人送您女儿回去的。”鱼年在彭女离开后这样对彭展华道。

  “不麻烦你了,我给她留个司机吧。”彭展华连忙道。

  “都可以,安全为上。”鱼年说着,便又道:“那先这样。”他看向沈玉:“玉哥,我先过去了,有事随时叫我。”

  沈玉搂着鱼年后腰的手虽然放开了,可是却没让这条鱼从他身边游走,而是顺手牵住了鱼年的手,然后对彭展华道:“彭董,您自便,我陪鱼年过去打招呼。”

  “好的,你先忙。”

  彭展华就算再想和沈玉套套交情,但他也只是来宾之一,而且沈玉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他就只能看着沈玉牵着鱼年的手往那些女明星的方向走了过去。

  ◇ 第20章 ep.20 累着哥哥了

  清晨鱼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如后来的每一个早晨那样,舒服又安心的躺在沈玉的怀里。

  这在他当年答应和沈玉在一起后就开始了。

  那一年他正青葱年少。

  也是在那一年,他才开始有梦遗。

  这也是他直到十四岁才被沈老爷召去侍寝的缘故。

  他处在那样的环境下,心智非常早熟,但他的身体却偏偏发育得极晚,沈老爷也是等不及了,决定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就亲自给他开苞。

  那是鱼年最凶险的一日,最终沈老爷葬身火海,他自己也烧成了半残,在医院足足住了一年半。

  这让最初那几日,从沈玉怀里醒来的鱼年觉得非常不真实,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然而十多年过去,他依然在这个怀抱里醒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这辈子竟然能够如此幸运。

  这在他七岁到十四岁这七年里根本是不敢想的事,那个时候他唯一敢想的就是要多见几次玉哥哥。

  沈玉闭目似仍未醒,鱼年忍不住亲了亲沈玉的唇角。

  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昨日想到沈玉当年追他的事,他心中只觉得甜蜜。

  那辆豪华跑车后来沈玉就再没拿出来开过,但是它停在车库里,永远成了他们爱情开始的象征。

  虽说他们的爱情可能开始于更早,但那时懵懂且自身难保,爱情这样奢侈的东西,他们从未意识到。

  然而萌芽期就已生死相托,只让他们后来产生的爱情变得牢固异常,以至于成就了如今的坚不可摧。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拆散他们,就连死亡都不能。

  回味起那时初恋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幸福,这幸福感伴随着一年又一年更是与日俱增,成了现今的满足感,鱼年像是一条滑溜的小鱼,钻入了被窝里。

  沈玉在刚被鱼年亲的时候就有些微微的苏醒,这一下,完全被鱼年闹醒了。

  他一般舍不得鱼年为他做这个,可是这条小鱼太滑溜了,沈玉一个没留意,就被鱼年得逞了一回,随后这条小鱼也没消停,在被窝里对沈玉上下其手,折腾出不少水痕和吻痕。

  沈玉被他就这样一直闹到了浴室里。

  瓷砖冰凉,莲蓬中的水温热,水声中不时夹杂着低喘,鱼儿戏水,无比酣畅痛快,浴室里春光无限。

  十六岁那个浑身浴血遇神杀神的沈玉,多年来韬光养晦,已找不出半点那时的影子,但鱼年一直都知道沈玉骨子里是个刚强坚毅宁折不弯的男人,然而这样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却能柔软得如此不可思议,正如同他那广阔无尽深不可测的爱意,便是鱼年永远的栖息之地。

  对沈玉的爱欲永远也不可能满足,鱼年每次离开沈玉的身体时都觉得恋恋不舍,他咋吧着嘴欲求不满的模样只让沈玉好笑又恨不得再一次将这个人狠狠揉进怀里,让他快活个够。

  事后的沈玉也令鱼年爱不释手,他每次都会紧紧抱住他,像是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住沈玉,有时候他们浑身汗湿,有时候是洗完澡之后,他们不着寸缕肌肤相贴,仿佛初生的婴儿。

  他们会说私房话,会互诉衷肠,会为对方唱歌,会像所有普通恋人一样谈情说爱。

  只可惜现在是早上,完事后就是洗澡穿衣,温存的时刻就只能留到晚上。

  临出门前,鱼年从牌阵里抽出一张牌。

  FEMALE WARRIOR。

  “女武士。”鱼年说。

  “今天会有很多女明星到场,不知道是哪一个。”沈玉说。

  “去了就知道了。”鱼年放下女武士牌,揽住沈玉的腰,掌下微微用力帮他按揉,动作熟练又恰到好处,说:“那么多女明星,一定会有争相斗艳的场面。”

  “在我眼里,没人比得过你。”沈玉低头吻住鱼年。

  被吻的晕乎乎的鱼年心想,他的玉哥哥嘴可真甜,说什么都那么动听。

  “有发现谁是女武士吗?”宴会厅里,沈玉牵着鱼年往女明星们聚集的地方走过去的时候,想起早上的卡牌,便这样问他。

  “还没有。”鱼年说着小声问沈玉:“玉哥哥,身体还难受吗?”

  早上大开大合,沈玉并不轻松,午休时鱼年给沈玉按摩了一回,和他一起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两人以饱满的精神迎接这场晚宴。

  “好多了。”

  “昨晚忽然想起那时你追我的事,一大早醒来就太兴奋了,累着哥哥了。”鱼年握紧了沈玉的手,贴近了他说。

  “荣幸之至。”沈玉看他,嘴角微勾说。

  鱼年笑了起来,望着沈玉的目光里爱意涌现,如果不是在宴会厅现场,他又要吻上去了。

  在一起相伴十多年的两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他们大大方方牵手的模样,着实羡煞了许多向往爱情的人们。

  这一刻,他们的确会忘记沈玉已婚的事实。

  但倘若开始探讨,那么这个事实就会又一次清晰地出现。

  而后人们忍不住会感叹纯粹的爱情在这五光十色复杂多变的成人世界里,又岂会真的存在?

  这一晚娱乐圈中大半女明星都集中在了宴会厅里。

  还有几位重量级的女明星正聚在一起攀谈,这种场面极为少见,一般就只有在颁奖典礼上才会出现,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鱼年在娱乐圈中的地位和排面。

  这几位女明星并非都是来试镜的,更多是来给鱼年捧个场。

  她们都是鱼年合作过的女演员,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优秀作品的推出,她们的资历和地位也稳步提升,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新人女演员在这里占了百分之八十,鱼年的电影每一部都能红,新人女演员最缺的就是机会,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没有一个人会视而不见。

  其他百分之十左右是已经在娱乐圈里混了几年却并不算如意的女演员们,她们的现状有些类似艾嘉,接不到太多好的片子,虽然签了公司但她们的机会着实不多,接的大部分都是网剧,没有爆红的,她们也不是不努力,但就是星途不顺,也因为网剧制作粗糙而累积不了太多的演戏经验。

  今晚的试镜原定只找一个女主演,但是原本剧组定下来的女配角忽然查出怀孕了,这就又多出了一个名额。

  关于这个名额的事鱼年临到现场才公布,因为那位女配角辞演是在官方公告发出之后,这让来试镜的女演员们不禁感到多了一份惊喜,觉得如果主演不行,那配角也完全可以。

  沈玉牵着鱼年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几人率先围了上来。

  这几人分别是戚笑笑、王商霖、虞冰宴和颜雨凉。

  她们四个都不能算是标准型的美女,却各有各的美,每一个在镜头前都特别有特点,演技也是杠杠的,他们都以大荧幕为目标,基本上不出演电视剧,这其中只有王商霖是靠电视剧走红的,可是这之后她就没有再接过剧了,拍的都是电影。

  戚笑笑就更了不得,她是替身出身,早年学过武术,所以一开始专接动作片的替身,后来被鱼年看中,出演了一个十分能打的小女警,电影中她凌厉的动作和飞扬的短发以及自信的笑容一下子就虏获了人们的心,这之后她接到了一部香港导演的武侠电影片约,于是开启了她的侠女人生。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闪光点,或者说,每个人的成功都各不相同,戚笑笑深知自己的优势,因此只要是好的武侠剧本,她都接,她将每一个角色都仔细打磨,成就了如今她在电影圈子里“戚侠女”的美名。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戏路窄,有的演员追求什么都能演,也有的演员专精一类角色,可是若仔细去分辨,就会发现如此多类似的角色中,没有一个是重复的,这也是体现演技的一种。

  因此当戚笑笑凭借一部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双皇》一剧荣获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她是当之无愧的。

  虞冰宴如今已经是导演,作为演员获奖后的她导的处女座也斩获了不少奖项,可谓是电影界的鬼才之一,她最擅长的就是叙述感情细腻而深刻的人生故事,她拍摄的几部电影全是小人物的故事,可是这些小人物的遭遇却无一不触动或震撼着观众的心灵。

  四人中,只有颜雨凉是想通过各种角色磨炼自己演技的人,而她也的确成功了,她的戏路很广,演什么就是什么,已经连续几次在国际上摘得过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鱼年刚才就已经和她们打过招呼并聊了一阵,因而沈玉前来便是作为另一位晚宴的主人与她们问好。

  四人对沈玉的感觉都很复杂,同样觉得沈玉是毫无疑问的渣男,但是沈玉对鱼年的爱十年如一日,就觉得沈玉也是个痴情人,如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自身也处于娱乐圈,鱼年有沈玉一直相伴,总归是幸运也是难得。

  一般来说,鱼年越是替沈玉刷好感,鱼年的朋友们就越会替鱼年委屈,因此鱼年一般不干这种事,但这事无论他干或不干,他和沈玉在正式场合所表露出来的举动,也和到处刷好感没什么分别了。

  “晚上好,感谢诸位前来捧我家鱼年的场。”沈玉来到美女们面前,开场白道。

  “自然是为鱼年而来,他可是今天的主角。”四人中就属戚笑笑的性格最直率,因此她最是看沈玉不顺眼,说出来的话也直来直往。

  沈玉又怎么会听不出戚笑笑语气中的针对,但是戚笑笑这话并没有错,因而沈玉笑着看鱼年一眼,便向四人举杯:“如此,我替鱼年谢过诸位,沈某在这里先干为敬。”他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又道:“诸位请随意。”

  他与鱼年对视的这一眼使眼前这四位大明星只想不顾形象翻个白眼,没见过哪对情侣这么黏糊的,见缝插针对眼神不说,还动不动就拉个丝,要不是鱼年实在是圈子里难得的实在人,她们根本也不想来这里看这对狗男男秀恩爱。

  沈玉单纯就是来招呼一下,四人虽然对他即将要打造的影视城项目都非常感兴趣,但眼下并不是一个打听细节的好时机,再说一会儿记者发布会上就有人会将项目介绍清楚,因而并不急在这一时。

  四人之外的其余女演员们远远看着这边言笑晏晏的一幕,她们根本不用打听就知道与鱼年以亲密姿势站在一起的男人就是沈玉。

  沈玉的照片网上有,但非常少,也很模糊,通常情况下都是背影,要么就是被鱼年挡住了大半张脸,几乎没有正面照,要说沈玉如今也属于公众人物,应该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出他的照片来,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一来他不是明星,二来他行事极为低调,三来沈氏背景属于机密,网上是不可能放出沈玉的信息的,因此沈玉尽管在许多公众场合出席,都一律禁止媒体拍照,如果哪天他邀请的媒体随意拍下他的照片并放到网上,那恐怕就真的是惹出了大麻烦。

  也是因此,沈玉的大名谁都听过,但他单独出现的时候却未必谁都能认得,只有和鱼年一起出现,人们才能确定他的身份。

  这也是六年前两人结婚登记的时候,办事员因为误以为鱼年是女性而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沈玉来的缘故,即便名字一模一样,而且就算办事员当下因为怀疑沈玉的身份而上网去搜,也未必能一下子就搜出沈玉的照片来进行对照。

  沈玉与鱼年的那场婚宴也是一样,包括任何一次沈玉在公众场合中的露面,都是被禁止拍照的。

  唯有与鱼年在一起的时候沈玉不怎么在意被拍到,但是他的宣传部门对于他们俩在网上的消息全程监控,所以网上仍是找不出一张沈玉露正脸的照片,大多数都有鱼年在身边挡着。

  ◇ 第21章 ep.21 第一支舞

  “原来沈玉长这样,好英俊。”初次见到沈玉的新人女演员们窃窃私语。

  她们三三两两站在宴会厅里,没有离开登记处太远,也没有去与四位大明星套近乎,因此与鱼年和沈玉的距离稍远,说话的声音并不会被听见。

  “不知道他几岁了。”

  “应该比男神大吧,不是说男神十六岁的时候沈玉就开始捧他了,但看起来沈玉好年轻啊!”

  “沈玉的详细资料网上都查不到,百科上就几句话,根本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很神秘的样子。”

  “男神也是啊,只有作品履历。”

  “我一直以为沈玉是个中年大叔。”

  “我倒是见过他们之前在机场被拍到的照片,虽然看不清脸,但和男神站在一起的感觉绝对不像中年大叔。”

  “不过听说沈玉结婚了哎,他的老婆不介意他和男神公开秀恩爱的吗?”

  “没准人家只是假结婚,也可能是迫不得已吧。”

  “沈玉这种身份的人,还会迫不得已去结婚?我不太信。”

  “大家族都这样,没看小说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嘛,越是有钱人越是身不由己。”

  “他们两人都这么正大光明秀恩爱了,也没看到有什么阻力,哪里有一点身不由己的样子啊?”

  “那事实上人家就是结婚了啊。”

  “这倒是没错,男神真的都不介意的吗?”

  “男神应该不敢吧,毕竟他是被捧的那个,沈玉好歹也是他的金主啊。”

  “来之前我是这么觉得的,但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又觉得他们的关系绝不是金主和被包养那么简单,看见刚才他们对视的眼神了吗?我可从来没见过现实中这样拉丝的!”

  “来之前我决定不被环境影响只专注试镜,现在我觉得试镜什么的就是浮云,这么多人我被选中的几率实在太低了,还不如磕CP来得实在和快乐!”

  新人女演员们并不都是野心勃勃的,更多的都重在参与,她们大多刚刚入行,心思还很纯粹,再加上鱼年的电影一旦被选上就代表肯定能红,这种机会更像是中五百万,大部分前来试镜的新人都不会妄想那个人会是自己。

  而且这是在晚宴上,这样的环境多少会令人觉得放松,这会儿聊了些八卦,气氛就变得更和谐了,并不像普通的试镜环境正式得让人紧张。

  “你说是不是?”说要磕CP的新人忽然转向身边一直默默不语的女孩,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思淇,你呢?”

  被问及姓名的是个长相甜美标致的年轻女孩,乍一看只觉得她非常清纯,但性格好似有些腼腆,怔了片刻才答:“我叫黎敏。”

  王思淇道:“我刚刚就注意到了你,你似乎很紧张,是在担心接下来的试镜吗?”

  黎敏“嗯”了一声:“有点,你呢?不担心吗?”

  王思淇摇头:“担心也没用啊,你看这里那么多漂亮的女孩,感觉大家都很自信,都比我优秀。”

  “可是你看起来也很出色。”黎敏看着王思淇,对方的脸有些圆,是张娃娃脸,眼睛也圆圆的,穿着粉色的蓬蓬裙,模样很是可爱。

  “你的错觉,我其实只是来碰碰运气,顺便长长见识。”王思淇说。

  黎敏很认可,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思淇点头:“我觉得吧,虽说咱们进了这一行就要敢拼敢争,但这事儿多半还是看眼缘和幸运,演技当然也要有,可是演技也不是天生的,得不断磨练,像我们这样的新人,还是先稳扎稳打几年再说。”

  黎敏似是没想到王思淇这么务实,忍不住说:“如果我的经纪人跟你一样也是务实派就好了。”

  “你的经纪人是谁?”王思淇问她。

  “程进。”

  “我听说过他,挺好的呀,他最近不是带出来一个挺红的团队吗?所以你签的是星辰娱乐?”王思淇属于喜欢做功课的类型,因此有事没事都会记录一些人和事,对各大娱乐公司和有名的团队都主动做过一些科普。

  “嗯。”

  “听说那家公司资源挺不错的,是盛世集团旗下的公司。”对盛世集团王思淇的了解就不多了,好像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嗯。”

  “我在全优时代传媒公司,是新开的一家小公司,来这里也只是经纪人说要我来碰碰运气,所以递交了申请,没想到会收到邀请函。”王思淇说。

  两人互相交换了姓名和公司,聊的内容又多了些,但黎敏话很少,王思淇却是个话痨,但她也不是什么事都拿出来说,说的内容基本上没离开这天的晚宴,期间也吸引了其他新人,很快几个新人就差不多都混熟了。

  “时间差不多了,发布会就要开始了。”正说着话,其中一个新人出声提醒,她的话音才落,整个宴会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

  上台发言的不是沈玉,而是项目总负责人,唐娅徳。

  她穿着浅色的西装长裤,踩着高跟鞋,标准的职业装束让她看起来能干利落,只到耳后的齐平短发又显得落落大方。

  “感谢各位来宾莅临本次晚宴,晚宴的主旨是‘鱼之生生不息’项目的公开说明会,众所周知鱼年先生的新电影正式启动,多年来他主演的电影已经不下二十部,细数下来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为了庆祝鱼年先生拍戏十周年,我们沈董特意成立了这个影视城项目,但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影视城,而是需要实现零碳概念、打造一个低碳纯绿色生态可持续发展、并且以人的体验和实践为本的游乐影视城。

  如今许多低碳生态园区陆续建立,游乐类型相关的项目还不曾出现,这也是鱼年先生对这次项目所寄予的希望,因此沈董专门宴请了各位,诸位都是绿色建筑的先行者,也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希望大家能群策群力,帮助我们共同完成这个项目。”

  唐娅徳的话引起了宴会厅中许多建筑业大佬们的关注,他们的确没想过将生态低碳的概念融入游乐类这种纯开放的场所,事实上光一个垃圾分类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就算如今很多生活园区提倡低碳生活,国内也打造了多个碳减排零碳的工业园区,却并没有一个是和人的行为直接相关连的。那些园区大部分都以技术和财力直接将硬环境配备好,人们该怎么用电还怎么用电,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当然影视城也可以这样做,只是唐娅徳那句“以人的体验和实践为本”来看,这个项目更多的关注点是在人的行为上,而不是单纯的环境建设。

  也有人的关注重点直接歪了,庆祝拍戏十周年,专门打造一座影视城,这谁扛得住,也就沈玉有这么多钱有这等实力,在宠鱼年这件事上又增添了新的一笔。

  看着一众女演员纷纷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宴会厅里一个外表出色的年轻男人不禁露出玩味的表情来。

  他注视台下不远处的两人,忍不住道:“鱼年果然是人间绝色,可惜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少爷,老爷吩咐过,今日请您一定要低调。”年轻男人带着一个秘书,正是话中的“老爷”派来跟着年轻男人的,此刻秘书忍不住提醒他说道。

  “我已经很低调了,没看少爷我今天都还没去找人搭讪嘛!”年轻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掠过女演员中的一个。

  “那就请少爷保持到宴会结束。”秘书矜矜业业地道。

  “你可闭嘴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年轻男人不悦,然后取出手机,打开微信,开始跟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发消息。

  秘书只好闭上了嘴,眼睛却不时瞄上年轻男人的手机,看他只是在和朋友们胡扯,暂时放下了一颗心。

  唐娅徳在台上简短回答了台下一些人的提问,这毕竟是一场项目发布会,因此在发布会期间还是很正式的,不过到了发布会尾声,唐娅徳就从项目负责人自动切换到了宴会开场的司仪模式,她对来宾们道:“项目正式启动,项目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欢迎骚扰,现在让我们回到晚宴,为了答谢诸位来宾光临现场,有请我们沈老板和他家鱼年先生为晚宴开启热个场,让他们跳一支舞如何?”

  “好啊!”

  “好哦!”

  台下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回应声,一秒内就让宴会厅里的气氛从刚刚的正式转换到了热烈,由不得两位主角反对,灯光很快打到了宴会厅中央的舞池里。

  见状,沈玉和鱼年大大方方牵手进了舞池。

  随着乐声响起,沈玉与鱼年面对面,鱼年一手搭着沈玉的肩,站女位,沈玉一手搂着鱼年的腰,站男位。

  两人目光相对,眼里仿佛只剩下彼此。

  鱼年对着沈玉笑,沈玉专注看着鱼年。

  他们的舞步优雅流畅,好似踏在了对方的心尖上,他们姿态亲昵,一颦一笑间都似诉说着绵绵情意。

  沈玉伴着音乐将鱼年送到一步开外,又将人搂了回来,鱼年在沈玉的臂弯下转了一个圈,经过了短暂的分开,他又回到了沈玉的怀抱里。

  两人一起转着圈,转出了缠缠绵绵。

  他们看似是舞给来宾们看的,可看着他们跳舞的人们却觉得他们早已自成一国,沉静在了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眼神纠缠,好似下一秒就会忍不住亲吻对方。

  他们彼此间的吸引力肉眼可见,无论是沈玉搂着鱼年腰部的手,亦或是鱼年紧追不放盯着沈玉的视线,都有着对彼此显而易见的占有欲和情欲。

  他们十指相扣,他们甜蜜转圈。

  他们的脚步轻盈而默契,他们舞姿和谐又动人。

  他们是如此的般配!

  “谁来告诉为什么我看两个男的跳舞会看得脸红心跳?”王思淇捧着脸喃喃地道。

  身边有人回答了她:

  “因为他们都是美男子。”

  “因为他们的爱情。”

  “因为他们的性张力。”

  “因为他们是鱼年和沈玉。”

  “我觉得他们是真爱,沈玉的妻子说不定就是个幌子。”

  “可惜不能拍照,刚才好像有人才刚举起手机,就有工作人员上前制止了。”

  “光线暗成这样很难拍吧?”

  “反正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沈玉和鱼年跳舞的细节,只有黎敏没有说话,舞池之外宴会厅光线黯淡,她有些不自在地四处看,黑暗中总好似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因此她无心看舞,一直心神不宁。

  她从国外逃了回来,却发现依旧没能逃出那人的手掌心。

  她不知道还能躲到什么地方才能躲开他。

  “黎敏你觉得呢?”王思淇见黎敏一直不语,便主动问她。

  “啊,抱歉,我去下洗手间。”谁知黎敏却丢下这样一句,就匆忙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音乐快要放完,黎敏趁着宴会厅还暗着便匆忙离开了大厅,她刚才看见了那个男人,他居然回国了,还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她打算放弃这次试镜,趁人不注意离开现场。

  但她也知道现在离开宴会厅不太安全,简直就是给对方接近自己的机会。

  她慌慌张张进入女士洗手间,打算先在这里面躲一躲,她给王思淇发了一条消息,说她好像吃坏了,找了地方休息,等试镜开始了麻烦告知她一下。

  黎敏思索着,觉得如果试镜正式开始她还没露面,对方说不定会以为她已经先溜了,到那个时候她再离开才最安全。

  舞池中央,鱼年和沈玉结束了这一支舞。

  掌声响了起来,唐娅徳在边上给鱼年递了一支话筒。

  鱼年接过话筒,他的气息很稳,短短一支舞对他而言毫不费力,他对众位来宾尤其是前来试镜的女演员们道:“今天感谢各位光临,试镜九点准时开始,工作人员会根据先前登记的号码按顺序叫号,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他说着将话题递给沈玉,沈玉简单一句话作为收尾:“接下来就请大家自便,祝各位玩得开心。”

  话题回到了唐娅徳手中,唐娅徳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边鱼年和沈玉已经离开舞池,鱼年对沈玉说:“那我就先去试镜那边了。”

  “去吧,有事给我电话。”沈玉说。

  试镜用的是二楼的一间议会厅,空间很大,宴会厅的女演员都得了号码牌,鱼年安排了专门的工作人员分批将演员们带至二楼。

  “好。”鱼年应道。

  ◇ 第22章 ep.22 美人救美

  彩虹冰淇淋:试镜开始了,你在哪儿?

  王思淇打黎敏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只好给她发消息。

  黎明前:我可能来不了了,肚子还疼。

  彩虹冰淇淋:那你在哪儿?要不要我来看看你?

  黎明前:不用不用,你好好试镜,别被我影响。

  王思淇总觉得不太对劲,然而工作人员已经叫到了她的号码。

  “35号王思淇。”

  “来了。”

  王思淇走过去,对工作人员道:“37号的黎敏刚才还在,可是她好像身体不舒服,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工作人员礼貌也周到地道:“我们会联系她一下,也会等的,您先进去吧。”

  “哦,好的。”王思淇得到这个答复,便安心了许多,推门走了进去。

  这次主审就只有鱼年和周也两个,摄像师则负责在一旁录像。

  王思淇是个从不会怯场的人,从这点上看她很适合登台表演。

  不过王思淇表演上的缺点也很明显,表演得着实太用力,没有融入角色,是新人演员最容易犯的毛病。

  很快王思淇的试镜结束,她一脚都跨出了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对鱼年说:“鱼年老师,37号的黎敏刚刚和我联系说她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去找她,她可能不方便接工作人员的电话,如果一会儿她晚到了,还能参加试镜吗?”

  鱼年点头说:“当然可以。”

  王思淇连忙道:“那先谢谢鱼年老师,我先去找她看看。”

  “等一下。”鱼年却忽地叫住了她。

  王思淇急忙回头,就听鱼年问:“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在您和沈先生跳舞的时候。”

  鱼年闻言若有所思,等王思淇一离开,他并没有接着让工作人员叫下一位,而是给自家玉哥哥打了个电话。

  “怎么?”

  “我传一份资料过来,时间就在我们跳舞的时候,以防万一,查一下监控,看看这个女孩的下落。”

  “好。”

  王思淇在宴会厅找遍了都没能找到黎敏,她连洗手间的每个隔间都进去看了一遍,她以为黎敏已经去了二楼,便在二楼也找了一圈,始终没有黎敏的下落,她再回到试镜处,又去问了一次刚才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得到的回复是37号并没有出现过。

  王思淇再度给黎敏打电话,在好一阵的盲音后,对方关机了。

  一只男人的手将黎敏的手机关机,随手丢在了床头柜上。

  黎敏正躺在床上,男人居高临下站在床前,非常满意地看着这个到手的猎物。

  黎敏悠悠转醒的时候,对上的正是一双如猎人般的眼眸。

  她一个激灵,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敏敏,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男人如是说。

  “你……你想怎么样?”黎敏的声音有些虚弱,语调里带着一丝惊慌,道。

  “我想怎么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男人微笑看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我不想知道,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黎敏说。

  “我也说过,对你,我势在必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黎敏愤怒地盯着他道。

  “我看中的人,还没有一个能逃脱我的手掌心,你也一样不能,敏敏。”男人直白地道。

  黎敏心里后悔的要死,她看人的眼光太差,以至于没能在一开始就发现男人的真面目。

  黎敏出生于工薪阶层,成绩很好,考上大学后还争取到了交换生的资格,去了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

  但其实她在国外待的并不是很习惯,尤其社交方面因为文化和习惯的不同不太想花力气融入,本来她就不打算留在国外,早已决定等一年交换期结束后就回国。

  只是外国友人都很热情,每次有派对都会邀请她,黎敏并不是宅女,也不是社恐,还很喜欢电影,所以和外国人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问题,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必与外国人深交,但她毕竟生活在学校里,住在宿舍里,没有完美的理由,她不能再三拒绝他人的好意。

  盛霆就是她在某一次派对上遇见的。

  初见盛霆,黎敏以为他是个风度翩翩正直优秀的学长,他们互相有好感,便开始了交往。

  可是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她敏锐的察觉到他身边绝对不止她一个女朋友。

  当回国的时间渐近,黎敏就顺理成章提出了分手。

  盛霆大约是没想过这世上有他追不上的女人,因此并不同意分手,黎敏于是甩出了她找到的证据甩在了盛霆的脸上,将盛霆的假面具撕了开来。

  可是让黎敏没想到的是,盛霆反而对她穷追不舍。

  但这不是出于爱情,而是一种胜负欲,黎敏感觉得出来,盛霆对于追不上她这件事感到不爽,因此她回国后,盛霆依旧不断用网络和电话骚扰她,令黎敏烦不胜烦。

  最可怕的是,在黎敏不清楚盛霆是星辰娱乐大老板的儿子的时候,与星辰娱乐签了合约,成为了该公司的签约演员。

  她学导演,修了表演,回国后没打算深造,毕业了就想先投简历试试,很快得到了星辰娱乐的回复,她查过星辰娱乐这家公司的信息,当时的确看见了盛世集团,看见了盛世集团老板盛伟明这个名字,可万万没想到天底下有这样巧的事,盛霆就是盛伟明的儿子,不过似乎是私生子,所以一直养在国外。

  当她知道这个消息后简直是晴天霹雳,更令她备受打击的是,盛霆回国了。

  因而当她在宴会厅里看见盛霆的时候,就已经在想方设法地准备逃跑了。

  可惜盛霆像个熟练的猎人,好似清楚猎物在想什么,最终黎敏还是没能逃脱盛霆的猎捕,她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被逮了个结结实实。

  她被人在背后捂住了口鼻,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黎敏这样问着,试图拖延点时间,凝聚一点力气,她悄悄观察整间卧室,可惜豪华套房的卧室很大,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这里也不知道是几层,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逃得掉。

  “事到如今,你还问我想要做什么,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敏敏。”

  从前黎敏还觉得盛霆外表英俊,可是自从发现了他游戏人间是个感情骗子的时候,他的外表在黎敏眼里就完全变了,觉得他并不英俊,甚至有点丑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理作用。

  心脏,人就难看。

  “那你和别的女人分手。”黎敏道。她说的时候心里也想吐,就算盛霆真的和别的女人分手,她也已经对盛霆没任何好感了。

  “敏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不要那么古板,我们之前不是很开心的嘛!”盛霆十足油腻地道。

  “那是你!我承认是我看错了你,但你也不能否认你骗了我。”

  盛霆骗过很多女孩,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像黎敏这样难搞,别的女孩被他欺骗了感情,在他提出分手的时候都是要死要活的,可偏偏就是这个黎敏,被骗了之后冷静提出分手,这就让盛霆感到很不得劲,他自认游戏人间猎艳无数,并不想承认自己栽在了黎敏的手里。

  这个“栽”只是字面意思,盛霆自诩风流,将女人玩弄于鼓掌,如今黎敏成了他的败绩,使他觉得耻辱。

  “那又如何,现在你落在我的手里,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盛霆依旧好脾气地道,人如今就在他手里,他十分享受逗猎物的感觉。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你有那么多女人,她们都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要缠着我不放?”

  “可我就喜欢你,我都说了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呢!”

  “你的喜欢我不稀罕,盛霆!你只是觉得我没有和别的女人一样对你言听计从,所以挑起了你的征服欲,可是我不想和别人竞争,我也压根不喜欢玩你这种男女游戏,求求你放过我。”

  “那你就给我一次,我们交往那么久,跟我做一次不过分吧?”盛霆知道黎敏还是个处,也是因此,他觉得只要黎敏跟他做一次,就会知道他的好处,他在这方面自信得很,也因为他和黎敏交往了大半年,黎敏都没让他碰过,这就让他有一种挫败感,所以他必须让黎敏见识一下什么是男性的雄风。

  “凭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黎敏不否认自己是个守旧的人,不到结婚她根本就不会跟男人做那种事,可是盛霆却不这样想,但那是当然的,他是个男人,在先天上男人就是比女人有优势。

  “我没同意!”盛霆欺近黎敏。

  “我不想做!”黎敏努力别过脸,不让盛霆碰到她。

  盛霆上了手:“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黎敏用尽全力挣扎起来:“你敢!只要你敢碰我,我就去告你!”

  “你告吧!我敢做就不怕被你告!”盛霆说这句话底气十足,毕竟他背后有个盛世集团。

  “你、无耻!”黎敏再也忍不住,骂道。

  盛霆轻易就压制住黎敏,谆谆善诱道:“你看看人家鱼年和沈玉,你都签了我家的公司,不如就从了我,我们也像他们一样恩爱多好,我把你捧到天上去,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就是不同意呢?”

  说到这个黎敏就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背,遇到盛霆这个种马不说,还悲催地选中了跟他有关的娱乐公司。

  盛霆对自己的家庭从不漏口风,以至于交往半年,黎敏对盛霆还是一无所知,才会自己跳入了这个坑。

  “沈玉对鱼年一往情深,十年如一日,你呢?你见一个爱一个,你拿什么和沈玉比?”

  “沈玉不是也结婚了嘛,你怎么知道他除了鱼年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呢!”

  盛霆刚刚在舞池边看了全程,他那便宜老爸开了个娱乐公司,但他常年在国外,因此对沈玉和鱼年的事情并不清楚,但这通常就是路人对沈玉和鱼年这段关系的看法。

  盛霆觉得沈玉必然和自己是差不多的,未来自己肯定也会结婚,而明面上也可以保持着对同一个人的爱,但私底下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尤其在他看了两个人在舞池里跳的那支舞后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他打算学沈玉的样子在明面上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选来选去,他觉得黎敏最合适。

  因为黎敏不会缠着他,他厌烦了别的女人总是求着他的爱,如果是黎敏的话,想必不会在意,这样他私底下就可以跟更多的女人来往。

  但前提是他现在要设法征服这个女人,让她肯听自己的话,那么将来自己也可以跟沈玉一样,花大价钱捧红这个女人。

  盛霆心里想得很美,可惜他低估了黎敏贞烈的程度,他大概从未想过世上是有女子会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操而不惜以命相抵。

  然而盛霆的力量比黎敏大得多,在黎敏的挣扎和反抗越来越厉害的同时,盛霆也只能用出了更大的力量,甚至在难以压制的状态下,盛霆在黎敏的脸上狠狠掴了一掌。

  趁黎敏被他掴得头昏脑涨的时候,盛霆扯下领带将黎敏两只手牢牢捆在了一起。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这个禽兽!你不是人!”黎敏悲哀的发现她与盛霆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男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仿佛成了一头野兽,使黎敏感到畏惧,她的手被捆住后,就只能疯狂踢腿,然而很快盛霆又控制住了她的双腿。

  在盛霆的观念里,一旦黎敏被他夺走了第一次,那么将来她就是自己的所有物,他压根不担心黎敏会去告他,也不觉得黎敏有能力杀了他。

  然而就在他撕开黎敏的衣服准备开始享用大餐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盛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打算去开门,可惜门铃锲而不舍,一刻不停,完全干扰了他的兴致。

  盛霆只好从黎敏的身上离开,黎敏一直在哭,他不知道门口是谁,怕黎敏的哭声被外面的人发现,便拿了一块毛巾堵住了她的嘴。

  盛霆走到门边的时候,已经系好了自己身上的睡袍。

  门一打开,盛霆就见到一名身披皮风衣的美丽高挑女子扶着门框,以性感又帅气的姿势站在门外,顿时惹得他眼睛一亮。

  “先生,您叫的客房服务。”女子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话音落下就打算进屋。

  “等等,我没叫这项服务。”盛霆险些被女子迷了眼,但一想起里面还有一个,不禁连忙伸出手阻止女子进门。

  “您刚才明明叫了,可不能反悔。”女子的声音十分动人,说话的时候又故意透出一股酥酥软软的味道,听来分外惹人怜爱,盛霆对美丽柔顺的女孩原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他尽管对黎敏这种贞烈的性子起了兴趣,但是并不代表他会为了黎敏放弃一整片森林。

  盛霆有了些微的犹豫,女子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啊”了一声说:“是不是我来得不巧,里面已经有人了?”随即,她却眼睛一亮,轻启红唇道:“这位帅哥,我不介意3P哦。”她说着轻轻撩了撩披在肩头的长发,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使得那件未扣的大衣微微一敞,那里面竟然就只有一件蕾丝胸罩,下身是超短裙,她的身段极佳,腰身极美,胸罩将她的胸部托得又高又挺,笔直的长腿踩着一双小牛皮长靴,简直就是性感尤物。

  盛霆本来就在勃发状态,这一瞥之下呼吸顿时一紧,又想到女子说的3P,心中不由一动,拒绝的心就没这么强烈了。

  女子瞅准时机,伸出纤长的手轻轻推开了盛霆,踩着长靴就进了门。

  盛霆也算是半推半就,他想反正黎敏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多一个人或许还能再弄些把柄捏在手里,他这么想着,女子已经款款步入卧室,随后传来她的一声轻呼,然后就是娇嗔:“果然!我没猜错,原来你们玩的那么激烈的吗?我也要玩!”

  黎敏本来指望盛霆被别人缠住她能自救,结果听到这么一句,险些气的翻白眼。

  女子随后就往床上一坐,半卧在了黎敏的身边,她的大衣一半滑落肩膀,露出了白皙圆润的香肩,女子伸出手指轻轻滑过黎敏已经高肿起来的脸,“啧啧”道:“大帅哥原来还有SM的嗜好吗?可怜这张脸呦,疼不疼?”

  黎敏被塞住了嘴巴不能出声,只能“呜呜”地摇着头,躲开女子的轻触,她眼睛里冒出了水光,指望这名女子能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帮她一把。

  谁知女子却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转过脸对盛霆说:“大帅哥,这女人挺漂亮的,你觉得我和她谁更漂亮?”

  “你最漂亮。”盛霆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美女,顿时就又激动起来。

  他解开了自己睡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而后就扑了上去。

  他扑到女子身上,而女子一声娇笑,将盛霆往黎敏的身上一推。

  盛霆以为这是女子在玩情趣,便顺势又压在了黎敏的身上。

  黎敏再次“呜呜呜”地挣扎起来,忽地就听见盛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还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哧”的声响。

  她越过压在自己身上的盛霆看见刚刚进门的女子手上正熟练地玩转着一把蝴蝶刀,而那刀刃上竟然已经沾满了血。

  盛霆疼得大叫出声,还没缓过来,女子一个膝盖将他踢到一边,顿时血染红了一大片床单。

  这会儿三个人都在一张大床上。

  黎敏躺在正中间,不知哪里受伤的盛霆落到了她的右边,女子此刻好整以暇坐在她的左边。

  盛霆屁股上惨中一刀,那刀是深深入肉的,又迅速拔了出来,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在这阵剧痛还没过去的时候,他感觉有人用凉飕飕还带了些黏腻的东西正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

  由于黎敏挡在中间,女子长腿横跨了黎敏一整个身子,越过黎敏用刀刃拍盛霆的脸,姿势略显风骚。

  “你、你到底是谁?”盛霆刚刚热情早就被这一刀刺没了,此刻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中刀了,他如今只感觉自己的屁股剧痛无比,估计还血流不止。

  “我是惩奸锄恶女武士,专门来折腾你这种强奸犯的。”

  女子赤裸直白地将盛霆钉在了“强奸犯”这三个字上。

  什么花花公子,玩弄女人于鼓掌,都不过是包装禽兽用的华丽辞藻罢了,在床事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不算,但这种强迫性质的就是标准的强奸,在鱼年的观念里不容反驳。

  不错,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鱼年。

  ◇ 第23章 ep.23 就地正法

  唐锦是沈玉的,因此监控非常好调,而且唐锦的保安措施也很到位,在鱼年联系沈玉的同时,唐锦的总经理已经得到了监控室保安的汇报,说有一名女性疑似被迷晕,正被两个男人带去酒店的房间。

  这就是鱼年能在短时间内变装赶到房间的原因。

  盛霆从小被宠到大,从没受过这样的罪,他更不会承认自己是“强奸犯”,他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玩男追女的游戏。

  “你到底是谁?我要告你刺伤我!”盛霆这会儿看起来十分凄惨,上半身没穿衣服,一手捂着臀部,那里血流不止,又因为疼痛他也不敢用力压住止血,流淌的热血穿过手指染上了身下的床单,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那得你有命去告。”鱼年拿着小刀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一下,刀刃锋利,轻轻一下就见了血,鱼年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习以为常。

  盛霆实在不知道眼前这女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不禁又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盛世集团盛伟明的儿子,你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你好看!”

  “不过是个私生子,盛伟明儿子那么多,少你一个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鱼年继续用刀在盛霆脸上比划。

  “你!”鱼年这话戳中了盛霆的痛处,他从不提自己的家人,就是因为他没法提,他是盛伟明养在外面的小三的儿子,这辈子都无法见光。

  所以他玩得很疯,盛伟明为了不让大众知道他的存在,任何事都会设法替他抹平,这就养成了盛霆一点儿也不在乎被黎敏告的原因,因为盛伟明一定会出钱替他摆平的。

  但他这个身份却被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知道了,这让盛霆不禁警觉:“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惩奸锄恶女武士。”鱼年道。

  “你别乱来,不管怎么说,我爸是盛伟明,我、我出了事,他一定会找你算账!”盛霆这时的底气不知怎么的一点都拿不出来,只因为他总觉得这女子有点疯。

  “我好怕哦。”鱼年一面说,一面在他脸上又划出一道血痕:“你说我如果把你的脸划花了,还有没有女人会喜欢上你,被你骗上床?”

  “你、你、你可别乱来……”盛霆心里真的开始有点怕了,这女人真的没留手,是真划!“你、你别伤害我……”

  “为什么不能伤害你?你给我一个理由。”鱼年老神在在地道。

  “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让你衣食无忧。”盛霆第一反应就道。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自己就挺有钱的。”鱼年在盛霆眼前耍刀,耍得就见影子不见刀身。

  “那……那我给你名气,让你当大明星!”盛霆哆哆嗦嗦地又道。

  “大明星有什么好,还不是被你这种公子哥糟蹋?”鱼年瞥了一旁的黎敏一眼,颇为同情地道。

  “那、那……”盛霆绞尽脑汁,可惜再也想不出来还能给她什么。

  鱼年看了他片刻,停下玩刀的手,说:“我想要一个东西,你给不给我?”

  “给!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盛霆点头如捣蒜。

  “我想……”鱼年故意卖着关子,视线往下移了移,看着某处说道:“要你的命根子。”

  盛霆傻住。

  他惊恐地看着女子。

  女子一脸无害,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这个吗?”

  “我、我……”盛霆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没了命根子,你就不是男人了,如果你不是个男人,看你还怎么欺负女人!”鱼年将刀一转,遥遥对向了盛霆某个部位。

  盛霆不顾自己屁股上的疼痛,手忙脚乱翻滚下了床,惨叫一声道:“别!你别过来。”他吓得破了音,连滚带爬。

  鱼年长腿一跨,跨过黎敏,一跃下了床,挡在盛霆跟前。

  然后他回头问黎敏:“你说我这个办法好不好?”

  黎敏嘴巴里还堵着毛巾,但她早就惊呆了,这会儿愣愣地看着女子。

  鱼年伸手摘了黎敏口中的毛巾,又问了她一遍。

  黎敏还是愣愣的,她一开始只以为来的是个风骚女,一眨眼间风骚女变成了女魔头,还自称“惩奸锄恶女武士”,这会儿这个女魔头问她这种问题,她就算心里觉得盛霆“该”,可是到底不敢开这个口。

  “没关系,你不敢我可以理解,这种凶险的事,不是你这样的弱女子能够想象的。”鱼年回头笑看着黎敏,然后却问她:“但今晚如果我没有赶到,你被他给强上了,你会不会想杀了他?”他的笑那么无害,问的问题却十分尖锐。

  然而现在的黎敏并没有被盛霆强,因此心理上她对盛霆的憎恨远远没到要杀掉他的地步。

  可是鱼年的问题很现实,如果真的被盛霆得逞的话呢?

  盛霆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就冲着她一刀把自己的屁股捅破这个势头,今晚自己的命根子非常危险。

  他趁鱼年和黎敏说话的功夫,沿着墙壁往外溜。

  然而鱼年眼疾手快,一点没留劲抬起一脚就对着盛霆的胸口将人踹了回去,盛霆顿时胸口剧痛,同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来不及捂胸口,鱼年已经一脚踩了上来,疼得他眼冒金星“嗷嗷”直叫,忍不住双手用力抱住长靴,试图将那只脚弄下去。

  可惜长靴纹丝不动,盛霆真不知这女人是哪来的力气,怎么好像比他还大。

  “我让你感受一下刚才被你强迫的女孩所感受的害怕和无助吧。”鱼年说着,蹲下身真用蝴蝶刀抵上了盛霆的命根子。

  这一蹲只让盛霆胸口受力更重,但是他如今也顾不得这些,而是害怕得惊叫出声:“别!求求你——”

  然而他喊道一半,却被鱼年扯过刚刚的毛巾堵上了嘴,声音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一刀下去,就万念俱灭?”鱼年问他。

  盛霆疯狂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但凡一个正经女孩,被你这种人强迫就是这种感觉?”鱼年冷冷地问他。

  盛霆想说“他知道他不敢了”,可惜嘴被堵上了,他就只能跟刚才的黎敏一样“呜呜”乱叫。

  鱼年作势下刀,盛霆瞬间慌得尿湿了裤子。

  “就你这种人,还想玩女人。”鱼年冷笑着,又带了点嫌弃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只口罩,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盛霆慌张至极,他拼命摇头,想要求饶,可惜鱼年对这种人恨之入骨,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罐喷剂。

  盛霆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的重要部位肯定要遭殃。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想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喷剂。

  鱼年没给他这个机会,慢条斯理晃了晃喷剂,便拿着喷嘴对着盛霆尿湿的部位隔着裤子一阵猛喷。

  盛霆一颗心瞬间凉了,他此时真就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念头,因为他感觉到被喷到的地方瞬间冷冻了起来,随后越来越痛。

  鱼年非常好心地解释:“我实在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这种喷剂就是专门针对你这种强奸犯的,下半辈子你可以安心去男科治病了,别再把心思花在女孩身上,你糟蹋女孩,我糟蹋你,很公平。”

  鱼年一面说,一面喷完一整瓶喷剂,然后把瓶子往盛霆身上一丢,起身拍了拍手。

  盛霆只觉得自己从下半身冷到了全身,剧痛透彻心扉,他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鱼年再也没看他一眼,给床上的黎敏松了绑,问她:“你还好吗?能走吗?”

  黎敏点点头,问鱼年:“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鱼年微微一笑,却说:“做好事不留名,你赶快走吧,警察就要来了,我也要走了,拜拜!”

  他说走就走,转身间皮风衣被他旋出了潇洒又帅气的弧度。

  “请等一下。”黎敏急忙追了出去。

  鱼年已大步出了房门,一转就转进了右边的房间,房门轻轻一关,追出来的黎敏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她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然而回到房里,却是一片狼藉,还有个被吓晕的盛霆,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黎敏穿戴整齐离开唐锦的时候,赫然看见唐锦一楼橱窗展示柜里,模特身穿一件繁花敞领长款的皮风衣,脚下踏着小牛皮长靴,顿时觉得眼熟。

  这不就是刚刚女子穿在身上的那套嘛!

  想到那女子自称“女武士”,黎敏不由莞尔一笑,她那样帅气耀眼,忽然让黎敏心里也涌起了这样一股冲动,她要去报名学武术,争取做个能自保、并且还能救人的帅气女武士!

  沈玉将鱼年接进了隔壁房间,就打电话让经理找警察来处理盛霆的事。

  鱼年踢掉了高跟鞋,摘下口罩扔到垃圾箱里,然后转去洗手间洗手。他用带有消毒成分的洗手液给自己的手反复搓了好几次,虽然严格来说刚才他其实一点都没有碰到过盛霆,但现场又是血又是尿的,依然让他觉得很脏。

  沈玉打完电话,走进洗手间找鱼年,见他还在冲手,便放下手机,伸手覆在他的手上说:“不脏了。”

  鱼年的手比沈玉的手小一点,皮肤细白,指尖粉嫩,沈玉的手瓷玉一样白,两人的手都是骨感修长,水流下他们的手纠缠到了一起,鱼年任沈玉将长指穿插入他的指间,两人的手在流水中勾勾缠缠,难舍难分。

  “我真的好恨这种人,刚才我恨不得直接把那个男人阉了!”鱼年这时并不是笑着的,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他眼中无比浓烈的恨意。

  他不想被沈玉看见这种恨意,他觉得自己很丑陋。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沈玉却看着镜子里的小鱼,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被老男人摧残的他的朋友们。

  “但我知道他与那些恶魔还差得远,可摧毁一个和摧毁几个,又有什么差别呢?”鱼年低低地道。

  沈玉将鱼年的手握住,从背后抱住他,将他的双手拢在胸前,也不关心那件价值上万的皮风衣,他低头在鱼年的颈侧落下一吻,才对着镜子里的鱼年叹息着道:“别想了,小鱼,都过去了。”

  鱼年沉默片刻,抬起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和沈玉,半晌才道:“是啊,都过去了,幸好玉哥哥一直都在,在小鱼的身边。”

  “我永远都在,我的小鱼。”沈玉承诺道,再度低下头的同时,鱼年微微侧脸,和沈玉接吻。

  这个夜晚他们又做了许多次,明明早上才做过,可惜经历了盛霆这件事,鱼年的难过又被唤醒了,他想到了小画眉,还想到了曾经那些不声不响离开的哥哥们,现在他知道那些不是姐姐了,都是哥哥。

  沈玉心疼他,更加纵容他,他把鱼年紧紧搂在怀里,无论多少次都允了他。

  大概是感情溢满了胸口,无论是高兴的还是痛苦的,鱼年最终还是流泪了,他的眼泪滴在了沈玉的胸膛上,滚烫滚烫。

  “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忍。”沈玉把人揽到胸口,轻拍着他的背。

  鱼年尽情流了一通眼泪,泪水也全蹭在了沈玉的身上,此时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汗湿,多了眼泪也无妨,而鱼年显然还意犹未尽,赖在沈玉身上不动,沈玉就随了他,两人此刻静静相拥。

  “年纪大了,泪腺越来越发达了。”半晌,鱼年不好意思地在沈玉怀里道。

  “哭是好事,是发泄的一种。”沈玉安抚他说。

  “可是玉哥哥都没哭过。”鱼年声音闷闷地道。

  “你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哭的?”沈玉好笑道。

  “那我也有玉哥哥在身边,却还是忍不住。”鱼年贴着沈玉的胸口道。

  “那是因为你是小鱼嘛,生活在水里的,身体里的水分肯定比我多,本来就定期要让它们流一流的。”

  “歪理。”鱼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沈玉低笑,亲了亲鱼年的发顶,说:“歪不歪理的,只要能逗我的小鱼笑一笑,在我这里就是真理。”

  ◇ 第24章 ep.24 守护小鱼

  清晨五点,沈玉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这个时间点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除非是非常紧急而且重要的事。

  彼时两人才睡下不久,鱼年听到动静连忙越过沈玉伸手捞过不停振动的手机,看了下是老三的来电。

  沈玉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如深海星夜,带着一丝倦色和些微的湿润,眼尾仍能见到残留的一抹潮红。

  鱼年用手掌将之轻轻盖住,附到沈玉耳边温声说:“睡吧,玉哥哥,我帮你处理。”

  沈玉陪了他一整个晚上,鱼年可不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睡眠。

  两人本是一体,闻言沈玉“嗯”了一声,就这一个音节都能听出其中的沙哑,可见先前有多激烈。

  鱼年低头亲了亲沈玉的唇角,下床替他掖好了被角。

  轻轻关上卧室房门,鱼年蹑足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长夜,是我,鱼年。”老三叫沈长夜,鱼年一般直接叫他的名字。

  “老大失踪了。”老三的声音有些急切而低沉,对鱼年道:“我们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人,只找到了他的手机,被拆了SIM卡扔在垃圾箱里。”

  鱼年闻言皱眉,便问:“是不是老大故意留下的线索?”

  老三道:“有可能,他大概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鱼年问他:“跟上次你说的那个女孩有关吗?”

  “老大没提过,但我觉得多半是。”老三说到:“沈青已经过来了,他要跟先生请示一下,说要去找老大。”

  “先生还在睡,你们的房间号给我,我过来。”鱼年说。

  老三报了房号,鱼年先前只有一身女装,这会儿他便套了沈玉的衬衫和长裤去了老三他们的房间。

  经过隔壁的时候,房门开着,门口挂了打扫的牌子,鱼年淡然经过,好像昨晚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老三早将房门打开,鱼年进去的时候,沈青也已经到了。

  沈青与鱼年多年未见,这次重逢难免感慨,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阿青。”

  “小鱼。”

  沈青也是偏宅出身,正是当年选择加入沈玉队伍的少年之一。

  他们很少见面,沈青永远都在训练,他如今脱胎换骨,瘦还是瘦,却不再如当年那样弱不禁风,而是筋骨修长,肌肉线条分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却又因小时候的训练多了几分坚韧柔软的感觉,因此就显得刚柔并济,与一旁那三个大个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老大不在,老二、老三和老四都在。

  他们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沈长宁、沈长静、沈长夜和沈长明。

  所有沈玉带出来的少年兵都姓沈,他们并不全都是同一个国籍,当年沈玉被沈老爷直接丢出了国界,丢到了一个混乱不堪不时发生暴乱且可以持枪的国度,他被丢下飞机前还中了一枪,沈老爷的本意就是让他死在外面。

  沈玉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人是拥有无限潜力的物种。

  尤其濒临死亡的时候,求生欲反而最是旺盛。

  他当时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挺过去,他的小鱼还在等着他回去。

  鱼年从没问过沈玉那段经历,但他从与四大金刚的交流中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端倪,也从后来沈玉杀回沈宅的行动中见识了沈玉的魄力与战力,更何况还有沈玉身上的伤,以前沈玉只是个文质彬彬充满书生气的少年,他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但是隔了一年,沈玉却好似脱胎换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杀伐之气。

  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自己的那颗赤诚之心,他永远惦记着自己,永远想要守护自己。

  四大金刚追随沈玉而来,当时还是四个半大少年。

  他们亲如手足,如今老大不见了,留下的三个人神情中明显都带着些焦虑。

  “老大最近都在调查萧言,就是那个女孩现在用的名字。”老二对鱼年道:“但他一直没把调查出了什么告诉我们,只说等时机到了再说,现如今我们也没有萧言的下落,她好像跟着老大一并失踪了。”

  “我相信长宁哥哥有自己的打算,可是我还是不能袖手旁观。”沈青对鱼年说道。

  沈青一加入少年兵就跟着老大训练,可以说他是老大一手带出来的,他对老大的感情很深,如今沈青尽管面露担心,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事实上房里所有的人都显得很冷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冷静才不会坏事。

  “他手机被扔掉的地方有个监控,刚刚我去那里看过,监控也被人破坏过了,看上去很像是老大的手笔。”老四道。

  鱼年很能理解沈青的决定,听了老四的话,他想了想道:“长静、长夜、长明,你们想去的话就把长榕、长松、长柏和长柿调过来,你们和阿青一起去把老大找回来,如果需要人手,再跟玉哥联系,我一会儿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他。”鱼年说着,又道:“我跟卷毛也说一声,让他帮你们一起找。”

  三人顿时一喜,老二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去联系长榕他们。”

  鱼年点头:“我给卷毛留言,事不宜迟,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四人纷纷点头,鱼年在他们离开前,对他们说了一句:“我和玉哥等着你们回来。”

  “好。”

  鱼年蹑足回房,脱去衣裤,换回睡衣,再度躺回床上,只是一时片刻睡不着,便侧身看着沈玉。

  当年沈玉凭借绝对的实力夺权,却不被外界所知,他们也根本想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因此大多人都以为沈玉握有什么秘密。

  与沈老爷一起葬身火海的还有多个权贵,那些人身上的秘密也不少,这些便都汇集到了沈玉一个人的身上。

  多年来不断有人出手试探,但沈玉深居简出,除了一个鱼年,他没什么软肋,可是鱼年又不能算是软肋,而是逆鳞,沈玉像是山海经里的烛龙,平日里蛰伏不动,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个迹象,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一切抚得平整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切看起来好似不可思议,可是当看尽人性极限的时候,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鱼年小时候在偏宅里看遍了人心的恐惧、丑陋和无下限,沈玉在战场上不断接受着生死的挑战和考验,两个人都曾处在极端的环境当中,这也使得他们极度珍惜当下的每一刻,因此他们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必要的人和事上。

  与沈玉一起打拼出来的沈家军无一不是这个理念,他们追求己身强大,能保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他们也无比团结,取长补短,互相配合。

  这几乎是理想中的团队,但也正因为他们同生共死过,才会有这样的觉悟,如今他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都各自在守护着这份弥足珍贵的拥有,他们倾心保护沈玉和鱼年,也是因为沈玉同样在帮他们守护他们的家园,而鱼年,是沈玉的力量来源。

  是以外人很难撼动他们,老大的失踪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为了某些缘故在保护着他们而陷入了短暂的失联当中,有沈青以及其他三人的救援,再加上卷毛的助力,相信很快就能得到老大的消息。

  沈玉醒来的时候,鱼年就躺在他的臂弯里。

  每次醒来的一刻,只要看见鱼年,他都会感到平静。

  如果鱼年没有在他的臂弯里,也一定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们正是彼此的港湾,给彼此以心灵上的抚慰和安宁。

  鱼年的睡颜纯真的像个孩子,他静静地睡着,闭着眼睛,睫毛柔顺,脸上的表情也是安宁的。

  但最初并不是这样的。

  从住院开始,鱼年就很难入睡。

  一开始是疼的,后来就是噩梦。

  医生说鱼年有轻微的PTSD,但是鱼年的情况显然还要复杂许多,他的噩梦不仅仅是那一晚上发生的火灾,还有十四年间所遭受的一切。

  从前那些恐惧痛苦一直被无意识压抑着,从不曾显化,但在彻底离开那个环境以后,鱼年反而不确定自己身在哪里,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噩梦和幻觉纠缠。

  更别说那段时候还伴随着病痛折磨。

  那才是沈玉觉得最无法忍受的时光,他眼睁睁看着小鱼受苦,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陪着小鱼一起,看着他,抱着他,哄着他,在他一次一次陷入噩梦之后唤醒他,在他惊醒后安抚他。

  相比起来,他自己的PTSD就要好过很多,除了最初那几天陷入半昏迷半苏醒中,不断重复体验中枪且被推下飞机的状态之外,完全清醒后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血腥和杀戮,这两者恰恰是宣泄痛苦最好的办法,况且身处死亡的边缘,生命如草芥,朝不保夕,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噩梦反而成了能保持警醒的良药。

  但沈玉有过与小鱼类似的症状,对小鱼的痛苦就更能感同身受一点,只是小鱼在偏宅里的经历是他无法想象的,因此小鱼的痛苦来源比他还要多得多。

  然而就是这样,小鱼也还是天天看见他就笑,即便是刚刚才从噩梦中惊醒,眼中还带着泪,但只要见到他陪在身边,小鱼就会露出笑容,这样的笑容在沈玉眼里永远是最美最难忘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存在,这正是小鱼总能占据他全部心神和爱的原因,小鱼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笑一笑,他就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让小鱼永远都能保持这份开心和满足。

  但事实上小鱼只要他在身边就很开心了,那么低的要求,沈玉怎么可能不满足他!

  在最艰难的日子过去后,小鱼慢慢恢复了,现在小鱼已经很少做噩梦了,也不像最初那样容易惊醒,那时他睡着后眉宇间全是皱褶,让沈玉总想替他抚平。

  如今小鱼睡得相当安稳,除了睡姿离了自己就会开始放飞以外没毛病。

  对于这样的成果,沈大佬表示非常满意。

  沈玉身上依旧带有昨晚情事过后的后遗症,鱼年又在他怀里,他便懒得多动一下,静静地抱着鱼年享受午前的这份宁静时光。

  ◇ 第25章 ep.25 夫唱夫随

  1楼:号外号外!盛世集团要凉凉了!

  2楼:那星辰娱乐呢?我家哥哥们呢?

  3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盛世集团不是很牛的吗?不久前盛伟明不是还号称登上了全球富豪榜吗?

  4楼:那是吊车尾的排名好嘛,后来就澄清了,全球富豪榜一百名里根本就没有他!

  5楼:那是第几名?

  6楼:不管第几名,总之现在就要凉了。

  7楼:到底是怎么要凉的?

  8楼:这话说来就长了,要怪就怪盛伟明到处风流,他的一个私生子凭一己之力,将他老爸和整个集团拉下了神坛。

  9楼: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无奈这次这个私生子碰到了一个硬茬,这个硬茬他老爸也解决不了,就只好等着凉凉,可叹呀可叹!

  10楼:啥硬茬?

  11楼:硬的不能再硬的茬,楼上猜猜!

  12楼:楼上的就别卖关子了,硬茬是唐锦,众所周知唐锦是谁的产业,其实我觉得吧,盛伟明就不该把他这个败家子放回国。

  13楼:唐锦!就是上周鱼年公开试镜的那个酒店吗?

  14楼:没错!那个私生子根本也没碰瓷鱼年,就仅仅是想在唐锦干坏事,这下好了,跟捅了马蜂窝差不多。

  15楼:如果在别的酒店,他的下场都不会那么惨,甚至他老爸完全能出钱把这件事摆平,偏偏在唐锦!这简直就是祸不单行啊!

  16楼:用错词了吧!什么祸不单行,那叫活该!

  17楼:哦,对!对!活该,活该!

  18楼:听说他下手的对象就是试镜的女演员中的一个,是不是真的?

  19楼:这个事没人出来证实,但多半是真的,因为当天也有星辰娱乐的人去试镜。

  20楼:但无论是不是,据说唐锦的安保非常好,干坏事选唐锦,只能说是业务不熟练,好比选了警察局去偷窃。

  21楼:那真是大快人心啊!

  22楼:是滴!据说那个私生子好像被捅穿了屁股,还被冻住了下半身,也不知道他下半辈子还能不能继续浪。

  23楼:这哪儿来的消息?我怎么没搜到?

  24楼:这当然是小道消息,是我们医院的第一手资料!

  25楼:楼上的快展开说说呗!

  26楼:他是侧躺着被抬进来的,前后都有伤,忒惨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27楼:楼上的表情如果不是那么幸灾乐祸我就真信他惨了。

  28楼:本来得先给他止血,但是这家伙非说赶紧给他看看前面,也不怕屁股上的血流干了。

  29楼:屁股肉多,不怕流血。

  30楼:这听着咋就感觉那么好笑呢!

  31楼:他后来嚷嚷说要找爸爸,盛伟明自己没来,派了个秘书过来,不过没多久警察也来了,私生子嚷嚷着说要告一个女人,说是那个女人刺伤他的,他要警方去调监控,警方却说他涉嫌强奸未遂,要将他逮捕。

  32楼:逮捕得好!该!

  33楼:如果不是在唐锦,这种事他还真能找他爸给解决一下,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公开处刑,但是偏偏在唐锦,现在明眼人都清楚他们被曝光的这些事是谁在幕后操作了。

  34楼:唐锦幕后Boss吗?

  35楼:那肯定啊!

  36楼:不懂就问,唐锦的幕后Boss是谁啊?

  37楼:这你都不知道吗?

  38楼:我是红酒团粉,当然不知道唐锦的幕后Boss是谁啦!

  39楼:那你知道鱼年吗?

  40楼:鱼年谁不知道啊!

  41楼:知道鱼年就行,唐锦幕后Boss,就是包养鱼年的那位。

  42楼:我刚刚去科普了下,突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43楼:打开新世界大门就对了,这世上没有哪位金主能与那位相比的,也没有哪个明星能有鱼年这待遇的。

  44楼:可是我还是没看懂,唐锦是那位大佬的,是说在唐锦干坏事也等于得罪了那位大佬吗?

  45楼:楼上正解!

  46楼:听说鱼年好像最讨厌这种事,所以唐锦的安保系统才会那么好。

  47楼:鱼年自己不也是被包养的吗?难道当初是你情我愿的?

  48楼:那是肯定的,包养也不完全都是强迫性质的吧!

  49楼:那谁知道!

  50楼:反正我支持鱼年!

  51楼:同支持!最讨厌种马渣男,仗着自己有钱到处沾花惹草,尤其是讨厌那些欺骗女人感情的,强奸犯就更要不得了,之前不是有个明星好像因此入狱了嘛,警察蜀黍快点把这个也送进去吧!

  52楼:快了快了!谁让他捅了马蜂窝呢!原本盛伟明是想出钱摆平的,可惜了,大佬就是大佬,一夜之间就把盛世集团所有的腌臜事都捅了出来,还有他为了那个私生子所用钱隐瞒过的犯罪事实,全都见报了!

  53楼:擦,这也太爽了吧!

  54楼:是啊,效率之高,速度之快,用力之狠,真是前所未见!而且沈大佬不怕硬刚啊!人家比盛世集团厉害多了好嘛!

  55楼:牛逼啊!

  56楼:太爽了!有种看爽文的感觉!

  57楼:可不是嘛,沈大佬做事那是绝对的高效,刚送医院时那位还在嗷嗷叫要告谁,一夜过后眼看他自己就要被送进去了,屁股上的伤没准还给他拖延了时间呢!

  58楼:听说现在盛伟明自身难保,也没工夫管他。

  59楼:我有点粉上大佬了,大佬牛逼,给大佬打CALL!

  60楼:不用你粉,沈大佬有个超话区叫“沈渣男养鱼记”,你去那里看看,多的是给大佬打CALL的迷妹迷弟们,不过估计“渔家乐”那里也挺欢乐的,这几天肯定全都是膜拜大佬的。

  61楼:我是2楼的,为什么话题完全歪了,我想问的是哥哥们如何了,星辰娱乐会不会受影响啊?

  62楼:你问的是红酒团吗?

  63楼:星辰娱乐好像还好,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没有被卷进去。

  64楼:那就好!那就好!

  65楼:红酒团这边也没什么动静,最近的一场演出好像就在今晚,也没听说要取消。

  66楼:盛世的事牵扯挺多的,星辰娱乐我看安生不了,再观望观望吧,指不定还有什么大瓜会出现!

  67楼:说起今晚的演出,鱼年也会受邀出席,不过他是嘉宾之一,不用演出!

  68楼:对,是电视总局举办的一台慈善之星晚会节目,晚会惯例要推举十位年度慈善人物并授予勋章,但听说沈大佬照例推辞了授勋,鱼年每年都会代他出席晚会,同时还要上台作为颁奖嘉宾。

  69楼:但我听说往年沈大佬也是去的。

  70楼:他是陪鱼年去,不是作为嘉宾去。

  71楼:这有啥区别?

  72楼:不知道,好像没区别,两个人应该也是坐一起的。

  73楼:区别还是有滴!就在于会不会有摄像机扫到他的镜头,作为嘉宾沈大佬必须要被拍到,如果只是陪同,那么摄像机只需要拍鱼年一个。

  74楼:哦!原来是这个区别!

  75楼:反正我站沈大佬和鱼年是真爱,不接受反驳。

  76楼:我也站,那么爱护鱼宝的沈大佬,绝对不会强迫鱼宝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这之后楼就完全歪了,被鱼粉们全面占领,尤其是沉鱼的CP粉,他们举出一条又一条的实例,来反驳47楼和49楼。

  沈玉和鱼年的车进入电视总局的时候,大门外面围满了粉丝,但这显然不是鱼年的粉丝,因为鱼年并没有公开这天的行程。朱惜春很重视对鱼粉们的管理,粉丝的素质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的也是明星本身的素质,鱼年的号召力越强,这方面的约束就越有必要。

  成果也很显著,十年来鱼年的粉丝群体越来越壮大,可是从来没有给鱼年招过黑,基数越大越难以管理,不过朱惜春因为从一开始就注重官方后援会的建立,至今鱼年的粉丝都集中在几十个群里,各种消息的通知、注意事项、以及活动的参与,只要群管理说一下,粉丝们都乐意听从。

  这时围在总局门口的粉丝赶都赶不走,而且数量越来越多,她们四处张望,主要是看两边的来车,有的叽叽喳喳,在鱼年的车驶进大门的时候,她们还追上来想透过车窗看看里面的人是谁,不过鱼年乘坐的这辆SUV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她们只能作罢。

  “这些应该都是红酒团的粉丝。”小菊在车里翻着演出表,发现了里面的红酒团。

  “红酒团全称就是RED WINE,团里六个成员,各占了一个字母,E是重复的,但E是C位,全名方云恩,和R是CP,R的全名是季冉,和E是双C,但外界一直传这两人私底下不和。”对这些八卦小菊了如指掌,便对沈玉和鱼年进行科普。

  “这个团出道还不到一年,但已经非常红了,之前星辰娱乐推出的几个男团人气根本都比不上他们。”小菊说。

  “原因?”沈玉问。

  “一方面是六个人都非常能唱能跳,另一方面就是炒CP。”小菊回答。

  “原来是这样。”鱼年明白了过来,如今这个时代,炒CP还真能红出圈,再加上成员确实有才华,那么持续走红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不过这个团经常传出团内不和的消息,还有就是和经纪人之间也不和。”小菊将她了解到的八卦说给两个人听:“主要还是星辰娱乐对待艺人的方式太严苛,出道前竞争激烈不说,出道后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公司把艺人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好像就只是把他们当做赚钱的工具。”

  “其他四人分别叫什么?”沈玉问小菊。

  “D是谈宵冬,W是解闻,I是荣奕,N是许明月。”小菊一一报给沈玉听。

  “这六个人里面有你喜欢的颜吗?”鱼年好奇地问小菊。

  小菊立马摇头,成天对着鱼年这张脸,哪还有小鲜肉能入得了她的眼呢!

  电视总局没有地下停车场,而是就在地面上,正对着大楼正门,平日里这块停车场很空,停的都是采访车,今天却已经停的满满当当,采访车也都不见了踪影,但毕竟是总局,停车位仍有富裕,司机将车停在正门口,先让沈玉、鱼年和小菊下车,再去停车。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粉丝们的尖叫声。

  都不用去看,就知道她们等的哥哥们到了。

  那是一辆保姆车,刚刚转弯准备驶入大门口,就被粉丝们瞬间包围,直接导致这辆车寸步难行,只能踩了刹车。

  但是任粉丝在外头怎么闹,车里的人都没有下来,连车门都没有开,也没有打招呼,好半晌,副驾驶座的车窗落下,露出了经纪人程进的脸。

  “他们接下来要演出,还在休息呢,先让我们的车进去好吗?”程进这样对车外的粉丝们道。

  粉丝们试图往里面张望,但是驾驶座和后座中间有黑幕遮挡,她们什么都看不见。

  “哥哥们没事吗?公司最近会不会受影响?”有个粉丝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程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后道:“这个是上层的事,我们也不清楚会如何。”

  粉丝们又担心又失望,程进又好言劝了一阵,并承诺说很快就有见面会,粉丝们这才放行。

  鱼年和沈玉并未目睹全程,他们在车被拦住的时候就被电视台的人迎了进去,彩排之前,他们被安排在专属的休息室里。

  中途局长过来跟沈玉和鱼年打招呼,他们是老交情了,期间谈到沈玉什么时候愿意接一次“慈善人物”的勋章,沈玉摇头说他并不想在人前露脸,局长也知道沈玉一定是这个答案,以前他还设法说服沈玉,现在就只是习惯性地问上一句罢了。

  “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应该请那个男团。”局长忽然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和往年都不一样了,大家只看中流量,好像没有他们,我们的晚会就没人看,但其实举办这场晚会的意义,重点并不在表演者的身上。”

  “都是相辅相成的,有观众看,才能向他们宣传晚会的精神。”沈玉说。

  “是啊,这很现实,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有时候我们要学会的就只是放手。”局长年已过五旬,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也难怪他会这样说。

  正说着,门外传来嘈杂声,还夹杂着敲门声。

  “我去开门。”休息室的门虽然没锁,但也没人会不敲门就擅自推门进来,这会儿沈玉和局长在聊天,鱼年便起身看看外面是谁。

  打开门一看,却是程进带着男团六人前来问好。

  门开后直接见到鱼年本人,这七人还有些愣怔。

  沈玉和局长的交谈被打断,这种后辈前来问候前辈的事看似是礼貌,实则也是看人。

  他们知道这间休息室里是的人是鱼年才会上门,如果是某位早已过气的明星,那绝对没可能七个人全都到场。

  局长见此情形,便约沈玉下次再聊,他走出去的时候程进连连道歉,表示事前并不知道局长也在里面。

  局长笑而不语,拍拍六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出言鼓励道:“今晚的演出请加油。”

  “我们一定会的,谢谢局长。”六人齐声道。

  局长离开后,鱼年问他们:“要进来吗?”

  “啊,不了,就是知道前辈您在这里,趁彩排没开始先跟您问声好。”开口的正是C位之一的方云恩,他就是站在六人最前头的人。

  此刻六人都已经画好了妆,换好了舞台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看上去光鲜亮丽,这让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上帝的宠儿,浑身上下光彩熠熠而且充满了自信。

  “你们好。”鱼年便笑着对他们说:“一会儿就要彩排了,先去休息吧,别太累了。”

  六人连连称“好”,程进也说会立刻带他们回休息室休息,然而鱼年关门前,却仍见到程进带着六个人去往另外一个前辈的休息室。

  鱼年关上门,转身走到沈玉身边坐下,感叹道:“他们看起来都好疲惫。”

  沈玉很自然就握住了鱼年的手说:“我最近看了星辰娱乐的年报,他们旗下的艺人平均合同数都在两百左右。”

  鱼年听后咋舌:“两百,一年也就三百六十五天。”

  沈玉说:“还有一份调查数据没有公布,他们的训练生录取率低于0.1%,但在这0.1%都不到的比例里,还有5%会被市场淘汰。”

  鱼年叹息:“这就是他们拼了命也要保住自己地位的原因,他们需要持续不断的曝光率,因此再多的合同,他们都愿意签。”

  “不错,公司资源越好,艺人们的工作强度就越大,星辰娱乐一开始模仿的就是日本和韩国的娱乐公司,内部竞争十分激烈,但因为他们背靠盛世集团,因此资源很好,这个男团的火爆是一个很成功的案例。”

  “接下来星辰娱乐会怎么样?”鱼年问沈玉。

  “会被盛世牵连,后续资源可能跟不上。”沈玉道。

  两人正聊着,小菊敲门说可以化妆了,沈玉便陪着鱼年一起去了化妆室。

  作为嘉宾,鱼年一切从简,并没有带自己的化妆师,反正电视台的化妆师都是老熟人,听说鱼年要来,早早地就约好了。

  化妆师叫麦子,她无视跟在鱼年身后的沈玉,仿佛进来化妆间的就只有鱼年一人。

  沈玉很低调,麦子也是服气的,沈玉具体的身份或许她不够清楚,但沈玉的力量有多大她是有所耳闻的,不久前才刚刚搞了一次盛世集团,这样一个大佬,明知道会遭人白眼还若无其事地陪着鱼年,说他不爱鱼年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全程沈大佬都没说话,听鱼年和麦子闲聊,两人从吃的聊到最近在看的电影,麦子问鱼年什么时候开机,鱼年说还早。

  “女演员定下来了吗?”鱼年最近在做什么基本上全网都知道,麦子当然也清楚。

  “定了,不过场地还在选,不急。”

  “你当然不急,你的电影大家都会把档期空出来给你的。”

  “托福托福。”鱼年闭着眼睛说。他皮肤白嫩,笑起来露出了可爱的酒窝,这张脸蛋着实是化妆师们的最爱,麦子没给鱼年擦粉,就画了眉毛,涂了唇膏,顺便抓了抓头发。

  “你可以把头发留长一点,这样好做造型。”麦子说。

  鱼年的头发很短,看起来利落又精神,打理起来也很方便,但就造型来说显得比较单一,事实上麦子见过鱼年许多角色,各种发型都适合他,她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她非常想给鱼年做造型的缘故,只可惜头发太短她发挥有限。

  “的确要留一留了,新角色的头发比我这个要长一点。”鱼年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我是说你平常。”麦子说。

  “平常就算了,麻烦。”鱼年自己也抓了抓头发。但其实他留短发是为了戴假发和摘假发更方便一点,尤其是摘假发,万一在外面,发型很难保持,像他这样的短发就不会有这种顾虑。

  “好吧,你就是标准的有颜任性。”麦子道。

  鱼年神情无辜,挠挠脑袋,长相是完全天生的,一点儿都不由人控制。

  小菊又来敲门,时间差不多了。

  “走啦,下次再来玩。”鱼年走到沈玉身边,拉起沈玉对麦子说。

  麦子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感慨,一转眼六年过去了。她第一次见到鱼年,就是在沈玉结婚之后,然而这六年来每一次鱼年来总局,沈玉都在,这对手牵手离开的背影,她看了不下十几次,这让麦子禁不住怀疑那位沈夫人的存在,或许,沈玉结婚这件事真的就只是一个幌子?

  电视总局举办的晚会规模不小,这是最后一次彩排,嘉宾们都到了,晚会一共两个小时,彩排从下午两点开始,顺利的话四到五点结束,休息三个小时后,八点晚会正式开始。

  彩排非常顺利,然而就在后来的直播中,男团“RED WINE”正在唱跳他们出道主打歌曲《BURNING》的时候,C位方云恩一脚踏空,翻下升降台,由于撞到头部,他直接昏迷,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这之后节目虽然顺利,但导播切掉画面之前方云恩落下升降台的那一幕依旧被许多人都看见了,直接导致粉丝们在官网下兴师问罪,还是闹出了不小的事端。

  ◇ 第26章 ep.26 专心养鱼

  “我是荣奕,是方云恩真正的男朋友,云恩至今昏迷不醒,我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一定会引起大家的不满甚至是愤怒,但很抱歉我已经不想在乎这些,什么流量什么明星,这些我统统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云恩能醒过来,能再看我一眼。”

  距离方云恩昏迷一周后,网上全都是RED WINE前成员荣奕在这一天上传的一段自白视频。

  方云恩和季冉一直是镜头前的一对CP,但是荣奕却声称他和方云恩才是一对。

  “众所周知云恩是队长,又是C位,他一直很努力,却一直遭受团内其他成员的排挤,为了这个团,云恩很多事情都忍了,团内甚至有人说他拿到单人广告是因为和别人上床的缘故,我最近才知道云恩已经吃了一年的安眠药,最近还开始吃抗抑郁的药物,在他出事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精神状态原来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

  “而作为男朋友的我,还因为他和季冉组CP的事一直和他计较,那天他跌落升降台前,我还在和他冷战。”

  “云恩在成团后就找过经纪人,表示过他不想和季冉组CP,但是经纪人永远无视他的想法,他觉得炒CP既没有损失又有曝光率,还有持续不断的话题。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休息,每天都在工作,永远都只在车上吃饭和休息,因为有高达数倍的违约金,所以我们不能解约。很多人说,这就是当明星要付出的代价,我并不否认这一点,我以前认为出名就是一切,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当这代价如果和宝贵的生命画上等号,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云恩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来,我决定单方面宣布退出团队,但我没有经济能力与公司解约,之后我可能无法再在大众面前露脸了,请大家原谅。”

  荣奕这个视频一发出来就被公司强行摁下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神通广大,不仅及时下载了,而且还传到了各个视频网站,因为点击率飙升,这个视频全都被顶到了首页,因此一夜之间,“红酒团CP是假的”,“红酒团成员不和”,“星辰娱乐压榨艺人”等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荣奕显然是豁出去了,不在乎今后被公司雪藏,但不得不说他选的时机非常好,恰逢星辰娱乐经受剧烈动荡,高层因为盛世集团丑闻一事正忙的焦头烂额,方云恩演出出事,荣奕此刻自爆只让星辰娱乐雪上加霜。

  最赚钱的男团事业停摆,别的男团地位本就尴尬,整个公司资源都面临一刀切,粉丝对此强烈不满,整天在网上骂公司哭哥哥,使得星辰娱乐瞬间就成了盛世集团的拖油瓶。

  盛世股票呈断崖式暴跌,短短一周跌幅超过百分之三十五,总市值一下子就蒸发掉两百多亿人民币。

  屋漏偏逢连夜雨,盛伟明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抢救,至今仍在ICU里没能出来。

  一个月后,盛世集团代理CEO发布盛世集团被宝高并购的消息,宝高是做网络游戏起家的,公司里全都是信息技术人才,宅的很,这个公司不显山露水,平常好像就只出现在玩家们的口中,这一并购,人们忽然意识到原来宝高已经那么有钱了,有钱到能兼并一个集团公司。

  茶室内,禅香袅袅,古琴铮铮。

  一只玉白色的手捏着一把柴烧白瓷正把茶壶,慢条斯理地泡着茶。

  手的主人低眉垂眸,表情永远波澜不惊八风不动,如同一尊玉面佛。

  此人正是沈玉。

  沈玉对面,坐着一位眼中闪着睿智光芒的成熟男人,他便是主导这次宝高成功并购盛世的并购交易师,贺昀。

  宝高网络有沈玉的注资,公司以开发网络游戏为主,在行业中默默无名了许多年,上市那时也是波澜不惊的,然而这次的并购一下子让宝高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仿佛一夕之间宝高就从一家小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大企业。

  但其实这是沈玉一贯的低调作风所致,他注资的公司因为背后有他支撑,通常不会有资金问题,这样便能专注在自己的主业里,也无需造势去获取别人的融资,在低调中默默壮大,而后一跃成为行业中的老大,当人们回过头去看,就会发现原来公司基础那么扎实,游戏开发的数量有那么多,而且每一款对玩家的黏着力都很大,因此客户数量相当庞大,难怪能把盛世都并购了。

  贺昀专注地看着沈玉泡茶,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他道:“盛伟明是不是有个叔叔,十二年前死在一场火灾里?”

  沈玉“嗯”了一声,将茶推到贺昀面前。

  “这就难怪了,原来你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年。”贺昀端起茶杯,轻轻闻了闻,这才抿了一口,直到第三口饮尽,才意犹未尽地道:“好茶。”

  沈玉没说话,继续冲第二泡。

  贺昀看着沈玉,思绪有些飘忽。

  他是沈玉的财务顾问,与沈玉的交情已经很深了,他知道沈玉许多事,而沈玉对他也了如指掌,十二年前,沈玉继承沈氏,就选中了刚刚念大一金融系的他做财务顾问。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那时连个资格证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胜任,可是沈玉却反问他:“你没有资格证,我也还没有成年,我们都还有成长的空间,为什么就不能?”

  “为什么是我?”贺昀问。

  “因为你是贺家遗孤。”沈玉淡淡道:“我小时候被他们带去过研究所,你应该在那儿见过我。”

  “怎么不带小鱼来?”回过神,贺昀问沈玉,还道:“我很久没见他了。”

  “他剧组有事,我和他说了,你晚上有空可以来家里吃饭。”沈玉说。

  “你做?”

  “我做。”

  “那好,几点开饭?”贺昀打开手机看行程。

  “七点吧,给你留足时间。”

  “那敢情好,我们也好久没聊天了,得开一瓶酒。”

  贺昀有自己的公司,他和沈玉的交情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他很忙,最近并购更是带着团队连轴转,今天能和沈玉约在茶室里,也是难得的清闲,可惜下午还有个约,不能一直赖在这里。

  “真羡慕你啊。”贺昀支着下巴,看沈玉悠闲的模样。

  他觉得沈玉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但同时他主要还是豁达,看得透彻,金钱权势都只是身外之物,尽管有人会说那是因为沈玉好命,生下来就有钱,但这些都是外人所以为的,贺昀是不清楚那场火灾的真相,但他却很清楚沈玉想要继承沈氏,付出的代价必然也是巨大的。

  沈玉在继承沈氏后,做的一些动作和寻常继承人还都不一样,他几乎将沈氏成员都得罪光了,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老一派不肯俯首的,最后也不知道沈玉对他们做了什么,个个都吓得龟缩了起来,都随沈玉做主,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就贺昀的判断,沈玉手上应该握有他们的把柄,只是他不清楚当时那个才十六岁的沈玉是怎么将这些把柄弄到手的。

  但从侧面说明了沈玉是个能干大事的,他必然将沈家一众乃至旁枝末节连同与他们有关系的各色人等的利害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就好像沈玉在看着一盘棋,他自己置身事外,两方输赢对沈玉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他要做的就只是将这些棋子互相牵制住,仅此而已。

  沈玉也没有非要保住某一部分资产和权利的野心,有时候将这些放开,这些外物反而随着自身的能力附庸而来,这大概就是吸引力法则最完美的诠释,不执着,就不害怕失去。

  不过若要这样说,那么贺昀至今也没想明白鱼年对沈玉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很明显他执着于鱼年,可是越执着越害怕失去这条法则在这两人的身上却完全不适用,他在沈玉身上从来没有见到过害怕,他好像很笃定自己永远都不会失去鱼年,鱼年给他的感觉亦是同样,在他们身上没有患得患失,有的只是日复一日随着岁月增长而肉眼可见的深邃爱恋,贺昀作为单身狗可是羡慕死这种感情了,只可惜至今他都还没有遇见自己的真爱。

  “对了,星辰娱乐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清楚是谁在搞鬼?”原本这次并购案没那么顺利,后来星辰娱乐的危机引起了盛伟明脑溢血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盛世集团高层实在没办法,才松了口。

  “有人想讨好我,不必管他。”沈玉淡淡道。

  “是因为这次盛伟明私生子的事?”盛伟明那个私生子在唐锦对试镜女演员意图不轨,是发生在明面上的事,并购是早有打算的事,如今借势促成了此事,但是星辰娱乐中有人想借此摆脱盛世集团的控制,换言之就是背叛了盛伟明,这才是造成盛伟明突发脑溢血的原因。

  同时这一举动,还想顺势博取沈大佬的欢心。

  “嗯。”

  “看来你不是很想接收?”

  “娱乐公司实在不想碰,你帮我物色一个适合的人选接盘。”

  “也是,毕竟你只想专心养小鱼。”

  只有说到鱼年,沈玉的脸上才会多一点表情,贺昀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答应赴约就是去找虐的。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让小鱼混娱乐圈,娱乐圈那么乱。”贺昀又说。

  “他天生惹人瞩目,也不排斥娱乐圈,我又能给他最好的,让他在里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沈玉说。

  “你就宠他吧。”贺昀暗叹自己说什么不好,非得上门要狗粮。

  沈玉笑了,他这一笑有种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感觉,在贺昀眼里却是明晃晃的纵容和宠爱。

  “有一次我也问过他,为什么是娱乐圈。”贺昀忽然说。

  “哦?”

  “他说他有想做的事。”

  “是嘛。”

  “他说,想见见人间真善美。”贺昀说着就问沈玉:“这跟他想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见见人间真善美,那么哪里都有,为什么非得是娱乐圈?

  当时贺昀就觉得自己闹不明白,但他觉得沈玉一定明白,这时他听沈玉说:“世上人心最难测,名利场中的真善美才更突出,你就当他是好奇吧。”

  这话贺昀听了还是一头雾水,但鱼年和沈玉之间好像存在一种只有他们彼此才懂得的默契,这种默契使他们紧密和谐,没有任何人能够插足,包括那位沈夫人。

  荣奕在一份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对面的人将一张支票推给他:“这是你应得的。”

  荣奕收下支票,从现在开始,他不仅自由了,也有了足够他花销的钱。

  正当荣奕从后门走出公司大楼,却被一群愤怒的粉丝围堵了个正着。

  这些都是红酒团的团粉,因为荣奕的视频,红酒团形象全面崩塌,团队分崩离析,一个月来没有任何活动,一开始荣奕也不敢出门,等了一个月他才觉得安全,但因为红酒团差不多已经散了,公司也没有给他派助理或保安,这就导致荣奕是只身前来的,还为以防万一专门走了后门,但粉丝们还是盯上了他,并且因此钻到了空子。

  “都是你!你凭什么说是恩恩的男朋友,明明冉冉才是!”

  “是你害了整个团,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团,当初为什么当初要加入?既然加入了却要在背后捅刀子,真是恶心!”

  “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指的就是你这种人!”

  “背叛团队的都去死!”

  这天,红酒团前成员荣奕被粉丝群殴进了医院,成了最热门的一件新闻。

  与此同时,那张支票在推搡拉扯中也不翼而飞。

  鱼年去医院看方云恩。

  方云恩在受伤后第三天就苏醒了,但是鱼年第一时间将消息隐瞒了下来,所以外人一直都不知道方云恩早就已经醒了。

  “鱼年老师!”方云恩被鱼年转移到了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外人所知的医院已经成了幌子,见到他进门,方云恩和季冉异口同声地道。

  季冉这段时间衣不解带照顾方云恩,团队活动暂停了,他也空了,只将方云恩照顾得无微不至。

  方云恩到底是脑部受伤,后遗症有些明显,头晕头痛,眼花耳鸣,因为头晕的缘故时不时就呕吐,最近好了许多,总算不呕吐了,也不眼花耳鸣了,头痛也很少发作。

  “身体如何了?”鱼年只身前来,带着一篮水果探望方云恩。

  “好多了。”方云恩腼腆地笑起来,季冉在一旁对鱼年说:“真是太谢谢鱼年老师了,这里的医生都好厉害。”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鱼年问道。

  “还要观察半个月的样子。”

  “出院后有什么打算吗?”

  两人面面相觑。

  “有个消息你们还不知道吧,星辰娱乐先前的负责人因为管理不当,导致公司产生巨大损失,已经被董事会开除了。”鱼年说。

  这个消息令两个才十九岁出头的少年人眼睛一亮。

  “高层也会迎来大换血,你们的经纪人急功近利不讲情面,也会被换掉。”鱼年又说:“按照你们现在的走红程度,公司必定还会留你们,你们不如趁现在想一想今后要走怎样的路。”

  “我想写歌,想成为唱作歌手。”季冉说着,看了一眼方云恩说:“他想演戏,但是我们也不想放弃团队,如果这个团队是健康向上的,我们都愿意为团队打拼。”

  “嗯,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就好,我也祝你们今后能越走越顺利。”

  “谢谢鱼年老师!”

  鱼年离开之前,季冉还是忍不住问他:“鱼年老师,您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帮我们?”

  鱼年转过身,笑了笑说:“因为我一不小心记住了你们彩排时的走位。”

  闻言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那天正式演出时荣奕抢了方云恩的位置,方云恩被迫换了位,才会一脚踏空,但彩排时荣奕并没有出错。

  踏错、抢位并不是罕见的事,荣奕看起来好像不是故意的,事后他也一个劲道歉,可惜逃不过鱼年的眼睛,荣奕做的这一切一看就是有预谋的。

  下一刻季冉也跳了下去,这一幕当时已经被导播切掉,鱼年在现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更能说明问题,因此他才会帮忙隐瞒方云恩苏醒的事实,就是想看看荣奕还会怎么做。

  “好了,别气馁,你们才十九岁,这只是你们成长道路上的一个关卡,希望你们能更勇敢,共同携手走下去。”鱼年最后对两人这样说道。

  “嗯,我们一定会的!”季冉和方云恩又异口同声地道。

  见状,鱼年忽然想起了自己十九岁时的傻样。

  十九岁,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 第27章 ep.27 十九岁的小鱼

  那一年鱼年刚迈入十九岁不久,距离他出道还不到三年。

  当时他已经拍了三部电影,第三部还未上映。

  十九岁的鱼年出落得剔透玲珑,眉目如画,天质自然,因为长相的关系,他已经有了许多路人粉,在当时,他出门已经变得非常不便,因此都选在了晚上出门。

  他的身高在短短两年间又拔高了十几公分,不过和沈玉比还是相差了半个脑袋。

  这天鱼年要去酒吧和一位叫杜飞泽的导演碰面。

  最近城里不太平,连续发生了好几起绑架案,最近发生的一起人质被撕票了,警察正在到处追捕犯人。

  绑匪专挑在公共场合出没的名人下手,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前几次要到赎金就放人,这次被撕票的是个富二代,赎金明明都已经拿到了,却没有放人。

  警方查到的线索和人质的描述表明是同一批人作案,但是撕票只能说明这批绑匪越玩越大,从他们要的赎金金额上就已经能看得出来,从一百万到三百万,他们的胃口显然越来越凶。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不可能因为绑匪出没就躲在家里,沈玉能做的就是加强对鱼年的保护力度,他从军方渠道弄来了最顶级的定位器,佩戴在鱼年的身上。

  酒吧是鱼年挑的,是一家经常有明星和导演出没的名人酒吧,保安还算不错。

  “都戴好了?”沈玉问鱼年。

  这是最近每次出门前都必须问的一句话。

  “嗯。”鱼年给沈玉展示自己的行头,表示全都戴上了。

  “别冲动,收着点性子。”沈玉这样叮嘱他。

  “好。”鱼年乖乖答应。

  “保护好自己,知道吗?”沈玉盯着鱼年,不厌其烦又道。

  “嗯。”鱼年点头,向沈玉保证:“放心吧,玉哥哥!”

  “过来!”沈玉张开双臂。

  鱼年扑进沈玉的怀里,被沈玉紧紧搂住。

  “要好好的,别大意。”

  “我会的。”

  “那……去吧!”沈玉拍拍鱼年的背,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他。

  鱼年微抬头亲上沈玉的唇,被沈玉捧着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目送鱼年上车离开,沈玉转向身后的监视器。

  杜飞泽是个天马行空的导演,他脑中一直有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可是由于太过不切实际,以至于无法实现,直到他看见鱼年的刹那间,他觉得这个念头有了成真的可能。

  故事的主角需要有一张有极高说服力的长相,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看见他都会爱上他,此前杜飞泽并未见到任何一个人的长相能符合他这个构思,因此就只能作罢,直到他在大荧幕上看见了鱼年。

  鱼年的长相完全具有这个说服力,这让他的故事有了实质性的依托。

  故事名叫《造星记》。

  讲述的是一个娱乐公司的策划人,策划包装了许多偶像明星,有单人的也有团队的,虽然他们都获得了不小的成功,但是这个策划人始终觉得还没有达成自己理想中的成功。

  他理想的成功是打造出一个全球偶像,受到全球人类的追捧。

  这天,他在电视上看见一个三维设计项目的获奖信息,获奖的竟然是他曾经的老同学,策划灵机一动,邀请这位老同学在电脑上帮他制造一个最完美的明星。

  这个明星有最棒的演技,最厉害的嗓音,最超级的舞步,最高的情商和智商,还有绝对吸引粉丝的颜值。

  然后策划开始全方位捧红这位明星,让他演电影,演电视剧,唱歌,代言以及做各种线上直播,网上几乎每天都会有他的曝光,只要是能上网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通过各种渠道见到他并且喜欢上他。

  很快这位明星就如策划所想的那样大红大紫,由于老同学将他设计得在荧幕上跟真人不分上下,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明星就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连公司里的人都觉得策划私藏了这个明星。

  随着明星越来越红,知名度越来越高,要求他参加线下活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不仅是粉丝,还来自各种合作方。

  策划和老同学绞尽脑汁,首先安排了一场颇显真实的演唱会,台上用的是最新科技下的全息投影,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明星出现了,这场演唱会保安非常严格,由他和老同学一手打造,所有效果都是合成的,没有人发现真相,就连台上的乐队都没有,他们从彩排开始就和明星一起表演,都以为明星是真的。

  一连几次,两人都用了同一种方法在好几个城市巡回开演唱会。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这个明星。

  然后忽然有一天,策划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个明星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策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手摸了摸,发现竟然能触碰得到,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出现了真人,那么一切就更好办了。

  之后线下活动轰轰烈烈地展开,明星和策划预期的一样,和曾经线上的那个他一样完美。

  这份完美最终让策划完成了他的终极目标,真的打造出了一个全球偶像。

  但逐渐的,明星越来越熟悉这个世界,便有了作为人的需求。

  一开始他只是想看一看世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受一下生活,享受一点美食,后来他恋爱了,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他开始反抗策划,开始争取更多的休息和女孩约会,到了最后,他提出要和女孩结婚。

  策划当然不同意,但是明星用罢工威胁她,他也不得不从。

  可是,一个轰动全球的明星想要结婚,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谓梦开始的地方,也就是梦破灭的地方。

  当明星在台上宣布要结婚开始,他的一切都开始变化,从脸型到声音到整个身体。

  造星用了好几年,毁掉他只在一瞬间。

  无数人梦想破灭的具象化情形,在这个明星的身上完美展现。

  最后,明星连结婚的宣告都还没说完,就腐烂在了台上,开始发烂发臭。

  而台下已经空无一人。

  偌大的舞台上下,只剩下策划呆呆站立。

  他意识到,原来,是千千万万人们的喜爱使得这个明星有了实体,但同时他们产生的抗拒和厌恶在瞬间让明星腐朽。

  故事充满了想象力,但要完成它,需要一个完美的明星,鱼年就是这个明星。

  如果不是鱼年,故事里明星的完美程度就会大打折扣。

  鱼年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有点像是童话,又像是在造梦。

  对于所有人而言,他们似乎都会需要一个明星,可这其实只是他们想象中的完美明星,当梦想开始具象化,便是不完美的开始。

  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唯有想象始于完美。

  “请问您是鱼年老师吗?”正与杜飞泽深入交谈,身边“呼啦”围上来几个年轻人,他们似是万分欣喜自己的发现,在确认了的确是鱼年后,更多的人一拥而上,将两人的卡座围的密不透风:“能请您签个名吗?”

  这些人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鱼年如今正当红,这里又是名人酒吧,杜飞泽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将位置空了点出来,自己往里面挪了挪,让小年轻们站得不那么拥挤。

  鱼年对粉丝算不上亲近,他会注意保持和粉丝之间的距离,就像《造星记》里的那样,粉丝们对他的想象是很私人化的,也是趋于完美的,必然和真实的他不同,因此他从不会因为粉丝们的喜欢而被冲昏头脑,但当眼前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鱼年便显得十分有明星的气度和样子,接过递来的油漆笔询问后按需签名。

  他的字很好看,是跟着沈玉练的。

  鱼年选的是二楼卡座,保护他的沈长榕等四人都坐在一楼,能看见二楼的情况,鱼年被发现也不是巧合,这家酒吧名人很多,经常有人来这里就是为了撞大运,也有人谁的签名都要,只要是明星就好。

  当然这里面也有鱼年真正的粉丝,沈长榕刚才就已经混入人群上了楼,正在暗中观察。

  幸而粉丝就来了一轮,鱼年一一签了名,还跟他们拍了几张合影。

  杜飞泽等人都走空,便忍不住道:“你看起来真不像是十九岁。”

  “是说我永远的十七岁吗?”鱼年俏皮一笑,反问。

  杜飞泽也笑,说:“现在像了。”他这么说着,补充道:“其实我指的是你待人处事的方式,并不是你的外表或者性格。”

  鱼年当然知道杜飞泽指的不是自己的外表,他只是打趣一下,事实上在待人处事这方面,他完全是耳濡目染,照搬照抄来的,他对内会抱着玉哥哥撒娇,一旦到了外面,就学着玉哥哥说话做事,久而久之也越来越熟稔,老成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他从十四岁到十九岁,沈玉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他和玉哥哥已携手共同走过五个年头,两人都从半大的孩子走到如今各自都能独当一面,五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杜飞泽看着鱼年,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样好的骨相,这样无可挑剔的颜值,还有浑然天成的演技,鱼年简直就是为了大荧幕而生的。

  没有了粉丝的打扰,两人一直围绕这部电影聊到了将近十一点,鱼年表示他有档期,但是剧本还要精修,他问杜飞泽介不介意找编剧一起修改?鱼年同时表示只要剧本改到完美,资金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而且最好不要拉别的赞助进来。

  这就意味着,一旦鱼年愿意担纲主演,那么投资问题也将同时解决。

  杜飞泽听说过鱼年背后有一个沈金主的事,其实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好,只是如果那位沈金主全权投资,那么也就代表他将是这部电影中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人。

  鱼年像是看出杜飞泽的犹豫,笑了笑说道:“剧本只要够好,玉哥就不会干涉,一切还是看剧本的完成度。”鱼年说着补充了一句:“这个角色我个人还是想演的。”

  他这句话算是表了态,也给杜飞泽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这个电影的主角除了鱼年之外不作他想,这也是杜飞泽非找上鱼年不可的原因。

  “行!编剧的人选如果你有合适的,可以推荐给我。”杜飞泽为了完整他的构想,最终答应道。

  “没问题。”鱼年点头道。

  聊到这个点,鱼年便准备回去了。

  “我先去一下洗手间。”鱼年说着起身离开卡座,他进去的时候,有两个人也跟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鱼年都没有出来。

  沈长榕觉得不对劲,直接上楼拐进洗手间,可是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鱼年的身影。

  ◇ 第28章 ep.28 人质小鱼

  彼时鱼年已经被押着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小巴车里。

  车停在路边没有开,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酒吧附近的停车场上。

  先前鱼年进到洗手间里,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大汉给包围了。

  他们的块头起码有一米九,鱼年个子虽然拔高了不少,可惜和一米九的大汉比起来,他这身板实在是太过单薄了。

  而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挡住自己的脸,有些害怕地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别废话跟我们走!”其中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掏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他,鱼年吓得当即就蹲下了,他也不看他们,低下头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手上的玉镯、白金手链都撸了下来,还有耳钉也一并摘了下来,举高高递给两个大汉,哆哆嗦嗦地说:“这、这个给你们,很、很值钱的,只要你们别、别伤害我就行!”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见鱼年是真的吓坏了,觉得也没必要再吓唬他,这个明星这么瘦小的身板,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能掀翻。

  于是其中一名大汉直接上手抢过玉镯手链耳钉,和另一个大汉一起将人拎了起来,为防止有人进洗手间,他们的动作十分迅速。

  洗手间的通道一头通向酒吧二楼,另一头居然可以直接离开建筑,是以,鱼年被他们从另一头带进了这辆小巴车里。

  车厢里很宽敞,里面还有两个人正在抽烟,长相非常普通,印堂隐隐有些发黑,鱼年有些明白为什么警察们找不到绑匪了,大概就是因为他们长得实在太不起眼的缘故。

  两个大汉虽然人高马大,但上了车就能看出来他们只是打手,也很普通,随便在哪个酒吧门口一站都会被以为是保镖的那种。

  两人中有一个人手中有一把手枪,正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另一个人手上没枪,鱼年虽然分辨不出这把枪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始终坚信国内枪支管理的力度,这批绑匪短期内没有出境记录,要弄到一把真枪的可能性为零。

  不过如今仿真枪也是能伤人的,私自贩卖或持有仿真枪也全都属于违法行为。

  车上烟味弥漫,鱼年一上车就开始咳嗽,他一边咳一边道歉:“对、不起……咳咳……我烟味过敏……咳咳……”他演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过,也没怎么扮可怜,就只是垂着脑袋捂住嘴小声咳。

  老大有些不耐烦,有些不爽的一脚踢了过去。

  鱼年有所警觉,仗着自己人瘦灵活,立刻躲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名大汉身后,避开了这一脚,同时对拿了他东西的那个大汉道:“你把我刚才给你的首饰都交给你们老大吧,别打我就成!想要的话我身上还有!”

  老大闻言,好整以暇地看向那个大汉:“难怪你们没绑着他,原来已经有收获了。”

  大汉赶忙解释:“我只是暂时保管一下,老四也在,我可不会一个人独吞,喏,就三件,成色都不错。”说着便将白金手链、玉镯子和耳钉从口袋里取了出来,一股脑儿递给老大。

  鱼年见状连忙加码又道:“我身上还有一条金项链,还有许多许多现金,只要你不打我,我、我全都拿出来送给你!”

  老大抓了人本来就是为了要赎金的,现在人质的钱不拿白不拿,他也不废话,伸手就道:“拿出来吧!”

  鱼年抬起脸,刚才他趁机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把灰,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看起来很是狼狈,他将手伸进口袋之前,睁大眼睛瞅着老大又道:“那、你可别打我。”

  “少废话,给老子交出来!”老大不耐烦,作势又要踢,鱼年吓得连忙掏了一叠钱出来。

  老大见鱼年自觉自愿,腿抬到一半便没有再踢下去,暗自嫌弃这个明星胆子可真小,在绑架前他对鱼年做了初步的了解,知道他才十九岁,十六岁那年就被捧了出来,捧他的人据说是个富翁,生下来就很有钱的那种,自己也不开公司,就只是到处投资就能赚很多钱,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为这个小明星交赎金。

  但当明星的人自己肯定也有钱,所以老大并不是很担心这票会白费功夫。

  他将手枪放在一边,而后夺过鱼年手上的钱,拿在手上数了数,又向鱼年伸手:“金项链呢?”

  鱼年不是很情愿地把脖子上的金项链也摘下来递了过去。

  老大看他挺识相,又问:“还有什么?”

  鱼年索性把手机也掏了出来,关机递过去道:“还有这个……是今年的新款。”

  老大将钱塞进口袋,一手金项链,一手手机,叼着烟正在左看右看,这时就听鱼年又道:“如、如果还是不够的话,你们给我玉哥打电话,他会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钱。”

  鱼年如今这模样看来怂得很,他躲在车厢的角落,距离老大最远,但距离那两个大汉其实不太远,因此也没人担心他会夺门逃走。

  他虽然脸上脏兮兮的,可那双眼睛着实漂亮,怂亮怂亮的,老大是个直男,这会儿也觉得鱼年这双眼睛真是好看,也难怪有人会出钱包养他了。

  他口中的“玉哥”自然就是那位富翁,老大调查过,包养鱼年的金主名字就叫沈玉。

  他拿出一只老年机扔给鱼年说:“你来打电话,用免提,就说我们要五百万赎金。”

  “好、好!”鱼年接过电话二话不说就给沈玉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鱼年立刻对着手机喊:“玉哥!”

  这一声带着点撒娇还有哭腔,让一车四个汉子听得顿时寒毛直竖,刚刚鱼年在他们面前挺正常的,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鱼年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却是个极其漂亮的男性,也确确实实是个被男人包养着的小白兔。

  “年年!你的手机呢?”沈玉接通后劈头就问。

  “玉哥,我被绑架了!”鱼年哭丧着道。

  “你有没有受伤?”沈玉担心地问道。

  “没、暂时还没有,但是他们都好凶!人家好怕!”鱼年瞟了老大一眼,老大给他摆了个“五”的手势,鱼年连忙又说:“玉哥,他们要五百万,你多给一点,快点把我救走吧!”

  “行,你让他们老大跟我说。”沈玉立刻答应。

  “你说,我在听。”老大出声道。

  沈玉一点也不废话,对老大道:“我先给你们五百万,给我地址,我立刻派人把钱给你们,而且你们放心,我不会报警,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们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如果你们愿意答应我这个条件,放人时我再给你们两个亿。”

  五百万是绑匪提出的金额,在他们的观念里,五百万已经很多了,可惜沈玉的财力是他们根本想象不到的,随口就是两个亿,听得一整车人除了鱼年之外都到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想起刚刚鱼年让这个沈玉多给他们一点,当时他们以为最多只会多个一两百万而已,哪里知道人家一开口就是两个亿,是他们要的赎金的整整四倍,不、不对,是足足四十倍!

  “这个条件能答应吗?”沈玉在电话里又问。

  老大从四十倍中回过神,道:“那先等你的五百万到位再说。”

  “可以,但你们要记得,我要看到毫发无伤的鱼年,伤他一下,我就从里面扣钱,你们如果不动手伤他,我还可以适当再加。”

  “行!”老大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只不过是不伤人而已,他也没有折磨人的癖好,便一口答应下来。

  “年年,你别害怕,玉哥会给他们很多钱,一定把你救出来!”

  “好的,如果他们碰我一下,就扣他们五百万!”这一刻鱼年好像忘了自己是个人质,居然跟沈玉这样说。

  “五百万太少了,我家年年的一根毫毛就值一个亿。”沈玉却说。

  “嗯嗯,我可贵可贵了!”鱼年连连道。

  四名绑匪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目瞪口呆,他们感觉这对狗男男口中的“五百万”和“一个亿”简直就和五块十块差不多,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种吃了狗粮的感觉。

  “那就说好了,如果他们碰你一下,我就减一个亿。”沈玉说着话锋一转,道:“老大你听着,你们无非就是想要钱,我给你们就是,钱我有的是,我甚至还能保证你们今晚安全离开,警察绝对找不到你们,只要你们将他完好无损地还给我,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沈玉说到做到。”

  老大到底还是没有被那么多钱迷了眼,毕竟现在钱没到手,这些都是空头支票:“那你先给我们五百万。”

  “好。”

  “我稍后给你发一个地址,你在那里留下五百万就走,等我拿到,再跟你联系。”

  “没问题。”

  挂了电话,鱼年连忙替沈玉做保:“你们放心,我家玉哥真的很有钱的,我的电影都是他投资拍的,这次就当他投资一部电影打水漂好了,你们千万不要有压力!”

  “谁有压力了!”老大打肿脸充胖子道。

  他的确没想过什么两个亿,他对钱还停留在百万的观念上,现在一下子就直接跨越了千万级别跳到了亿,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外太空一样,毫无概念。

  “你们为什么不蒙面啊?”等待第一次交易完成的间隙,鱼年好奇地问车里留下来的老大和老四。

  出去取钱的是老二和老三,他们并没有转移阵地,停车场是个很好的地方,人来人往,而且又是摄像头的死角,只能看见车,却看不见上下车的人。

  到了这会儿,老大开始觉得鱼年是个心大的,竟然还有闲工夫和绑匪聊天。

  “你就那么相信你那个玉哥?”

  “相信啊!”鱼年一脸天真地道。老大见过不少人质,还没有一个是像鱼年这样的,这要不是那位“玉哥”真的是钱多的没处花,就是这个鱼年根本就是个傻的。

  “蒙面太显眼了,而且蒙面的一般都是那些抢银行的吧?”老大道。

  “对哦,我记错了,应该是我被蒙上眼睛。”鱼年挠挠脸,嘿嘿笑说。

  “没必要,你又没相机,根本记不住我们的长相。”老大毫不在意地道。

  “但是我可以指认你们啊。”

  “现代社会,整容都不新鲜了,你还想着指认我。”老大一脸嫌弃地看着鱼年,仿佛觉得他是绑匪界的小土包。

  鱼年瘪了瘪嘴,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所以你那玉哥真的能保证我们安全离开?”老大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一定能,只要你们保证我的平安,玉哥就说到做到!”说起玉哥,鱼年就又来劲了。

  老大看着鱼年半晌,忽然道:“其实比起来,我们绑匪比人-贩子要高尚多了。”

  鱼年闻言一愣,有些不太明白老大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

  老大说:“以前绑匪这行规矩很大,绑人之后一旦拿到钱,就肯定会完好无损地将人还回去,那些断指什么的都是电视里演的,而且绑匪也不会绑姑娘。”

  “为什么呀?”鱼年好奇地问。

  “因为姑娘麻烦,绑了姑娘就等于毁了姑娘的名声,主家是不肯给钱的,这样不仅捞不到钱,还要多带一个人,不划算。”

  “那你们是守规矩的绑匪吗?”鱼年忍不住这样问老大。

  老大不回答,接着他自己的话说了下去:“后来有一次绑匪绑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军阀的孙子,对方不依不饶,人还回去后还在到处抓绑匪,最后更是严惩了他们,自那之后绑匪就不守规矩了,撕票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这些事鱼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但这种时候老大说起这个,大概还是在说赎金的事。

  鱼年想了想,忽然问了老大一个无关绑匪的问题:“那你觉得行贿的官员和人-贩子比哪个更坏?”

  他这话把老大问住了,老大仔细想了想看老四,老四摇摇头,老大又看回鱼年问:“那你说是哪个?”

  鱼年张口正要回答,老二和老三却恰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并带回来了五百万现金。

  他们兴高采烈地上了车,开始分享这次顺利拿到钱的过程。

  “来了一个人,高个子,将箱子一放就离开了,我们又观察了五分钟,怕箱子被人拿走,我就让老三去取,我继续盯着那里,老三很快取了回来,我们打开箱子确认,真的是五百万!”老二说。

  一旁鱼年顿时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说:“我就说我家玉哥最守信用了!”

  四名绑匪闻言皆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总有一种这个人到底是哪个阵营的疑惑感,要么就是五百万对他来说或许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但这可是他家玉哥的钱啊,白花花的人民币啊!

  无论如何,第一次交易顺利达成,绑匪对鱼年的态度更好了些,而且一想到后面如果真的还有两个亿,那么他们很乐意将鱼年供起来。

  “两亿准备起来需要一些时间,你们几个人?我给你们每个人办一张假护照,两亿分别给你们存在卡上,卡的信息警察追踪不到,这样可以吗?”托鱼年的福,绑匪们此刻身在豪华宾馆的总统套房里,正和沈玉在电话里商定第二次交易。

  而沈玉-根本就不像是在和绑匪谈条件,更像是在给手下派发福利:“或者你们不想出国也可以,但是两亿现金你们肯定拿不了,要不你们私底下再商量一下?”

  “行,我们再商量下!”老大原本的目的就只是为谋得钱财,前一次因为冲动杀了人,这一次他们如果能一次性弄到一票大的,那么就索性逃远一些,他听说杀了人如果超过二十年是不会被追溯的,所以钱肯定是越多越好。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好像真的中了头奖,因为绑回来一个散财童子,他的金主家里仿佛有矿,五百万拿的如此轻松,他开始觉得两亿是不是太少了点?

  鱼年也甚是乖巧,除了矜贵了点,不是对烟味过敏就是皮肤过敏,他们将他带回老巢,鱼年说困了想睡觉,老大甚至将他自己的床让了出来,可是还没睡多久鱼年的后脖颈上就起了一大片红疹,老大担心这会让他们少赚一个亿,又恰好拿到了五百万,便特地找了一家豪华酒店,开了最贵的房间让鱼年沐浴休息。

  只是这一折腾鱼年又睡不着了,他听见了绑匪们与沈玉的电话,走出去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说:“要去国外的话,必须要去有华人住的地方,那里大多数人都说中文,美国怎么样?加拿大也有,还有泰国。”

  “泰国不错,可以看人妖!”老二大概是对男男在一起的事产生了兴趣,一听泰国立刻就想到了人妖。

  老大闻言视线也在鱼年身上转了一圈,鱼年在他们面前真的都挺正常的,可是一和那个沈玉说话就开始无意识撒娇,他们第一次见识两个男人谈恋爱,着实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加拿大要不还是算了,那边一年十个月都是冬天。”鱼年这时又说。

  “那不就只有美国了?”老三道。

  “美国旧金山有唐人街,那边也可以持枪。”鱼年道。

  老大咬着烟,不过因为鱼年在他没点,其实之前是想点来着,被老二老三齐齐阻止了。

  他这时这么听着,心里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看了看正悠闲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鱼年,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同伙,见他们跟鱼年相谈甚欢,忽然就拔出枪指着鱼年,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鱼年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僵硬,他刚刚是洗了澡的,一张小脸已经被洗的白白净净,只是刚刚还挺红润,现在吓的说白就白,完全不像是假装的。

  一旁老二老三老四也都被老大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老大这是怎么了。

  老大仔仔细细打量鱼年半晌,他总觉得这件事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就好像有鬼一样。

  鱼年怕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正拼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

  老大也知道自己绑的这个鱼年是个明星,他同时也是个演员,可问题是,他看起来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

  老大盯着鱼年使劲看,却始终分辨不出来。

  就只是TNND觉得越看越心软是怎么回事!

  “沈玉就只是你的金主,不是你的亲戚吗?”老大又问鱼年。

  金主而已,他不信一个金主能有多重视自己包养的宠物,愿意付那么多钱赎他。

  “他、他是我的金主,可、可是!”鱼年抖着嘴唇,嗫嚅道:“……可是,你们之前不是撕票了嘛……我不想被撕票嘛!而且只要我活着,以后我努力拍片,还是可以把钱赚回来的!玉哥也不是没钱,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我就不该值那么多钱吗!”

  他发起了灵魂拷问,语气难过得不得了,那小眼神怨怼地看着老大,好似刚刚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让老大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到底对他做了啥。

  而且要说他到底值不值钱,在场的人可能包括老大在内,都觉得他是真的挺值钱的!

  忽地,鱼年像是再也受不了地爆发了,他跃下沙发对着老大的枪口就冲了上去,大声说道:“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一了百了!你们也别想拿钱了!就这五百万看你们能花几天!还说绑匪高尚咧,你这是高尚的绑匪应该有的气度吗?”

  他这一跳起来可把其他人给吓坏了,都来不及分辨鱼年后两句话到底是啥意思,老大和老四是知道的,老大随口一句,没想到这小子还就把这句话记了下来,还在这个时候奉还给了他。

  老二老三连忙把老大拉到后面,老四也忙将鱼年拉到一边,自己挡在鱼年跟前,当然他小心地避着枪口对准的方向,被子弹擦一下或者不打在要害都没事,可别一不小心伤了这位散财童子,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老大也不算是真的相信了鱼年,但五百万是真的,他们刚才已经拿出来用过了,而且这个酒店服务员看他们的目光都很正常,说明沈玉的确没有报警。

  他们其实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终日逃亡,如果能一次性搞到大的,那么后半辈子就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这么想的时候,老大缓缓把枪收了起来。

  “而且两亿很多吗?我一部电影的票房就有十亿,虽然十亿不全到玉哥的手上,可是我只要多拍几部电影,这些钱不就都挣回来了嘛!”鱼年还是很不服气地瞪着他。

  老大忽然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十亿吧,只要沈玉给我们十亿,我们就放了你,而且绝对不伤你一根汗毛。”

  “行!这可是你们说的!”鱼年一口答应。

  “你能做主吗?”

  “那……你让我跟玉哥打电话说。”

  “等下,先把具体的事情商量好。”

  “这个简单,我让玉哥用直升飞机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岛上,你们先在那里住几天,我也跟你们一起,等钱到位,再让玉哥送你们出岛,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几天你们可以慢慢想,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们要怎么做决定啊!”

  “直、直升飞机?”老二瞪大了眼。

  “是啊,直升飞机,去岛上肯定要用飞机,游艇夜里不方便,要去规定的码头,直升飞机我们可以在顶楼直接走。”鱼年说这话简直就像是在说去哪里用个便饭一样简单又随意。

  要说直升机老大几人都想过,香港或者国外的绑匪片里,那些绑匪一上来每次也都要直升机,可惜从来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所以他们想过,却觉得那就只是在电影里演一演的,现实中哪可能随随便便就弄到一辆直升机?再说了,就算真的弄到了也和车不一样,他们谁都不会开啊!总不至于再给他们配一个飞行员?这也太不实际了,而且到时候飞行员怎么办?就跑路而言,一个人质已经够呛,人越多跑起路来就越麻烦,变数也越多。

  只是这晚他们绑的显然不是个普通有钱人,所遇到的一切好似都颠覆了他们曾经的认知。

  老大更是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原来真的不一样,好像他们之前费心费力的那几起绑架就只是在小打小闹,相比如今这个鱼年,也着实太亏了点!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之前他绑的那个富二代,虽然要来了三百万赎金,可是就在他放人的时候,富二代给了他一个令他相当不爽的眼神,这让他一冲动就开了枪,然而万万没想到如今的仿真枪不仅能吓唬人,而且真的能杀人,现在他身上背了一条人命,到手的三百万也不经花,四个人一分没几天就被霍霍光了,这不又得出来干一票,不过显然这一票非常划算,有钱人真的无所不能,仿佛能上天入地!

  “好,就这么办,条件是你要跟我们一直呆在一起。”老大决定道。

  “没问题!”鱼年豪气干云地答应道。

  ◇ 第29章 ep.29 大佬的糖衣炮弹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在顶楼响彻。

  豪华酒店是鱼年选的,就是这么凑巧,顶楼恰好能停一辆商务直升机。

  鱼年领着四人上了直升机。

  这四个绑匪从来也没有乘坐过直升机,一上去就兴奋得不行。

  鱼年让他们系好安全带,戴上防噪耳机,并说明了飞机上的安全守则,之后,他便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驾驶直升机的人正是沈玉。

  他看鱼年一眼,鱼年回以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两人会了面,彼此都安了心。

  直升机直上夜空,四人此前从未见识过如此美丽的城市夜景,他们不仅没有乘坐过直升机,也从未坐过飞机,这一刻,他们仿佛忘了自己的来历身份和立场,也压根不去想将来会如何,他们本来就是享乐主义,道德约束观念极浅,他们秉持逃跑原则,只要警察抓不住,就是所谓的海阔天空,他们大脑里的观念要么是盲目乐观,心存侥幸,要么就是全然的悲观——反正会被抓住,那么在被抓之前必须尽情享乐。

  当直升机越过城市尽头,底下成了漆黑海面的时候,绑匪们的状态重回了兴奋。

  这意味着他们真的脱离了追捕,他们非常想狂欢庆祝一下。

  “很快就到了,下了直升机再庆祝。”鱼年出言提醒吹着口哨嗷嗷叫还想站起来蹦一蹦的四人,好在身上的安全带提醒了他们,这才让他们意识到还身在飞机里,鱼年几次提醒他们如果不想最后被迫跳机那么就不能太过得意忘形。

  除了灯塔外,他们即将落地的小岛更像是漆黑海面上的一盏明灯,又像是一颗镶嵌在黑色缎面上的明珠。

  岛上除了有一座城堡之外,还有一个大型的游乐园。

  此刻梦幻般的五彩灯光围绕城堡不断闪烁,连同高耸巨大的摩天轮都成了这座岛的地标。

  这完全就是个童话般的梦幻小岛。

  岛上有停机坪,四人下了直升机后,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城堡,他们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城堡这样的地方,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有国外才有,从未想过在国内的岛上就能看见。

  “这是玉哥送我的小岛,在这里你们很安全,可以尽情庆祝,只有一个要求,请勿破坏公物。”鱼年下了直升机,对四人言道。

  尽管四人提前对要去一个安全小岛是有认知的,但是听鱼年说这是他的岛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不久前老大还在质疑沈玉对鱼年好得过分,不像金主更像是亲戚,这回又一次被刷新了观念,无论是直升机,还是一座岛,在绑了鱼年之后,这一切全都刷新了他们曾经渺小而浅薄的认知。

  沈玉走下直升机的时候摘下了头盔,对四人道:“你们好,我就是沈玉,很感谢你们没有伤害年年。”

  被勒索的本人突然出现,让四人冷不丁带了一丝戒备。

  “不用担心,这座小岛上没有人,只有我们六个人,你们现在很安全,接下来我和年年都会跟你们待在一起,直到十亿到位,我再设法安排你们离开。”沈玉对四人道。

  “放心吧,玉哥说到做到。”鱼年亲密地搂着沈玉的胳膊,对四人说着,然后又道:“只不过因为没有人,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自己动手做吃的了!”

  “我来做就好。”沈玉对着鱼年宠溺一笑,道。

  “玉哥最厉害了!”鱼年也璀璨一笑,这笑容顿时闪瞎了四人的眼睛,只觉得这对小情侣在电话上腻歪还不够,见了面更了不得,简直让人没眼看。

  不过鱼年的这位“玉哥”果然厉害,不仅有钱,还能开直升飞机。

  然而这么厉害的人可是被勒索的正主本人!

  居然自愿开飞机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小岛上。

  真是前所未闻。

  要不是他们亲身经历,根本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慷慨的人!

  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此人想必极其重视鱼年,才会如此慷慨。

  但这也得非常非常有钱才行啊!

  “这里还有一千万,作为你们没有伤害鱼年的奖金。”沈玉将手上一个大箱子交给老大。

  给绑匪发奖金,也就这位大佬能干得出来。

  拿到钱,四人不禁同时在心中感叹,幸好他们没有伤鱼年一根毫毛。

  随后他们再一次感叹,有钱人是真的有钱,这回他们真是绑到宝了!

  “不打不相识,这几天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等决定好要去的地方,玉哥再给你们办手续。”鱼年十分有江湖义气地道。

  如今在四位绑匪的眼里,钱对沈玉来说仿佛就是身外之物,要多少有多少,两亿也好,十亿也好,只要鱼年没事,一切都好说。

  毕竟小岛都可以随便买的人,看起来十个亿好像也的确不是什么事。

  老大如今已经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怎么做才能像沈玉一样,钱多到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不过无论如何,先happy一场再说,眼下一千五百万现金已经到手,也算是超额完成这次的绑架任务了!

  带领四人参观小岛的是鱼年,沈玉很少说话,都是鱼年在喋喋不休地说。

  四人参观的同时,总有一种在看鱼年大秀恩爱的感觉。

  “这座岛是我十八岁时候的成年礼物,你们说是不是很棒?”

  “玉哥最好了,我从没有去过游乐园,很想尝试一下坐摩天轮的感觉,可是你们也知道我挺红的,根本不方便去游乐园那样的公共场所,玉哥就在这里给我建了一座,海上风大,但是这个摩天轮能抵御12级台风,你们说厉不厉害?”

  “对了,城堡是模仿迪斯尼公园建的,是不是很梦幻!”

  “这里开直升飞机过来很方便,海边的沙滩都是我们的,没有人会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你们说浪漫不浪漫?”

  “来,这里你们一定喜欢。”鱼年打开一扇门,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红葡萄酒:“铛铛铛铛!这是地下酒窖,一会儿你们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要挑年份越早的来喝,好喝!”

  四人就像是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领略了鱼年和沈玉的生活有多么讲究与奢华。

  他们羡慕的简直不能自己,恨不得自己生成鱼年那样,有这么高级的金主愿意为他们花钱,只可惜……

  他们路过镜子的时候纷纷照了照自己,这模样,就算是想给金主包养,估计也没人愿意要。

  也就长成鱼年这样的,恐怕才有沈玉这样的大佬愿意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递到他的面前吧!

  不过要说起来鱼年并不令人讨厌,尽管他在那位沈大佬面前太过撒娇了一点,可对他们说话的语气和举止都很正常,不会让人觉得娘娘腔。

  之前那个富二代要不是瞧不起他们,老大觉得他也不会一冲动就杀人,鱼年明显比那个富二代更富有,却并没有看不起他们,所以没有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反感。

  鱼年看起来是炫富,但怎么看都更像是在秀恩爱,他的眼里没有鄙视和仇恨,不像别的人质看待绑匪脸上怕的要命,心里却觉得他们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

  而真正的富豪沈玉又是如此沉默寡言,拿钱却如此豪迈,而且还会给他们发奖金!

  不久后,属于他们的狂欢开始了!

  红酒开了一瓶又一瓶,岛上的海鲜多不胜数,他们在城堡中间的院子里烧烤,在满天星斗下放肆吵闹,他们抽着沈玉给的雪茄,喝着最高级的酒,仿佛他们就是城堡的主人。

  他们醉生梦死,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好梦。

  然而当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城堡,也没有摩天轮,更没有见到什么直升飞机,他们就在一个荒岛上,身上只有蔽体的衣物,还有两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他们要来的一千五百万。

  可惜在荒岛上,钱简直毫无用处。

  时间往回拉一点。

  绑匪们喝大了,雪茄抽多了,这里面都添加了不致命却大量的麻醉剂,让绑匪们进入死沉死沉的昏睡状态。

  沈长榕和沈长宁带头将绑匪们全都带到了一座荒岛上,其实那才是沈玉刚买下来的岛,也不是给鱼年的,而是用来研发和训练的。

  那一千五百万算是给绑匪留个纪念,到时候安排警察发现他们的时候,力求人赃并获,钱就还是能回到沈玉的手里。

  不久前沈玉带绑匪们玩乐的岛并不是他送给鱼年的岛,而是最新开发出来的一个游乐园项目,沈玉只是投资人,并不是拥有者,而且这里的一切都是人工的,连海水和沙滩都是人造的。

  绑匪们确实没什么见识,就算是白天都难以分辨真假,更不用说是夜晚了。

  刚建好的岛上自然还没有游人,被沈玉征用了几天,就为了安排这些假想迷惑绑匪。

  理所当然,先前鱼年带他们参观的路径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这本就是一场大戏,鱼年身上每一件首饰包括手机里全都安装了定位器,他的任务就是做一个合格的诱饵。

  十九岁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名人酒吧鱼年已经连续去了一周,总算在他与杜飞泽约见的这天,绑匪出现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定位器给到绑匪,所以沈玉一直就知道他在哪儿,与此同时,沈家军严阵以待,如果绑匪敢动手,那么鱼年就要设法发出求救信号,绑匪不动手,就让沈玉出面用钱砸死他们。

  沈玉的底线就是鱼年不能受伤,可是他既然同意鱼年当诱饵,那么其实也已经做好了鱼年可能会受伤的准备,幸好剧情按照最佳方案进行,鱼年没有让自己受一点伤,绑匪们也已经全部落网。

  但沈玉依旧不打算将绑匪就这样交给警察,他打算先让绑匪们在荒岛上求生一下,等他们快饿死的时候再通知警方。

  安排完所有的事,天已经亮了。

  沈玉回到卧室,就见鱼年却还处在兴奋当中。

  “玉哥哥!”

  他掀开被子跳了下来。

  沈玉接住他,上上下下打量他,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后,才低声问:“怕不怕?”

  “一点都不怕。”鱼年骄傲地道。

  “你啊!”沈玉无奈地点了点鱼年的鼻尖,轻叹一声,低低地道:“可是我怕。”

  鱼年闻言顿时心疼地抱紧了沈玉,出声安抚道:“不怕不怕,我有努力保护自己,很努力很努力的,不让你心疼。”

  沈玉“嗯”了一声,静静抱着鱼年。

  他是真的害怕,可是他知道鱼年的英雄气概,也知道鱼年正义感使然,更清楚鱼年有多么嫉恶如仇,可是那个被撕票的富二代就在鱼年之前,他尽管放鱼年前去,一颗心却始终提着煎熬着,一刻都不敢放下,直到这一刻,绑匪在他的控制之下,鱼年不用每天去外面做诱饵,他能随时随地抱着鱼年,才终于觉得踏实了。

  虽然是清晨,但经历了一整晚,他们还是躺在了床上,沈玉依旧紧紧搂着鱼年,鱼年在沈玉怀里絮絮叨叨自己被绑架后发生的细节。

  “我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定位器都给绑匪了,我知道长榕长宁都会在附近,他们都很可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沈玉没说话,就是听着,大手在鱼年后背轻抚。

  “我就是装怂,只要等到他们让我给你打电话,有你在我后面撑着,我就肯定不会有事了!”

  “然后听你怎么用钱忽悠他们,嘿嘿,果然上钩了!”

  这都是事先商量过的方案,再根据临场状况随机应变,像是鱼年被枪指着的那段,鱼年就自己发挥了,但这段他不敢跟沈玉讲。

  “老大手上有一把枪,枪口对准过你吗?”可惜他不讲,沈玉的雷达却准的要命。

  鱼年一时没答,沈玉瞬间就明白了。

  “那是仿真枪。”鱼年赶在沈玉再次开口之前说。

  “他就是用那把枪杀的人。”沈玉说。

  “可是我会想办法躲开的。”鱼年心虚地说。事实上要躲开子弹,鱼年的确没什么把握,他这时也只能庆幸当时老大没有扣下扳机了。

  沈玉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总之你要记着,如果你有事,我不会独自活着。”

  “嗯,我知道的,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还要和玉哥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鱼年认认真真地承诺。

  沈玉知道未来可能还会遇到危险的事,他不能强迫鱼年什么都不去做,而且不管是鱼年还是他自己,都不可能永远避开危险,但只要心中有牵挂,就会产生强大的求生欲,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沈玉在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多言,而是开始吻鱼年。

  尽管对鱼年的担惊受怕累积了整晚,沈玉也没有疯狂和迫切地去吻鱼年。

  他用他惯常慢条斯理和细心温柔的吻吻遍了鱼年全身,他吻的并不激烈,可是鱼年却能感受到沈玉吻里面刻骨的爱意和占有欲。

  就像沈玉平常凝视他的眼神,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里面都能看见沈玉对他的爱。

  “……玉哥哥……”

  鱼年手指插进沈玉的发丝,他的眼神迷醉,脑袋晕成一团浆糊。

  他沉浸在沈玉温热的唇舌中不可自拔。

  睁开眼睛的时候,里面一片潋滟水色,灿烂夺目,鱼年就用这样一双眼眸望着沈玉,情动一如往初。

  沈玉擦去唇角痕迹,支起上半身,也深深凝望鱼年,情动的鱼年就像是一颗成熟而美丽的果实,饱满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低下头,在鱼年耳边哑声说了一句话。

  鱼年望着沈玉的眼神是全然的赤诚,那里面对沈玉的欲望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但他此刻被沈玉吻的实在是太舒服了,浑身懒洋洋的,便扒着他的玉哥哥撒娇:“玉哥哥,我不想动。”

  他这一撒娇的后果便直接导致沈玉腰的两侧全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只因他家玉哥哥大抵还是有些失控的,起初的吻还藏得深,但从深-喉时就已初现端倪,到了后来鱼年的感受就更为鲜明而深刻了。而且要论力量沈玉其实还是在他之上,他说不想动,沈玉也真的没让他动一动,却又让他完全尽了兴。

  不过这些痕迹还是让鱼年在见到的瞬间就心疼到后悔了,沈玉却是全然不在意,他依旧搂紧了鱼年,长臂紧紧箍着他。

  鱼年这时便敏锐地觉察到自己被绑架这件事还是给沈玉留下了阴影,后遗症就是沈玉搂他的力气比平常大得多,还有沈玉那么累最后都没睡着,也不肯让自己下床帮他打水做清理,后来不得不放鱼年去拿外卖才肯的,由始至终,沈玉看起来都是一副半刻也不肯让自己离开他身边的样子。

  鱼年连外卖都是在床上吃的,沈玉却只是看着他吃,半夜鱼年发现沈玉屡次凝视自己到出神,虽然沈玉还是什么都没说,可仅仅这一天一夜里,就已经有无数证据通过沈玉无意识或某些不情愿的举动全都显露了出来。

  鱼年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便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沈玉,尽量一刻都不离开沈玉的视线,两人同进同出,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沈玉身上这些后遗症才总算消失不见,他的玉哥哥又恢复到从前那样,不露破绽,不动声色,自然而然。

  ◇ 第30章 ep.30 我亲爱的先生

  “我们刚刚下飞机,此刻正在哥本哈根凯斯楚普机场。”宁椿对着手机摄像头说完,将镜头转到机场标识上。

  “当地时间傍晚五点三十分,我们乘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飞机,真是不可思议,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坐的我脚都肿了。”宁椿在某些时候很娇气,主要还是在于他是个很宅很宅的人,基本上不喜欢出门,从未想过还有乘坐长途飞机的一天。

  “一会儿我帮你揉揉。”夏青听见他和粉丝们抱怨,便悄悄地在他耳边说。

  这句悄悄话虽然很轻,但手机距离两人也很近,虽然听不真切,摄像头却照进了夏青的一半侧脸。

  ——给我们看看小夏哥哥!

  公屏上好几条意思差不多的弹幕齐齐刷了出来。

  “他有什么好看的?还小夏哥哥,怎么没听你们喊我哥哥!”宁椿嘟囔着,却还是把手机给了夏青,满是吃醋的口吻:“喏,自从你出现了之后,我就过气了。”

  夏青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算作安抚,对着粉丝们打招呼:“听到没有,阿椿吃醋了,你们多喊他哥哥,让他消消气。”

  ——好的!听小夏哥哥的!以后会多多喊他椿哥哥!

  ——小夏哥哥,是开始拍摄了吗?

  “是的,没想到第一站在哥本哈根,现在我们正在等行李。”夏青一一回复公屏上的问话。

  “阿椿有些累了,从小就没坐过长途飞机。”

  “连长途火车都没坐过。”

  “鱼年老师也在哦,阿椿直播就是经过他允许的,给你们看一下下。”夏青说着,手机摄像头就扫过鱼年和沈玉那边,就见鱼年穿着一件黑色宽松拉链外套,里面是同色卫衣,下身浅蓝色装饰条纹休闲裤,脚下是运动鞋,年轻的简直不像话,他的头发留长了一些,虽然他本来也就只有二十六岁,可是这样的穿搭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沈玉也难得没有穿正式的三件套,但他还是穿了三件,最里面一件白色圆领卫衣,中间是红棕色衬衣,外面是和鱼年一样的黑色外套,但鱼年是运动款,他是休闲西装款,因为同是黑色,情侣装是没跑了。

  夏青调了下焦距,能看见两人正在说话,鱼年脸上带着笑,沈玉虽然没怎么笑,可是眼神专注,夏青当然没敢将摄像头对着两位太久,几乎是一扫而过,可是依然有粉丝录了屏,夏青对粉丝们说:“只能自己看,可别发出来,不然就要连累阿椿了。”

  这种焦距放大后的录屏分辨率并不高,就算截图出来也很模糊,所以夏青并不怎么担心有人将图透出去,但他依然这样叮嘱了粉丝们这一句。

  经过上次骂战,夏青头一次见识到宁椿粉丝们的威力,原本他觉得粉丝而已,喜欢就只是一时,注意力很容易就会被别的主播或者有趣的东西给吸引走,但是宁椿的粉丝们黏着度很高,这使得他对这群粉丝们着实挺有好感的,在这方面他也佩服宁椿,宁椿和他的粉丝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一样,粉丝们关心宁椿的生活,会和宁椿版聊家常,也会在直播的时候和宁椿唠嗑,夏青能感觉得到粉丝们在宁椿心中的分量,他们应该也成了宁椿这几年特殊的心灵慰藉,虽然夏青很希望那个能治愈宁椿内心创伤的人是他自己。

  ——好的!我们自己收藏!

  ——嗷嗷嗷,鱼年老师真的好瘦啊!好好看!他的颜值太秒了!

  ——沉鱼CP果然是娱乐圈里最稳的CP!娱乐圈第一CP非沉鱼莫属!

  ——椿椿真的不演戏吗?

  ——鱼年老师真的好上镜啊,而且好年轻!

  “这次鱼年老师应该自己也会上直播,到时候可以关注下官方消息。”夏青替鱼年宣传道。

  当然,他宣传与否一点都影响不了鱼年,鱼年现在直播的次数可以以年来记,鱼粉们早就佛了,就等着他们家的鱼宝什么时候能想起来直播这回事,就阿弥陀佛了。

  ——嗷嗷嗷,蹲等!

  ——鱼年老师的直播,那可一定不能错过!

  ——椿椿不是说上次都是鱼年老师力挺他的嘛!我们要好好感谢鱼年老师!

  ——没错没错!支持鱼年老师!

  上次那件事夏青和宁椿一点都没有被波及,其实全靠鱼年在背后撑着他们,不然艾嘉如果去法庭告他们,那么他还想再黑艾嘉就难了,可是有鱼年的支持,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也给他们争取了更多时间发现了经纪人原来也是宁教授的学生,这才能将艾嘉一次性拉下马,再也翻不得身。

  “好了,话题扯远了,刚才是不是说阿椿头一次坐飞机?”夏青扯了回来说。

  这次出行并不是大部队,主要就是夏青和顾珝两位演员和周也导演,鱼年作为监制跟随,除此之外,这次的场景里他也有一场戏,而沈玉和宁椿纯粹以家属的身份陪同。

  至于摄影和服装都采用当地的团队,来之前已经经过多次沟通,拍摄场地也都做好了申请,包括爆炸的镜头也已经得到了相关部门的批准,万事俱备,就差演员和导演到位。

  宁椿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无意中他看见了夏青的剧本,那上面有夏青和顾珝的亲密戏,宁椿没想到夏青接的竟然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这就有点坐不住了,而且顾珝真的很漂亮,宁椿隐约有一种夏青会被人抢走的感觉。

  但是一上飞机他就后悔了,路途太遥远了,而且顾珝是个男的,拍戏又不是真的,他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再说夏青以后肯定要谈恋爱的,作为夏青的好朋友,宁椿当然希望夏青能够得到幸福。

  只是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宁椿又觉得心里很不爽,最近他被自己这奇怪的情绪闹的有些心烦意乱,看见夏青总会来气,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他什么。

  夏青还是一如既往对他关怀备至,时不时上手揉揉他脑袋上的毛,宁椿看着夏青有些出神,根本没听见夏青和他的粉丝们还说了些什么。

  拿了行李,跟着队伍出了机场,上了提前约好的车,才注意到夏青已经替他播了快半个小时了。

  这期间,粉丝们从看见鱼年和沈玉后的嗷嗷叫转到问宁椿行李箱的样子,夏青说宁椿的行李箱是自己给买的,给他挑了个迪斯尼美人鱼的天蓝色行李箱,宁椿不乐意用,夏青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换给了他等等的这些家常话题。

  粉丝们甚至还问了他们飞机上都吃了些什么,宁椿上车后,拿过手机,看见弹幕上全是“哈哈哈哈”,转而问夏青:“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我说飞机餐治好了你挑食的毛病。”夏青看着宁椿笑。

  “我哪里挑食了!”宁椿气恼道,他和夏青的对话当然也被粉丝们听见了,粉丝们就开始拿宁椿不喜欢的香菜和大蒜说事,宁椿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你说,我们像不像带着小朋友们出行的大家长?”看了半天和夏青斗嘴的宁椿,鱼年在沈玉耳边轻声笑着问。

  沈玉注视鱼年笑而不语,鱼年咂摸出了味道,伸出手指头戳沈玉的胸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你的小朋友?”

  “难道不是吗?”沈玉握住鱼年那根不听话的手指,摩挲着低声反问。

  鱼年一脑袋靠上沈玉的肩头,用着好似很没辙的口吻道:“你是哥哥,你说是就是呗!”

  沈玉笑着张开手臂,将人揽得更紧了些,鱼年也笑,他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倚在沈玉的身上,两人安静地看向窗外。

  才入九月,哥本哈根的日落依旧比国内要晚许多,大约在七八点左右,刚刚下过一场雨,并不大,只是略微打湿了地面,阳光又从云层中探出来,斜斜爬上了车窗。

  来接他们的车载着他们和行李去往八公里远的一幢公寓,司机说很近,他驶上了一条沿海公路,途径阿迈厄海滩,远眺能见那上面人来人往,却依旧给人一种空旷宁静的感觉。

  连接丹麦与瑞典的厄勒海峡大桥被他们留在了身后,公寓位于克里斯蒂安港,那是一座人工小岛,也是城中岛,由十七世纪丹麦最富有神奇色彩的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规划兴建,是当时首都防御工事的一部分。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他们的车已经穿过运河,驶入了克里斯蒂安港。

  大约周边都有水的缘故,克里斯蒂安港看起来也如方才瞥见的海滩那样,到处弥漫着自由空旷的味道,尤其水面上停泊了许多游船,隔着游船能看见各色的建筑,这种自由感大多来自于为数不多但或坐或躺在河边享受时光的游客和居民们,而实际上这里的确有个自由城,是哥本哈根最另类的旅游胜地之一。

  六人的目的地是小岛上的一幢整租公寓,有露台和漂亮的砖墙,落地窗四面通透,每一面都能眺望到绝佳的风景,城市和海港完美结合,司机非常好客,给他们介绍了公寓附近的交通:“从这里步行就能到达城镇,最方便的是骑自行车,它可以带你们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如果乘坐公共交通,十五分钟内即可到达市中心。”

  司机将行李卸完,和他们挥手道别。

  “好漂亮的房子啊!”宁椿作为从未出过远门的人,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一趟跋山涉水的,虽然遥远,却真的值了!

  “何止房子漂亮,这里简直到处都美得像是一幅画!”顾珝是第一个蹦下车的,他早就拿着手机到处拍了起来,刚才一路上都没少拍,他本来以为只是住酒店,却没想到竟然能住在那么漂亮的公寓里,这时听宁椿这样说,就忍不住接了一句。

  这边沈玉和鱼年已经在信箱里取了钥匙进了公寓,里面有三间大卧室,两间房是双人床,一间房是两张单人床,客厅十分宽敞,处处通透明亮,墙面漆成了暖白色,同色的窗帘,窗玻璃一尘不染,所见之处全都是干干净净的。

  房东太太显然已经来过了,她将晚餐摆放在餐桌上,并给他们留了字条,说冰箱里还有食材,晚一点可以在露台上烧烤。

  跟着鱼年和沈玉来的三人原本是带着工作的心态,此刻却觉得他们其实是来度假的。

  宁椿无心直播,下了车就已经和粉丝们挥手说了下回见,如今正一门心思参观住处。

  夏青不急着参观,而是正在搬行李箱。

  顾珝见状,也连忙放下手机帮忙。

  三间卧室很好分配,一对CP一对朋友或许也是未来的潜在CP各自被分在了一起,顾珝和周也用那间标准间。

  鱼年和沈玉在卧室里看了一圈正要出门拿行李,就见夏青和顾珝已经帮他们拿过来了。

  “谢谢。”鱼年接过行李,看了下时间说:“跟大家说一下,我们七点开饭。”

  “好的。”两人齐声答。

  这边沈玉已经伸手接过鱼年手上的行李,他们的卧室是最大间的,两只行李箱并列打开放也不嫌拥挤。

  “要先洗一下吗?”沈玉将行李箱都打开,问已经躺在床上的鱼年。

  这里的大床和酒店是一样的布置,因此鱼年躺的地方是被子的外面,毕竟不是家里,他不能赖在外面的沙发上,卧室里只有一张硬邦邦的椅子,鱼年坐飞机时间太久只觉得浑身僵硬,现在就想懒在床上。

  “你先。”鱼年说。

  沈玉的体质到底是比鱼年要好一点,因此大部分的时候沈玉都比鱼年耐累,而且如果沈玉先洗了澡,那鱼年跟着就一定会去洗,沈玉知道鱼年的脾气,从行李箱中取出两人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正要往浴室走时,却见鱼年眯眼伸懒腰露出了白白的肚皮,他没骨头似的懒在床上的样子又软又可口,活像一只猫,还有点萌,沈玉没忍住便走到床边弯下腰亲了他一口,温声哄道:“困了就睡,一会儿我给你洗。”

  鱼年笑弯了眼,抿出了酒窝,却也不想让沈玉累着,就说:“你真当我是小朋友,我已经长大啦,是你的合法伴侣,我亲爱的先生。”

  “你这条小鱼不管多大,不管我们结婚多少年,也都还是我的小朋友。”沈玉点了点鱼年的鼻尖,笑说。

  无论是“小鱼”,还是“先生”,还是“小朋友”,都是鱼年,其实鱼年都喜欢听,他看着沈玉,轻声说:“你也一样,虽然是我的先生,但也是我永远的玉哥哥。”

  ◇ 第31章 ep.31 第一CP

  沈玉出来的时候,鱼年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在接电话,见他出来,便将电话递给沈玉:“老大的消息。”

  沈玉接过电话,示意鱼年去浴室。

  鱼年什么都没带就进了浴室,浴缸里沈玉已经帮他放好了热水。

  刚刚那通电话算是个好消息,沈长宁获救,确切来说,是沈长宁留下的线索让沈青等四人找到了他,以及萧言背后的那股势力。

  萧言是五年前被领养走的,五年前沈玉二十三,接手沈家已经足有七年。

  老大离开孤儿院自然是在更早,但领养他的人是个器官掮客。

  这种人领养他不是将他训练成帮手就是将他也一并卖掉。

  他带着老大去了有相关交易的大国印度。

  恰逢沈玉来到印度物色挑人,老大就这样被他招揽了,至此之后都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萧言的命就没老大那么好了,领养她的是个毒贩子,主要还是因为萧言长得好看。

  萧言之所以回来找老大,有自救的用意,但她还是把老大拖下了水,让毒贩子注意到了老大背后的沈玉。

  老大故意踏入陷阱,实属胆大包天,贩毒集团控制人的模式就是给毒品,老大这次为了救萧言也真是拼了。

  幸好他的线索留的够够的,沈青等四人救援速度够快,也因为他们四人的闯入,早就盯着这个贩毒团伙的缉毒小组顺势端掉了整个毒窝。

  只可惜了萧言,萧言被控制多年,毒瘾已深,只能送去戒毒所强行戒毒。

  沈玉挂断电话进浴室后,鱼年喃喃地道:“老大心里肯定很难过。”

  “我让他们带老大过来散散心。”沈玉拿了块毛巾在浴缸边蹲下,鱼年从半躺的姿势中坐起来,背对沈玉,沈玉给鱼年擦背。

  鱼年十四岁的时候,后背瘦瘦小小的,现在二十六了,后背充满了力量和美感,两片薄骨在皮肤下清晰可见,果真像极了蝴蝶的翅膀。

  “这里的确适合散心,过来待一阵也好。”鱼年说。

  这次他们并没有带长榕四人,他们是来拍摄的,并不是来做什么危险事情的,沈玉留了长榕在国内方便随时接应沈青,如今老大获救,刚好过来和他们汇合。

  擦完了背,鱼年转过身来,仰起脖子,沈玉说给鱼年洗澡就给鱼年洗澡,从头到脚都给鱼年洗了,然后给他裹了一条大毛巾抱到床上吹脑袋。

  鱼年的头发是为了角色留长的,已经方便做造型了,他的头发不粗不细属于刚刚好的那种,说明他的性格不会过分强硬,也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有着非常坚韧的一面,却也有最柔软的一面。

  软的头发很难做造型,太硬了又不服帖,鱼年这种就刚好,吹风机对着吹几下,就能呈现出最自然的状态,再加上洗完澡的鱼年水灵灵的,在沈玉眼里,跟美人鱼也没差多少了。

  “哥本哈根有一条美人鱼,一定美不过你。”沈玉关上电吹风,对鱼年道。

  鱼年其实对自己的美不算太有实感,因为他生来就是这幅模样,每天照镜子都要看一遍,而且偏宅里全都是美人,他可以算是长在了美人堆里,就更不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顶多他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漏网之鱼,被沈玉捡到了,才有了现在的幸福。

  但也只有沈玉夸他好看的时候,鱼年还是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发光一样,他觉得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最标准的写照。

  洗完澡的两人都是一身清爽,浴袍也都很好脱,沈玉将鱼年抱在自己腿上亲,但是亲的很克制,毕竟眼下不是擦枪走火的好时机。

  六点四十五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出了卧室,几个小朋友都已经自觉地忙活开了,热菜的热菜,摆桌子的摆桌子。

  日落时分到来,窗外景色美轮美奂,火烧云布满天际,衬得此刻的海港像极了一幅油画。

  见沈玉和鱼年出来,宁椿便凑上去问带他们出门的两位大家长:“我们去露台用晚餐好不好啊?”

  宁椿不像夏青和顾珝,对后两者来说,沈玉和鱼年有一种顶头上司的感觉,宁椿因为不演戏完全没有这一层顾虑,他和夏青一样也才大一,更多的是把鱼年和沈玉看做是大哥哥,因此言谈间自在了许多。

  “好,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们先去露台坐吧,要喝什么饮料?”

  “啤酒和红酒。”鱼年说。

  “好哒!”宁椿欢快地去厨房给两位端茶倒酒。

  九月气候适宜,露台也已被晚霞笼罩,暂时还不用开灯,沈玉和鱼年在露台餐桌的一侧坐下,欣赏眼前美景。

  周也因为笨手笨脚被赶出了厨房,他本不愿出来当电灯泡,可惜事与愿违。

  三个小的意外都是厨房小能手,沈玉和鱼年也就省了动手的心,很快热好的饭菜酒水摆满了一桌,大伙儿总算也赶上了日落时分。

  三大加三小,谈的话题分成两段,这边咋咋呼呼,那头谈起电影的创作,很快三个小的也被吸引了过来,听周也和鱼年畅聊。

  周也是做动画的,和真人电影有不少区别,而且动画能实现的镜头效果真人电影未必能实现,最近这段时日下来周也在鱼年的介绍下连续跑了好几个片场,结合他准备拍的电影做了许多功课。

  他自身作为动画导演,在画面上原本就有极高的表现力,这次布景中有一整个院子虚构出来的花朵,这种花朵在拍摄的时候是空着的,最终就需要他来贴合电影风格用动画完成整个场景。

  这部电影中有太多类似的情况需要实际布景和动画场景相结合,如何能完成得天衣无缝,达到最好的视觉效果,就是周也需要挑战的方向和最大的任务。

  这件事说来简单,毕竟现在大荧幕里已不乏视觉效果极其震撼的画面和特效,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却是个极庞大又复杂的工程,如果说全是动画那又好操作了,可惜现在的人们观影的眼光早就被养得极为刁钻,所以哪一部分是布景,哪一部分要建模,哪一部分又需要添加手绘元素,最后合成达到完美的效果,都需要不断钻研。

  聊着聊着,就变成三个小的的十万个为什么专场,有问周也某部动画内幕的,有问鱼年娱乐圈八卦的,只有沈玉无人问津,对包括周也在内的四个人来说,沈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神秘,纵是想问什么,也好像找不到适合的切入点。

  宁椿因为父亲被陷害的缘故,对演员有着天然的排斥感,但夏青是为了帮他才考的电影学院,鱼年支持他对付艾嘉,周也是动画片导演,这让宁椿又觉得演员未必全是他讨厌的和势力充满虚荣心的,至少这里所有人都是那么真诚和喜欢演戏这件事。

  此刻他正对演员和娱乐圈这个行业正在重新认识,已不如先前那样排斥,另一方面是他心中总会不时掠过那个剧本。

  现实里夏青和顾珝才认识,聊天也都还浮在表面,不像他和夏青知根知底,而且两人也还没有搭上戏。

  剧本里夏青和顾珝是情侣关系,宁椿因为总惦记着剧本,就忍不住会暗自观察鱼年和沈玉,他们是真正的一对情侣,也是被津津乐道了十年的娱乐圈第一CP!

  宁椿在没露脸之前是个声音主播,主要活跃在配音、游戏、视频剪辑以及网文四个领域,他学的专业却是计算机编程,总的来说,是个多才多艺能在网络上自由蹦跶的选手。

  他有一部网络小说至今还在该平台的畅销榜内,上传的视频每一支播放量都在上百万,配音因为是来钱的工作,接的也不少,游戏完全是娱乐放松,但他每次直播游戏不用十分钟就窜上小时榜首,这次为了打败艾嘉,他自导自演了一场污蔑大戏,最后还亲自露脸上阵,成了这个自导自演剧本里的高潮部分,将这把火彻底烧了起来。

  在夏青看来宁椿才华横溢,可是宁椿却因为宁教授的死彻底躲在了网络里,一点都不想跟演戏沾上关系。

  可其实宁椿所做的一切都离不开从小宁教授教给他的表演和共情技巧。

  配音要表演功底,视频剪辑需要吸引人们看也需要讲故事的能力,网文就更不用说,必须引起读者强大的共鸣。

  这都离不开从小的耳濡目染。

  宁椿就像是个掩耳盗铃的人,说他不会演戏。

  不过这些都不是宁椿现在烦恼的事,他正在通过观察沈玉和鱼年想象夏青和顾珝在一起的样子,却始终觉得难以想象,好像哪儿哪儿都是怪怪的。

  尽管夏青方面他想象不出来,可是此刻的沈玉和鱼年还是给了他对情侣最直观的认识。

  沈玉不说话,存在感却强。

  这和他本人的气场有关,也和鱼年会在谈话间隙会去看他、话语间会cue他、手空了会去牵他大有关系。

  也和沈玉不时给鱼年添汤、加菜,吃不完或者不想吃了就直接将空碗换过去有关。

  有时候他和鱼年的低声耳语短暂到一触即分,却好像在一瞬间就互相交换了意见。

  宁椿看着看着,忽然有些了解那些成天喊着“好好嗑”的腐女们的感受了。

  等一下——

  那些腐女嗑的是他和夏青,难道夏青和他也是类似的感觉吗?

  可是也不对!

  难道他看起来那么不直的吗?

  在他以为自己很直很直的时候对于这些腐女们的发言不予置评,甚至一笑置之,可念头的转变似乎也就在一瞬之间。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由于上次那件事,他直播的时候总有人问起夏青,他们本来就住在一起,有时候给粉丝一点福利就把夏青叫来露个面,可是公屏里刷的全都是“在一起”或者“好好嗑”之类的话。

  再之前,就是得知艾嘉进了鱼年剧组,他一早就知道鱼年,不过因为觉得这次是机会就对鱼年全方位做了一次了解,不关注CP的他在了解鱼年的过程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沈玉的存在,这位沈大佬几乎贯穿鱼年整个演艺生涯,包括各种衍生品代言产品也都有这位大佬的身影,但那到底都是写在字里行间的,直到真正见识到的这一刻,那些过往十年间的一切记载,都汇聚成了眼前这两个人互动的每一幕。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宁椿仿佛看见了这句诗词的具象化在现实中显现。

  他本来不那么相信的。

  母亲早逝,父亲并未再娶,但他一门心思研究电影和表演,是不是那样深爱母亲,宁椿看不出来。

  可是现在他看出来了,沈玉和鱼年之间的爱就是那么明明白白,像是写在他们相交的眼神里,藏在他们相扣的指间里,留在他们细碎平凡却相濡以沫的互动里。

  真不愧为娱乐圈第一CP!

  这一刻,宁椿压根没想起来那位沈夫人的事,毕竟沈夫人只占据十年记载中的短短几条,其余全都是关于鱼年的。

  ◇ 第32章 ep.32 爱情傻瓜

  第二天便是与当地拍摄团队接洽。

  所有人都在拍摄场地汇合。

  一栋坐落于阿玛格海滨公园附近独门独栋的花园洋房。

  正是电影最初和最后需要拍摄的场景。

  根据故事内容,这栋花园洋房代表了这两个主角极深牵绊的一个符号,也是后面他们重生的很大一个伏笔,因此需要一栋能让人印象深刻又美如童话般梦幻的小屋。

  于是哥本哈根,这个和童话有密切关联的城市就成为鱼年首要的选择,而实际上的哥本哈根也如童话般美丽,美术总监先前就被鱼年打发来到哥本哈根搜寻合适的拍摄场地,当照片传至鱼年手机里的时候,这栋洋房得到了周也和鱼年的一致认可。

  眼下这栋洋房已经根据场景需要布置成花园洋房,它的院子里是一片青草地,到时候会合成入一大片虚构的花海,最终这里会被炸毁,但是炸毁后的场景会用别的废墟嫁接进来。

  演员表演部分全程由鱼年主导,无论对感情的把握,还是情绪的掌控,鱼年在这方面是十分娴熟的,这天他们和当地团队合作,试拍了几条看看效果。

  工作时鱼年专注认真,沈玉专门找了一个小队伍在一旁拍摄花絮,记录下鱼年的每一个瞬间。

  十年来沈玉收藏的鱼年多不胜数,但是一般来说,鱼年在身边,沈玉也只是将这些视频都存起来,没事并不会拿出来重温。

  鱼年的戏份是要在废墟里拍,因此今天全都是夏青和顾珝的戏。

  夏青和顾珝还有些进不了状态,谁让他们俩第一场就碰到了亲密戏呢!

  鱼年看看旁观拍摄的宁椿,再看看夏青,想了想忽然转向沈玉,道:“玉哥,你过来一下。”

  沈玉走过来的时候,鱼年对夏青和顾珝道:“我两边都示范一下,玉哥你先给我搭戏,你们仔细看。”

  鱼年将剧本交到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沈玉手上,指了指其中一幕道:“就这一场,你照着本子念就好,我说完你抱我上楼,到楼梯口就可以。”

  “好。”沈玉道。

  这一幕并不长,从两人对话到其中一个将另外一个抱起结束。

  最主要的是情绪和眼神,彼时一个中了催情药剂,另一个眼中又爱又恨,鱼年先示范的就是顾珝的角色。

  中催情药剂的正是他演的角色。

  接下来鱼年这段表演将夏青、顾珝和宁椿都镇住了。

  鱼年仅是转身在水龙头下冲了一把脸,把头发打湿,又揉了揉眼角,再转过来的时候扶着门框努力站直的模样好似真的服用过催情药剂一样。

  他的眼神迷离,眼尾发红,呼吸不稳,嘴唇轻颤,他想站直却似是力有不逮,因此扶门框的手就显得极其用力,指节都发了白。

  这个角色从前是个性冷感,而且性格也偏冷,因此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又倍受药剂折磨,眼神里虽然没有情动的感觉,却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对对方的纵容。

  沈玉对着剧本念台词,鱼年台词极少,因而沈玉念完最后一句,便放下剧本,等鱼年说完台词,便上前将鱼年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得极为自然,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

  让人惊讶的是沈玉的臂力,鱼年在他这一抱下显得很轻,但实际上鱼年一七八的个子少说也有七十公斤左右,沈玉却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似的。

  而鱼年演出了浑身无力以及强自忍耐的感觉,随后好似按耐不住似的,抱着沈玉的脖子将脸埋进了沈玉的肩窝里。

  走到楼梯口之前,夏青和顾珝都还能听见鱼年压抑着的很轻很轻的喘息声。

  这一幕结束,鱼年从沈玉怀里下来,捞了一把湿发,瞬间变了一个模样,对顾珝道:“来,你演一遍,我示范夏青的角色。”

  顾珝还来不及消化刚刚鱼年的表演,就被赶鸭子上架,他连忙应了一声,照模照样演了起来。

  这其中鱼年抱顾珝也如沈玉一样,一点儿都没费力。

  这一遍结束后,鱼年给夏青和顾珝讲细节,他强调在没有办法自己进行创作的时候,可以适当模仿,但是当能抓住某个灵感或细节来表现自己的人物的时候,人物才算是真正和表演者变成一体,才能更加生动起来,说完,他忽然对夏青道:“你先别和顾珝对戏,顾珝你去一旁再琢磨下,夏青你对着宁椿演一遍我看看。”

  夏青顿时一愣。

  被点名的宁椿也是一愣。

  “宁椿不用演,站在门边,和他对台词就行。”

  “啊?哦。”宁椿后知后觉应了一声。

  鱼年走到夏青身边,对他耳语一句:“把你对他的感情放进去演。”

  夏青一怔,他没想到自己早就被鱼年看穿了,而这场表演,无异于自己对宁椿表白的一次试练。

  他点了点头,面对宁椿的时候眼神就变了,变得跟角色一样,却也带了自己对宁椿这几年意识到后就隐藏起来的相思之情。

  “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哥哥。”夏青注视宁椿,他的潜台词却是,你留下来,会不会是因为喜欢我呢?

  宁椿没有在演,但他因夏青眼神中的爱恨交织而感到心脏跳得飞快,夏青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他,他此刻总觉得夏青面对的并不是剧本里的角色,而只是自己。

  “是。”宁椿回答。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夏青直直凝视宁椿,好似想将全部的爱意统统都献给他,却又因为恨极而极力隐藏。

  宁椿记得夏青给剧本里标注的那句潜台词正是“我最喜欢你”。

  “记、记得。”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回,觉得自己的脸颊到耳根都好像有点烫。

  “记得就好。”夏青大步走向宁椿,一个打横就将宁椿抱了起来。

  宁椿觉得自己的脸此刻一定红得要滴出血来了,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应该不适合做演员,就这三两句他都吃不消了。

  夏青抱着宁椿走到楼梯口才将人轻轻放下,他见到宁椿低着头耳根红透的样子,忽然再也没忍住,用力狠狠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阿椿,我喜欢你很久了,我只喜欢你。”

  宁椿呆住了,这一刻他只觉得耳边传来轰鸣声,夏青很快松开他,又对宁椿道:“抱歉,我不想逼你,你不用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如果不能接受,我们就永远是朋友。”

  宁椿耳边“轰隆隆”的根本没怎么听清楚夏青说的话,他愣愣地看着夏青,忽然推了他一把说:“你、你快回去拍戏吧。”

  “好。”夏青对他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回去。

  宁椿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快到他觉得要爆,也没心思继续旁观夏青演戏了,一溜烟就跑走了。

  鱼年让一个工作人员看着点宁椿,这里毕竟不是国内,好在宁椿也只是拿着手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发呆,不改宅男本色,还就挺让人放心的。

  拍摄在这之后继续,夏青和顾珝在鱼年的指导下进入了情绪,但为防万一,鱼年还是让他们一连拍了好几条。除此之外,整栋花园洋房的镜头也拍摄了许多,毕竟这里路途遥远,素材多一些好处理,补拍一次终究太过麻烦。

  突如其来的告白过后夏青一如往常,以前怎么对待宁椿现在也怎么对待他,宁椿却总是有些恍恍惚惚,甚至开始怀疑夏青那天到底有没有跟他表白过。

  第三天他们就在住处迎来了沈青等九人,虽说他们是来度假的,不过这九人也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他们自愿加入帮忙,鱼年见状便让沈青把宁椿带出去玩,别窝在片场里就知道玩手机。

  这总算让宁椿转移了注意力,他宅归宅,真的到了外头,又有沈青带着,便高高兴兴地逛遍了整个哥本哈根,暂时将烦恼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但是烦恼还是会不时冒出来,由于跟沈青越混越熟,这天两人在游船上,宁椿忍不住问了沈青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你喜欢的人一直把你当朋友,但你忍不住告诉他了,以后你和他还会继续做朋友吗?”

  “会。”沈青一点没犹豫地答。

  “你不会疏远他吗?”宁椿又问。

  “他不疏远我的话,我当然还是保持老样子。”沈青说。

  “这样啊。”宁椿若有所思,片刻后再问沈青:“那如果是你,会忍不住告白吗?”

  这次沈青却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垂眸想了想才道:“不会。”

  “为什么?”宁椿一愣。

  沈青笑了笑说:“因为他喜欢女孩儿。”

  宁椿倏然明白过来,挠了挠脸讪讪地道:“对不起啊。”

  “没事。”沈青还是笑,对宁椿说:“只要他安然无恙,我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以后他结婚,你也永远都不告诉他吗?”宁椿越听越于心不忍,他的心很软,听不得这些,而且他此时就处在类似的状态,如果把沈青代入夏青,宁椿仔细想竟会觉得心疼。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你的朋友和你表白,应该也是豁出去了,毕竟告白之后可能会被疏远,也可能会因为对方意识到性向之后而再也没有希望。”沈青这样说道。

  沈青这句话就代表已经听出来宁椿的烦恼事关自己,宁椿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又说:“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试一下,可能我这么说有点多嘴,因为对我来说,感情是其次,他在我身边才最重要,如果那个人觉得你很重要,应该会仔细考虑,就算真的回绝你,但他应该也绝不会疏远你。”

  沈青一愣,看着宁椿半晌,忽然笑了起来说:“谢谢你。”

  宁椿看着沈青,他一开始就觉得沈青长得很好看,就是表情太过严肃,结果这一笑起来,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正如光芒下随着游船荡漾开去的粼粼水波,一圈一圈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拍摄暂告一段落的鱼年正在吃三明治,这里的三明治味道相当好,沈玉拿了咖啡过来递给他道:“你故意让沈青去陪宁椿。”

  “嗯,两个爱情傻瓜。”鱼年边吃边说:“不过也难怪沈青,他还是有点自卑在身上的,我能理解,要是没有你,我应该也一样。”

  沈玉坐在鱼年身边,却说:“不会没有我,这个假设不成立。”

  “嗯。”鱼年笑了起来,看着沈玉乐呵,说道:“我们也都是爱情傻瓜。”

  沈玉望着阳光下笑容从未改变过的鱼年,也笑了,抬手拭去鱼年唇角的面包屑,低声说:“为你做一辈子的爱情傻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第33章 ep.33 发光的小鱼

  密集的拍摄周期结束后,大家各自解散,自由活动。

  没人愿意做沈玉和鱼年的电灯泡,大家自觉给他们他们留出二人世界。

  不用拍摄的日子,鱼年照旧起了个大早。

  沈玉自然也跟着他的作息醒了,他冲了咖啡,做了三明治,拿到露台上。

  鱼年正在欣赏日出,沈玉见他穿了一件薄衬衫,放下早餐后又去卧室取了一块毯子,给鱼年披上,说:“早晨天凉。”

  鱼年乖乖拢了拢,先吃三明治,再喝咖啡。

  清晨的克里斯蒂安港宁静非常,天边是厚厚的云层,随着太阳在地平线上冒头逐渐被染上了一层金色,与此同时,整座城市也被金色印染了,仿佛正在慢慢苏醒,此时看去,总有一种佛光普照大千世界的奇妙感觉。

  “玉哥哥,我有一种在养老的错觉。”鱼年这样说,转头去看沈玉:“我们老了应该就是过这样的生活吧。”

  沈玉也看他,笑道:“你才二十六,总想着老了以后的事做什么?”

  “有感而发嘛!”鱼年嘟囔道。

  “要老也是我先你一步。”沈玉说。

  “玉哥哥老了也一定是个英俊的老男人!我就难说了,至少扮女装困难了。”鱼年这样说。

  “那个时候我们肯定公开了,你也不用再扮女装了。”沈玉说。

  “但是我有个想法。”鱼年闻言忽然说。

  沈玉看他:“什么想法?”

  “我想在还能扮女装的时候,留下一部电影,由我饰演女主,玉哥哥你说好不好?”鱼年征求沈玉的意见道。

  “当然好。”沈玉毫无意见。

  “但是只能先拍下来,上映就等我们公开之后,不然如果先上映,我那个‘沈夫人’的身份就要被人猜到啦!”鱼年又说。

  “交给我吧,我让人先去写剧本。”沈玉说。

  “好。”

  吃完早餐,两人骑车游玩,第一站就直接骑到了圆塔。

  他们到的时候阳光满溢,这座十七世纪的独特建筑有大半都暴露在了金色的光芒里,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和沧桑在这一刻仿佛被光芒拂去,一眼望去只觉得这座圆塔壮丽又夺目。

  圆塔位于市中心的古老拉丁派建筑群中间,它与教堂相连,上方高悬一口大钟,曾经圆塔被用作天文观测台,但在十九世纪因为游客带来的噪音,天文观测台就已经改成了观光景点。

  原本的图书馆改为艺术走廊和音乐厅,只有与圆塔相连的教堂仍然开放,向人们展示其中的艺术魅力。

  两人在圆塔后将自行车停下,绕到满是浮雕的入口处。

  圆塔没有台阶,是一条螺旋形的斜坡通道,条形石块铺满地面,之所以这样建,当时是为了可以骑马登塔。

  圆塔的窗框非常古典,是双层中空对称的设计,而且向外延展,有一个台阶,使得窗边成了小小的休憩之地,窗台的宽度能坐一个人,塔内墙面与顶部纯白一片,却又会因为洒进来的阳光的缘故不断变幻色泽,窗框在光照下投射到了墙面上形成竖长的光斑,圆形的建筑使得每一扇窗的光照都不尽相同,而坡道上什么都没有,几乎每走五步就有窗,因此目光几乎都会被每一扇窗吸引过去,窗外的景色和光影皆各自成景,让鱼年想到了有一年沈玉给他带的小礼物,万花筒。

  “这样看出去真像一幅画。”鱼年站在台阶上,正对着其中一扇窗外的景色说道。

  沈玉站在他后面的台阶下,差不多同一个视角,方格子窗框,窗外绿顶红瓦,也有灰顶红墙,再加上光影不经意间的投洒,真的是美如一幅画,而这样的窗景,用相机拍下来会少了许多味道,必须用双眼去看去体会,才会觉得自己是身处在这样的风景中的,而不是旁观者。

  鱼年和沈玉就是如此,他们外出游玩很少用相机,他们更喜欢用眼睛去看,去感受。

  有个学者针对如今的朋友圈现象有过这样的评价:旅游是给别人看的,实际上当你拿起手机拍照的时候,你也一样是个旁观者,而不是正在看风景的人。

  你想成为生命的旁观者还是当事人,选择权都在自己的手里。

  两人看了会儿,再往上一直绕到塔顶。

  圆塔的确不高,登顶之后能眺望哥本哈根全景,却远不到俯瞰的程度。

  各色建筑鳞次栉比,屋顶都是彩色的,一眼望去连绵错落,近处房屋整齐排列,每一扇窗户在光照下显得耀眼明亮,成群结队的鸟儿们飞落至某片屋顶上,如同占据高地的一群小霸王。

  如今时间还早,游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这让两人在塔顶流连了好一会儿。

  骑自行车的好处就是走街串巷,鱼年贴近栏杆往下直望,找到了他们刚刚来时的路。

  下去的时候,鱼年指了指随便一扇窗的小台阶,凑到沈玉耳边说:“玉哥哥,听说这里是kiss conner,去过那个角落的朋友必须要亲吻对方,刚刚我们站了好一会儿但没有亲。”

  “你听谁说的?”沈玉含笑问他。

  鱼年眼珠子乱飞:“就刚刚擦肩而过的游客那里听来的。”

  沈玉微微挑眉,就将人拉到了窗边的小角落里。

  Kiss conner名不虚传,鱼年很是满足。

  离开圆塔的时候,鱼年觉得有点饿了,便在经过的餐车前买了两份有机热狗。

  丹麦人热衷热狗,鱼年最近一直在吃。

  这里的热狗看起来就很香,鱼年张嘴咬了一大口,没嚼几下就连连点头:“真好吃!”

  沈玉用手指擦去鱼年唇角的酱汁,也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然后道:“味道的确不错。”

  热狗不大,两人几口就吃了个精光,鱼年感到满足极了。

  “很少见玉哥哥在街边吃东西。”鱼年先吃完,看着沈玉吃下最后一口,话虽如此,沈玉无论吃什么都还是一副斯文的模样,明明也是大口大口的,也不曾特意放慢动作,可是看起来就是不紧不慢的。

  “都是跟你一起的。”沈玉吃完边擦手边说。

  “也是,所有别人见不到的玉哥哥,都是我的。”鱼年眼角眉梢满是得意。

  沈玉点了点鱼年的鼻尖说:“我的小鱼想要什么都可以。”

  “嘿嘿。”鱼年跨上自行车,踩着脚踏板,迎风大声地道:“走咯!玉哥哥!”

  沈玉骑到鱼年的身边,因小鱼的快乐而快乐。

  两人在市中心绕了一个圈,来到他们的下一站,丹麦国家博物馆。

  相对而言,博物馆是沈玉更喜欢的地方,而鱼年跟了沈玉那么多年,也已经逛过不少博物馆,如今也自发地对博物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博物馆是对过去的浓缩,每一样文物都具有随机性,可当它们被发现后就具有了代表性。

  鱼年很喜欢跟着沈玉逛博物馆的最大一项理由,就是沈玉会用他的理解给他讲他所不知道的那些故事。

  沈玉博览群书,对博物馆的知识点信手拈来,每当鱼年发问的时候,沈玉都能替他解惑,鱼年最喜欢沈玉低声在他耳边诉说那些故事或者片段,沈玉平时话少,但对鱼年却永远都是倾囊相授,有问必答。

  丹麦国家博物馆前身是丹麦王储的住处,是一座建于一七四四年的洛可可式宫殿。

  十九世纪初,此处才正式定为国家博物馆。

  这里是综合性的博物馆,有史前纪念馆,以及冰河末期丹麦初现人类一直到北欧海盗时代为止的丹麦文物,也有丹麦民间馆,有民俗文物,甚至有除欧洲外几乎所有国家的传统古物,更有埃及、巴比伦、希腊、罗马的文物等等。

  “有一本书叫《维京时代》,是一名专门研究中世纪史的大学教授写的,里面写道斯堪的纳维亚人精通木工,从他们大部分房屋和定居点能看出来,但是最确凿的证据就是他们造的船,有长船和战船,如果没有精湛的造船技艺,他们不可能从8世纪到11世纪一直侵扰欧洲沿海以及英国岛屿,这都需要厉害的造船和航海技术的支撑,后来他们才被统称为‘维京人’。”

  “这本书上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回去后当睡前故事讲给你听。”

  他们此刻已经逛完博物馆坐在了附近的咖啡馆里休息,由于博物馆里有许多维京时代的展品,沈玉就提到了他书架上的其中一本书。

  “海盗在航海历史上从来都是传奇,明明一样是打劫外加烧杀抢掠,但很奇怪与陆地上的强盗比起来,海盗似乎更能被人们接受,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鱼年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不时提出自己的疑惑。

  “海盗产生有更多的起源,比如他们恶劣的生存环境致使他们必须克服海洋外出寻求资源,但是强盗单纯是恶念产生下的强取豪夺,而且维京人的殖民活动最终以失败和消失告终,无论他们当时多么厉害,最终还是失败,因此他们的故事得以传开,里面其实也暗示着一些人的优越感。”

  沈玉将自己的见解说给鱼年听,鱼年听得频频点头。

  这里距离克里斯蒂安港已经很近了,但是沈玉并没提出回去,而是带鱼年去了又一个地方。

  这次没有骑自行车,沈玉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嘉士伯啤酒厂总部。

  这座啤酒厂有一个专门的游客中心,可以看到啤酒的生产和装配过程,还可以品尝到最正宗的嘉士伯啤酒。

  外出做攻略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没有这个习惯,可是这里一看就是沈玉特别为鱼年挑选的地方。

  “不准多喝,可以小尝。”进去之前,沈玉叮嘱鱼年。

  九月天凉,已经不是喝啤酒的盛夏季节了。

  “遵命,我的先生!”鱼年兴奋地跨上台阶,迈进了向游人们敞开的参观大门。

  只不过鱼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微醺了,这显然是沈玉没能抵挡住鱼年撒娇的结果,他无奈摇了摇头,其实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鱼年的酒量太浅的缘故。

  不过微醺的感觉真的很好,鱼年只觉得自己此刻很快乐,对沈玉不时露出笑容,看着还有些傻乎乎的,天真烂漫极了。

  于是这就又让沈玉觉得小鱼多喝一杯也不错,这样的小鱼简直纯真可爱到要他的命。

  “哎,真是败给你了。”沈玉幽幽叹息,想想从小自己就栽在这条鱼的手里,眼里心中从来就只有这一个牵挂,就觉得小鱼也很不可思议。

  “来,哥哥背你。”看他走路都有些七扭八歪,沈玉提议道。

  “好哒!”鱼年露齿一笑,三两下就爬上了沈玉的背。

  “玉哥哥,我还想喝酒,现在感觉好好哦。”趴在沈玉的背上,鱼年软绵绵地说。

  “过会儿吧,一直喝容易醉,等你稍稍醒一醒,哥哥再带你去酒吧。”难得出门,沈玉也没有管束他太多。

  “好哦!”鱼年开心地亲了沈玉的脸颊一下,发出了“啵”的一声脆响。

  “今天开心吗?”沈玉问他。

  “开心啊,跟玉哥哥在一起就最开心。”鱼年搂着沈玉的脖子:“玉哥哥开不开心呀?”

  “当然。”沈玉说。

  “玉哥哥,我唱歌给你听。”鱼年忽然来了唱歌的兴致道。

  “好。”

  鱼年说唱就唱:“杨玉环长生殿今宵盟定,与妃子结夫妇世世生生,臣妾身似黄姑鹊桥聘定,贤妃子赛过了天上星辰,天虽长地虽久有时而尽,好誓盟结下了恩爱千春,赐金钗与钿盒此生守定,天上星地下影照我长生。”

  他这一亮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游人。

  这会儿才傍晚六点,九月啤酒厂八点闭馆,此时沈玉背着鱼年就在博物馆门口的广场上,鱼年这一嗓子把附近正坐在长椅上喝啤酒的游客们都吸引住了。

  鱼年唱的正是长生殿七夕盟誓的那段,杨玉环和唐明皇在清宫长生殿结为夫妻,歌词一人一句,因此鱼年一会儿唱旦,一会儿唱生,自得其乐,完全沉醉在其中。

  沈玉一开始并未留意,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外国人一手拿啤酒一手拿手机跟在他和鱼年的身后。

  鱼年唱完也发现了,但他对手机镜头习惯得很,见有人捧场,他拍拍沈玉说:“玉哥哥,放我下来。”

  沈玉将人放下,两人转过身,那些蹭听的游客们有的拍手,有的口中道“Bravo”,有的说“Beijing opera”,也有的说“Amazing”。

  鱼年笑着连说几次“Thank you”。

  然后他对沈玉说:“玉哥哥,给我录一段,我还要唱。”

  鱼年的兴致愈发高涨,此刻趁着醉意,又在国外,还有人捧场,他从小学唱戏,完全是张口就来:

  “长生殿前七月七,夜半无人私语时……你我的情缘谁能比,两心之间有灵犀。”

  “……梨花几度迎风泣,却看枝迁根未移,从今后破镜成圆璧,叹我残春有凭依。”

  “玉环倾城又倾国,孤王难舍又难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鱼年虽然没有化妆,但神态动作信手拈来,如同烙印在了骨子里,举手投足间美不胜收。

  而随着他的表演,周围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沈玉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鱼年,只觉得他的小鱼又在不自觉发光了,忍不住心中骄傲,而他选的唱段无一不代表了他们的爱情,更觉得爱意胀满胸膛,这一刻沈玉感到由衷幸运,他完完全全拥有小鱼,同时也因为小鱼,拥有了此生最美最好的爱情。

  ◇ 第34章 ep.34 喝醉的小鱼

  游人们中有当地人,他们盛情邀请鱼年去他们接下来要去的餐厅用餐喝酒,沈玉原本就答应了鱼年去酒吧,如今有当地人作陪,两人痛快地就答应了。

  “我和他是一对哦!我们结婚了的!有结婚证!还有婚戒!”喝高的鱼年在不知道第几次被问及有没有伴的时候,对当地人这样道。

  鱼年无疑是受欢迎的,因此太多人趋之若鹜,鱼年索性将脖子上挂的婚戒取出来戴在手指上,来一个秀一次。

  国内他还没有机会这样做过,如今他总算可以到处炫耀了!

  沈玉一直是戴着婚戒的,他不需要掩饰自己已婚的事实,这一点鱼年不知羡慕了多少次。

  “给他一杯饮料吧,他喝得有些多了。”沈玉见鱼年脸蛋红扑扑的,嗓门也大了一点,就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

  应该是因为太快乐的缘故。

  难得出来玩,小鱼又那么高兴,沈玉便只能纵着他,反正有自己在他身边看着,另外这里是纯老外的酒吧,鱼年这么高调宣布结婚,问题不大,就算这里真的遇到中国人,沈玉也没觉得有多大的困扰。

  “我还要喝,玉哥哥!”鱼年赖在他怀里撒娇。

  “你再喝就真的醉了,不喝了,乖。”

  “好、嗝、好吧,我乖。”鱼年乖乖坐好,捧着沈玉给他点的饮料“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你可真是幸运的家伙!”一旁的一位和鱼年搭讪过的当地人拍着沈玉的肩膀,语气酸溜溜地说。

  哪知沈玉还没开口,鱼年已经用不怎么流利的英语道:“哪、哪有,我、我才幸运!”他强调着那个“我”!

  沈玉被小鱼的话暖到心田里,对眼前的当地人说:“他是我的珍宝。”

  当地人的视线仍在鱼年脸上流连,眼中满是惊叹,仿佛觉得这么美的人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又看向沈玉说:“他真是太美了,真是上帝的杰作。”

  “你可以去看他的电影,有外文版。”沈玉趁机推荐他的小鱼。

  其实鱼年的电影国外都会上映,但大部分都在北美上映,丹麦的确没有,沈玉将鱼年的英语官方站发给当地人道:“他是电影明星,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太棒了,我已经是他的粉丝了!”当地人立刻宣布道。

  这之后,整间酒吧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纷纷表示要加入鱼年国外的官方后援会。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鱼年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到了在某个粉丝见面会上,站起来朝着四面八方鞠躬道谢。

  背着鱼年回到住处,由于时间有点晚,公寓里漆黑一片,就只有露台上点了一盏灯,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灯下不远处眺望运河的方向。

  听到动静,身影走下露台,原来是沈青。

  “我来背他吧。”沈青对沈玉道。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沈玉却道。

  “他喝多了?”沈青看着脸蛋红红的鱼年问。

  “嘻嘻,小青,你也来喝啊!”鱼年迷迷瞪瞪,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沈青,就笑,软软地道。

  “喝个鬼,你安生点,见到你们回来我就安心了。”沈青对鱼年道。

  “我高兴嘛!”鱼年冲着沈青继续笑。

  “高兴就好。”沈青也替鱼年高兴,他正要跟沈玉道“晚安”的时候沈玉忽然说:“以前小鱼也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

  沈青一愣。

  “别害怕,人生只有一次,你要为了自己活一次。”沈玉道。

  沈青半晌回过神来,对沈玉道:“好的,我会仔细想一想的。”

  “最坏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但长宁一定不会躲你,这点你不用担心。”沈玉这话好似给沈青打了一剂强心剂。

  沈青闻言笑了起来,道:“谢谢沈哥。”

  “休息去吧。”

  沈青离开后,鱼年对沈玉说:“玉哥哥学小鱼做红娘。”

  “不是红娘,是月老。”沈玉纠正他。

  “那我也不做红娘,我做丘比特。”鱼年道。

  “你就做条小锦鲤吧,给所有人都带去幸运和美好,爱情并不全都是好的,也有悲伤的。”沈玉说。

  “嘻嘻,我是玉哥哥的专属小锦鲤。”鱼年蹭着沈玉的肩窝傻笑。

  直接把鱼年背到浴室,沈玉把人放在浴缸里:“今天不泡澡了,就冲个凉上床睡觉。”

  “喔。”

  喝了酒的鱼年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浴缸倒是刚好把他圈在里面,坐起来就滑下去。

  沈玉先出浴室取来两人的换洗衣物,又掀开被子垫了块大毯子,方便一会儿将鱼年抱出来用。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回到浴室,就见鱼年在浴缸里玩起了滑滑梯。

  沈玉看得啼笑皆非。

  看来这条小鱼精力还挺旺盛。

  沈玉将换洗衣物放在一边,先让鱼年刷牙,然后帮鱼年脱衣服。

  鱼年乖乖配合,一边问:“玉哥哥怎么不脱?”

  “我先帮你洗。”

  “喔。”

  鱼年自觉是条配合的小鱼,可是身体好像不怎么听话,总是东倒西歪的,上了沐浴乳后就更滑不溜秋了,他搓了搓手上的沐浴乳,对沈玉说:“玉哥哥,看,锦鲤吐泡泡!”话毕,便鼓起腮帮子对着手掌上的泡沫“呼”地吹了一口。

  白色的泡沫顿时被吹散了,却没有什么泡泡被他吹出来,然后鱼年便冲着沈玉傻乐。

  沈玉被他逗笑了,手上刚挤了洗发水,对鱼年道:“过来,给你洗头。”

  “喔。”

  鱼年将自己的脑袋伸过去。

  头发短洗的也快,沈玉再次打开莲蓬头将鱼年身上头上都冲得干干净净,然后将人裹进大浴巾里,再抱到刚刚的毯子上。

  “玉哥哥,快点来哦。”鱼年在毛毯上翻滚。

  “想睡就睡,睡不着就等我,别滚下来了。”沈玉叮嘱他道。

  “要跟玉哥哥一起睡。”将自己滚成木乃伊的鱼年只露了颗脑袋冲沈玉道。

  “好,那等我。”

  沈玉很快洗完出来,逮到被窝里光溜溜的小鱼一条。

  “玉哥哥,我们来做吧!”光溜溜的小鱼一下甩开浴巾和毛毯,挂到了沈玉的身上,一双眼睛锃亮,盯着沈玉说。

  知道鱼年精力旺盛,沈玉早有准备,他吻上鱼年,抱着人倒在大床上。

  鱼年趴在沈玉身上,撑起上半身看着沈玉,眼中满是笑意:“玉哥哥,我觉得好幸福。”

  “我也一样的。”沈玉轻抚上鱼年光滑的脊背,温声道。

  鱼年看进沈玉漆黑的双眼,那里面总有自己的身影,他情难自禁,附身便又吻住了沈玉。

  两人呼吸交缠,肌肤相贴。

  情热一触即发,鱼年醉意还不曾完全消去,这种时候做这种爱做的事又是另外一番享受。

  他将自己所有的火热都倾注到沈玉的身上,更是将沈玉从头到脚都爱了个遍,他像条贪吃的鱼,永远都觉得不够,觉得还要,而且要更多。

  也只有沈玉这样坚持不懈锻炼的人才经得起这条精力旺盛的小鱼几番折腾,床单被两人身上的汗水打湿,炽热的体温是他们对彼此最深刻的爱意,沈玉毫无保留,什么都愿意给鱼年,鱼年要什么他给什么,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玉哥哥……”

  “……嗯……”

  “我爱你——”

  “……嗯……”

  甜腻的耳语,交织的喘息,以及,极致的快感。

  一夜恩爱,反复缠绵。

  睡到大中午的鱼年蹑手蹑脚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吵到沉睡的沈玉,自己先去冲澡,然后去厨房煮粥。

  公寓里没有人,显然已经都出去玩了。

  鱼年对着镜子捯饬好自己,见自己满面春风一脸餍足,觉得幸福要跟大家一起分享,于是打开手机,和平台说了一声准备要直播了。

  他直播每次都需要事先通知,免得直播到一半服务器挂掉。

  然后他才通知惜春姐,让惜春姐发要直播的消息。

  十分钟后,鱼年打开手机开始了直播。

  公屏刷的飞快,鱼年用的是手机,所以一点都看不清楚,只好抱歉道:“今天有空播一下,但是我现在在哥本哈根,你们这边时间应该是傍晚了吧,会不会打扰你们吃饭啊?”

  一连串的“不会”让鱼年看清了,便道:“那就好,我现在正准备做早餐,昨晚睡得太晚啦,刚起不久。”

  “现在准备做早餐。”

  “煮粥,不是白粥,要加点鸡丝和姜丝,很香的。”

  “我以前不吃姜,但是切得很细就能吃,不喜欢吃姜的人可以试试看哦。”

  “还有用姜煮菠菜汤,也好吃。”

  鱼年一边直播,一边开始切姜丝,切姜丝的时候他没说话,将手机架调整了位置,让镜头对着砧板和他的手。

  “这里是公寓,位于克里斯蒂安港,景色非常漂亮,一会儿粥煮上去就拍给你们看。”

  “这里的戏份前几天已经拍完了,这几天都在放假玩耍。”

  鱼年切完鸡丝和姜丝,抬头看了一眼手机,见到公屏里一直在刷“沈渣男”,便笑了,说:“大家刷一样的我就能看得到了。哥哥当然在啊,昨晚他陪我喝酒了,粥就是给他煮的,不过我的手艺没他好,他做的菜好吃到离谱,可惜你们没有口福,嘿嘿。”

  鱼年的话顿时引起大家的不忿。

  鱼年用的是电饭煲,将米和姜丝一起放进去后又说:“鸡丝不能现在放,三十分钟后再放,不然就老了。顺带说一句,我会做的全都是哥哥教的。”

  这之后鱼年拿着手机到处转了一圈,包括露台和公寓外的那条街,只让看直播的小伙伴一个劲刷“好美好美”。

  鱼年满意极了,还不忘撒一把狗粮:“我家哥哥挑的!”

  他没有直播时长的要求,粉丝们都觉得他能想起来直播一次就已经是奇迹了,等粥煮好,鱼年的直播也结束了。

  他盛出两碗粥先凉着,蹑足进了卧室。

  沈玉还在睡,他没舍得打扰沈玉睡眠,而是取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床边用眼神贪恋地一遍又一遍扫过沈玉沉静美好的睡颜,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沈玉常说他美,但是沈玉玉树临风的样子也总让鱼年眼中含痴,他认识玉哥哥那年玉哥哥九岁,如今二十八岁的玉哥哥愈发英隽出众,钟灵毓秀,如参天的松柏那样可靠,也如玉树兰花那般美好。

  鱼年托着腮帮子看得痴迷,这么好的玉哥哥,怎么就是我的了呢!

  心中几番得意,几番感慨,忍不住又回想起九岁时的玉哥哥来,用他现在的眼光看,九岁的玉哥哥简直要嫩出水来,怎么就能被他给遇上了呢,当时自己没头苍蝇一样找路,如今看来,却像是命运对他特别的照拂和眷顾。

  沈玉醒来的时候,鱼年就托着红脸蛋痴痴地看着自己,这种目光沈玉熟悉归熟悉,一瞬间还是有一种自己仿佛变身成了大美女的违和感。

  不过或许用“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最合适的解释,毕竟他与鱼年不仅是外貌上有吸引力,在性上也存有吸引力,看对方自然是唯一且最特别的。

  “玉哥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鱼年一发现沈玉醒了,立刻问。

  沈玉历经一夜,不可能毫无所感,闻言他只看着鱼年笑。

  鱼年有些不好意思,脸都逐渐有些红了,不禁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昨晚喝多了,就……”他头脑发热,浑身都热,不仅失了分寸,还非得尝试一种传闻已久的姿势,结果没能成功,在玉哥哥面前丢了大糗。

  沈玉哑声笑道:“回去锻炼好了再试也不迟。”

  鱼年挠挠头,昨天试过才知道,虽然平常他能抱起沈玉,但其实没有沈玉抱他来得轻松,毕竟沈玉比他高,因而没什么底气地道:“再说吧,要是实在想,换哥哥来。”

  沈玉失笑,显然这条鱼其实还不死心,便道:“都依你,不过你要是真的想,我指导你做短期锻炼,会有效果。”

  “真哒?”鱼年睁大眼问。

  “嗯。”

  “那回去就试试。”鱼年其实并不热衷在姿势上,尤其对沈玉有难度的姿势,不过这个姿势是对他自己要求高,他只是对失败耿耿于怀,听沈玉说有办法克服,就瞬间觉得能成,便乐颠乐颠地安排道:“我给你去拿牙刷和洗漱杯,洗漱完先喝粥,然后我给你按摩,按摩后再去冲澡!”

  “好。”沈玉见鱼年刚刚的不好意思一扫而空,又笑得那么开怀,不禁再一次觉得他的这条小鱼真是怎么宠都不过分。

  ◇ 第35章 ep.35 种子的馈赠

  回国的鱼年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布景以及准备之后的拍摄,而是开始种菜。

  这是他去了哥本哈根屋顶农场的后遗症。

  人家在屋顶开辟了一个农场,把鱼年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那个屋顶就坐落在哥本哈根市区内,曾被用作汽车拍卖行,由于承重没问题,便有人在屋顶上开设了一个小型农场。

  那简直就是个城市绿洲,美妙绝伦,别有洞天。

  又因为在屋顶,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景色。

  鱼年在那里待了一整天,完全都不想离开。

  农场的经营有很好的循环方式,在那里沈玉也与农场经营者进行了长谈,比如客户可以前来农场购买种子,那么那个客户就可以在固定的时间收获新鲜蔬菜,同时也要分担风险。

  也可以把农场看做“社会支持农业”的一个项目,每周这里都会有志愿者前来除草、收菜、喂鸡、清洁鸡舍、照料蜜蜂等。

  没错,这里还养了鸡和蜜蜂。

  农场自带餐厅,非常火爆,只因为顾客不仅能看到食材的原貌,还能在不久后尝到它们新鲜的味道。

  采摘、料理、食用,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原始的样子,这样纯粹,这样动人。

  “鱼之生生不息”项目还在筹备中,但其实最能代表“生生不息”的东西就是种子。

  当然电影城自然还得是电影城,鱼年不会随意更改项目的内容,他现在满脑子就是把自己家改造成一个小农场,他开始盘算后院里能摘种的蔬果,甚至开始考虑养蜂的可行性,最终他放弃了这一系列不切实际的念头,老老实实从盆栽蔬果开始。

  因为屋顶农场的主人对他说:“虽然在丹麦那些拥有超过三十公顷土地以上的农场主必须接受为期五年的农业学院学习,但其实种菜开始于简单,你看丹麦人的窗台,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罗勒和薄荷,他们的家门口放的泡沫纸箱里就是土豆,门前的小花园除了花卉还有浆果和卷心菜,即使是屋外的墙缝,种的也是可食用的蔷薇。”

  “丹麦有一个十六合院,如果你们有时间可以去那里看看,那边也是个都市农场,每个独立的小田园都拥有一个空阔的屋前花园,里面种满了果蔬。”

  这番话说的鱼年心动异常,幻想自己日后也成为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农民。

  沈玉见鱼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照例揉了一把鱼年的脑袋说:“想就去做。”

  鱼年“嗯”了一声,忽然对沈玉说:“这次我都要自己动手,玉哥哥不许帮忙。”

  “为什么?”沈玉问他。

  “因为家里都是你做菜嘛,那我就学种菜,不能什么都你比我能干,好像我什么都不会一样。”鱼年这样说。

  “你不是有洗碗吗?”沈玉反问他。

  “你最近给我买了洗碗机,不算。”鱼年觉得两个人不用什么洗碗机,再说刷锅就是手动,也没有洗锅机——他们家里的锅是不能入洗碗机的那种,但是不久前沈玉闷不吭声就买回来一台洗碗机,自那天起鱼年就不需要洗碗了,他需要做的就是收拾餐桌,然后把残羹剩渣倒掉,把碗放进洗碗机里,等洗好再取出来,而那只炒菜锅根本就不需要他洗,沈玉每次炒完菜顺手就洗掉了。

  要问为什么他们一直不买洗碗机,原因也在这里,两个人吃饭,碗实在算不上多,就算加上炒菜锅和炖汤锅,顺手也就洗掉了,鱼年觉得没必要买,但是沈玉买回来了,他就只好用上。

  “可是你也有在做家务。”沈玉又说。

  “我也就只是换了床单,被子还是你晒的,还有衣服。”鱼年说。

  沈玉无奈了,说起晒被子,也就是看鱼年在换床单的时候他顺便动手的,衣服也就仅限于洗衣机洗好的那些,他们大部分衣服都只能去送洗,于是他看着鱼年,问他:“你一定要和我这样斤斤计较吗?”

  鱼年吐了吐舌,给了沈玉一个讨好的笑,伸手摸摸沈玉的脸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气。”

  沈玉当然不会生气,他只是凝视鱼年说:“我们是一体的,你做就是我做,我做就是你做,不分你我的。”

  “嗯,我知道了,下次不说了。”鱼年乖觉地依偎进沈玉的怀里。

  沈玉揽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你既然想种菜,那就试试看,应该不难,你又那么聪明。”

  “我想把我们的院子和阳台都种满。”鱼年继续他美好的想象说。

  “都让你种,反正本来那些花也只是装饰,就算是一根小草,也是你亲手种的最好看。”

  在小鱼的事情上从来都没有原则的沈玉又将鱼年给逗笑了,他脑袋抵着沈玉的肩膀闷笑,边笑边道:“玉哥哥你真可爱。”

  沈玉并没理会他这句“可爱”,毕竟在他心里小鱼才最可爱,他抬起鱼年的下巴,在吻上他的唇之前低声说:“我这叫双标,可不是可爱。”

  鱼年伸出双臂搂住了沈玉的脖子,说着“是是是,玉哥哥你说的都对”,心中却觉得自家玉哥哥真是太讨他喜欢了,嘴巴甜的像蜜一样,他一面这样想,一面微仰头与沈玉细细地接起吻来。

  说干就干,鱼年选了他准备种的第一种蔬菜,樱桃番茄,俗称圣女果。

  他仔细查阅了网上的资料,顺便买了几本种菜书籍,在真正开始之前,他还去了一趟农贸市场,找到了一个卖樱桃番茄的老农民,问他买了种子,询问了一些经验,这才正式开始试种。

  鱼年做事一贯认真,沈玉毫不怀疑他会成功,就种菜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窍门,关键就在于耐心和细致,只要肯花心思,一定能收获果实。

  这就是土地给人类最大的馈赠。

  出芽的那天鱼年欣喜万分,晚饭都多吃了一大碗。

  不过种下之后鱼年不可能干等着,他最近都在剧组,然后他就发现不可能不让沈玉帮忙,他话说得果然是太早了点,毕竟有时候回家晚了,他还得让沈玉帮着他浇水。

  果然就如沈玉说的,他们是不分彼此的。

  鱼年还做了一本樱桃番茄种植日记。

  从选土开始做记载,播种上盆后提前了解当天温度,九月的尾巴是很适合种植樱桃番茄的季节,温度不会过高,也有足够的光照。

  一个月左右定植,移栽,追肥,然后提前搭了个架子,每天仔细照料,看着它们慢慢长高长大,定期修剪枝叶。

  他同时还阅读了大量的盆栽圣女果的资料,从里面找到了许多经验,他会一条一条记下来,一面参考一面尝试,然后将尝试之后的结果再做记录。

  当它们开花后,鱼年就日日期盼结果。

  然而越到后期剧组越忙,忙碌的日子里,沈玉代替鱼年做好每一天的记录,从未懈怠。

  最近夜场很多,鱼年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全都睡在了片场。

  而且临近杀青,重头戏全压在最后。

  沈玉隔天就来探班一次,对拍摄的进度了如指掌。

  这天大中午,片场外来了一辆货车,恰逢剧组午休时间,鱼年的手机响了,是沈玉的来电。

  “小鱼,出来。”

  鱼年刚准备吃午餐,接到电话飞奔而去,就见沈玉站在一辆货车边上朝他招手。

  这次的片场很偏僻,因为附近都没什么人,但因为沈玉的缘故,片场吃的喝的每天都不重样,而且片场里的人一个不落,这让片场的工作非常顺利地进行着,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更没有一个人对长时间拍摄有所不满。

  拍摄结束后还有专车将演职人员送到附近最舒适的酒店,试问这样的片场谁不想待?

  在许多条件差的剧组里苟过的工作人员,尤其是新加入鱼年剧组的成员,觉得这次的剧组简直就是天堂!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感谢沈渣男。

  “玉哥哥!”

  虽然昨天才见过,可是鱼年的欢喜一点都藏不住,径直飞奔向沈玉。

  沈玉张开怀抱将炮弹一样的鱼年接住。

  “怎么今天来了?不是明天吗?还是我记错了?”鱼年当然巴不得沈玉每天来,但沈玉也有事,没必要天天开那么远的路过来。

  “给你看一样东西。”沈玉牵着鱼年,走到货车门边,屈指敲了敲,很快货车门从里面打开了,鱼年往里面一瞅,见到的却是他先前他日日照料的樱桃番茄植株。

  就听沈玉说:“我专门找了这位师傅一路照看过来的,他和司机搬的时候都很小心,选的也都是平坦大道,一点都没有震到它们。”

  鱼年当然不会以为沈玉将他们带过来是无聊,他跃上货车仔细瞧他的樱桃番茄,果然在花落了之后,在小小的长而尖的花托里,长出了一颗一颗小小的果实!

  果实是纯粹的绿色,黄豆大小,一颗一颗有好多,数都数不过来。

  鱼年看的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在货车上就直接扑向了站在货车下方的沈玉,他抱着沈玉蹦蹦跳跳,大声笑道:“玉哥哥,坐果啦!坐果啦!哈哈哈!我种的小番茄坐果啦!噢耶!哈哈哈!”

  可把鱼年给高兴坏了!

  沈玉顺势抱起鱼年转了好几个圈圈。

  鱼年的欢声笑语让货车里的师傅和一旁的司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鱼年稍稍冷静了下来,抱着沈玉说:“玉哥哥,其实你拍张照片就好,这样过来也太大费周章了!”

  沈玉闻言却笑:“只是拍照的话,我就看不到你如今这副傻乐的模样了!傻宝!”他说着刮了刮鱼年的鼻子道。

  鱼年的确是开心死了,为了他自己种下的种子结了果,也因为有沈玉如此不辞辛劳专程送过来让他第一时间见到,只可惜现场还有两个旁观者,鱼年只能忍住狠狠吻沈玉的冲动,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玉哥哥,反正你明天还要来,今天就别回去了呗。”他说着,又补充一句:“我想你了。”言下之意谁都明了,算起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和沈玉亲热了。

  “嗯,不回去,今天陪你,给你庆祝种子结果。”沈玉抿唇笑,应道。

  “好耶!”鱼年跳了起来,又被沈玉抱了个满怀。

  ◇ 第36章 ep.36 【725】小鱼生日

  鱼年的生日在每年的七月二十五。

  这个日子对鱼年来说非常特殊,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全都发生在这一日。

  十四岁的时候浴火重生。

  二十岁的时候和沈玉登记结婚。

  但其实在没有遇见沈玉之前,他对生日毫无概念。

  “生日”这个词,是某一天与沈玉见面,沈玉请他吃蛋糕的时候说起的。

  那个蛋糕特别好看,鱼年头一次见到那样漂亮的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被雕成了花型,软绵绵香喷喷,小鱼吃的欢,一连吃掉了好几块。

  沈玉没怎么吃,只是支着下巴看着他吃。

  “玉哥哥不吃吗?很好吃的啊!”七岁的小鱼抬起小脸看沈玉,鼻尖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点奶油。

  “今天吃过了,这个是特意买给你的。”沈玉看着小鱼鼻尖上那一点奶油,有点想替他抹掉,又觉得留着很是可爱。

  “啊!真的吗?”小鱼喜形于色。

  “不过别太贪吃,肚子吃坏可就不好了。”沈玉说。

  “不会,这下面又松又软,压扁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看起来好像很大,其实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小鱼眯着眼睛用手比给沈玉看,显然他吃了几块已经觉察出了蛋糕的精髓。

  沈玉看着他那模样不禁失笑,说:“可是奶油很油,吃多了可能会拉肚子。”

  “真的吗?”小鱼瞪大眼睛问。

  “你可以吃下面的蛋糕,少吃点奶油。”沈玉建议他道。

  “可是奶油好好吃。”小鱼砸吧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也不能多吃。”沈玉正色说。

  “那好吧。”小鱼很听话,低下脑袋乖乖地把奶油刮到一边。

  “你喜欢吃,下次我再给你买。”沈玉又说。

  “谢谢玉哥哥!”小鱼抬起脸来,冲着沈玉笑了笑,又去刮奶油,他一边刮一边疑惑:“玉哥哥,这上面是字吗,我刚刚吃的那块上面也有。”

  “是。”沈玉点头回答:“一共四个字,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小鱼一脸迷茫地看着沈玉。

  “你生日是几号?今天是我的生日。”沈玉这样说。

  “生日?”小鱼愣愣的,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你们不过生日的吗?”沈玉也是一愣,就问。

  小鱼摇摇头,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生日是什么。”

  “生日就是每个人出生的日子,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二日,是我出生的日子,这个叫生日蛋糕,就是专门在生日的时候吃,是给过生日的人庆祝用的。”沈玉耐心地对小鱼解释说。

  小鱼听得眨了眨眼睛,长而翘的睫毛扇子一样扑扇了好几下。

  沈玉忍住想用手指去刮他睫毛的冲动,道:“今年我九岁,九年前的今天,就是我出生的日子。”

  小鱼逐渐明白了“生日”的意思,他挠挠脸道:“我不知道我的生日,我们那里都不过生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生日,你不知道,或许是大人没有告诉你,又或许他们也不知道。”沈玉想到偏宅里的孩子大多是孤儿,忽然有点后悔跟小鱼说这个。

  好在小鱼年纪还小,并没有特别难过,只是觉得沈玉说的是,就“嗯”了一声。

  沈玉暗自松了一口气,看着低头继续刮奶油的小鱼半晌,忽然唤他:“小鱼。”

  “嗯?”小鱼抬头看他。

  “以后都由你来给我过生日,好不好?”

  “好啊!”小鱼欣然地道。

  直到许多年过去,鱼年才知道那年沈玉失去了他的父母,在九岁以前,每年沈玉生日都是跟他的父母一起庆祝的,而九岁那年,他却只剩下一个人过,那天他说“吃过了”的话其实是假话,他买了蛋糕,却再也没有人会给他过生日,最后都便宜了自己这条小鱼。

  后来每一年沈玉生日,小鱼都会溜出去给他庆生。

  沈玉也一定会买一只蛋糕等着他,无论多晚,都会等他到来。

  然而沈玉十五岁那年的生日,沈玉缺席了,小鱼悄悄溜出去,可是沈玉住的宅院里没有人,也没有蛋糕。

  小鱼仓皇地站在大的过分屋子里,他想起沈玉说这里一直是他一个人住,只有一个会给他去外面买书和买食物的佣人,九岁以前,在科研所的父母还会常常带他去研究院,九岁以后,沈玉一直都是一个人。

  小鱼还想起上一次他来见沈玉的时候,沈玉摸摸他的脑袋说:“小鱼,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不能失去心中那道光,你要记住,这道光同时也会在我的心中。”

  小鱼十三岁了,和沈玉相识了六年,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但是沈玉在他们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教他认字,教他道理,教他常识,所以沈玉的话,就是他的金玉良言,他永远都会牢记。

  他依然会隔三差五溜出来看看,沈玉住的地方依旧保持着原样,小鱼很庆幸没有人弄乱沈玉的书和字画,沈玉书桌上一直留着他临去前不曾写完的一幅字,小鱼只认得“李白”两个字,可惜就算他去书架上翻到了字典,查到了诗名,也还认不全所有的字。

  但小鱼在书架上翻到了沈玉的画。

  沈玉画过许多画,可是书架上的那些小鱼从来都没有见过。

  而那个地方本来放的也是书,并不是这些画卷。

  小鱼慢慢展开画卷,发现里面画的全都是他。

  有笑着的他,鼻子上沾了奶油的他,熟睡的他,还有穿着戏服摆姿势的他。

  每幅画底下都有一条小鱼,署名都是沈玉。

  小鱼愣愣地看着那些画,一幅一幅看完,再一幅一幅重新卷了回去。

  小鱼每次溜出来的时间都不能太长,可是他非常想知道沈玉临去之前留下的诗到底是什么意思,里面有没有沈玉要带给他的话,他便一点一点用沈玉教他的方法一个字一个字查,可就算是这样,字典里的解释上还是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字。

  这让小鱼一直觉得苦恼。

  直到有一天,恰好距离沈玉消失整整一年,那一天应该是沈玉十六岁生日,然而就在这一天,沈玉住的地方完全空了。

  沈玉的藏书、沈玉的笔墨、沈玉的字画全都不知去向。

  包括沈玉画下的许许多多的小鱼。

  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沈玉这个人一样。

  这一天小鱼再也没忍住,独自一个人在空旷屋子的一角偷偷哭了起来,一直到他不得不离开,才擦干眼泪。

  他其实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在盼望着这一天能晚点到来,可惜要来的始终会来。

  这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也是在这之后,小鱼终于知道了自己生日的具体日期,七月二十五日,正是盛夏的时候。

  但到底这个日子是不是他出生的日子,其实小鱼也不清楚。

  权当是吧。

  照顾他的阿姨说那天会是个大喜日子,也是他的福气,别的孩子都没有他这样的待遇,还说那会是他人生中的转折点,是最为特殊的一天,所以需要提前几个月就仔细准备起来。

  随着之后小鱼学到的生理知识以及伺候男人的技巧越来越多,他开始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生日那天可能会遭遇什么。

  小鱼很久以前就想过对付恶魔的种种办法,眼下他不得不行动起来。他偷藏了几件雨衣和针线,并且设法弄了个陶罐埋在树下,他们没有私人物品,连衣柜都是公用的,只有内衣内裤是分开放在各自的抽屉里,也会被经常检查。

  小鱼每晚都悄悄爬起来找自己熟知的安全地带将雨衣的下摆和过长的袖口缝起来,他打算在这里面装燃料。

  一连试坏了三件雨衣,这期间还去请教了缝衣服的嬷嬷,第四件总算成功了。

  但是小鱼并没有停下来,他又陆续做了好几件,分别找地方藏了起来。

  陶罐是用来装酥油的,偏宅里有好几处佛龛,下人会按时去添灯油,这是小鱼唯一能拿到的燃料,他一点一点收集起来,静待生日那天到来。

  在见不到沈玉的日子里,小鱼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自己生日那天,在恶魔身上放一把火,给自己庆祝唯一也是最后的一个生日。

  但在生日到来前夕,小鱼迎来了生日前最大的惊喜。

  一次声东击西,他被一个人捂住嘴带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小鱼,是我。”熟悉却显得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鱼当场怔住。

  “玉哥哥?”他低声却有些不可置信地喊道。

  “是我!我回来了!回来带你走!”沈玉说。

  小鱼被沈玉抱着,他看不见沈玉的脸,但是他感觉到沈玉的个子长高了,肩膀也比从前更宽了一些,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第一次被沈玉拥抱,这让他觉得这个怀抱安稳又有力。

  忽然之间,小鱼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我还不能走,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完成。”小鱼对沈玉这样说。

  沈玉原来的计划就只是带走小鱼,虽然对付沈老爷他隐约有一个念头,可是这在见到小鱼之前念头就只是念头,也因为小鱼深陷沈宅,他不可能不顾小鱼的死活,将念头付诸于行动杀进去。

  可是此刻小鱼却对他说还不能走,他要在生日那天完成一件大事,为了那件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沈玉隐约猜到小鱼的心思,也是直到这一刻,他心中的那个念头便愈发强烈而坚定起来。

  毕竟除此之外的任何办法都只是逃走,但是凭他和小鱼两个,连同他带出来的这些少年兵们,又能逃去哪里?

  他们必须有自己的据点、自己的地盘才行。

  想到这里,沈玉便意识到他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他不愿小鱼跟着自己惶惶不可终日,那么他势必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他抱着小鱼,仿佛从他身上汲取到了庞大的力量。

  他附耳对小鱼说了几句,小鱼蓦地瞪大了眼睛。

  最后,两人做下了约定,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都会等着彼此。

  这之后,两人兵分两路,开始闷声干大事。

  小鱼在内拉拢了师兄们,他们都愿意帮他在那天泼油和做记号。

  沈玉在外反复拟定作战方案,除此之外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

  大火延绵。

  火光掩盖了血色,烟雾遮蔽了血腥的味道。

  这一战沈玉胜了,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让小鱼身陷火海。

  少年兵按照撤退计划迅速离开沈宅,沈玉用最快的速度送小鱼进了医院。

  小鱼左腿大面积烧伤,因为疼痛已经陷入休克,送到医院后在医生的及时救治下醒了过来,但他发不出声音,氧气罩下的他只是张了张嘴,然而用了很大的力气,却只发出了一点“嘶嘶”声。

  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沈玉连忙说:“我们赢了,你也赢了,你打败了恶魔!小鱼是最勇敢的战士!”

  小鱼闻言露出了笑容,他脸色苍白,笑容疲惫,可是看在沈玉眼里,却是最美的,像是在闪闪发光。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沈玉红着眼眶,看着小鱼,他握紧了小鱼的手,近乎哽咽地道。

  小鱼又笑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回光返照。

  很快小鱼被推进了手术室,途中几次病危通知下给沈玉,沈玉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就这样,小鱼过了他十四岁的生日。

  也是他的第一次生日。

  到小鱼十五岁的生日时,他已经出院了。

  沈玉决定送小鱼去上学,小鱼自己也想去。

  小鱼十六岁生日那年,正式申请了身份证,用的名字是鱼年,性别“女”,这些都是他两年前入院时警察前来询问时所登记过的信息。

  那天也是沈玉亲手给鱼年梳妆打扮,然后带他去的派出所。

  小鱼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两人算是正式开启了他们的夜生活。

  也是那一天沈玉给小鱼纹的鱼鳞纹身全部结痂脱落。

  小鱼左腿上的疤痕经过三年调养,包括忌口,压力裤穿戴、蜡疗等等,由于护理调养得相当仔细,小鱼的恢复情况甚至让主治医师都感到惊讶。

  一般来说医生并不建议在烧伤皮肤下纹身,但是在检查了小鱼的皮肤情况后,考虑到小鱼不想祛疤,又已经成了明星,医生便和沈玉共同给小鱼打造了纹身的方案。

  由沈玉亲自设计的纹身有种水墨感,完全贴合小鱼腿上的疤痕来设计,非常漂亮。

  这次纹身全程都有医生参与,前期准备很是充分。

  沈玉问小鱼疼不疼,小鱼说比起先前治疗的痛楚,纹身这点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鱼二十岁生日当天,与沈玉登记结婚。

  这之后每一年生日,同时也都是他的结婚纪念日。

  鱼年睁开眼睛的时候,沈玉依旧睡着。

  留沈玉过夜的后果自然是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

  鱼年看着沈玉,这个男人已经陪伴了他许多许多年,未来他们还会相伴许多许多年。

  鱼年看得有些痴了,想起昨夜的种种,他就很想去亲沈玉。

  但他不会吵醒沈玉,他和剧组请了假,等沈玉醒来。

  他要在沈玉醒来的时候,笑着跟他道早安。

  他的剧组临近杀青,这是鱼年正式开机后就计算过定下来的杀青日,十一月二十一日,这样,十一月二十二日到来,他就能陪沈玉过生日。

  沈玉二十八周岁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这将是他陪伴沈玉度过的第十八个生日。

  ◇ 第37章 ep.37 冒牌沈夫人

  十一月二十一日,《花下眠》剧组正式杀青。

  杀青宴就在当晚。

  所有剧组成员都被沈玉用车接到唐锦,这一天唐锦所有的酒店房间都用作杀青礼物送了出去,有家属的只要登记一下就能独享一间,单身的两个人用一间。

  唐锦的大厅因为人多而显得闹哄哄的,大家登记的登记,闲聊的闲聊。

  终于拍完了戏,大家都显得过分轻松。

  鱼年从浴室里出来,沈玉对他道:“刚刚惜春来电话,说有媒体的人非要过来。”

  “哦。”鱼年无奈撇嘴:“说了不让报道还过来,一看就是来蹭吃的。”

  “不捣乱,就随他们吃。”沈玉轻描淡写地说着,便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定制西装,对鱼年道:“来,穿这套。”

  这是他和鱼年在唐锦的专用套房,不会给别人住,衣柜里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方便他们随时入住。

  鱼年坐着穿衬衣的时候沈玉给他擦头发,一切都是那么习以为常,自然又亲密。

  “玉哥哥,你还记得那首诗吗?你走之前写了一半的。”鱼年忽然道。

  “记得。”

  时隔多年,这首诗一直被鱼年牢牢记在心里,是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别》。

  他当年直到沈玉的东西全都被收拾走了都还不曾弄明白这首诗的意思,后来他总算将字都认全了,才将这首诗的意思弄明白。

  “那首诗,其实是写给我的吧?告诉我你要离开了?”

  他有理由相信,沈玉留给他一个念想,对当时不认字的他来说,那半首诗和解谜差不多,因此只要谜题不曾解开,那么沈玉就不算真正在跟他告别。

  头发已经快擦干了,沈玉放下毛巾,手指在鱼年微带了些潮意的发丝间来回穿梭。

  对于鱼年的问话,沈玉轻轻“嗯”了一声。

  他十五岁来临前最后一次见小鱼,是父母被害一事忽然有了线索,那个时候他隐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可能会和小鱼分别,或许自己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因此他对小鱼说,不要失去心中那道光。

  而在查明凶手的当天,他就知道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自己,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便只能匆忙写下一首诗。

  金陵酒肆留别,这本就是一首道别的诗,他写了两句,想起小鱼并不识得那么多字,便把李白的诗集和字典摆在一起,旁边又摆了他画的那些小鱼的画。

  那都是他近两年陆续画出来的,从未给小鱼看,是因为他已情窦初开,小鱼却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亲手将画送给小鱼,但他希望小鱼能看见,于是全都摆了出来。

  可是他又不喜欢那样直白,便将画卷了起来。

  他跟小鱼告别,却又不想让他知道这是告别,他想跟小鱼告白,却只能期盼小鱼自己发觉。

  “那些画原本玉哥哥都藏在哪里?”鱼年这会儿又问。

  “没有藏在哪里,都在书柜里。”沈玉回答。

  “但是玉哥哥从来就没有拿出来给我看。”鱼年说。

  “你还小,看不懂。”沈玉道。

  “切。”鱼年转过身抱住沈玉的腰:“我现在不小了,我已经明白玉哥哥画那些画时的心意了。”

  “那你明白的也太晚了点。”沈玉打趣他道。

  “哪有,就是没想起来跟你说。”鱼年立马反驳。

  “嗯。”沈玉轻抚鱼年的后脑,轻而温柔地道:“我知道。”

  杀青宴非常正式,舞台、灯光、主持人、以及剧组全员。

  正是所谓的仪式感。

  六点半一到,所有成员都到齐,杀青宴准时拉开帷幕。

  作为导演的周也第一个被点名上台做拍摄总结,然而周也一上台就只管感谢,他没什么拍摄总结,对他来说全都是经验,只觉得自己获得了太多人的帮助,如今距离完成电影还早,接下来他还会继续努力。

  在周也歪楼的带领下,之后几位主演上去发言也都是这个模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颁奖典礼。

  夏青发完言下舞台的时候,宁椿对着手机乐不可支。

  没错,宁椿被夏青作为家属硬拖着来了,他觉得夏青实在是厚脸皮,自己也不遑多让,谁让“家属”这个词听起来实在顺耳以至于他每一次都无法拒绝,顺带一提,他决定答应夏青的追求了,就在今晚。

  “你看你刚刚的傻样。”原来宁椿把夏青的发言都录了下来,夏青都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觉得听糟糕的,因而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来,又把宁椿逗笑了。

  夏青演戏可以,上台讲话就完全不行,宁椿说让他把上台当成表演,夏青却觉得自己写的发言词和台词根本没得比,所以完全没办法进入演戏的状态。

  两人说说笑笑,顾珝在台上见夏青和宁椿脑袋对脑袋的开心模样,眼中难掩羡慕之情。

  这次在剧中他演的是夏青的男朋友,两个人在戏里亲密得很,但是他在哥本哈根的时候就非常清楚夏青有多喜欢宁椿,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鱼年,忽然觉得或许鱼年让夏青带宁椿一起去哥本哈根是有意的,就是让他别陷在戏里出不来。

  于是顾珝收了收心神,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男生多一些还是女生多一些,或许等出了戏就好了,看来杀青宴还是很有必要存在的,让身在戏里的人能通过杀青宴感受到真实,从而尽快出戏回到现实的生活里。

  演员们陆续上台发言之后,各部门的负责人也上去凑了凑热闹,表示这次成员都非常给力,如果下次组剧组能重聚就美了,当然,他们也着重感谢了沈大佬对剧组的照顾,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是因为鱼年,可是感谢的话不能不说。

  这之后,先拍了一张大合照,就鱼年的经验,一旦等大伙儿开吃了,那合照就甭想拍好了。

  最后,才是由监制鱼年和出品人沈玉一起上台切蛋糕。

  鱼年一身经典款西装,和沈玉完全就是情侣装的搭配,这两人一起出现,并肩走向舞台,短短几步路的功夫,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里就好像多了一些粉红泡泡一样,惹得台下的剧组成员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两个人还真是般配啊!”

  “可不,沈渣男真不是浪得虚名,鱼年那种颜值都能扛得住,这气质也真是绝了。”

  “他还那么有钱,这是我待过最舒适的剧组了,从来没有一次拍摄能全程都感到幸福的。”

  “这么一想,那鱼年该多幸福啊!沈渣男可是什么好的都会送到他面前的哎!”

  “真是超级令人羡慕啊啊啊!”

  “就是,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不是我的呢!”

  “你想多了,首先要有鱼年这样的颜值吧!”

  “我就是想想,想想总是可以的!”

  “不过毕竟是沈渣男,你看他手上的婚戒。”

  “这不对吧,这样的场合,婚戒怎么不摘下来啊?”

  “这鱼年也能忍?换我我不能忍啊!”

  “给你一个亿你忍不忍?”

  “忍!不是,我可没说鱼年贪财啊,这个事它不能这样横向比较吧?”

  “怎么不能,一个意思,当给你的价值早就已经超过婚戒价值的时候,说明他更爱你。”

  “这、这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感情里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掺杂金钱?”

  “可是我想要有纯粹的感情,跟钱无关的那种。”

  “那你就别吃了,做神仙吧,人要吃饭要生活就跟钱有关,你去贫民窟看看,人家谈感情吗?”

  “你这也太现实了!”

  “本来嘛,这就是个现实的世界啊!”

  鱼年和沈玉此时已经站在舞台上,面对着一个超级大的蛋糕,正打算开切,宴会厅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玉!你这个大渣男!我才是沈太太,站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我!”女人声音尖锐,刺破了宴会厅中原本祥和欢乐的气氛,沈玉眼中杀气一闪而过,抬眸的时候又消失的一干二净,并未被他人瞧见。

  鱼年向台下看去,出声的女人两手叉腰气势汹汹,像个十足的泼妇,可是她面容精致,一身晚礼服又显得十分端庄而且隆重,看得出来是好好打扮过的,显得颇有气质,如此矛盾带着些许违和的感觉充斥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一名末桌的高大男人慌慌张张起身跑向女人,慌乱之下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衣服上的扣子还勾了一下桌布,他匆忙跑到女人身边,抓住女人就要往回带,女人却挣扎道:“放开我,明明是我的老公,为什么——唔、唔……”

  她后面的话被男人捂住,制止女人的同时,男人发现此刻灯光全打在了他和女人的身上,不禁尴尬地笑笑道:“对、对不起啊,这是我姐姐,她有点、呃,有点精神错乱,总是把人错认成自己的丈夫,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了杀青宴,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他话音落下,宴会厅里一片寂静。

  台上沈玉没什么表情地垂眸看下来,如同佛看众生,永远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错觉,好似悲喜情累都与他无关。

  鱼年的表情却是玩味的,他看向陌生女人,又看了看死死捂住她嘴的男人问:“你还是说清楚再回去,不然大家真的要误会你姐姐就是沈夫人了。”

  原本剧组里还真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这位是真的“沈夫人”,毕竟沈夫人和沈玉结婚多年,还从来没作妖过,这一次前来搅局看起来就有瓜吃,尽管这样的心态对鱼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沈玉和鱼年的瓜谁不想吃上一吃?

  然而鱼年这句话却打破了吃瓜群众心中的希望,尤其此时此刻,沈玉在台上一个示意,宴会厅大门已经紧紧关上,几名保镖模样的人分别守在各个出口,整个宴会厅瞬间就被封锁了起来。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灯光下的男人咽了咽口水,环视了一圈宴会厅后,知道自己不说清楚是走不了了,无奈之下只好开口道:“我、我是环球报社的记者,叫阮云飞,今天刚好回国,公司说唐锦有一场宴会可以蹭吃蹭喝,就派我过来,算是犒赏我在外辛苦的半年。”

  这自我介绍听的着实让人啼笑皆非,好么,鱼年的杀青宴成了报社犒劳员工的福利,这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却偏偏是真的。

  “然后你还把你姐姐带来了?”

  “不、不是,我只有一张邀请函。”阮云飞连忙摇头如捣蒜,然后低声问他姐:“姐,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根本不理他,还露出一脸“你不带我玩,我自己也有本事混进来”的傲然神情。

  阮云飞继续尴尬:“大概是我姐看见了我的邀请函,就记住了地址跟过来的,她的精神状况有些问题,但生活都能自理,只是会在特定时间把自己误以为是别人。”他这样说着,又补连忙补充一句:“我姐平时都很正常的,就、就偶尔会这样。”

  鱼年看了一眼他刚刚坐的那一桌,忽然问:“这里还有多少人是来领公司福利的?”

  不问不知道,一问竟有好几个人都慢慢举起了手,有一个胖子手上还抓了一只猪肘,看起来吃得正香,一面吃瓜一面吃猪肘,可不老香了嘛!

  预想到是一回事,真的证实有人来蹭吃蹭喝是另外一回事,鱼年被气笑了,没好气道:“一会儿你们把公司名都报给我,我倒想看看你们的老板都是哪些奇葩,我也专门犒赏他们一次。”

  这话说的台下的人都笑了起来,不过这事仔细想想也确实挺可乐的,一般媒体都是请来为活动做宣传的,也就鱼年这边不需要媒体报道,媒体还非得硬凑上来,显然他们知道沈玉财大气粗,蹭吃蹭喝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阮云飞,我见过你的名字,你是战地记者?”沈玉忽然说。

  阮云飞一愣,点了点头说:“啊,是,我刚从中东回来。”

  一听他是战地记者,在座的所有人忽然就对这个男人肃然起敬了,他能被沈玉认出来,更说明“阮云飞”这个名字写的报道应该曾被沈玉见过多次。

  “你姐姐是什么情况?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适合她的疗养院。”沈玉这句话坐实了阮云飞的姐姐的确不是“沈夫人”的事实,这让众人不免一阵失落。

  他们还以为真的是沈夫人出来大战鱼年了哩,还想看看沈玉究竟会帮谁,可惜什么都看不到,纯粹是妄想。

  “我姐姐叫阮菲菲,医生诊断她得的是妄想型精神病。”阮云飞说:“可是她平时都相当正常,就是受到刺激才会这样,真是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阮菲菲还被阮云飞紧紧捂着嘴,他不愧是战地记者出生,无论阮菲菲怎么挣扎,他那只手都纹丝不动,还是阮菲菲自己没力气了,气喘吁吁靠在他的怀里,同时气恼地瞪他,仿佛在说她才没有什么妄想症。

  “你不如先去照顾姐姐吧,我给你开一间房,一会儿我让人把食物送上来,你和你姐姐都吃一点,宴会结束我还有一些事想问你,你先不要离开。”沈玉对阮云飞道,看似客气,口吻却不容置疑。

  “哦哦,好的,没问题。”阮云飞朝沈玉和鱼年笑了笑,就带着姐姐就跟沈玉指的人离开了。

  这就是个小小的插曲,杀青宴被短暂中断后再继续,随着背景音乐舒缓地响起,鱼年和沈玉将蛋糕切成好几块,分给了在场的每一桌。

  ◇ 第38章 ep.38 唯一的沈夫人

  威廉和寒笙也在杀青宴上,威廉作为近年来头一个有幸参与鱼年电影的投资人——正是那位斯图亚特家族的继承人,杀青宴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刚刚发生的一切令他想到沈玉已婚的事实,寒笙对此也有疑惑,因为沈玉看起来是那样的爱鱼年。

  “或许跟我以前的处境差不多。”威廉猜测着说。

  寒笙看着正在分蛋糕的鱼年,他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怀,或许结婚一事果真有什么隐情。

  “别想那么多,作为朋友,你要相信鱼年。”威廉对寒笙道。

  “你也相信沈玉吗?”寒笙反问威廉。

  “我看人的眼光应该还不错,沈玉不是那种花心的男人。”威廉说。

  寒笙撇了撇嘴,又想了想说:“那好吧,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威廉闻言笑了,说:“没错,时间不会辜负每一对相爱的人。”

  寒笙托腮看鱼年和沈玉,有些羡慕地说:“鱼年说他和沈玉相遇的时候才七岁,虽然算起来还不到半辈子,可是我经常有一种他们已经携手走过大半辈子的错觉。”说着他转向威廉:“月西哥哥,你说我们也能在一起大半辈子吗?”

  “当然。”威廉握住寒笙的手:“时间能证明一切,笙笙,你不会是现在就开始烦我了吧?”

  寒笙别过脸,最近这个人越来越没脸没皮了,但他只在自己面前这样,对外架子就端的足足的,有一种以前在自己面前品貌兼备的江月西回来后就变成黏人大狼狗的感觉。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也要一起吗?”寒笙站起来,问他。

  威廉嘟起了嘴,怏怏不乐,一副“笙笙果然烦我了”的表情。

  寒笙也不理他,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宴会厅并不拥挤,不过鱼年和沈玉还在分蛋糕,所以有一群人正在凑热闹,刚巧寒笙走过去的时候那群人也移动了起来,寒笙口中说着“抱歉让一让”,继续往前走。

  不过寒笙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个人因为他的声音而注意到了他,还脱了队,跟着他走了几步然后唤了一声:“寒鸦大大?”

  寒笙一愣,停下脚步。

  宁椿对声音非常敏锐,寒笙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他几乎是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和网上的cv寒鸦联系在了一起。

  而寒笙停下脚步便说明了他没认错人。

  “真的是寒鸦大大吗?我是沐春,大大知道我吗?”“沐春”是宁椿在cv圈的名字,在圈子里认知度也很高,若是从前寒笙肯定不知道,但最近他在配音这件事上主动了不少,因而对沐春以及他的声音还真都有些印象。

  “你好。”寒笙礼貌地打招呼,除了江月西和学姐之外,他还从没有在线下见到过别的cv。

  “阿椿,怎么了?”夏青回过头见宁椿正对着一名陌生的青年露出灿烂的微笑,好奇之下便走过去询问。

  宁椿一把抓住夏青的手臂兴高采烈道:“夏夏夏夏,他是寒鸦大大啊!我最喜欢的声音之一!”

  夏青当然知道寒鸦是谁,前一阵宁椿狂推一部广播剧给他,就是寒鸦和江月西主役,据宁椿说是他们首部主役的广播剧。

  寒笙有些不习惯宁椿的热情,还好威廉很快出现,解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围,宁椿一听也听了出来威廉就是江月西,顿时又是一阵激动。

  结果宁椿一高兴,一个晚上都在絮絮叨叨寒鸦和江月西的网传八卦,完全忘了要回应夏青表白这件事。

  悲催如夏青,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成的一件大好事被乱入的一对CP给生生耽误掉了。

  另一边,阮云飞安顿好了姐姐,迎来了沈玉和鱼年两人。

  两人换了一身常服,不像先前的西装那样正式,这模样一看就是来聊天的,而不是谈正事。

  只不过常服也是情侣装,阮云飞暗自腹诽这对情侣走到哪里就秀到哪里,他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沈玉的手,却又瞥见了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心中疑惑不禁逐渐扩大,再去看鱼年,鱼年牵着那只带婚戒的手,神情自若到令阮云飞感到诧异。

  简直有一种“沈夫人”好似并不存在的感觉。

  他压下心中疑惑和违和感,请他们进来坐。

  沈玉给阮云飞安排的是套间,客厅很大,有张餐桌,阮云飞吃完正在收拾,由于时间还早,阮云飞着实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快。

  他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心想他们是从宴会上下来的,应该都喝过酒了,再倒酒就显得多余了。

  “我刚刚查了查,和你姐姐结婚的人是雷俊生?”沈玉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道。

  阮云飞有些意外沈玉这点时间内就都查出来了,他点头道:“嗯,五年前结婚的,不过结婚没多久雷俊生就出轨了,我劝过我姐姐,我姐之前被那个家伙迷得七晕八素,反正就是被爱冲昏了头脑,非要嫁给雷俊生不可。”

  “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你姐姐?”沈玉又问。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雷俊生既然还有别的女人,那么没必要非结婚不可,还是和阮菲菲,除非他有必须跟阮菲菲结婚的理由。

  阮云飞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是我的缘故,也是我把姐姐害成了这样的。”

  沈玉和鱼年看着阮云飞,等他说下去。

  “雷家是做钻石的,财大气粗,五年前我打算揭露他们走私钻石一事,但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提前搞定了我姐,雷俊生觉得这样就能威胁我让我闭嘴。”阮云飞说。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沈玉忽地道。

  鱼年听出沈玉话中有话,就转头去看他。

  沈玉对鱼年说:“我记得五年前雷氏说由于人造钻石市场的扩大,导致天然钻石市场逐渐萎缩,他们宣布收缩他们的生产线和减少投放量,同时高价回收先前卖出的天然钻石,这一波操作让雷氏股价疯涨了好一阵,天然钻石的价格也跟着暴涨,雷氏不仅没有遭受损失,还因此狠赚了一笔。”

  “这一招非常高明,就算日后走私的事情被曝光,买家其实也不会高价卖出已购钻石,甚至在当时还出现了抢购的现象,因为顾客会认为如今在售的这批是天然钻石,而非人工钻石,人们不关心雷氏走私的犯罪实情,反而意识到雷氏的钻石来历正宗,便纷纷购入这批钻石。”

  “正是如此。”阮云飞接下沈玉的话道:“因为雷俊生跟我姐姐结婚的事,我有所犹豫,便慢了一步将走私的事曝光,他们打了个时间差,最后当姐姐发现雷俊生出轨,我再决定提交证据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然后呢?”鱼年问阮云飞:“那时候你姐姐还没生病吧?”

  “嗯,但已经有端倪了,她有些神经质,雷俊生越来越不喜欢她,不过很快我姐姐怀孕了,她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宝宝身上。”

  一听有宝宝,鱼年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无意识去握沈玉的手,沈玉安抚地反手握紧了他。

  “因为怀孕的缘故,雷家人最终接纳了我姐姐,我当时很不放心,担心雷家人还会对姐姐做些什么,但姐姐却说雷家人对她很好,我也就放心地出了国,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阮云飞似是不愿回忆那段过去,好半晌才道:“宝宝没了,四个月的时候我姐姐在外面不小心摔了一下流掉了,也就是在失去宝宝之后,我姐就有点妄想症的苗头了,她只要看见恩爱的情侣出现在她面前,就会将其中一个认成是她的丈夫。”

  “平常有人管她吗?”沈玉问。

  “我妈都在家的,我姐平时也都很正常,她在家全职做读书主播,也会写点东西,她和我一样是记者,不过她写的报道都在网上发表。”阮云飞说。

  “所以你姐的问题只在于不能让她看见情侣?”鱼年问。

  “是的,尤其是恩爱的,一看见她就会觉得自己是被背叛的妻子角色,虽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阮云飞相当没辙地道。

  “好吧。”鱼年对此也感到挺无语的,他本来对阮菲菲失去宝宝这件事还难受着,听到这里情绪就被打断了,看得出来阮云飞说这些并不是来博他们同情的,只是将发生在他姐姐身上的事告诉他们罢了。

  “那雷家呢?”

  “我们早就不和他们来往了,因为不想刺激姐姐,我并没有要求雷俊生跟姐姐离婚,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财产分割的缘故。”对此,阮云飞其实也很是不解。

  “你有没有问过你姐姐?”

  阮云飞摇头:“没有,我从来不和她提以前的事,怕刺激她。”

  “会不会她自己清楚是什么缘故,只是从来也不跟你说。”鱼年问阮云飞。

  阮云飞一怔,不禁恍然道:“有这个可能。”

  “能和你的姐姐聊聊吗?”鱼年又问,说着特意看了沈玉一眼,补充了一句:“就我单独和她聊,玉哥不会在场。”

  “在应该影响也不大,她的妄想症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阮云飞说。

  “你能保证吗?”鱼年反问。

  “呃……”阮云飞显然不能。

  “那就行了,沈夫人就只能有一个,再多一个人来抢玉哥,我可吃不消。”鱼年握着沈玉的手,那握手的方式带有一种明显的占有欲,看得阮云飞不禁暗暗惊讶,他也如大众一样觉得鱼年是被沈玉包养的明星,而眼下他们表现出来的亲密姿态可绝不是这样的关系。

  再根据鱼年话里的意思,他像是默许仅一位“沈夫人”的存在,但不知怎么的,刚刚那种违和感又来了,总觉得鱼年话里的“沈夫人”似乎是特指。

  不过没让阮云飞想太久,阮菲菲的声音从他身后的卧室门口传了出来:“我怎么在这里?小飞,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玉哥,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回房休息。”刚才阮菲菲在杀青宴上对沈玉公然不敬,鱼年对她的印象就不会因为她的病情而更宽容,每个人都有主观意识作祟,鱼年当然也有。

  沈玉很干脆地就离开了,鱼年留下来,看着阮云飞走到阮菲菲身边,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不起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阮菲菲说。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如今脸上是接近素颜的淡妆,看上去少了几分宴会上的咄咄逼人感,多了一丝属于女人的柔弱和坚韧。

  “能让我们单独谈谈吗?”鱼年问阮云飞。

  阮云飞看看阮菲菲,阮菲菲点点头。

  阮云飞也离开后,客厅里就剩下鱼年和阮菲菲。

  鱼年开门见山问她:“我觉得你的妄想症非常好用,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扮演妄想症患者的?”

  阮菲菲微微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鱼年会怀疑一样对他说道:“很抱歉,如果您对这点有所怀疑,我可以出示医生开具的报告,我总是担心自己外出会发生些什么,因而会随身携带这份报告。”她说着就像是要起身去取报告。

  鱼年却阻止她:“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毕竟你能接近玉哥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现在我坐在这里是你自己争取得来的,如果你觉得没必要,那么我也不多此一举了。”轮到鱼年起身准备离开。

  他并没有兴趣与人虚与委蛇,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陪自家玉哥哥。

  至于为什么他看得出来这个阮菲菲的妄想症是假的,因为阮菲菲换了妆,几乎是素颜的妆,那也是一种妆,也是需要花时间的。

  她若是刚醒,那么应该是完全的素颜才对,或者是刚才宴会上的妆。

  “等一等!”阮菲菲果然叫住了他。

  鱼年转身,对阮菲菲道:“你最好说实话,不要试图隐瞒,你与雷家打过交道,那么多少也应该清楚有钱人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无所不能的,不说别的,就说你找上玉哥这件事,如果不是你认可玉哥的实力能够帮助你,那么恐怕你也不会在杀青宴上故意演这一出。”

  阮菲菲从未想过鱼年竟是个如此聪明的人,她的目的的确是找沈玉,因为她觉得只有沈玉有这个实力能与雷家抗衡,她一直觉得鱼年不过是个被包养的明星罢了,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连鱼年这关都过不了。

  如果鱼年是这样洞若观火的人,那么难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沈夫人”根本拿不住沈玉的心了,永远只能听到沈玉有多么多么宠鱼年,却从来不曾听说沈玉明媒正娶的那位沈夫人有过任何消息。

  如若不然,她也没可能钻这个空子,假扮成沈夫人蒙混进杀青宴里了。

  ◇ 第39章 ep.39 生日前夕

  鱼年回房的时候,沈玉理所当然还没有睡,正在等他回来。

  沈玉看进门的鱼年一脸懵,不禁问他:“怎么了?”

  鱼年看着沈玉半晌,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玉哥哥,我觉得‘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句话说得简直太精髓了!”

  沈玉满眼疑惑,鱼年却没再多说,而是因为见沈玉洗过澡了,便急哄哄地道:“我先去洗澡,洗完再跟哥哥细说!”

  沈玉瞧着他冲进浴室的背影有些失笑。

  不一会儿,鱼年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沈玉已经在卧室里边看书边等着他了。

  他们分开的时候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过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尤其喜欢黏在一起。

  他们最是珍惜在一起的时间,鱼年洗完澡,扑腾到了床上,在沈玉怀里一躺,就安分了。

  沈玉放下手中的书,并没有问刚才阮菲菲都和鱼年说了些什么,说实话他不关心阮菲菲的事,他只关心鱼年是因为什么而生出的感叹。

  “放阮菲菲进杀青宴的是个新人,没有邀请函,完全是被气势给吓到了,经理罚了他半年薪水,不过话说回来,敢这样冒名顶替的人,脑子应该不差,胆气也够足。”沈玉对鱼年交代了阮菲菲之所以能闯入杀青宴的缘由。

  “我刚刚已经领教过了,阮菲菲真是个人才啊!”鱼年又开始感叹。

  “怎么说?”沈玉问他。

  “玉哥哥你能猜得出来雷俊生没有和她离婚的理由吗?”

  沈玉第一时间就问:“她有雷俊生的把柄?”

  “不错!”鱼年在沈玉面前是个藏不住话的,他立刻说:“雷俊生有无精症!”

  “无精症?”沈玉一愣:“那孩子是谁的?”

  “根本没有孩子!”这就是鱼年佩服阮菲菲的地方。

  “没有孩子?”沈玉更疑惑了。

  “阮菲菲根本就没有怀孕!”鱼年对沈玉说。

  这就让沈玉微微有些吃惊了,在现代,假孕这种事可不太容易办到,更何况是在雷家。

  “她是如何骗过雷家的?”沈玉不由得又要问上一句。

  鱼年想到刚才阮菲菲告诉他的那些,忍不住又重复感叹了一句:“阮菲菲真是个人才!”

  沈玉听到这里,才总算有了一点兴趣。

  鱼年立马将刚才阮菲菲对他讲的怀孕骗局说给沈玉听:

  “阮菲菲和雷家人宣布她怀孕,就跟她闯入杀青宴说自己是沈夫人差不多,完全是无中生有。”

  “然后这个骗局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雷家人有无精症的事阮菲菲起初不知道,她突然说自己怀孕,在雷家人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第一时间就该怀疑孩子是别人的,可是偏偏因为阮云飞的事,阮菲菲和雷俊生从婚前相遇一直到婚后都被雷家人密切监视,所以这反而使得怀孕这个骗局歪打正着,简直就是天意!”

  鱼年为此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生出了同样的感叹:“这完全就是正中红心!没一点运气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巧合!”

  “倒也是。”沈玉听后不免也有这样的感觉:“不是说无巧不成书嘛,有时候现实远比小说更夸张,大概指的就是这种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一的情况了。”

  “是呀!”鱼年继续说:“雷家人很重视这件事,一方面他们也想再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其实按理他们应该怀疑阮菲菲假孕,可是我们也见识过了阮菲菲这个女人,睁眼说瞎话简直炉火纯青,无中生有以假乱真还理直气壮,我相信先前宴会里大多数人在那个时候都对她是沈夫人这件事深信不疑。”

  对此沈玉也深有感触,若非他就是当事人,说不定也会被阮菲菲蒙骗过去。

  “主要雷家人还有一种侥幸心理,他们一方面不是很相信阮菲菲是真的怀孕,一方面又会觉得这或许是奇迹,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孩子,毕竟雷俊生的无精症一直在接受治疗,他们觉得或许这次是真的中奖了也未可知,所以他们安排阮菲菲再去医院做一次检查。”

  “那到底阮菲菲是怎么骗过他们的?”沈玉好奇道。

  “玉哥哥我们都OUT了!现在大医院全都是自助式的了!”鱼年和沈玉有自己的私家医院,并不是大医院,而主要给他们日常检查的还是一位颇有传奇色彩的中医,因此很少去医院,也极少用仪器检查身体——一方面他们为避免留下不必要的档案,一方面也防止仪器刺激身体里面的细胞,而要不是阮菲菲跟他说起现在大医院的流程,他还真不清楚原来这事竟然这么好骗:“现在到医院检查先挂号选科,再等叫号,科室医生给你开单,然后你拿着单子去化验或者检查。”

  沈玉听这流程依稀有些明白过来,就听鱼年又说:“科室医生看病只看这些化验单或者检查报告,所以只要设法把怀孕的化验单或者检查报告写上她自己的名字,那么医生就会说她怀孕了。”鱼年说着还补充了一句说:“甚至也可以拿别家医院的报告给这家医院的医生看,只要日期是最近的,表示是近期做的检查,那么医生就会根据报告告诉你病情然后给你开药。”

  “所以说,阮菲菲早就准备好这些报告了?”沈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是在什么时候准备的?”

  “很早以前!”这是鱼年又一个佩服阮菲菲的地方。

  “很早以前?有多早?”沈玉越听越觉得离奇。

  “她之前不是记者嘛,所以早就在做这方面的调查了,在和雷家人接触前,她自己就跑遍了所有的医院,想写一篇有关‘西方现代医学对传统观念和意识入侵’的文章,她在那时就频繁用伪造的检查报告出入各医院科室,然而一次都没有被医生发现,因此她又开始专注‘医疗设备对医生看病的影响’以及‘到底对人类有益的医学是什么’这两个课题,总的来说,她就是跟医院卯上了,所以这次假孕的骗局,她纯属信手拈来。”

  “哦,原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玩家。”沈玉这下总算明白了过来。

  “不错,阮菲菲跟我说,这些医院打印出来的报告各不相同,纸张也不同,每一家阮菲菲都做过详细了解,雷氏没有私立医院,但有专门投资的医院,在雷俊生和她接近后,她多了一个心眼,专门去走访了一遍,她说这完全出于她的职业习惯,后来怀孕这个念头也是神来之笔,她自己都没想过雷俊生有无精症,只是觉得结婚了不如怀孕一次再说,万一小三来了她还可以利用一下,好在老天也在帮她,没让她的怀孕策略弄巧成拙,她刚刚说的时候也表示有点后怕,如果不是雷家人派人密切监视她,那么这个骗局在第一时间就会被戳穿。”

  “那么她爱雷俊生吗?”沈玉却问。

  毕竟在听阮云飞描述的时候,阮菲菲就是个标准的恋爱脑,可是这会儿听来听去,整件事早已跟恋爱无关,更像是一场针对彼此而精心设计的婚姻骗局,因此沈玉才会有此一问。

  鱼年摇头:“我也顺嘴问了这一句,虽然阮菲菲回答她‘爱过’,但我觉得她有点将计就计的感觉,她可能不想阮云飞单枪匹马对上雷氏,才会答应雷俊生的求婚。”

  “这么说来,阮菲菲也的确不简单。”沈玉也开始如鱼年一样感叹起来。

  “是啊,阮菲菲手上有好几个同城孕妇群,都是她以前去医院做了解的时候加入的,不仅有孕妇群,还有好几个流产相关的群,群里经常有新人加入,都是那些意外怀孕的姑娘进来找靠谱的流产医院的。”

  “我开始同情雷俊生了。”沈玉由衷地道:“记者厉害起来简直是无孔不入,这女人做记者还是有点屈才了,做间谍应该很适合,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好。”

  “没错,所以我真的觉得阮菲菲是个人才,她还很敬业,不仅把自己吃胖了,还照搬了孕妇每一次检查和怀孕期间的各种症状,成功地在雷家人面前扮演了四个月的孕妇,而雷家人在接受了这个事实后,便再也没有怀疑过她了。”

  “也包括她弟弟。”沈玉补充道。

  “对!”

  “那流产她要怎么演?还是伪造报告吗?如果穿帮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沈玉说。

  “用的还是伪造的报告,但手法不一样。”鱼年回答说:“我本来也以为流产比怀孕麻烦,要住院什么的,但其实有些流产只要门诊医生看一下就行了,听阮菲菲说现在的无痛人流做完休息半小时就可以自行回家了。”鱼年说着,挠挠脑袋说:“今天我感觉被科普了许多女性怀孕和生产的知识和检查流程。”

  沈玉看着面露窘色的鱼年忍不住笑了,说:“不管怎样,女性还是需要在各方面多多照顾的,并不是说她们就是弱者,而是就生理方面来说,她们值得我们的关照和爱护。”

  “我也觉得应该要这样,其实惜春姐、唐姐还有小菊她们在各自的领域都各有千秋,我都挺佩服的!”鱼年也同意,然后说:“话再说回来,阮菲菲是这么做的,她在群里和一位不小心流产而伤心欲绝的女人交上了朋友,并且花精力安慰她,阮菲菲设计流产的那天和女人约了要见面,当天女人却接到阮菲菲不小心摔倒正在约定地点附近的医院门诊处等待检查的电话,等女人赶过去的时候,阮菲菲就给她看了早就准备好的B超和验血报告。”

  “然后等雷家人接到噩耗赶去医院的时候,全程都是那个有真实经历的女人和他们表达流产后女人的痛苦,那叫一个全情投入,阮菲菲在一旁跟着默默流泪,一句话都没说,女人也一再告知雷家人让他们别刺激阮菲菲。”

  “雷家人就只好拿着报告自己去问医生阮菲菲的情况,医生根据B超做出回答,流产的事就这样解决了!”

  沈玉听后好一阵没言语,半晌才道:“我以为古代假孕好操作,但现在听你说完,我反而觉得现代更好操作。”

  “就是的!古代大夫要摸脉的,假孕必然需要大夫配合,现在完全不用了!阮菲菲之所以能成功,医院这套医生和检查完全分开的流程也帮助了她许多,她只要挂个号就可以了。”鱼年将阮菲菲说的那些统统都跟沈玉分享:“她还说检查不做也可以,除非需要报告的底本,因为一旦做了检查就会在电脑上生成电子档案,科室医生是可以直接调档的,所以如果遇到这种情况,阮菲菲要么拿出前一天在别家医院刚检查的报告给医生看,要么一口咬死说她已经做了检查,只是信息还没有及时上传,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大多数医生都愿意看已经打印出来的纸质报告单,毕竟后面挂号的人是排着队的,医生根本也没精力去追究手上这个病人是真检查还是假检查。”

  鱼年说完,沈玉就道:“那么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玉哥哥是想问雷家人可以直接去医院调档再查一次的是吧?”

  “没错,除非阮菲菲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比如找黑客。”

  “并没有,而且这就是她找上玉哥哥的第一个诉求。”鱼年道。

  沈玉一愣,随后释然:“看来雷家人根本没有怀疑她怀孕作假的事。”

  这就再一次说明了阮菲菲的骗局十分成功的事实。

  “没错!更因为阮菲菲的骗局一环套一环。”鱼年的话语中带着由衷的佩服:“假流产后,阮菲菲就开始进入妄想症的状态中,拒不承认自己怀孕过,迫使雷俊生从卧室里找出那些检查报告来给她看,我不得不服阮菲菲的这波反向操作。”

  “这女人的心理素质是真的过硬。”听到这里,连沈玉都忍不住第二次发出感叹。

  “然后妄想症是真的有医生给她开具了证明,玉哥哥你说讽刺不讽刺?”鱼年反问。

  沈玉没回答,却问鱼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识破她的妄想症的?”

  鱼年挠挠脸道:“那是她自己失误了,本来她直接卸妆就好,可是她偏偏知道我们要找上门,所以换了一个很淡很淡、淡到接近素颜的妆,不过还是被我看了出来。”

  沈玉赞叹地看鱼年:“这完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鱼年“嘿嘿”一笑:“是啊,有点画蛇添足,演过头了。”

  “那和她小看你也有关。”沈玉继续夸他的小鱼。

  鱼年却很谦虚,因为他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也可能她的素颜妆一直是这么画的,然后不管雷家人还是她弟弟从来就没发现过不妥,所以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我还是觉得你最厉害!”沈玉才不管那么多。

  鱼年窝在沈玉怀里“咯咯”笑,好一阵才又说:“前阵子盛霆的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觉得你有足够的实力能帮助她。”

  “除了帮她把检查报告上传,完善她的骗局,还有什么?”

  “她想进入娱乐圈,找你是最快的方式,也是走红最快的方式,而且背后有你这个靠山,雷家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沈玉明白过来:“怀孕过这件事和雷俊生的无精症自相矛盾,而且她也需要更有力的保障,比如影响舆论的能力,这样万一雷家跟她翻脸她也好有个输出口来掣肘,她本来就是记者,最擅长口诛笔伐,但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知名度。”

  “就是这么回事。”鱼年点头道。

  “这女人果然深谋远虑。”沈玉也道。

  “雷俊生当年娶她的目的是为掩盖自己家族的不法生意,可怜雷俊生对阮氏姐弟的认识太浅薄,现在看来是他们自己挖了个坑跳了进去,如今被这对姐弟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当然,主要是姐姐。”鱼年用着看好戏一样的口吻说:“所以我就替你答应了她,这两件事都很简单,本来也不需要玉哥哥你亲自出面。”

  沈玉“嗯”了一声:“的确不需要,有你出面就足够了。”

  阮菲菲的事说完,鱼年就和沈玉说起了私房话。

  “对了玉哥哥,你还没教我锻炼呢!”

  “我看你的心思都在种菜和拍戏上,锻炼可以缓一缓。”沈玉笑说。

  “现在戏拍完了,不能再缓了。”鱼年简直迫不及待。

  “那就从后天开始。”

  “好咧!”鱼年又问:“需要多少天能速成啊?”

  “你就这么想那样抱我?”沈玉戏谑地看鱼年。

  “想啊,我想对玉哥哥……”鱼年在沈玉耳边说得很小声,说完他自己的脸反而红了。

  沈玉笑了起来,捏了捏鱼年红彤彤的脸蛋。

  “那你就——”沈玉揽着鱼年的腰,手上稍一用力,就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也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鱼年抬眸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快到零点了。

  他低下头,附耳在沈玉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二十七岁还剩下最后几分钟的玉哥哥,还有什么心愿?”鱼年轻声问。

  “我的心愿就是,”沈玉怀抱着鱼年:“和你在一起。”

  这几乎是老调常谈的几个字,却是鱼年最喜欢听的话。

  鱼年抬头去吻沈玉,两人都动了情,吻到零点准时,鱼年对沈玉说:“玉哥哥,祝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沈玉又亲了亲他,说:“小鱼,谢谢有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这是属于他们的特别的时间,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他们身心相应,灵肉合一,所有的爱意在他们彼此交融的体温里不言而喻。

  ◇ 第40章 ep.40 神仙眷侣

  夜半,趁着沈玉熟睡,鱼年匆匆忙忙起来,在外面忙活了好一阵,才又回到卧室在沈玉的身边睡下。

  每年鱼年都会为了沈玉的生日琢磨东琢磨西,但其实他很清楚沈玉什么都不缺,自己就在沈玉身边,沈玉几乎可以说是别无所求,但是沈玉的生日对鱼年来说依然是个大日子,以前是他蹭沈玉的蛋糕吃就算是给沈玉过生日了,但从十六岁以后,他就不甘于只是蹭蛋糕这样简单了,他开动脑子,变着法子给沈玉过生日,就为了让沈玉开心,博沈玉一笑。

  这不,一大早,沈玉才醒来,就被身边的小鱼给逗笑了。

  “玉哥哥,今天是玉哥哥生日,奉送小鱼一条,快拆你的礼物吧!”鱼年美人鱼躺姿,美眸直勾勾瞅着沈玉。

  眼前滑不溜秋白嫩嫩一条鱼,给自己漂亮的脖子手腕还有脚踝各自系上了一条红彤彤的丝带,邀请他拆“礼物”。

  沈玉自然不客气,从头拆到尾,顺便也让这条俏皮的美人鱼快活了一把。

  洗完澡神清气爽,沈玉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满屋子的气球和玫瑰花!

  这些用来庆祝和烘托氛围的小物件年年都有。

  去年氢气球出现在一个偌大的广场上,玫瑰花在电影院的包厢里,它们每年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他并未想过的地方。

  要说单纯气球和玫瑰花沈玉当然不会有任何感觉,可如果这是出自鱼年之手,即便他只是提前预订的人,那也让沈玉觉得这些气球和玫瑰花是与众不同的,仿佛每一朵玫瑰花都是鱼年的一份心意、每一只气球都代表了鱼年的小心思一样,都会令他产生美好又热烈的爱意,会让他想用力抱住鱼年,想吻到他透不过气只能依赖自己为止。

  “Happy Birthday!”礼花在家中炸响,满屋子的金纸亮片,伴随着鱼年欢乐的声音,开启了沈玉这天的生日之旅。

  吃了早餐,鱼年拉着沈玉去了游乐园。

  这一天游乐园被鱼年包了场,除了他俩,还有一所幼儿园的孩子们。

  游乐园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鱼年和沈玉坐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渐渐行至高处,而后停了下来。

  “玉哥哥,看那边。”鱼年一手与沈玉相握,一手指了其中一个方向。

  那是江畔的高层建筑,有三幢建筑远看相连,上面各自有一块大屏幕,此刻三块屏幕的画面相连,里面正在播放鱼年专门录的一段视频,这个时段播放,江对岸包括附近的人几乎都能瞧见。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要感谢我身边最重要的一个人,祝他天天快乐,年年有鱼。”屏幕里鱼年穿了一身黑红搭配,黑色从衬衫到外套,红色是个大大的领结,衬得鱼年的脸蛋也红彤彤的,现出酒窝的笑容喜庆中透着几分可爱。

  这段视频当天每隔三十分钟插播一次,看见的人大致都能猜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其中有一些人很快回忆起去年广场上出现过大规模的氢气球,每一个氢气球上都有一个醒目的爱心图案,以及爱心图案里的一条小鱼。

  光有视频还不算完,沈玉在摩天轮逐渐往下的过程中知道了鱼年请这些孩子们游玩的用意,随着摩天轮渐渐下行,沈玉听见外头孩子们齐声唱着耳熟能详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孩子们的童声赋予这首歌特别纯真的味道,让沈玉很难不想起小时候的鱼年。

  两人十指相扣走出摩天轮的时候,两个小孩兜着花篮朝着他们扔花瓣,有老师数“三、二、一”,而后所有的孩子们都冲他们喊:“生日快乐!百年好合!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然后笑着四散跑开了。

  不得不说,孩子们的笑声实在富有感染力,整个游乐园里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午餐就在草地上吃,一张野餐垫,几个便当盒,保温杯里装了饮料,鱼年还带了小巧的瓦斯炉,给沈玉亲手烤了面包。

  沈玉托腮含笑看鱼年忙活,也不知道鱼年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早上那会儿还不准他偷看,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将这些琐碎的物品一股脑儿都塞进了车后备箱里。

  鱼年很喜欢野餐,阳光、蓝天、绿草、白云、微风,还有心爱的人,把鱼年美得不行,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他用那小小的便携瓦斯炉烤了两盒罐头,夹在面包里吃。

  比起在厨房做菜,鱼年更喜欢这些户外的小玩意儿。

  不过真要论野外生存,那还得靠沈玉。

  鱼年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玩,小时候环境所限,长大了沈玉给他足够的空间将他放飞,而鱼年的心却总在沈玉这头,是以沈玉从不担心鱼年飞得太高太远,他甚至喜欢看他的小鱼飞得比别人高比别人远,也会为之骄傲也为之欣喜。

  “玉哥哥,我真高兴。”鱼年抱着啤酒罐躺在沈玉怀里说。

  “又在傻乐什么?”沈玉笑着看他。

  “虽然玉哥哥又大了一岁,但因为我还在玉哥哥身边,因此我和玉哥哥的姻缘又多了一年,所以我高兴。”鱼年眯着眼,唇边一圈啤酒沫,美滋滋地说。

  沈玉低头亲他,把一嘴啤酒沫都亲没了,说:“年年岁岁,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玉哥哥当年给我起名鱼年,就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年年有鱼,岁岁年年,经年累月,似水流年,年年如是。”沈玉说。

  鱼年抿嘴笑,说:“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吧!”

  沈玉抬手轻抚他的脸,然后将他手中的啤酒罐抽走,低道:“半夜里忙了多久?都有黑眼圈了,睡会儿吧。”

  鱼年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沈玉怀里,不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果然是晚上没睡好,就一门心思为他准备这准备那了。

  沈玉看着鱼年的侧脸,心中满是爱恋。

  无论是沈玉生日还是鱼年生日,他们必然是两个人单独过的,没有人那么不识相非得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去横插一脚。

  事实上,这两个人之间总是会形成一道结界,熟知他们的人除非必要,一般都不会想成为超强号电灯泡!

  晚餐前两人回到家,鱼年自己其实不是那么注重形式的人,可是一旦事关沈玉,他就会化身成恋爱脑,什么烛光晚餐啦,生日蛋糕啦,反正一个都不能少。

  沈玉有时候说不用那么麻烦,鱼年却说不能委屈了玉哥哥,说玉哥哥值得世上最好的,而沈玉就会抱着鱼年说,我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

  这晚鱼年大展了一番身手,一桌子的菜全都是鱼年做的,还别说,色香味都非常不错,简直让沈玉刮目相看。

  第一道菜是莎莎酱烤酪梨鲑鱼。

  莎莎酱是用蒜末、洋葱末、橄榄油、红辣椒、盐巴、黑胡椒和香菜末和番茄碎一起搅拌而成,和鲑鱼、酪梨混合在一起,用锡纸包起来放进烤箱烤十五分钟。

  顺带一提,这天所有的菜色全都用烤箱完成。

  烤箱来不及烤的,鱼年还用上了平底锅,总之一个大烤箱加上两只平底锅,完成了所有的纸包料理。

  沈玉来不及赞叹鱼年突如其来惊艳到他的厨艺,鱼年就自己招了,对沈玉说:“我让惜春姐帮我找的料理书,她找到了一本‘包起来烤’的美食书,我看了看觉得超级方便,今天这几道菜色惜春姐也帮我都试做过,说是书中最方便操作味道也最出彩的几道。”

  除了烤酪梨鲑鱼,还有烤千层白菜猪肉,这个更简单,就是一层大白菜一层猪肉片,调味就只有盐巴、黑胡椒和酱油,在加上生姜、麻油和酒就完成了。

  第三道是胡椒木烤奶油鲜虾鲷鱼,最后一道风味最是独特,是猪肉烤苹果,这道菜出其不意虏获了沈玉的味蕾,不过他主要吃的是苹果。

  除此之外是鳕鱼籽沙拉,用的是白葡萄酒醋和柠檬汁调味,酸酸的非常开胃。

  沈玉吃完了烤出来的苹果,问鱼年:“这里面加了肉桂和丁香,是吗?”

  “嗯。”鱼年点头。

  “还有材料吗?我给你煮热红酒。”沈玉说。

  “有的有的!”一听到有酒喝,鱼年点头如捣蒜。

  沈玉看得直摇头。

  但他还是很快煮了热红酒出来,鱼年几口下去就觉得热乎乎和晕乎乎。

  热红酒的味道简直一级棒,里面还加了苹果和橙子,加热的时候将所有的水果和香料味道都融入在红酒里,是鱼年非常喜欢的口感。

  “好喝呀!”鱼年舔了舔嘴唇,果然不论吃的还是喝的,还得是他家玉哥哥出马!

  “好喝就多喝点”这句话,沈玉忍着没说,因为鱼年的酒量实在不佳,很快就歪倒在了沈玉的怀里,真的就像是一条吃饱喝足犯困的懒洋洋的鱼儿,手上没喝完的酒却还不舍得放下,沈玉怀抱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两人懒懒地倚在沙发上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话。

  “玉哥哥生日快乐!”鱼年嘟嘟囔囔,隔一会儿就会又冒出这句话来,然后又说:“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沈玉看着这条醉鱼,心中不禁感叹道这又是自己给惯的。

  他今天的确很快乐,但只要有小鱼在,他又有哪一天会觉得不快乐呢?

  “只要有你的每一天,都是最快乐的。”沈玉附在鱼年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嘿嘿!”鱼年打了一个酒嗝,开心地眯起眼睛笑,他高举酒杯道:“哥哥就是我的心头宝!”

  他这幅样子实在可爱得不得了,沈玉拿过他的酒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去吻鱼年的唇。

  鱼年被他度了一口酒,随后唇舌交缠,满是浓浓的酒香。

  两人就这样将杯中的酒一起喝完,他们的吻也越来越激烈,酒意和情动交织在一起,只轻轻一撩拨,就如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不知何时,沈玉的一条腿垂落在沙发下,长裤早已缠在了脚踝。

  鱼年低垂的长睫在他眼前轻轻颤动,如同美丽而纯洁的羽毛。

  激情过后,鱼年抱着沈玉,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听着沈玉强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喃喃地道:“玉哥哥……让我再待一会儿……”

  每次情热过后与沈玉肌肤相贴的汗湿感,就好像热带雨林中暴雨过后的潮热感,每每都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来。

  他们总是这样情不自禁,对彼此似乎有着极为强烈的吸引力,可这又是他能更深入感受沈玉的方式,那么原始而直接,让他欲罢不能的同时,只感到欲火焚身头脑发热,等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只是想这样静静地与沈玉相拥和回味。

  沈玉“嗯”了一声,轻抚他的后脑,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将人搂得更紧,宛如想将鱼年融入自己的生命。

  ◇ 第41章 ep.41 浴火重生

  初从ICU出来,由于警察的随时登门,为了不让小鱼太受瞩目,沈玉选择了普通病房。

  小鱼见到沈玉后流了一通眼泪,之后精神气似乎被这场无声的哭泣都抽走了,整个人病恹恹的,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也不认识几个字,一切都由沈玉代劳,这也方便了沈玉为小鱼安排了远房亲戚的身份。

  沈玉的安排很周到,除了小鱼自己,他还真找来了一对远房夫妻,将他们安顿在了医院附近的出租屋里,某一天这对夫妻不告而别,所有迹象都只表明夫妻俩不愿承担巨额医药费所以撇下了自己的孩子离开了。

  毕竟他们撇下的只是个女儿,而不是儿子。

  警方来了几次,却并未在小鱼和沈玉身上得到太多的线索。

  除此之外,沈玉刚刚继承了沈家,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但他尽可能待在医院里陪小鱼,所有的文件补缺不需要自己跑的都让贺昀代跑,大火烧起来那晚,沈老爷的保险箱早就被沈玉派人运了出来,因此沈玉第一时间就将所有的文件全都归拢手中,等于掌握了一切。

  但这一切还不完全是他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顺理成章继承这一切。

  小鱼醒的时候,沈玉都陪着他,只有小鱼短暂熟睡的少许时间里,沈玉才开始仔细研究这些文件。

  小鱼病床的位置靠窗,病房里还有两个病人,一男一女,女的在中间,就在小鱼隔壁,两人也都是严重烧伤,女病人左手一根手指截肢,半张脸烧坏了,男病人也是脸部被炸伤,若是排除手术室里的紧急救治,那么三个人里小鱼的伤势还是最轻的。

  小鱼某天看见女病人的妈妈背着女儿偷偷抹眼泪,他听医生说女孩在ICU里就写下遗言,可是妈妈却舍不得失去女儿,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女儿救下来,因此从ICU里出来后,女儿就没再看过妈妈一眼。

  烧伤最痛苦的就是换药,每天还不止一次,每次清创换药疼到全身抽筋,浑身发抖,小鱼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腿,第一次之后看到医生更是不自觉升起恐惧,开始几次疼到呕吐。

  他的左腿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之所以左腿烧伤最严重,是因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沈老爷死死拽着他的这条腿。

  烧伤科整体也是个可怕的地方,小鱼觉得不比偏宅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偏宅是经过美化的地狱,那么烧伤科就是一副真实的地狱场景了。

  普通烧伤不需要住院,住院的都是伤势严重的患者,因此烧伤科里的病人情形可见一斑。

  病房里哀嚎声遍野,腐臭味蔓延,小鱼经常望着窗外蓝天,幻想自己是碧空下的一只小鸟。

  如果不是沈玉时时都在,小鱼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得下来。

  小鱼没有气切,他初入院因为不能说话,医生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气切,但由于小鱼呼吸正常,肺部CT正常,最终选择先做抗炎观察。

  这段日子艰难而深刻,病房里的男人给小鱼的感觉最积极,女孩就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全是昏暗。

  她总是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小鱼和沈玉。

  沈玉年纪小,做事却非常靠得住,小鱼恐惧医生,医生就让沈玉帮着给小鱼拆纱布,算是克服恐惧的一个办法。

  说来也怪,小鱼对沈玉绝不会产生恐惧,拆纱布和换药真的很疼很疼,但见到沈玉紧蹙的眉和忧心的双眸,以及心疼到苍白的脸,小鱼每次都努力扛下疼痛,忍着不叫出声,甚至还会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让沈玉看见。

  小鱼左腿最严重的地方烧伤程度有三度,医生建议植皮,但是沈玉护理得很仔细,创面一点都没有扩大的趋向,医生又觉得可以缓一缓再观察一下情况。

  主要是小鱼才十四岁,身体还在生长,一般成年人这种程度的烧伤皮肤自己是不会愈合的,可是孩子如果提前植皮,会出现生长过程中数次植皮的情况,因为植过去的皮是不会再生长的,可是小孩却依旧在生长,小鱼的植皮就需要考虑到这种情况。

  但与此同时,随着烧伤的好转,瘢痕增生也会因为生长力而成为大问题,这就需要后期长久穿戴压力裤来预防过度增生,当然这也绝不是一件容易忍受的事。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烧伤科的病人大多都是遭受了顷刻间的意外而入院的,但小鱼知道自己并不是,他没被烧死、没有像女孩和男病人一样烧毁脸是他的幸运,因此左腿的伤再严重,小鱼也觉得这是他放火理应受到的惩罚。

  其实沈玉才是最辛苦的,不仅要照护他,还要管着外面的事,他刚接手沈家,太多情况需要调查和研究,都需要沈玉亲力亲为。

  小鱼觉得自己不仅帮不了一点忙,还总耽误沈玉的时间,因此他能做的就是积极配合每一次治疗,尽量不给沈玉拖后腿,但饶是如此,有时候他也难以控制自己低落的情绪和身体上的疼痛,以及时不时就会淹没他的那些噩梦。

  小鱼入院后的每一刻沈玉的心疼都难以言表。

  他可以说每天都在煎熬,长到十六岁,除了父母离世对他的打击之外,就数小鱼这次住院最是锥心刺骨。

  连上次他自己受伤,都不觉得有这一次这样惨痛和难以忍受。

  要说较之病房里其他两人,小鱼的烧伤面积和烧伤部位算是最轻的了,但是看着那两人的惨状,沈玉莫名也有一种后怕。

  火真的是太可怕的东西,瞬间就能吞噬掉一个人的所有。

  他甚至后悔当初放任小鱼去做这件危险性如此之高的事,只是当初两人都抱着豁出性命的决心,压根不曾考虑会落得像这样半生不死生扛痛苦的情况,而他们的年龄也太小,才会如此不计后果。

  如今万幸的是,小鱼烧伤了一条腿,远不到他担忧小鱼会不会丧失求生意志的程度,事实上小鱼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乐观,他会努力忍着疼,会对自己笑。

  “哥哥……玉哥哥……”一天小鱼突然发出了声音,虽然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却足以让沈玉感到惊喜。

  “嘘,少出声,多养一养再说话。”沈玉轻声道。

  小鱼却执意要说:“玉哥哥……辛苦你了……”

  沈玉轻抚他的脸:“玉哥哥不辛苦,你安心养病,慢慢都会好的。”

  小鱼点头,像往常一样依偎进沈玉的怀里。

  又到了换药的时候。

  小鱼基本不看自己的伤处,只敢在刚开始拆的时候偷看一眼,然后就紧紧闭上眼睛。

  可沈玉却必须全程都仔细小心地将纱布拆开,哪怕创面上盖了厚厚的生物辅料,尽量避免纱布和创面直接接触,但每次换药,依然要将纱布从血肉模糊的腿上硬生生撕开,沈玉再是坚强,面对的却是他的小鱼,因此拆的每时每刻都觉得整颗心在颤抖和揪痛。

  小鱼也没好到哪里去,换药之后还要清洗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小鱼忍不住呜咽出声。

  沈玉在医生给小鱼清洗创面的时候便让小鱼抓着他的手,或是他抱着小鱼,察觉到小鱼忍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便让他叫出来,但小鱼依旧紧咬牙关,纵然冷汗直冒浑身发颤,还是不肯发出哀嚎。

  这样的忍耐和折磨将近一个小时,熬过去之后,沈玉给小鱼擦身,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一面说笑话逗他。

  小鱼脱力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对沈玉说:“玉哥哥,我又攒下了一个小愿望。”

  这是沈玉说的,每次换药都是小鱼勇敢坚强的证明,为奖励小鱼,每次换药都能获得一个小愿望,每个小愿望只要小鱼说出来,他都会为小鱼实现。

  “嗯,已经是第四十八个了,可是你一个都还没用。”

  “嗯……”小鱼想了想说:“那我今天用一个。”

  “你说。”

  “我想要玉哥哥回去好好睡一觉。”

  听闻此言,沈玉只觉得眼眶顿时就热了,他的小鱼攒下的愿望里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小傻瓜,等你好了,我们回去每天都能睡个好觉。”沈玉忍不住轻抚他的额头说。

  小鱼每天都做噩梦,他就算回去也睡不着,会担心小鱼是不是又被噩梦惊醒,或是在梦中无意识的哭泣。

  小鱼看着沈玉脸上的黑眼圈,心疼地抬手摸了摸沈玉的脸,然后又笑了,说:“那这个愿望只好再攒一攒啦。”

  “是啊,攒着吧。”沈玉也笑了。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两个少年一个满面病容,一个满脸憔悴,但他们的笑容都轻快也耀眼,因为他们知道最大的难关已经度过了,只要再咬咬牙度过这一个,那么他们的未来就会充满光明,就像小鱼不断积攒下来的愿望一样,未来必然会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实现。

  这天沈玉有事外出,恰好女孩的妈妈去打饭,一直躺着不出声的女孩突然用嘶哑的声音问小鱼:“你是怎么会被烧伤的?”

  小鱼愣了愣,想到了那个夜晚。

  他原本的计划是和沈老爷玉石俱焚,可是如今沈玉回来了,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争一争。

  白天他在给自己化妆的时候,忽然想到师父最近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师父说他们老家那里有个老剧院,里面有个戴面具的鬼,总会时不时出现吓人。

  小的时候师父和伙伴们去老剧院冒险,一不小心被那只鬼抓住了。

  师父被吓得半死,可是后来却发现鬼其实不是鬼,只是一个半张脸被火烧没了的戏子,他教了师父很多,条件是师父必须每天给他带点儿吃的。

  后来师父问起戏子是怎么被火烧伤的,一开始戏子不愿意回忆,后来戏子才说,是因为他和不该相爱的人相爱了,对方的未婚夫找上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边上的香水,对他喷了之后直接点火烧的。

  当时小鱼听了替戏子可惜,现在想起的却是香水这一节。

  于是小鱼便有意无意又去问了师父香水是怎么烧起来的,师父却说不止是香水,花露水和指甲油也都是易燃物,另外,摩丝和防晒喷雾接近热源也极易爆炸。

  当晚小鱼穿着戏服,化了妆,怀揣着酥油,还带了一瓶精油,以及蛋糕蜡烛和打火机去了沈老爷的屋里。

  点火就在一瞬间,在他哄了沈老爷脱去上衣给他涂了精油按摩了整个背部之后。

  而此刻他已将最里面的双层雨衣脱下盖在了沈老爷的腰上,他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衫,为了哄骗沈老爷,他下半身早已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

  沈老爷第一时间翻滚下了床,而火烧的很快,背上瞬间就烧了起来,连同雨衣里逐渐漏出来的酥油一起,沈老爷根本制止不了在自己身上蔓延的火势。

  然而小鱼在几乎就要逃离到门口的时候,被沈老爷死死拽住了左腿。

  小鱼回过头时还是被吓到了,沈老爷在火光中冲着自己狞笑,此刻他已经是一个火人了,那恐怕是小鱼十四年来见过最可怕的一幕。

  小鱼拼命想要甩开沈老爷的手,危急之中他抓起边上的凳子就朝沈老爷扔了过去,可惜沈老爷手劲极大,正当小鱼觉得自己或许会和沈老爷一起烧死的时候,沈玉及时冲了进来,将他从沈老爷的手中救了出来。

  “我……是因为老宅失火,才被烧伤的。”这是警方调查的时候,沈玉对警察说过的话,小鱼自然要与沈玉统一口径,便对女孩这样道。

  女孩又问小鱼:“照顾你的,是你的哥哥吗?”

  “嗯。”

  “亲哥哥?”

  “不是。”

  “真羡慕你,有一个对你这样好的哥哥。”女孩说。

  小鱼望着她,他想说女孩的妈妈对她也很好,可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也以为那个人会对我很好,却没想到……”女孩轻声道。

  小鱼不知道她说的那个是谁,女孩接着又道:“我妈妈劝过我,可是我没有听她的劝,没想到那个人的老婆出现了,朝我泼了浓硫酸。”

  浓硫酸的腐蚀性极高,能迅速造成皮肤脱水碳化,生成大量的热灼烧身体,过程是不可逆的,对人的伤害简直就是毁灭性的。

  “我现在没脸见我妈妈,我们家本来就没有太多钱,医药费根本负担不起,而且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将来。”女孩说着,问小鱼:“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拖着你的哥哥不放吗?我死后,妈妈可能会伤心几年,但是她有工作,年纪也不算太大,可以再结婚,生一个孩子,过自己幸福的生活,我活着,她要拼命干活挣钱还债,还要看着我痛苦,何必呢。”

  小鱼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和女孩不一样,女孩的伤势非常严重,听说她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都被浓硫酸融了,半张脸被毁得惨不忍睹。

  小鱼没有见过女孩拆纱布的样子,但是听见过她换药时不断尖叫痛喊的声音。

  而他和哥哥也不是女孩和妈妈的关系,不过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半张脸被毁了,会不会还像这样黏着玉哥哥,或许,他会希望玉哥哥留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自生自灭吧,只是到了那个时候,玉哥哥看见自己也伤心,不看见自己也一样伤心,这可怎么是好呢。

  沈玉回来的时候小鱼又在看着窗外出神。

  病中的小鱼瘦了很多,尽管沈玉非常注意给小鱼补充蛋白质,但是大概这些蛋白质都先被身体运送到了受伤的部位,小鱼的胃口也不大好,精神睡眠都有些糟糕,因此小鱼一点也没有胖起来,依旧瘦的厉害。

  腿伤对小鱼的心理影响并不大,大的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到底才十四岁,倏然而起的大火和亲眼见到沈老爷被火吞噬的场面留给了他极大的阴影,他不是失眠就是噩梦,尤其这火是他亲手点燃的。

  沈玉无数次安慰他,抱着他告诉他:“你没有错,你想想获救的那些孩子们,还有以前无声无息离开的哥哥们,你为他们报了仇,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你那么勇敢,做了没有人敢做的事,你差点就会死,可是你现在活了下来,你不应该背负这样的痛苦,小鱼,你浴火重生,要开心,要站起来享受自己今后的生命,你才十四岁,你还有大好的人生能够为自己而活。”

  “玉哥哥会一直在吗?”小鱼总会这样问沈玉。

  “当然会,我会永远都陪在小鱼的身边。”沈玉承诺他道。

  小鱼出院的时候,女孩距离出院还早得很,妈妈早已经为她欠下了一大笔债,可依旧不肯放弃。

  “我要离开了,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有的时候,我觉得生命并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既然无力求死,那就只有艰难地活下去,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你哭,你妈妈也哭,你笑,你妈妈也笑,你若觉得如今已是为她而活,那么索性多为她笑一笑吧,反正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了。”离开医院之前,小鱼找了个机会对女孩说出了心里话。

  由于小鱼的在意,沈玉持续关注着曾经与小鱼同期住院的那些烧伤病友,包括那个女孩,将他们的情况告诉小鱼。

  女孩因为母亲的不放弃而最终找回了活下去的动力,除了母亲之外,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的的确确已经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由此她也终于认识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多么识人不清。

  沈玉暗中帮助女孩的母亲打官司,最终获得了一大笔赔偿款,总算能还上欠债,也让女孩感到轻松不少。

  女孩出院后继续她的学业,她迈出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包括面对周遭人嫌恶或异样的目光。

  她在自己的微博上写道:“我脸上和身上的疤痕是我与死亡搏斗后留下的证明,没有人能够预料厄运何时降临,但是母亲的爱却能在绝望中带给我一丝光明,我还要感谢所有陪伴我度过苦难给过我勇气的人们,我的世界因你们而改变,因你们而多了一丝希望和色彩,如果之前我经历的是一场战役,那么你们就是我的战友,而我到如今才明白,原来我从来就没有孤独过。”

  鱼年后来组织拍摄过一部公益纪录片,里面一共有十名烧伤病患的档案,其中也邀请了这个女孩出镜,当时这部纪录片打动了许许多多的人,宣传的时候,鱼年就表示他会将这部片子的票房全都捐给“意外烧伤专项公益基金”。

  其实整部纪录片的剧本全都出自鱼年之手,里面的内容就是鱼年住院期间的所见所闻,但他并没有在片中露面,只是以出品人的方式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了片尾。

  这部公益纪录片的片名就叫作《浴火重生》。

  ◇ 第42章 ep.42 哄人的小鱼

  结束拍戏的鱼年开始日常练功。

  他从小学戏,牙牙学语开始就由师父教念词,四岁正式开始练功学唱,师父是所有人的师父,他非常严厉,要求极高,要求弟子们文武并重,生旦净丑样样皆要学。

  鱼年自正式拜师后,唱念做打全由师父一字一腔,一招一式手把手地口传心授至他十四岁。

  别墅里有一间非常通透的练功房,鱼年五点起床,从吊嗓开始,在里面要练上足足三小时才会出来。

  练功房的门是玻璃门,沈玉起床经过就能看见鱼年在里面或压腿,或练台步或倒立。

  鱼年的基本功很扎实,全赖他师父悉心传授,当然也不乏棍棒的教训,如同烙印般融入他的身体发肤和血脉里,据说小时候学会的东西,到老到死都不会忘掉。

  练完功,鱼年先去冲澡,外头沈玉已经摆好了早点。

  鲜香滑嫩的牛肉粉丝,金黄香脆的灌汤小笼。

  “相公洗手作羹汤,小鱼挽袖剪花枝。”鱼年忍不住唱起了小曲儿,但他不剪花枝,剪了几颗小番茄洗了洗递给沈玉,这才坐下来。

  沈玉接过红润润的小番茄,笑看着鱼年:“你养的番茄越来越漂亮了。”

  “可不是!”鱼年塞了一颗进嘴巴,味道略甜,汁水饱满,非常开胃。

  沈玉也拿小番茄来开胃,继小番茄之后,鱼年开始种生菜,最近生菜的长势很好,估计第一批最近这一周就可以采摘食用了。

  两人正用着早餐,鱼年收到惜春姐的消息:傅纪老先生病逝。

  用餐时鱼年一般不看手机,但是这行字跳出来一眼就能看见,他顿时一愣。

  “怎么?”沈玉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没什么,就是傅纪傅老先生过世了。”鱼年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惜春姐给他的消息里写着傅老先生是昨夜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去世了,享年八十三岁。

  鱼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道:“如今老一辈艺术家越来越少了,每一位都是瑰宝,傅老先生的嗓音得天独厚,不是人人都能模仿的,他一去世,《惊雪楼》这出戏就再无经典了。”

  “他好像有传人。”沈玉道。

  “你说傅正薛吗?”鱼年对傅派做过了解,闻言摇头道:“他是傅纪的二儿子,如今在国家剧院,他的大儿子出任院长有几年了,不过依我看傅正薛的水平去县级剧院也困难,却因为有他父亲和兄长的照拂,进了国家级剧院。”

  “《惊雪楼》这出戏你学过吗?”沈玉问鱼年。

  “学过,傅派唱腔我学了很久。”鱼年托着腮帮子回忆道:“师父对这出戏好像特别有感情,我只要出一点点错,就要挨打。”

  “那你岂不是就能成为傅老先生的后继之人?”沈玉问鱼年。

  “那要先知道我师父师承过何人,如果师父没有师从傅派,我也不好说我学过,以前不比现在,师徒关系很严格,如果贸然说我会,那就跟偷师差不多。”

  “所以除非知道你师父的来历和身份,否则你如果露一手傅派唱腔,就会被认为是偷师吗?这是什么道理!”沈玉的话语中满是不悦。

  “如果能得到傅老先生的认可也可以,不过如今他已经过世了,或者我只是个京剧爱好者,那么偷点师也无妨,但若我明显比傅正薛强,就会平白惹来傅派的不满,对我而言没什么必要。”鱼年安抚沈玉道:“关键还是在我师父身上,他会很多流派的唱腔,不止傅派,而且全都教给了我,只是至今我都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师承何处,我曾经问过他,他却半点口风都不露。”

  听鱼年说到师父,沈玉遂想起自己见到他师父的第一面同时也是最后一面的那一幕。

  那一面是当年救出小鱼后,小鱼指给他的路,让他去救师父。

  可是当他抱着小鱼闯入师父的院子,就见小鱼的师父已经服毒自尽了,桌上只留了一封他的遗书。

  那是沈玉第一次见到小鱼的师父,尽管师父当时闭目如同沉睡,可是那张脸却风华绝代看不出年岁,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师父从不说自己的事,只跟我们说戏。”鱼年说。

  对自己的师父,小鱼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好奇,再到尊敬,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师父从未懈怠过对他戏曲方面的教导,当然与之相伴的就是犯错就要被打的严厉规则。

  “师父就是个戏痴,对戏不对人,唱对了做对了师父就有奖励,唱错了踏错了就要被罚。”虽然师父对他们尤为严格,可也正因为这份严格,才有了如今的自己,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在师父逝去以后,鱼年无数次叹息师父过早离世这件事。

  “我想你的师父应该是早就存了死志,在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你们之后,他也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沈玉见过那封遗书,遗书上说他心怀愧疚,因为他是沈老爷的共犯,他亲手将小鱼这样的男孩打造成女孩,然后眼看着男孩们被送到恶魔的手里,因此他没有颜面再登上舞台,那对他来说是个高洁的地方,可惜他自己已满身泥泞,无力脱身。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就连遗书里师父也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姓。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沈玉问鱼年。

  鱼年摇头:“师父擅长那么多流派,不知道要怀疑哪一个。”

  “那傅纪老先生举办葬礼的时候,你想去祭奠一下吗?”沈玉问鱼年。

  鱼年知道沈玉的意思,大约是去探一探傅派和师父相不相干,但是逝者已矣,鱼年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去了吧。”

  每一行都会形成一个圈,京剧也有个圈,鱼年虽然不是圈中人,但是因为《年年有鱼》这部电影,京剧圈还是有人知道鱼年这号人的。

  然而鱼年没有师承,或者说,鱼年说不出师承,因此不被京剧圈里的人所认可,只有少数几个大师听过看过鱼年的戏,觉得鱼年是有真本事的。

  但就连他们也辨不出鱼年的来历,正是因为鱼年尽管学的杂,却学的实,好似糅合百家之长,且已有些许个人风格,假以时日,或许也能自创流派。

  傅老先生生前曾与鱼年就这个话题谈过几次。

  鱼年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无人能及,但这个身份恰恰让他在京剧圈处境尴尬,毕竟不懂的人永远比懂行的人多,圈外人也比圈里的人多,而且外行人只会看热闹,他们大多都认为鱼年一定是个绣花枕头,他那些唱段功夫和圈里人根本就不能比。

  这就是所谓的刻板印象了,对此鱼年并不在意,他有非常广阔的胸襟,更何况他只在乎沈玉,除了沈玉,天底下根本没有别的事情会叫他闻之变色,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其实颇有种过早地看穿了红尘俗世的感觉。

  然而懂行的人如果见到鱼年在台上的表现大多会觉得震惊,鱼年就如横空出世,这样的人的师承他们几乎全都会觉得好奇,毕竟他又不是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就算是孙悟空一身本领那也是有人教的,那么鱼年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呢!为何此人在京剧圈里从未有过名声?

  但鱼年自《年年有鱼》后就没有再拍过和京剧有关的电影了,偶尔发一首单曲尽管万众瞩目,可是因为有之前的电影打底,掺杂上几句戏腔根本上升不到真功夫的范畴,因此并不足以让京剧圈中的人有任何震荡。

  十年来鱼年也以电影为主,娱乐圈是他主要驻扎的地点,而京剧圈是个有传承的圈子,鱼年自知在师父名讳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跨圈一点也不明智,他倒是想给自己的师父正名,只可惜师父留给他的线索不多,以至于十年来他都找不到蛛丝马迹,或许师父本意就是默默死去,不愿再被任何人提及。

  “其实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查一查师父是谁。”鱼年忽地又说。

  “你想就可以,过去的事我有办法暂时掩盖掉。”沈玉大抵是清楚鱼年的想法的,一旦要查师父是谁,那么势必要牵扯出旧事,包括沈宅,或许还有师父和沈老爷之间的牵扯。

  鱼年一直就好奇,但十年来却不曾付诸过行动,起初他只想忘记过去的事,现如今他的伤痛早已被沈玉治愈,回想起来竟然只有师父对他的好和那些暗中的提点。

  师父无端端为何跟他讲香水易燃的事?师父讲这件事的时机很诡异,就在他开始悄悄搜集酥油之后。

  “玉哥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鱼年说。

  “什么事?”

  “玉哥哥听过‘踩跷’吗?”

  沈玉还真没听过。

  鱼年给沈玉简单解释了下,踩跷是旦角为了尽量模仿缠足女子而专门练的一门功夫,名为跷功。

  沈玉听的不由拧眉:“你也会是吗?”

  沈玉都不用鱼年细说,就能想象得到这门功夫有多难练。

  他直接拿手机搜索了一下,顿时心脏都抽疼了。

  “跷”指的是“跷板”,木制仿小脚形,即模仿封建时代缠足妇女行走的姿态的动作,双脚掌各缚“跷板”一块,外套绣花鞋,着大彩裤遮住真脚,而将“小脚”露出。

  跷功属于高难技术,训练时非常艰苦,不仅要踩着跷走碎步、跑圆场、打把子、甚至还要跌扑、打出手。

  试想足跟悬空,走路单靠五个足趾,使劲儿全仗腿弯子,却要能走能跑还要表演,训练时的艰苦和痛苦可想而知。

  “其实跷功现在练的人不多了,还有人带头废除跷功,毕竟是对缠足陋习的模仿。”鱼年安抚沈玉说。

  可惜沈玉一点也不好糊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问鱼年:“你有一次被抽脚底板,和这个‘踩跷’有没有关系?”

  鱼年小时候被罚的挺多,抽脚底板何止一次,沈玉这样问,他其实真有些想不起来,但依稀记得有一次被抽了脚底板之后玉哥哥背过他一次,只是他着实忘了那次抽脚底板是不是因为踩跷失误的缘故,倒是记得因为要见沈玉太高兴了而失误,但是这个绝对不能和沈玉说。

  “不大记得了,这功夫的确有些难度,但你知道吗,我师父很厉害!”鱼年继续打着马虎眼,不打算跟沈玉细说。

  然而沈玉何许人也,别人的事他可以不闻不问,可是一旦事关小鱼,他事无巨细,小鱼不说他可以不问,但是既然说了,他哪里会允许被小鱼随随便便糊弄过去。

  鱼年就知道提师父准要说到过去,一提过去难保不会扯出点有的没的来,徒惹他家玉哥哥心疼,所以一般情况下,鱼年能不说就不说,可是他一时不察,忘了被抽脚底板这茬,偏偏提了“踩跷”这门功夫,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说的就是此刻鱼年的心情。

  “玉哥哥,我早就不练了,我说这个,就是想起了师父的跷功非常高深,一定是在少年时期下过苦功夫的。”鱼年其实是在练的,因为有些戏用跷功能让身板挺得更漂亮,大约是受了师父的影响,他也是个在舞台上习惯追求完美的人,自然不会疏于练习。

  但他此时只是随口说了说就被沈玉追根究底,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大实话。

  “无关你的师父。”沈玉却说。

  鱼年心说要遭,玉哥哥这样,得想办法哄哄。

  于是鱼年一屁股跨坐到了沈玉的大腿上,他是硬挤进来的,后腰抵着餐桌,沈玉只好将餐桌稍稍往外推了推,不让鱼年的腰磕到,鱼年已经圈住了他的脖子,讨好道:“玉哥哥你看看我,我现在好得很呐。”

  沈玉看鱼年,鱼年的眼里满是璀璨,天真无忧的,正是沈玉曾经想过无数次的模样。

  “我知道。”沈玉看着他,低道。

  但他还是会觉得心疼,心疼小时候的小鱼,心疼自己不在的时候,那个找不到自己的小鱼。

  鱼年舍不得沈玉心疼,便低头去亲沈玉的眼睛,沈玉只能闭了眼。

  亲完眼睛,就是鼻尖,然后是嘴唇。

  耳鬓厮磨了好半晌,沈玉一直没说话,鱼年的手便轻轻抚上沈玉的左胸,抵着沈玉的额头问:“那哥哥你告诉我你这里受伤的时候,痛不痛?”

  面对小鱼,还是条这样聪明的鱼,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小鱼,沈玉哪有不败下阵来的道理?

  “你啊。”沈玉伸手覆上鱼年那只手,然后握住,无奈笑叹。

  “玉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见这里的伤,都会觉得后怕。”鱼年低喃道。

  沈玉闻言不禁握紧了鱼年的手。

  那是险些要自己命的一枪,以前他还骗小鱼这是被烟头烫伤的,不过这条小鱼聪明得紧,实在是骗不过,就只好说了实话,但他也没说太多,鱼年一直不问,倒是这会儿提了出来,反将了他一军。

  “所以玉哥哥别难过了,我现在别提多幸福了,都是因为你曾经那么努力也要回到我身边的缘故。”鱼年搂着沈玉的脖子,将沈玉抱得紧紧的。

  “嗯。”

  沈玉这一声“嗯”让鱼年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哎呀呀,可算是把他家玉哥哥给哄好啦!

  ◇ 第43章 ep.43 小鱼的师父

  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惜春姐之所以会发给鱼年这条短信,全因为鱼年和傅纪在《年年有鱼》中有过一次交集,因此发来短信告知,并且出于礼貌和对傅老先生的敬仰,预定了花圈送过去。

  然而没多久朱惜春就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傅纪老先生的遗嘱需要请鱼年一起去听。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鱼年对着沈玉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愣愣的模样。

  沈玉日日在鱼年身边,鱼年冒傻气的样子也就只有他能看得见。

  要说起来鱼年这张脸其实是生的极伶俐的,然而此刻嘴巴圆的能塞一个鸡蛋进去,傻乎乎的模样别提多可爱了,但也仅限在沈玉眼中。旁人一来看不见鱼年这副模样,二来就算看见了,也未必会和“可爱”搭上边,主要是鱼年这张脸标致大于可爱,无论做什么样的表情“可爱”是很难排得上第一位的,也就只有沈玉看鱼年是和旁人完全不同的,这倒不是因为情人滤镜的缘故,完全在于沈玉是看着鱼年长大的。

  鱼年从小就好看,笑得也多,小时候吃不饱瘦兮兮的,如果不是做女孩儿打扮那么定是猴儿般精瘦精瘦,但那张脸还是有婴儿肥,长开后脸上肉嘟嘟的感觉就没有了,有些接近鹅蛋脸,因此显得珠圆玉润的,扮女装几乎天衣无缝,如果是那种太过棱角分明的脸就会显得很刚硬,化起妆来要困难很多。

  像鱼年这种扮女装毫无破绽,几乎称得上是“天生丽质”、但回归男儿本色却也没有丝毫胭脂气、两者切换自如的存在,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绝无仅有的。

  不过也因为要去听遗嘱,鱼年又跟沈玉说起了另外一件往事。

  当然,更是出于哄沈玉的缘故,想着那件往事里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便对沈玉说了。

  “我们那个时候都还小,先练基本功。”鱼年躺在沈玉怀里,边回忆边道:“我记得有二十个孩子,师父先给我们摸骨,再训练,然后才分行当,虽然我们都是清一色扮女装,但其实也是分班的。”

  沈玉轻轻攥着鱼年的手,感觉鱼年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他低头亲了亲鱼年的额头。

  “我被分到了旦行,但是另外有一批是纯粹被养了起来,日日用香料熏身体,虽然也学戏,不过不会像我们这样被罚,他们的皮肤都养得极白,可不好见伤的,我现在想那时若不是我大概有那么一些天分被师父挑中真正学戏,应该也会被分到那里。”

  沈玉听了默然不语,沈老爷生在民国,受那时的环境熏陶,才会有后面那些荒唐事,他年纪轻轻就建立了大功勋,可惜年代变革,他的抱负和野心在建国后毫无施展的空间,他官运亨通,但他依然心有空虚,如若不然,沈宅的一切也就不会存在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彼此是女孩,而他们养得更水灵,我们还好一阵羡慕,羡慕他们不用像我们这样吃苦,身上还香香的,不像我们有时候练得浑身汗臭。”

  偏宅里小孩子们学戏很苦,规矩也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一旦有交流,就少不了攀比,小时候鱼年不喜欢那些“姐姐们”,因为他们显得居高临下,像是宅院里高贵的小姐,然而自从七岁那年他提前发现了小画眉的事,才知道偏宅里的龌龊,后来那些小姐姐们一个个失踪,美其名曰被领养走,可实际上他们遭遇了什么令人难以想象,鱼年不禁替他们感到心疼,也替他们心酸,只是他自己年幼弱小,除了自保之外,也无力做更多的事。

  “我见到哥哥那年,失去了小画眉,也少了好几位姐姐,就觉得有些危险,然后我开始努力装傻扮丑,但还是被师父看了出来。”鱼年和沈玉提过小画眉,只说他们是好朋友,却没有具体说过他看见了什么,但是就算他不提小画眉的遭遇,查明了偏宅之事的沈玉焉能不知?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师父应该是一直偏帮我的,他教我许多,对我很严,却也袒护我许多,为我掩饰过许多次,在我的心的里面,他是不同的。”

  沈玉将鱼年圈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忽地道:“我其实瞒着你查过你的身世。”

  鱼年闻言一愣,却不吃惊,道:“一定没有收获,是吧?”如果有,沈玉或许会设法提一下,但至今都不曾提及,想必是毫无线索。

  沈玉垂眸,斟酌道:“嗯,当时你说要进娱乐圈,我就着手查过了,主要是担心你出名了以后会被人找上门,但是不得不说,那个人做事狠绝,不留后患,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我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兴许就是上天的安排。”

  “那个人”在沈玉和鱼年的谈话中已经是一个特定的词,指的正是沈老爷。

  沈玉中枪,流落到战场,却能活下来,只能说是老天爷没有打算将他收走。

  而有些意外发生,好端端的人就没了,也只能看成是命数到了。

  至于沈老爷自己,不出门也没意外,老天无缘无故收不走,或许就只能借两人的手将沈老爷收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玉从前不信这些,遇到小鱼之后,再加上自己经历过生死大劫,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敬畏和感恩,是沈玉对待一切世事的准则。

  “其实这样也很好,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鱼年抱着沈玉说:“或许正是因为我失去的,才有如今我得到的,玉哥哥你说是不是?”

  “嗯。”

  鱼年也是知足常乐的性子,从小就是如此,实在难得,或许这跟他师父的教导也有关系。

  “师父讲戏词的时候会顺带讲些道理,我觉得师父应该也经历过不少事,他同时还给我一种很消沉的感觉,我几乎没见他笑过。”鱼年又说。

  “毕竟他心怀愧疚,但凡良心未泯之人,看着如你这般的孩子们,甚至能想见你们的未来的时候,估计也笑不出来。”沈玉叹道。

  “现在想来,他自杀也是有迹可循的。”鱼年声音低了些许,说道:“那天我是从师父手中得到精油的。”

  鱼年的师父容貌非凡,要鱼年说,那他是觉得师父可比自己好看得多了,而且气质无双,又因为常年浸淫戏中,整个人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是一种不分男女、韵味绵长的美。

  他生日那天,偏宅里的人都开始敬着他,大约是都知道他会被沈老爷纳入帐中的缘故,不明所以的则嫉妒羡慕他,唯有师父,神情复杂,眼神中似有不舍和悔恨。

  就这样看着小鱼好一会儿,师父仍是说:“我已经把能教的都教给了你,我们的师徒缘分到今天为止了。”

  小鱼心中藏着大事,却不能露出些许,只是状作天真地问师父:“为什么啊师父?生日之后,我就不能跟师父继续学戏了吗?”

  那时小鱼还想过要让玉哥哥见一见师父,虽然他师父一点也不老,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想过要接师父出去侍奉他到天年。

  可是师父却和他说“师徒情分到今天为止”,小鱼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然而当晚小鱼就明白了师父这句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可惜当时小鱼装傻充愣,又觉得师父不会有事,以至于没能和师父好好话别——这成了他那日唯一的遗憾。

  师父没有回答小鱼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小鱼,我没什么可教给你的了,你是个乐观的孩子,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乐观,克服所有的困难。”师父抚摸着他的脑袋,缓缓地道。

  小鱼点点头,却也心有忧虑,不是为了这天晚上他自己要干的事而担忧,而是为了玉哥哥而担忧。

  “别担心,希望永远都在,只看你能不能抓住。”师父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说。

  “那师父您抓住了吗?”小鱼问。

  师父笑了笑——这可能是小鱼唯一一次见到的笑容——然后他听师父说:“没有,师父错过了,所以小鱼,你一定要抓住,答应师父?”

  小鱼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师父,脑袋瓜里想的却是,希望虚无缥缈,要怎么抓住?

  “这就是师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而那瓶精油,是我离开前师父说送我的生日礼物。”鱼年回想当年的事,抬头看沈玉,说:“玉哥哥,师父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你那么聪明,你的师父怎么可能是个笨的?”沈玉安慰鱼年说。

  “放火这事,师父其实暗示过我好几次。”

  沈玉对放火其实心有余悸,甚至只要想起来至今都还会觉得后悔和后怕,然而当时小鱼没刀没枪,就算有也带不进去,趁着生日能点蜡烛,不怪这对师徒俩想到了一处去。

  而要说火这东西,烧起来一视同仁,若不是有豁出去性命或者不怕被烧残的勇气,谁都不会轻易去碰它的。

  事实上鱼年的左腿能恢复成现在这样,离不开他自己努力坚持日复一日地做康复,他一直忍耐穿着压力裤,起初每一次弯曲都充满了疼痛,到现在能和以前一样跑一样跳,都离不开鱼年自己的毅力。但若仔细想来,这恐怕和他从小就接受非人的训练也有关系。关于跷功的练习沈玉又翻了好几个科普帖,已经知道这门功夫练就的难度和痛苦,那可比左腿的康复要艰苦困难得多,也更考验毅力和耐力。

  “师父真的是厉害!”鱼年最主要还是想说师父的本事:“其实师父也觉得有些苦练的功夫日后会逐渐没落,毕竟时代不同了,以往那样艰苦的训练未必需要,愿意去做的人只会越来越少人,而戏剧上有太多考验‘功夫’的技巧都需要苦练,一旦失传,那么那出戏也会走向衰亡,师父说戏曲虽然在以前是下九流的行当,戏子们也被人瞧不起,但是新时代的到来却让戏曲成为文化遗产,他如今有这个条件,我们这么多孩子又都是现成的,能教一个是一个,虽然不知道我们的命运会如何,可是我们的年纪总归比他小,未来总是比他有更多的可能性。”

  “这么看来,你的师父显然也是希望你们能逃出去的。”沈玉不禁道。

  “是啊,现在想来,师父想必是选了我作为主谋了。”鱼年也道。

  “什么主谋。”沈玉轻拍鱼年,不赞同地道:“你这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玉哥哥你又来了!”这是独属于他的玉式偏心眼,鱼年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翻身趴到了沈玉的身上。

  沈玉两手将人圈了起来,手臂正贴合了鱼年的腰线,迎上鱼年乐不可支的笑脸,心中微动,手已不自禁抬起抚上鱼年的后脑,将他的脑袋轻轻压向自己,吻上鱼年的唇。

  两人双唇才一相接,就好似起了化学反应,香甜的感觉瞬间涌入唇舌,混混沌沌中,鱼年想了起来,哦,原来是他们刚刚换了甜橙味的牙膏。

  勾勾缠缠不知吻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鱼年将脑袋靠在沈玉胸口,静静听着沈玉心跳的声音,一边平复自己的呼吸。

  过了好半晌,鱼年才出声道:“不知道傅老先生的遗嘱里写了什么,非要我去听,玉哥哥,你说会不会和师父有关?”

  傅纪和他仅有的一次交集早在十年之前,如今突如其来的这一出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此除了和他那位神秘到死都不肯透露自己身份的师父可能有关之外,鱼年觉得实在没有别的理由了。

  “去了不就知道了,现在你就算想破头都想不出来。”沈玉揉了揉鱼年的脑袋说。

  “也是。”鱼年很听话,说不想便不想了,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瞧着沈玉,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再和他的玉哥哥交换一个缠缠绵绵的吻咧。

  ◇ 第44章 ep.44 天降大“礼”

  这是个雨天。

  入冬后的雨水淅淅沥沥,绵长却不肯停歇,空气中泛着一丝冷意。

  这天便是鱼年前往傅家大院与傅家人一起听遗嘱的日子。

  沈玉自然陪同,两人皆是一身黑衣,看上去庄重而肃穆,就是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压迫感。

  鱼年比沈玉多披了一件呢大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先去灵堂祭奠,这才被请进了主院。

  傅家是个有家学渊源的京剧世家,一大家子全都学唱戏,从傅明珠唱出名起,传至如今已是第八代了。

  傅纪是第四代传人。

  傅纪那一代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姐恰巧诞生在女子不能学戏的尾巴上,而傅纪的弟弟身体不好,很早就病逝了。

  除了傅家血脉,傅纪还有好几个师兄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跟着父亲学戏。

  但是战争过后一片狼藉,傅纪命大活了下来,师兄弟们却都没有他这个福气。

  从那时开始傅纪重新开始排戏唱戏,还亲手拉起一个戏班子,名叫福园。

  除此之外,傅纪细心地教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学戏,同时收了许多徒弟。

  福园曾经辉煌过,后来傅纪因为太过劳累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将福园转手给了长子傅国强,只可惜傅国强的心思并不在福园上,而是在规模更大的国家剧院里,尽管福园被傅纪以最大的规格搭建了起来,但是跟国家级别的剧院一比就不算什么了,客人相对来说也少,正式的剧院的舞台更大,观众也更多,观众的档次说实话也更高一点。

  傅纪的徒弟们也个个谋求更高的出路,而且真正学成的其实不多,只有少数几个死心塌地在福园唱戏,但是随着傅国强接手福园,好的那几个也被傅国强带去了国家剧院。

  这之后,当京剧成为国粹的时候,傅家就跟着荣盛了起来,福园却因为没有用心经营的缘故逐年衰落,如今空有个框架子,成为专门卖茶喝茶的茶楼,中间的舞台早就荒废了,那上面仅贴了早年演出的照片海报,供游人们喝茶时怀念一下往昔。

  而在傅国强的带领下,傅派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尤其是近几年,如今提起京剧圈,不仅圈内人,就连路人都听说过傅家这个流派,也知道他们是流传多年的名门京剧世家。

  鱼年和沈玉被请进去的时候,长桌上已经坐满了人。

  只有末尾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他的。

  除此之外,七大姑八大姨包括傅纪的徒弟以及他们的后辈在内济济一堂,都等着听遗嘱的内容。

  大厅里开着空调,鱼年一面环顾四周,一面脱下大衣,沈玉伸了一只手过来,很自然地接过了他的大衣,鱼年对傅家人淡淡笑了笑道:“今日我只是按要求来露面听遗嘱的,现在我人已经到了,不如请律师将遗嘱内容公开吧。”

  傅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虽然有长辈去世的缘故在里面,可是另一方面,需要一个外人出现才能公开遗嘱这种事,显然也意味着他们的遗产可能会被这个外人分去一杯羹。

  “凭什么?鱼年就是个演电影的,和京剧没有半毛钱关系,和傅家也没有任何情分,凭什么他要来我们傅家插上一足?”

  这句话私底下傅家人应该都已经说了一遍,此时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是表情看起来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

  鱼年不以为意,那一张空位他也不屑坐,来之前他就说了是两个人,所谓来者是客,而且还是傅纪请他来的,傅家人这样的待客之道,鱼年实在不敢恭维。

  其实在座的人都认识鱼年,包括那位律师在内。

  如今傅纪去世,傅家说得上话的就是傅纪的长子傅国强。

  傅国强早就已经不唱戏了,如今在剧院任职,整个人大腹便便,一身派头却摆的十足。

  他并没有把鱼年放在眼里,娱乐圈在他看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和传承,和京剧比那真是天差地别,他自己是国家一级演员,明年又要升任院长,鱼年恐怕什么职称都还没有,根本算不得什么。

  同时他也在心里琢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给了鱼年什么,他根本也不曾听闻他父亲和鱼年有过什么交集,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不仅有交情,而且还是那种不被自己所知的交情。

  “那郑律师,人都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宣布了?”傅国强不把鱼年放在眼里,自然不会专门为鱼年留出两个人的位置,鱼年在娱乐圈被包养的消息众所周知,他乍一听律师说鱼年也要出席遗嘱公开会,就找人问了问鱼年的情况,一问之下就更瞧不起他了,因此留了一个位置傅国强就觉得已经是给足了鱼年面子,眼下鱼年不要,他反而觉得是鱼年在他面前摆架子。

  坐在他边上的郑律师连忙点头道:“可以公布了,我这就将傅纪老先生在我们律师所订立的遗嘱内容公开,在这之前,我还要申明一下,订遗嘱全程都是有录像的,并且有包括我在内的两名律师见证,程序符合标准,因此若有人怀疑遗嘱的不真实性,可以直接向法院提出起诉。”

  说完这些,郑律师才开始宣布遗嘱内容。

  第一条就是有关福园的,傅纪在遗嘱里写道,福园是他毕生心血,但因无人重视而荒废,他希望鱼年能够接管福园,并且重新将福园的戏班子搭起来,当然鱼年可以选择拒绝,但是若鱼年拒绝,那么傅纪也没打算将福园交给傅家的任何人继承,而是直接捐给国家。

  这条一出满堂哗然。

  福园的管理权傅国强看不上,但是傅国强的两个妹妹一直在争取,只是她们争取来的用意并不是继续经营戏园子,而是有别的目的,说白了她们只是想要那块地而已。

  甚至在她们的观念里,福园荒废多年,只是傅纪所有资产分配中的搭头,未曾料想傅纪有自己的打算,不仅不让子女们继承福园反而将之送给一个外行人,还妄想让那个人重启福园。

  简直是异想天开!

  先别说人选,只说福园本身,那就是完全老旧的建筑了,以傅国强如今的眼光看,要重启福园势必要翻新重修,但是如今木构建筑的修缮比重新建一个房子都要难得多,不仅要花费一大笔钱,还不一定能找得到手艺好的工匠来修缮。

  最初傅国强经手福园时就面临过这个问题,福园的修缮半年一次,但是木匠越来越难找,如今的木工没法做这个活,越往后傅国强也越不愿在这上面花费心思,这才导致福园整体建筑的沧桑和破败。

  现在福园经营的茶楼只用了一小部分,后台的那些服化道他让剧团的人进去翻过好几次,能用的早就搬空了,如今后台成了堆放废品的仓库。

  事实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福园迟早要推倒重建,多年来傅国强和傅纪提过不止一次,然而傅纪从来都没有同意过,却原来他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而且也因此傅纪清楚自己的子女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愿意善待福园,这才会令他闷声不响宁愿选择将福园交给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个圈外之人。

  郑律师顺带给鱼年介绍了一下福园建成的时间,包括其辉煌过后没落至今的情况,还有一份详细的资料年表供鱼年参考。

  与此同时,傅家人一个个都不敢置信,不是盯着律师就是用一点都不友好的目光打量鱼年,他们身在傅家,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一种优越感,每一个人都觉得鱼年根本不配得到福园。

  鱼年也是没想到傅纪那么慷慨,事实上他和傅纪仅在拍《年年有鱼》时有过几次交谈,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谈过多少有关京剧的事,而且时隔多年都不曾联系,如今傅纪却忽然给了他这样一份意外的“惊喜”。

  鱼年正要开口,却被傅国强抢了先,道:“恕我直言,鱼年先生,这件事你能做决定吗?”言语之间是赤裸裸的瞧不起,这句话不仅包含了需要重建福园的大笔金钱,也包含了对鱼年的偏见,觉得凭鱼年这样的外行想要搭建戏班子,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鱼年对傅国强这样的口吻并不敏感,他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觉得我不能?”

  “你懂京剧吗?”傅家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道。

  傅纪去世后,傅家就是三代同堂,这个年轻人应是最末一代,但并不是年纪最小的,看他问话时的那一脸傲气,就可以看出他学戏应该也有许多年了。

  鱼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搭理他,而是问律师:“郑律师,遗嘱里还有别的限制我的条款吗?”

  郑律师回答:“没有,傅老先生就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延续福园建设的初衷,通过福园传扬戏曲文化,让更多的人在福园中了解戏曲,欣赏戏曲,仅此而已。”

  “那么我觉得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鱼年说。

  “你承诺不会把福园改成别的经营场所?这可是我父亲的心血。”傅国强道。

  “傅先生,我应该无需跟你承诺,毕竟傅老先生言明,若我拒绝,福园也不由你们继承。”鱼年非常直白地道。

  傅国强被噎了一下,要知道他在京剧圈的地位是很高的,年轻子弟奉承他都来不及,当然鱼年不是京剧圈的人,没有奉承他的必要,但是像这样驳他面子也是傅国强所料未及的。

  “郑律师,我接受傅老先生的条件,接管福园。”鱼年也不废话,对郑律师道,然后问:“今天让我过来,是不是就为了福园?”

  “不错。”

  “那后面的遗嘱内容我就不听了,关于福园的接管事宜,是今天要完成,还是之后再对接?”鱼年问。

  “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里。”郑律师从他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早就封好口的文件夹道。

  “等一下!”眼看福园就要现场交接,傅家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阻止道。

  那是个女声,语气急切得很:“郑律师,你说订遗嘱全程都有录像的,那关于福园的安排,我爸是怎么说的?不能就凭你这么一说,就把文件直接给出去吧?”

  郑律师见多了因为不满遗嘱而争执的情况,自然早有准备,这时他便道:“如果鱼年先生不打算听后面的内容,那么的确要把录像放出来给大家都看过,文件才能带走。”

  “也好。”鱼年对此并不反对。

  郑律师遂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早就准备好的视频,播放里面关于福园赠送的一段。

  傅纪是突发心梗病逝的,因此在此之前精神气都不错,视频里的傅纪也是精神饱满,这更说明他在订立遗嘱的时候脑子是非常清楚的。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傅家好多人先是愣怔,想到他永远不在了,又有些鼻酸,可是很快他们就听视频里的傅纪说道:“这么多年,眼看福园荒废成现在这样,总归心酸,但是小辈们有他们想干的事业,福园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累赘了,然而我还是想给它找个出路,如果直接当作遗产让小辈们继承,福园恐怕保不下来,还得是个外人才行。”说到这里,傅纪似乎想起什么来,随后对着摄像头又道:“鱼年,其实应该提前跟你联系一下的,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不如就交给你吧,《年年有鱼》里你有一段武戏不知道是谁教的,将你教的那样好,让我总也忘不了,想必你也苦练了很久,戏曲这行怕苦怕累是永远无法登台的,你让我看见了一丝希望,如果你愿意,那么请你接下我的福园,很惭愧留给你的只能是如今这副模样,是我力有不逮。”

  这段视频一出,堵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嘴,刚刚跳出来问“你懂京剧吗”的年轻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鱼年,依旧不敢相信鱼年竟然也是练过的,还能得到自己爷爷的这般认可。

  “我依约前来,也答应了傅老先生的条件,如果还有反对的,刚刚郑律师也说了,可以直接向法院提出诉讼,今天我就先将文件带走了,傅老先生在天之灵,想必会保佑我将福园顺利重建的。”鱼年这样说着,便走到郑律师身边,众人眼睁睁看着郑律师将一袋厚厚的文件交给鱼年,皆忍不住露出了一脸肉痛的表情来。

  “走了,玉哥。”鱼年回到沈玉身边,也没再多看傅家人一眼,尊重是相互的,对方给几分,鱼年也就还几分,而沈玉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将傅家人放在眼里,他只管抖开大衣披在鱼年的身上,揽着鱼年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大哥!就这么让他走了?”同样是那个女声,她看着傅国强,正是傅纪的三女,傅欣宜。

  傅国强看了郑律师一眼,没搭理自己的妹妹,而是道:“郑律师,把遗嘱的内容宣读完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顺道就去了福园。

  那竟然是在鼓楼附近的闹市街上,只是这条街一分为三,福园恰好在中间那条,既不与马路相邻,又处在相对繁华的位置上,而那一代有许多老住宅区,地理位置绝佳。

  这么说起来,傅纪的眼光也属一流,不过大概也是因此,才会令傅家人觉得肉疼。

  “看来傅家人早就在等着傅纪过世了,再不会经营的人,也不至于如此敷衍了事。”沈玉撑着伞,揽着鱼年,抬头看眼前显出破旧感觉的建筑,门楣上的牌匾依旧是“福园”二字,改成茶楼后竟只添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上写“喝茶入内”四个字,如此随意的形式,可以想见根本就没有人好好经营内里。

  “这也太可惜了。”鱼年也不由得咋舌,想到郑律师方才提及昔日福园曾经有过的辉煌,和刚才傅家人满身的傲气,就觉得挺讽刺的。

  沈玉对鱼年道:“要我说你没必要接受傅纪的条件,福园这样的戏园,换个地方一样可以建,好过在这里受制于人。”

  “没关系,今天这一趟我倒是挺同情傅老先生的,能帮他完成遗愿,也是不错。”鱼年笑着对沈玉说。

  “就属你最心软。”沈玉将鱼年揽紧了些,免得他被雨水捎到:“不过,你喜欢就好。”

  ◇ 第45章 ep.45 他们的岛

  鱼年穿着宽松的毛衣,盘腿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正在抽卡牌。

  这是他最近新入手的一副牌,画面漂亮,解说详细,看牌面时常常会给鱼年一些灵感。

  鱼年连续抽了两次,两张牌一张是“平衡”,一张是“挑战”。

  鱼年托着腮,看着这两张牌若有所思。

  沈玉端了热乎乎的红豆年糕汤过来,年糕是沈玉用糯米粉自己蒸的,软糯得很,又在锅中煎到中间泛起金黄,红豆汤煮到红豆出沙,香喷喷的年糕陷在软糯的红豆汤中,看着就觉得又暖又有食欲。

  鱼年眼睛亮了,随后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双手捧过,口中道:“刚才就闻到香味了,可馋死我啦!”

  “小心烫。”沈玉自己也有一碗,他坐在鱼年身边问他:“在考虑福园的大方向吗?”

  “嗯,哥哥也给我点意见吧。”鱼年虚心求教。

  沈玉早就在脑中过了一遍,便对鱼年说:“我觉得可以签订演员定期演出,别的时间用来培训,没有新鲜血液加入,路就走不宽,另外,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失传的剧目你看凭你们几个师兄弟能不能救一救?”沈玉说的师兄弟,指的是偏宅里曾经和鱼年共同战斗过的少年们,他们如今都有很出色的战斗力,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舞台上去唱戏。

  “那肯定不够,还得加人。”鱼年咬着年糕说。

  “那就需要扩大号召力,才能从民间找到高手。”沈玉道。

  “嗯,乐队班子也要拉起来。”

  “你列一张需求表出来,我让人在全国范围慢慢找起来。”

  “好。”聊着天,鱼年将红豆汤里的年糕吃了个精光,这才开始捞红豆吃,想了想又说:“那戏园子古香古色,得找人来仔细修缮下,有这样的人吗?”

  “肯定有,但是少,我们可以找博物馆的人问一问,慢慢找总能找到的,我们不急。”

  “对哦!我怎么能忘了偌大的皇城!”鱼年一拍脑袋:“如果戏园子能够重新修缮刷漆,不仅能还原旧时的风貌,还是一种文化保护和传扬。”他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向往戏园子还原后的模样。

  “名字想改吗?”

  “不改了,麻烦么,而且‘福园’两个字是傅纪老先生的墨宝,我们重新刷一下,顺便将傅老先生的履历生平在戏园子里挂一挂,以后将固定演出的角色也写出来,这样戏园空置的时候还能作为景点供人参观。”

  “这个主意不错。”

  鱼年本身其实一点也不重名,他进娱乐圈为的也不是出名,但是旁人不这么看,不过旁人怎么看都与鱼年无关,他想要做什么也无需和旁人解释。

  夫夫俩吃完了红豆汤,也聊得差不多了,很多事要做起来看才有后头的想法,所以就像沈玉说的,不急。

  只是他们不急,傅家人却挺急的,可惜遗嘱订立的程序毫无漏洞可钻,傅欣宜甚至觉得捐给国家也比送给鱼年一个外人好,然而却不可能如她的愿。

  “稍安勿躁。”傅国强手指敲打着桌面,他有些看不惯自己的妹妹为了一点事就心急火燎的,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不介意帮她出点主意,便意有所指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先观望,看看那边能翻出什么水花来,再做打算。”

  傅欣宜闻言,瞬间意会过来,看来福园落到鱼年手里这件事是无法转圜了,但不代表鱼年未来能真的将福园经营好,一旦出了状况,会怎么样发展还要另说。

  “那只能先等着瞧了。”傅欣宜恨恨地道。

  找工匠的同时,鱼年去找了沈青和别的师兄们。

  沈青已经回到了岛上。

  鱼年去找他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参加一下体能测试。

  当然也包括了沈玉。

  岛上的体能测试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都是有高标准和目标线的,鱼年因为不是每天在岛上训练,又忙着拍戏,基准线会稍稍放低一些,但也不轻松。

  不过鱼年每年回岛上的次数并不算少,在家的时候也和沈玉一起锻炼,大多数成绩都保持在规定的水准线上。

  曾经跟着沈玉打拼的少年兵们后来都被沈玉安排入了伍,如今有的在各大军种里发光发热,有的服完兵役就回到岛上继续训练。

  他们共同的根据地就是这座小岛,每到探亲放假,所有人都会回到岛上团聚。

  除此之外,京城的沈园是他们另一个家,毕竟沈玉和鱼年常年待在京城。

  这座小岛正是七年前沈玉用来流放那几个绑匪的岛,如今这座岛早已经不是荒岛,成了沈玉绝密的基地,只是这个基地被掩饰得很好,寻常人只会觉得它是个普通的小岛,上头住着一些风吹日晒的渔民。

  实际上小岛上有电磁波干扰,除非顺流飘上去,否则误闯的几率非常低。

  至今为止小岛的误闯记录都是“2”,暂时这个数值还没有被第三个人刷新。

  而那些看似普通的渔民或者偶尔出来闲逛的岛民实则个个都是搞科研的,那些晒得漆黑的渔民不是海洋学家就是生物学家,岛上每一户人家都有一个实验室,研究内容包罗万象,什么范畴的都有。

  登岛之前鱼年又把头发剃短了,看起来清爽利落,并且换上了训练用的迷彩服,显得窄腰长腿,一派飒爽英姿。

  包括沈青在内,当年加入少年兵的一共有八人,他们都是鱼年的师兄,分别是沈钧、沈言、沈绥、沈慕、沈意、沈凡和沈离。

  小时候他们也曾吵吵闹闹过,现如今长大了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厚,都是能将后背交给彼此并且愿意为同伴豁出性命的交情。

  与鱼年一样,他们本来就有极好的毅力和耐力,训练起来不怕苦不怕累,他们曾有过不能反抗的弱者经历,因此最渴望能够变强,所以自从脱离偏宅后每个人都相当刻苦,如今个个都练就了一身不凡的本领。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也更俊美了,平日里三三两两一起行动也就罢了,如今他们和鱼年齐聚一堂,九个人围站在一起,直把岛上别的糙汉子的眼睛都给闪瞎了。

  当然糙汉子也有糙汉子的魅力,沈家军的少年们也都长大了,个个显得精壮彪悍、高大英武。

  鱼年是因为福园的事来到岛上的,他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沈青第一个表态,就是表情有些痛苦,道:“可以登台,但是荒废多年,得练回来。”

  其他七个人和沈青没两样,虽然军事化的训练比戏曲训练难度更高,可这完全是两码事,一想到又要重新练回来,脸色都显得很是苦逼。

  他们离开偏宅后就决定彻底抛弃过去,可是听鱼年这样说,又觉得他们比别人强的功夫丢掉实属可惜,完全可以捡起来耍一耍,也能给傅家人一个下马威。

  “难道师父和傅家有关?”第一个提出疑惑的人是沈言。

  鱼年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傅老先生已经离世,也找不到人问了。”

  “师父也真是的,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神秘。”沈意忍不住抱怨。

  他们都是从小挨过师父棍棒教育的,不过师父教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教,纵使以前偷偷恨过,但师父也只是教他们唱戏,别的事师父并不能做主,而且他选择了自尽,无论他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留在沈宅,都在这件事上表达出了他的态度,正是这种态度让鱼年和他的师兄们能够释怀——同时对师父离世这件事抱有比以前更多的遗憾。

  毕竟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而且拥有了凡事能自己做主的力量,对许多事的看法也有都有所不同了。

  “不知道师父有什么苦衷。”沈绥说。

  “现在师父已经离世,光靠猜是猜不出来的。”沈慕说。

  “随便吧,怎么都好,我们毕竟有优势,现在想来,师父教的东西不能让他白教了。”沈凡说。

  “我还准备开班授课,把师父教的东西都传下去,这样我们就能解放了!”鱼年说。

  “解放”,鱼年用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词。

  要说起来他们绝对不是自愿学戏的,可是因为戏曲的特殊性,使得他们如今背负了传承的使命。

  命运就是这么吊诡。

  因此沈青等人对鱼年这句话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小鱼,真好啊!”沈钧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他是有感而发,在场所有人却瞬间都明了。

  是真好啊,能自由呼吸空气,人生不会再被任何人安排,而这一切,要说起来,都归功于小鱼和沈玉。

  “我也觉得。”鱼年“嘿嘿”一笑,搭上了左右二人的肩。

  顿时,九个人互相之间都将手搭上身边人的肩膀,仿佛在传递彼此的力量和感受一般,他们爽朗的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远处镇守小岛的沈凌云也差不多将岛上最近发生的大小事与沈玉汇报完毕,就见那边几个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禁问说:“小鱼又带来什么好消息啦?”

  沈玉远远瞧过去,也笑说:“要说起来也不算好消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任务。”

  “什么任务,我们能行吗?”沈凌云问。

  “我们都不行,就只有他们几个能行。”沈玉摇头道。

  这么一说,沈凌云大概也就明白了。

  “他们之前出了几个任务,默契非常好,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样一想,他们可是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也是难得的缘分。”沈玉也有些感慨,相比起来,他和小鱼认识得都要比他们来得晚。

  “不过要我说,他们这几个如果不是小时候的遭遇,如果都能安安稳稳地长在外头,那么或许早就都是大明星了!”沈凌云忍不住道。

  沈玉看沈凌云的表情,忽然了然道:“你如果真的看上了谁,别磨蹭,所谓近水楼台,若是让别人抢了先,后悔就来不及了。”

  要说起鱼年这几个师兄,长得可是个个都标致得不行,而且因为他们自小学戏,每个人的气质都超凡脱俗,把个把直男掰弯根本就不成问题,而在这岛上也没有外人,大家朝夕相对,其实早就处出感情来了。

  沈凌云却苦笑说道:“他们几个对感情好像都有阴影,做兄弟可以,如果跟他们告白,大概率会被他们打一顿。”

  沈玉也皱眉:“那我让小鱼开导他们试试,对了,周医生那边的心理疏导展开的怎么样?”

  小岛并不是单纯的避世之地,刚才沈凌云说到执行任务,大部分是发生在各地大大小小的救援任务,有时还包括国家机密行动,都很危险,不过他们觉得自己练就的一身本领就是要用来回馈国家和社会的,他们从前来自不同的国度,但自从跟了沈玉之后,他们都自愿加入了中国国籍,并且愿意为和平而付出努力。

  安居乐业,这四个字写起来简单,可只有出生在动荡不安的国家中的他们,才知道这四个字有多来之不易,是多么的可贵。

  虽然小鱼师兄们的情况与少年兵很不一样,他们从小的遭遇会让他们留下一生的阴影,可是也幸好并没有磨灭掉他们心中的正义。

  事到如今,他们早已往前迈出了很大的一步,都已脱胎换骨。

  危险的行动就会涉及生死,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心理疏导是避免压力堆积的一种很必要的方式。

  “大家都还算配合,周医生人很好,一开始排斥心理疏导的人,在和周医生聊过之后也都愿意接受之后的疏导。”沈凌云对沈玉道:“至于小鱼的师兄们,他们几个性格都挺开朗的,就是在感情上有些回避。”他这么说的时候,无奈地摊了摊手。

  沈玉见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过来:“你是不是已经吃过瘪了?”

  闻言,沈凌云挠挠头,干笑几声。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搞定小鱼的啊?能不能透露给小弟参考参考?”沈凌云厚着脸皮问。

  “我和小鱼的与你的情况不一样,完全没有参考性,而且我也没有搞定过他,我们就只是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说起小鱼,沈玉脸上的表情无意识间柔软了不少,看得沈凌云暗自咋舌,觉得自家大哥都跟小鱼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竟然好似还在热恋之中,着实令他羡慕而且嫉妒!

  “不过感情这事的确不能勉强。”沈玉忽然又道:“我指的‘不能勉强’,也包括了我们自己。”他这样说着,拍了拍沈凌云的肩膀。

  沈凌云对沈玉的话琢磨半晌,却仍是一头雾水。

  “哈哈,哥哥你这就是对牛弹琴,凌云一看就是直男,还没谈过恋爱,但是这岛上又没有什么未婚女人,我那几个师兄个个都好看,看对眼也挺正常的。”

  鱼年听得乐不可支,笑倒在沈玉的怀里。

  此时他们正坐在繁星点点的海滩上,海风已经有些冷了,但是好久没来这里,鱼年想看星星,和沈玉说说私房话,于是沈玉升起篝火,两人穿得暖暖的,篝火上架着烧烤架,晚餐其实已经吃过了,但这就是一个气氛么!

  “但是彼此之间如果有吸引力的话,最终还是逃不过,就不知道凌云喜欢的是谁?”沈玉抱住了歪倒在自己怀里的鱼年道。

  “我明天去探听下,我也好奇是哪位师兄。”鱼年歪了好会儿,才坐直了身子道。

  “你也可以劝劝你的师兄们,别把这个事情当成洪水猛兽,人就这一辈子,他们的心结还得要靠他们自己去突破。”沈玉叹道。

  “我劝了!我还让他们看看我!”

  这话鱼年说的得意洋洋,在师兄们面前他没什么可藏的,他和沈玉在一起恩爱多年这件事,本就是师兄们有目共睹的。

  尽管鱼年没有直截了当告诉师兄们他和沈玉领了证,但只要师兄们见到结婚照,那么基本上一眼就能分辨出他就是沈夫人了。

  “这事啊,我们俩还真不能用来做参考。”沈玉拍了拍和鱼年相握的手说。

  “那谁让他们有喜欢的也藏着,没有喜欢的就罢了,可是如果有了,为什么不大着胆子去追一追啊!”鱼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当年难道胆子就大了?”沈玉忍不住取笑他说。

  “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嘛!”鱼年狡辩道。

  “所以啊,我就是这个意思,你那么小就和我私定终身了,你的师兄们没法参考。”沈玉道。

  “但,如果喜欢,那感受应该是一样的吧,而且他们现在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要三十岁了,可不让人着急么!”鱼年说。

  “顺其自然吧,宝贝!”沈玉安抚鱼年:“其实年纪越大越容易逃避,他们对未来的认识比年纪小的时候愈发清晰,考虑得却比年少时却要多得多,也更理智,我们可以尽量给他们多制造机会,却不能代替他们思考和选择。”

  鱼年听着沈玉的话,想了想才道:“你说的对,玉哥哥。”他将脑袋靠在沈玉的肩膀上喃喃地又道:“师兄们受的苦可比我多多了,所以他们比我更难迈出这一步,但是我也希望他们能跟我一样感到幸福快乐。”

  “我看他们过得也不错,感情这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错付了,或者对方不喜欢,反而伤心。”沈玉揽着鱼年的肩膀说。

  鱼年闻言不免感叹,他自小遇到沈玉,还真没烦恼过感情对象,至于感情问题,除了十五岁那会自己对男女认知的不明确而有些不知所措之外,一直都走得顺顺利利的。

  想到这里,鱼年心里头就难免涌起一丝甜蜜。

  “玉哥哥,我爱你。”鱼年仰起头,对着沈玉道。

  这句话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对沈玉说过许多许多次,几乎每一次都是像这样有感而发。

  沈玉对此并没有重复一模一样的话,而是直接吻上了鱼年的唇。

  无垠星空下的这个吻亘古绵长,在如古老的旋律般的海浪声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也爱你,毋庸置疑。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不速之客的声音煞风景地由远及近响起,打扰到了正在专心接吻的两人。

  而在这个声音出现的同时,另有一艘快艇的马达声也随之出现,说明有人在这个时间回到了岛上。

  这座岛上住的人并不少,沈玉从不限制他们的自由,但是极少有人出岛,大多数实验室狂人都是死宅,这座岛上安逸的环境让他们除非必要否则不愿意迈出去一步。

  不过也有人不属于死宅,隔三差五就要出岛,包括执行任务的人,因此逐渐的就有一批人成了死宅们的跑腿,一些特殊物品需要他们去到不同的地点带回到岛上。

  沈玉和鱼年就属于这类人。

  他们每次归岛前,都会收到一张物品以及所在地的清单,他们会在清单上划掉能在归岛之前取到的物品,剩下的来不及取的物品便由另一批人去取。

  时间已经接近半夜,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叫声,沈玉和鱼年第一时间就知道归岛的人是谁。

  就见一个漆黑如毛球般的身影用闪电般的速度扑向两人,然后准确地落进了鱼年的怀里。

  不用怀疑,此生物绝对是个颜控,因为它的主人也生了一张如贵公子般俊美无暇的脸庞。

  不过它可不敢像这样蹦进自己主人的怀里,如同它不敢蹦进沈玉的怀里是一样的。

  沈玉有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动物对此尤为敏感,虽然它的来历比较特殊,而且本性有点作天作地无法无天,可是看见沈玉和它家主人依旧会犯怂。

  “嗷呜!”但是对鱼年,它十分懂得讨好,不断朝鱼年摇着毛茸茸的尾巴。

  “我说它的脑袋最近怎么越来越亮了,原来是要做大电灯泡的缘故。”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沈玉的视线从被毛绒生物热情舔舐的鱼年的白皙手指上移开,看见了正大步走过来的两人。

  其中一人就是这团毛绒生物的主人,唐鄢其。

  另一个是龙绍成,与唐鄢其形影不离,两个人好的活像是一个人,不过他们的关系很是耐人寻味,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准确来说,是一对不离不弃的生死至交。

  这两人就是误闯小岛的唯二存在,一上岛就引起全岛警戒,之后与沈家军不打不相识,当他们了解了岛上的情况后,与沈玉见面长谈了一番,便决定留下来帮助沈玉建设小岛,现如今两人早已经在岛上待了快五年了。

  神奇的就是这只黑毛团子了,五年来就长大了一点点,虽然据唐鄢其说毛团子的母亲非常庞大,以后毛团子应该也会长得巨大,可是因为毛团子一直小小的,鱼年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这二人经常会出岛,岛上唯一的心理学专家周之谨就是他们的朋友,周之谨毕业于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有心理学和精神病双博士学位,职业是刑事犯罪心理顾问,但由于一年前一件大案危及到他本人的生命安全,为了保护他,唐鄢其就将人打包带上了岛,如今危机早已解除,可是周之谨本人也喜欢上了这座岛上的生活,因此再也没有回去,一直在岛上与外界联网办案,平时担任岛上人们的心理医生。

  在这座岛上生活的人情况都不一样,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这里,想要好好建设和保护他们生活的地方。

  见二人走近,鱼年抬头亲切地唤道:“唐大哥,龙大哥!”

  “我这就把它带回去,不让它打扰你们亲热。”唐鄢其从鱼年怀里拎起了黑毛球,不顾它的不满,将它丢给了身后的龙绍成。

  黑毛球用满是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却也是没胆子再到处乱蹦了,整个球都显得有些蔫儿。

  龙绍成好笑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作为安抚。

  黑毛球委屈巴巴地扒着龙绍成,它和龙绍成待久了,和他熟的不得了,但它难得见到鱼年,想和鱼年亲热亲热,却被主人硬生生打断了,真是讨厌!

  小家伙不安分地挥舞着爪子表示抗议,可惜被主人视线一扫,它就又怂了。

  唐鄢其这时又看沈玉,道:“明天再跟你详细说说我们的收获。”

  “好。”沈玉点头道。

  唐鄢其离开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鱼年说:“对了,这里再过一会儿能看到双鱼座,你们可以别那么急着回去。”

  说罢,他朝两人挥挥手,便和龙绍成转身离开了,来去都干脆得很。

  除了黑毛球还在龙绍成的怀里伸长了脖子,依依不舍地对鱼年又“嗷呜”叫了几声。

  鱼年好笑地看着那只黑毛球,却也不忘用湿纸巾擦拭了好几遍自己的手指,他家玉哥哥多少还是有点洁癖在的,然后他就把自己的唇又凑了过去,笑着对沈玉说:“再亲一下吧,我的好哥哥。”

  沈玉从善如流,继续先前那个被黑毛球打断的吻。

  【作者有话说】

  《鱼戏》这本书比较长,人物出现也很多,但是整篇文的重点都会放在鱼年和沈玉身上,因此会随着他们的视角写到他们身边的人和发生的事。

  PS:这章出现的唐鄢其和龙绍成是《藏龙记》(CP77)里面的双男主,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了解下。

  写到现在,要感谢一下一直支持这篇文的读者,挨个抱住亲一下!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打赏!!!希望继续支持~~~~

  ◇ 第46章 ep.46 小捣蛋鬼

  “什么?闹鬼?”鱼年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小菊。

  最近小菊这个助理很是忙碌。

  福园关闭,正式进入修缮期,福园被巨大的篷布遮盖了起来,园子前的空地上竖起了一块告示牌,向茶楼的熟客和来去游人简单交代了一下福园将重新修缮,开园日期暂定为后年元旦。

  “我问了那里的陈工,说是晚上他们歇工之后第二天一早再去的时候,就会发现里面东西乱糟糟的,好像被人动过,但是材料却没有少,然后多了一些垃圾如食物残渣等,一些是工地上的垃圾,一些是外面的垃圾,那边毕竟靠近景区,为此如今工地上下班前都会将垃圾倒干净,但第二天还是有别的垃圾弄进来,弄的到处都是。”小菊对鱼年说。

  陈工全名陈水木,是不久前沈玉通过博物馆联系到的一支古建木作修缮队的负责人,他从十八岁开始就学习木作修缮这门技艺,至今已经有四十多年了,他的经验丰富手艺精湛,还带领出一支年纪很轻却技术过硬的团队。

  他们如今也是国家博物馆聘请的古建筑修缮维护的团队之一,陈水木的儿子陈晓恬从小就跟着父亲四处辗转各个古建筑工地,如今也是团队里的成员之一,他同时还担任对外接洽的任务,并定期将修缮的工程图片以及相关技艺放在他们团队的官方网站上作为宣传。

  这次接到福园要修缮的消息,他们欣然承接了下来。

  鱼年听了小菊说的那些情况,便道:“那听起来不像是闹鬼啊,或许就是闹一些小动物吧。”鬼哪里能碰得到实物呢!

  “可是到处都找不到那个捣蛋鬼的踪影。”小菊立刻道。

  “哦,原来是捣蛋‘鬼’的‘鬼’啊。”鱼年明白了过来。

  “陈工最近派人连续值了几天的夜,但是值夜的人醒着的时候无事,打了个盹的功夫,施工附近的地方就又被恶意撒上了垃圾。”小菊说。

  “一般被弄上垃圾的都是哪些地方?”鱼年好奇地又问。

  “据陈工说都是他们摆木材的地方和正在动工位置的附近。”小菊回答。

  “我知道了。”鱼年点头,摸摸下巴说:“这事不能放任,万一不小心闹大了可就麻烦了,今天晚上我亲自走一趟吧。”

  小菊闻言一愣:“你要亲自去吗?”

  “我有点头绪,去证实一下。”鱼年问了那边下班的时间,准备在陈工他们下班前去到福园。

  小菊又是一愣,忍不住问鱼年:“是什么头绪?跟我透露一下吧鱼年哥!”她也好奇啊!

  “聪明、会翻垃圾、还有点记仇、认生、灵活避人,那么多线索,你自己去想。”鱼年拿起手机给自家玉哥哥打电话,又给小菊留下一句:“你别忘了,福园边上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所以还有一条,它会爬树。”

  听起来线索的确已经有很多了,不过第一个印入小菊脑海中的动物就是松鼠,然后是鼯鼠,但是她又想到了猫,猫也会爬树,而且聪明。

  除此之外,她实在也想不到别的了。

  沈玉接到鱼年来电的时候正在开会。

  别看沈玉日常陪鱼年,但其实公事也从不曾落下,不过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他挑人的眼光和手下真的能人辈出的缘故,如唐娅徳、萧寒、叶君、徐曜承,个个都能以一顶十,沈玉早就放权下去,他的公司以项目投资和项目统筹为主,作为专心花钱的大佬,他的任务就是签字放款,其他诸如审计评审分析等等一系列的工作,都有底下专人统筹完成。

  今天是例会,一个月一次,许多公司的老总都到了,分别和在座众人汇报自己手上的大型项目的进度。

  这些老总们手上握着的都是动辄上亿的大项目,他们有的是接受了沈玉的投资,有的是参与了沈玉主导的公司旗下掌管的某个项目,贺昀以会计事务所老板的身份,作为直接对沈玉负责的财务顾问,一并参与了这次会议。

  这里面大部分的老总都是如宝高网络差不多的发展轨迹,从小公司一点一点做到大公司,他们每个月聚一次,平时用视频和电话沟通,一月一次的例会是为方便资源共享,有点像是“平台”聚会。

  沈玉给出的资金是丰厚的,但是做强做大也少不了各位老总们自己的努力,而沈玉只占股份不握权,只给意见不替这些年轻老总们做任何决定。

  所有合作都以公平公正开放为原则,因为没有特别的利益牵扯,就不存在任何背地里的小动作,而且他们所做的都是新兴产业,市场庞大,内部没必要相互倾轧,大家都在各自往外扩张,公司和公司的强强联合、双剑合璧等屡见不鲜,这就形成了一个非常融洽而且积极向上的大型“平台”。

  随着与会人员的增加,老总们也意识到沈玉力量的庞大,不过沈玉不会干涉他们,反而只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扭转局势,这使得他们对沈玉的力量并不觊觎,事实上想觊觎也觊觎不来,他们有时候比谁都需要沈玉手上的资金的帮助,谁都不能保证公司能一直顺利下去,必然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也因为沈玉的不控制方针,没有一个公司翅膀硬了就想要往外飞,因为沈玉这边资源丰富,他选的公司分门别类,各行各业都有,所以无论哪个新公司加入进来,都不会被分一杯羹,还能开拓新思路,这样的资源共享谁能不乐意?

  这些老总都是从小公司做起的,最久的跟沈玉打交道已经有十二年了,他们越来越佩服沈玉的深谋远虑,虽然前提是要有钱才能到处投资,可是把钱输光的富家子弟也不是没有,像沈玉这种有目的性而且带有大局观又识人有道的可不多。

  要知道沈玉起步那年不过才十六岁!

  电话进来的时候,正轮到一位姓郑的老总谈及他公司目前最大的线上项目资金流有些捉襟见肘,在这种时候,沈玉不会当场决定资助的数额,郑总必须提出详细的分析报告,经过沈玉团队的分析和调查才会放款,而且沈玉的钱也不是白给的,打水漂的时候郑总自己也需要为此负责,多年下来沈玉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但只要不是个人原因比如决策重大失误或者公司内部的问题导致的失败,沈玉甚至还愿意再资助一笔钱让该老总东山再起。

  其实最终还是看人,只要一个人肯负责肯脚踏实做事,有事业心不投机取巧,那么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反之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要算起来,与会的三十个人并不算多。

  除去直接对沈玉负责的四人,加上贺昀以外,等于这十二年下来,接受过沈玉投资并且如今在各自的行业里站稳脚的公司只有二十四家,算起来平均一年也只有两家而已。

  不过被淘汰的公司也是有的,正在投资的小公司也有数家,只是能参与例会的都已经成长到了一定的地步,没有八年以上的积累基本没可能,所以这样想来,二十四家公司其实已经算多了。

  鱼年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我陪你找个池塘盖间平房忘掉哀伤,给自己一个有鱼的地方,在这里没有风浪不会摇晃不再心慌,当黑夜过去总会有阳光……”

  手机里响起鱼年的专属铃声,沈玉对郑总说了一声“抱歉”,又对其他人说了一句“先休息一下”,便暂时离席去隔壁接电话。

  在座的人除了最近六年内加入的两位老总之外全都参与过沈玉的婚宴,当年他们也曾对沈大佬有过不同的意见,但是六年来沈玉还是只在乎鱼年一个,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们大多数倾向于沈玉的结婚是协议婚姻,沈玉在跟他们交流的时候也常说“时间能证明一切”,这句话用在沈玉自己的身上也是一样。

  无论谁曾对沈玉滔滔不绝自我推荐,都会被“时间”过滤,所以当他们回过头再来看六年前的婚姻,就会觉得那或许只是沈玉的一次妥协,毕竟他至今都还是以鱼年为重。

  看这通电话就知道了,沈玉曾在第一次接到鱼年的电话后就向他们表示过,他的手机是静音的,但鱼年是唯一被允许接入的人,因此之后遇到这样的情况,老总们都是见怪不怪,当然鱼年的电话不是每次例会都有的,只是偶尔才会有。

  除了鱼年之外,沈玉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接受有钱之后会出现的堕落和沉沦,如果哪位老总开始花天酒地到处留情,那么很抱歉,沈玉宁愿一刀切,也不会将他留在自己打造的“平台”里。

  他跟所有老总合约里都写进了这一条,叫作“危机规避”,里面的条款非常细,比如公司内部问题自查,如果问题越来越大乃至被沈玉手下前去调查的人发现了,那么合作就立即终止;如果老总开始包养小三,那么合作也终止,而且这条在沈玉婚后也没有更改过。

  对于这条沈玉并没有跟老总们解释他自己的行为,但是老总们也不觉得沈玉是“只准周公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毕竟给钱的是老大,老大约束他们是为规避自己的资金风险,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就是黄赌毒三不沾,还有一点那就是老总要有老总自身的格局,如果止步不前了,只停留在眼前的成就里,那么沈玉也会适时终止合作。

  因此能参与例会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个个有冲劲,肯拼,有自己的抱负,都是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认真而努力的人。

  这些人对沈玉都心怀感恩,毕竟沈玉是他们的伯乐,如果没有沈玉的全力支持,他们都走不到今天。

  等待的时间里,沈玉的秘书进来给老总们送上果盘,众老总便聊起天来,别看刚刚老总们都一本正经的仿佛在谈天下事一样,可真正聊天的内容也是颇为八卦:

  “最近有个叫阮菲菲的一下子蹿红了,据说是假冒了沈大佬的夫人未遂,但走通了鱼年的路子,鱼年推荐她参加了一档综艺,一下子就红了!”

  “我也听说了!她是在杀青宴上假冒了沈夫人,可惜杀青宴我不在,据说现场有杀气。”这位发言人是有内部消息的,他做的就是婚庆这行,唐锦里有他的熟人,没忍住跟他描述了一下当时阮菲菲闯入唐锦宴会厅后的情形。

  “你知道多少详细说说?”立刻就有人问他了。

  “详细不了,我也不在现场,就知道阮菲菲闯进去后,大佬就封锁现场了。”

  众人咋舌:“果然不愧是我们大家的大佬。”

  既然没别的瓜,话题又回到了阮菲菲蹿红的综艺上,有看过的人就道:“哦,你说的那个综艺叫“包装秀”是吧,我也看了,还挺好看的,阮菲菲不错,成熟性感,很容易包装出头。”

  “包装秀”是最近很火的一档综艺节目,主题就是关于素人包装成明星的,毕竟每个明星在走红前都是素人,所以这档节目一出来就很受大众的关注,里面男男女女都有,每期人选来自多种途径,有明星推荐,或者星探发掘,每一期针对二十个素人进行团队包装,由观众打分,这期间选手可以考虑以个人形式出道或者以团队形式出道,总的来说就是上演一出“一个素人进入艺人公司到出道的全过程”。

  阮菲菲是被鱼年推荐进去的,算是自带话题的存在,而且她本人是个脑子很快又很清楚的,自知在这里面年纪最大,就跟包装她的团队说她一把年纪了唱唱跳跳就让给年轻人,她想试试脱口秀,后来她那十分钟不到的脱口秀还真是笑料频出精句连连,不仅让观众听的捧腹大笑,同时也发人深省,这就很厉害了。

  “阮菲菲不走平凡路,我也给她投票了,据说她最近去演电视剧了。”

  “她好像还写了一本书,是一本跟女性有关的悬疑小说。”

  “这个我还真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找她谈纸媒版权了。”不用说,这位谈版权的就是传统传媒行业的老总,鱼年的写真集沈大佬就是全都包给他们公司出版发行的。

  “你这完全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难道不是吗,你个做视频网站的还有脸说,我们纸媒要不是有鱼年撑门面,可真的是难以为继。”纸媒是真的打不过现在一茬一茬冒出来的网络小说,日更一万字的网站数不胜数,他们纸媒出一本书起码三个月,这还是最短的时间,更长的不是没有,速度上来说根本就不能比,利润自然小很多。

  “一个鱼年就能养活你们一个公司,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你们永远是被需要的存在,担心个啥。”

  “这倒也是。”这里在座的做纸媒的就他一家,是个老牌做出版的传媒公司,之前网络大势所趋,他们濒临倒闭的时候,沈玉和他们合作出了第一本鱼年的写真,而后一年一年就这样存活了下来,如今早就上市了,成了传媒集团。

  “阮菲菲实在也是个厉害的女人,所以说成功的路是没法复制的,节目里大家都是舞台表演,就她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要说鱼年眼光也是毒,阮菲菲出场那会儿不是还有人嘲讽鱼年嘛,说他怎么推荐了个‘大妈’,谁知道就这么走了一趟节目,阮菲菲已然是个大名人了。”

  “她还是雷家的媳妇,虽然雷氏名声不佳,曾经传闻他们的钻石大部分都是走私的,来路不正。”

  “这几年雷氏还算低调,不过阮菲菲走红后,雷氏也不断被人提起,不过天然钻石的市场随着人工钻石不断扩大,确实已经小了很多。”

  “但再小也是雷氏,除了钻石,人家做了那么多年房地产,也是行业内的龙头老大,不容小觑。”

  “话说我老婆就说人工钻石不错,婚戒毕竟是整日戴在手上的,天然钻石戴着心里头不安稳,还是人工钻石安心。”

  “哈哈,你老婆是个实在人!言下之意就是怕丢啊!”

  这边说说笑笑,隔壁沈玉听了鱼年说的“捣蛋鬼”的事,对鱼年说:“别一个人贸贸然去,等我回来一起去,或者你来接我下班。”

  “好啊,我来接你下班,我们一起去。”手机另一端的鱼年很快就道。

  “午饭吃了什么?”既然接了电话,就没有说完就挂的道理,沈玉少不得要问问鱼年一个人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牛肉大葱水饺!”鱼年立刻说:“小菊说有个商家在小区附近做活动,加微信就送饺子,一共四包,我和小菊就煮来吃了,还怪好吃的,明天早上我们做早餐吃吧。”

  “好啊,就吃了饺子啊?”

  “嗯,一包有二十五个呢!”鱼年连忙说。

  “个儿应该不大。”沈玉说。

  “是不大,不过小菊吃不下了,又分了我五个。”

  夫夫俩就饺子这话题聊了快十分钟,要不是鱼年问了沈玉在做什么才知道他竟然是在例会途中,这通电话还没那么快结束!

  主要是关于沈玉去办公大楼做点什么鱼年从来也不过问,所以他不知道他们正在开例会,但他知道例会的存在,也清楚例会都有哪些人参与,主要也因为鱼年对沈玉来说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他不需要因为任何公事而避让,例会也是一样,当然,若鱼年恰巧知道的情况下,也不会打扰沈玉办公,因此鱼年一听沈玉说在开会,就立刻对沈玉说:“那玉哥哥继续开会,我捯饬一下就出门,来接哥哥下班!”

  “好,开车小心。”

  “嗯!”

  “到了就给我电话,或者让秘书通知我。”

  “好咧!”

  ◇ 第47章 ep.47 夜探福园

  鱼年到的时候,例会已经结束了。

  沈玉给鱼年准备了小蛋糕和下午茶,另有几个故事大纲。

  正是九月那会儿在哥本哈根说起的女主题材剧本大纲。

  小蛋糕是芒果榴莲味的水果蛋糕,茶是白桃乌龙。

  鱼年一面吃蛋糕,一面悠闲地翻阅大纲,随手将不怎么感兴趣的大纲放在一边,留下自己中意的那几个。

  沈玉忙完过来,翻了翻被鱼年留下的大纲说:“这几份先去写剧本吧,写出来再挑一次。”

  “嗯。”鱼年习惯性将半块蛋糕推到沈玉面前说:“哥哥也吃。”

  沈玉并不像鱼年那么爱吃点心和蛋糕,因此他只是切下一口尝了尝,道:“不算太甜,你吃掉吧。”

  “哦。”蛋糕本来就不大,而且鱼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很喜欢吃的,他将剩下的蛋糕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沈玉见状笑道:“喜欢吃就吃掉,不用特地给我留。”

  鱼年冲他笑,这话沈玉以前也说过,不过鱼年还是什么都喜欢分给沈玉,说了也不怎么管用。

  沈玉轻轻戳了戳他的腮帮子。

  鱼年吃完了蛋糕,喝了一壶茶,满足非常。

  沈玉看了看时间,说:“现在出发有点早,但是我们可以先去福园附近逛逛,要去吗?”

  “玉哥哥已经忙完了吗?”

  沈玉点头:“今天主要就是开会,刚才与会的人也都各自离开了。”

  “那就走吧!”鱼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有些兴高采烈:“我们去逛街!”

  “嗯。”

  福园隔壁有一条御街,保持了清时模样,古色古香的,同时也很商业化,偶尔逛逛倒是蛮新鲜的,加之鱼年嫌少外出逛街,因此他对沈玉的提议颇为兴奋。

  下车前沈玉给他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檐稍稍压低,不仰头不容易看清楚鱼年那张识别度极高的脸。

  御街宽敞不行车,任何车辆都被拦在外面,只有行人来来往往,走起来便很是安心。

  有人坐在街边写字画画,鱼年瞅着那字是带花的,便要了一个“玉”字和一个“鱼”字。

  那人边写边还批了字,说“玉山有佳处,鱼跃乐自知”。

  鱼年捏着两张薄薄的纸,上面两个字如画出来那般好看,心中欢喜,走远了便问沈玉这两句话的来历。

  沈玉告诉他说这两句分别出自《玉山佳处》和《溪鱼》:“你若喜欢的话,就将这两张字裱起来。”

  “回去裱,我来裱!”鱼年说。

  “嗯,你来。”

  学书法的人对装裱一道颇有心得,鱼年跟着沈玉学字画,自然不会漏了装裱这门手艺。

  他在拍戏之余,也会写字作画,作为初学者,鱼年只管写就好,他每天练习,哪知沈玉某一天从他的习作里选了几张出来,花了不少时间装裱,当鱼年某天看见墙上的大字还以为是哪位大师作品,仔细一瞧就愣住了,这不就是自己堆在纸篓中的习作之一么!

  不过俗话说“三分画心,七分画裱”,鱼年也是因此第一次见识到了装裱的魅力,生生把他的习作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大作。

  结果鱼年学装裱比他学字画要用心的多,如今沈玉偶有闲心创作的字画,也都是给鱼年练习装裱用了,但是鱼年装裱沈玉的字画用心程度可比给自己装裱用心得多,倒让沈玉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无心插柳柳成荫”。

  如今鱼年装裱的画手感柔软,厚薄适度,收卷后整整齐齐,一点参差都没有,已属上品。

  逛到一家手工玻璃器皿店内,鱼年买了一个器型很可爱的玻璃茶壶,一套茶杯,还有一个厚厚的玻璃壶承。

  除了演戏之外,鱼年很多习惯都是跟沈玉学的,喝茶也是。

  沈玉买了一个玻璃文镇,超大一个,鱼年看得有些愣,这个文镇相当漂亮,里面有作家细心雕刻正在嬉戏的小鱼,还有水草和樱花花瓣,虽然都不会动,可是一眼瞧去活灵活现,看上去就是一个微景观,漂亮极了。

  “这个好漂亮!”鱼年越瞅越觉得像是真的一样,里面还有粼粼水光,看了看价格,不比他买的茶具便宜。

  “你过来看看,还有别的,里面都有条小鱼。”沈玉牵着鱼年过去瞧。

  鱼年瞅了一圈,发现他家玉哥哥挑了个最大最漂亮的,便歇了再挑一个的心思。

  手上拿着玻璃器不方便逛街,两人便往回走将东西摆进了车里,幸好他们才开始逛,如果是逛到最里面买的,那也只能小心提着。

  极少逛街的两人涨了经验,再次进店只看不买,等着回转时一起买。

  没有了物品,两手空空的结果就是吃。

  小吃一条街里,鱼年的手就没空下来过,吃了烤鹌鹑又吃蟹黄包,沈玉手上端着的一杯饮料也是他的,一面吃一面还要点,忙的不亦乐乎。

  索性量都很少,只是尝个鲜,沈玉也帮忙吃一点,这就让鱼年吃得十分满足。

  逛到差不多时间,两人一路买买买回到了车里,然后开车去到福园。

  他们到的时候陈工正检查完整个场所,然后拎着一大袋垃圾出了大门,打算倒掉之后再问下老板抵达福园的确切时间,这时撞上了,陈工便让两人稍等他一下。

  回来后,陈工将自己堆木材的地方指给沈玉和鱼年看,以及他们正在着重修缮的木柱与墩处。

  福园这种老式木建筑最多的就是柱子,柱子是撑起整栋建筑最主要的部分,可是木柱常年暴露在外,被风雨侵蚀,非常容易腐朽,尽管傅纪很重视福园,也年年找人检修包养,可惜后来管理福园的人不够重视,每次都是草草了事,不仅眛下了修缮的费用,还跟老爷子谎报说修过了。

  所以陈工这次修缮的难度很大,好几根柱子柱根糟朽严重,经过他的检查可以进行抽换,也就是所谓的“偷梁换柱”。

  福园是一座两层高的大型戏园,可以看出当年傅纪建造这座戏园的野心,只可惜辉煌的时间太少,埋没的时间却长。

  “玉哥哥,这世上大概是没有什么能一直辉煌下去的吧?”这已是陈工走后,两人外出用了晚餐重新回到福园中时,鱼年坐在舞台边缘,靠着身后的雕花珊栏,晃着腿对沈玉说。

  由于先前逛街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点心和小食,晚餐他们各吃了一碗面,羊肉汤面。

  面是手工擀的,十分有劲道,煮在汤里的羊肉味道也不错,但是比起来,还是汤更鲜。

  吃完面,两人逛回福园,算是饭后的散步。

  福园里空旷无人,外面天色已暗,他们身边点了一盏露营灯。

  “也是有的。”沈玉想了想回答鱼年。

  “是什么呢?”鱼年看着沈玉,沈玉坐在他身边,两人手臂挨着手臂。

  “大师们留下来的经典吧。”沈玉说:“他们创造了辉煌,这些辉煌还会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对哦。”

  “不过从宇宙的角度看,这些辉煌终究也会被淹没。”那么多文明辉煌过,最后照样都成了找不回来的历史。

  鱼年若有所思,然后问沈玉:“我们的爱呢?也会被宇宙淹没吗?”

  沈玉笑了,揽住鱼年说:“我们的爱是永恒不变的,就像满天的星星,永远在闪烁,也是宇宙里的银河,源远流长,任时光变迁,银河也还是银河。”

  “那如果宇宙灭亡了呢?星星也好,银河也好,是不是就都不在了?那么我们的爱也会随之消失吗?”鱼年又问。

  “也不会。”沈玉想了想道。

  “为什么?”鱼年像个好奇宝宝,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像是想要努力寻求不会消失的答案。

  沈玉回答说:“能量可以被转化,但是不会消失,它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破坏,就像是水,可以变成水蒸气,然后变成雨滴,最终又汇聚成水,所以宇宙就算灭亡了,也会以别的形式存在,所以我们的爱也一样。”

  “真的吗?”鱼年依偎进沈玉的怀里说:“我想跟玉哥哥一直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像有些伤感?”沈玉低头看鱼年问。

  “没有,就是觉得这座福园可惜了,然后有感而发。”鱼年皱皱鼻子说。

  “别想那么多,生生死死都是必然的规律,我们能在那么多人中相遇、相知、相爱,是一件应该心怀感恩的事,我常常都会感谢上苍将你留了下来,没有从我身边将你夺走,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么凶险,我实在没办法想象我们明明已经胜利了、你却离我而去,如果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这就像你刚才的想法一样,我们如今在一起,那就好好在一起,用这一生来证明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是最完美的,我们心怀感恩,那么说不定来世老天还会让我们如愿。”

  “嗯,那我也要像玉哥哥一样,感谢上苍!”鱼年点了点头道,其实他也总在感谢沈玉还在他身边这件事,但他没有具体感谢的对象,老天对他来说还是太抽象了点,而且主要是在他的心里,沈玉就是他的天,为他撑起了整个世界,那么美好而温暖。

  “我们一起。”沈玉握住鱼年的手,两人靠在一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好似远离了尘嚣一般。

  不过这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哪里都能制造出这样的氛围来,如今为了引出福园里的捣蛋鬼,露营灯并没有开到最亮,再加上福园修缮,整个都被外面的幕布遮盖住,因此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然而就是这种如同鬼屋一样的气氛,他们照样能谈情说爱,旁若无鬼。

  就在舞台正在修缮的木柱边,鱼年放了香蕉和桃子,他和沈玉坐在不远处,为了让那个捣蛋鬼放低戒心,他们背对着那根柱子,而他们这番谈起情说起爱来,怎么看都跟忘了正事没两样。

  时针走到夜晚九点,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时候,鱼年和沈玉非常默契地依旧在说话,只是声音又压低了一点。

  “它没趁我们睡觉就来了,应该是被新鲜食物吸引了吧?”鱼年有些好奇,忍住回头看的欲望,轻声对沈玉说。

  “嗯,毕竟它最近看起来就只能翻垃圾桶找吃的。”沈玉也觉得是如此。

  鱼年很是同情:“真是个小可怜。”

  “现在开始投喂也不迟。”沈玉低道。

  “嗯。”

  沈玉仔细聆听身后的动静,然后对鱼年说:“镜子在哪个口袋?”

  “右边。”

  那刚好是沈玉揽着鱼年的一边,沈玉的手往下移,从鱼年的外套口袋中摸出了一面小小的镜子。

  鱼年从沈玉的手里拿过小镜子,然后稍稍挪动了下身子,和沈玉分开一点,留出空隙将镜子对着柱子的角落照。

  他们之前找过角度,才会坐在这里,这时镜子里便照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小人模样的小家伙,正抱着桃子埋头啃,啃了一会儿突然警醒地抬起头向他们的方向瞧过来一眼。

  镜子里一双眼睛幽幽亮亮,如果不是提前对这小家伙有所猜测,说不定会被这双眼睛吓到。

  见两人没什么动静,小家伙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啃。

  “玉哥哥,如果我们现在突然开灯,肯定要吓到它的吧。”鱼年跟沈玉咬耳朵道。

  “无论做什么,都免不了要吓到它。”沈玉道。

  “我还是失误了,早知道不该把吃的都放在同一个地方的。”鱼年道,他觉得自己手里也该拿一点,好将小家伙诱过来。

  “但你猜对了,看来是工人动工妨碍到它了,才会丢垃圾表示不满。”沈玉说。

  “这应该是之前傅家的经理故意隐瞒下来的情况,但是显然他也没安好心,否则不会丢下它不管。”鱼年说:“我们到时候再买些吃的来,多喂它几次,看看能不能喂熟了。”

  正说着,一声电话铃声在空旷黑暗的戏园里响起,不仅吓了鱼年一跳,也让那正在津津有味吃东西的小家伙受了惊,它第一时间丢下手中的食物,飞快地朝着来时的路几下就跳到了房梁上,然后消失了踪影。

  能看见小家伙的动向,也实属沈玉的反应快,他在电话铃声响起的一刹那拧亮了露营灯对准了小家伙,整个舞台都因此被照亮了,这才使得他们瞬间看清楚了小家伙的动向。

  鱼年已经接起了电话,来电的是小菊,就听她十分兴奋地道:“我问到了!是猴子!是一只小猴子!”

  还没等鱼年开口,小菊就将她如何问到是猴子的事接着说了出来:“我装作之前的客户打电话去询问之前在福园工作的那些人,好在他们离开前都没怎么收拾东西,联络簿都没拿走,我一个一个问了过来,其中一个老厨师像是知道点什么,我就跟他套了半天话,总算是问了出来!原来不久前路过福园的流动马戏团里出逃了一只猴子,本来猴子只是悄悄从厨房里偷点吃的,被发现后在厨房里大闹一场就逃走了,消防员赶到之后确定没有了猴子的踪迹,只能先离开,但是很快厨房里又开始丢东西,恰好傅老爷子病重快不行了,于是傅国强就让他们可以停业等通知,猴子的事厨师离开前向经理报告过,不过最终没人来处理,显然就是故意留着给我们找麻烦的。”

  鱼年先前就猜出了那捣蛋鬼可能是只猴子,却不清楚来历,小菊这么一说,他总算明白了过来。

  “知道了。”鱼年听完正要挂电话,小菊就又问:“鱼年哥你有看到那只猴子吗?后来那个马戏团其实有过报案,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猴子,但是非常聪明,正打算好好训练它,不过马戏团的人说很可能是母猴子悄悄放跑了小猴子。对了,要给你们叫消防吗?”

  “暂时不必。”

  “难道说你们已经遇到了?”小菊不知是兴奋还是担忧,嗓门挺大地问。

  鱼年无奈,回答:“还不算。”这不是被这通电话给吓跑了嘛!

  “那要小心些,我刚刚查了查猴子还是挺有攻击力的。”小菊忙道:“鱼年哥你千万要小心你的脸啊!”

  小菊真不愧是他最贴心的助理,只关心他的脸,鱼年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放心吧,我先挂了。”

  合上手机,沈玉早就已经将戏园的灯都开了起来,整个戏园此时灯火通明,这下估计那只小猴子更加不可能出现了。

  不过鱼年还是想再试一试,毕竟那小猴子连小半只桃子都还来不及啃完就跑走了。

  鱼年剥开了几根香蕉,放在舞台中央,然后朝着舞台上方的房梁瞧了瞧,对沈玉说:“听说猴子都挺贪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玉见他将香蕉这样摆,索性再一次将灯都关上,只留了舞台灯光,恰好打在了香蕉上面。

  鱼年见状不禁拍手道:“哈哈!这个办法好!”

  “那得试了才知道。”沈玉说。

  ◇ 第48章 ep.48 恶魔之血

  鱼年等啊等,等的趴在沈玉怀里睡着了,不知不觉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很小时候的事。

  具体是几岁他不记得了,但那一定是在七岁之前。

  那是一只小小的麻雀,不知怎么受伤了,可怜兮兮缩在树丛边,被他眼尖地发现了。

  一连几日,他都省下了一点米饭给小麻雀喂食。

  小麻雀一开始不敢吃,鱼年就将食物放在它够得到的地方,然后自己离开躲在暗处悄悄观察。

  小麻雀确定周围没什么危险了,遂努力抬起小脑袋用尖尖的喙将食物一点一点啄了个精光。

  小鱼见状,又去给小麻雀弄了点水,托在掌心里。

  小麻雀还是不喝,小鱼没办法,将水弄进一片叶子里,放在小麻雀面前。

  等四周无人时,小麻雀才敢探头喝水。

  到了第三天,小麻雀不怕他了,愿意在他的掌心里喝东西了,小鱼高兴极了,他将小麻雀托在掌心里,发现它的翅膀受了伤,于是设法给小麻雀的伤口贴了一个OK绷。

  又过了一个星期,小麻雀的伤全好了,它能飞了。

  但它还是会在固定的时间飞回来,因为每次小鱼都会在老地方等它,一人一鸟成了好朋友。

  忽然有一天,小鱼兴高采烈跑出了院子,忽然听见一声枪响。

  他的心不知怎么的猛地一跳,匆忙跑出去后,就见地面上躺着的正是那只小小的麻雀,连同一摊仍在不断渗出来的鲜血。

  小鱼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这时,有一个老男人负手慢吞吞走了出来,他的姿态优雅高贵,可是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头发也是灰色的,周身好似没有一点点生气。

  “它原本只是静静地等死,可惜你给了它生的希望,难道你不觉得这份希望使一切变得更残酷了吗?”老男人脸上的笑容也是冰冷的,像是流干血后的一具尸体。

  小鱼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巨大的恐惧已经笼罩了他,除了恐惧之外,还有悔恨。

  救活了小麻雀后,他不应该再跟它玩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第二天,小鱼身边的阿姨就换了一个,之前那个悄无声息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新阿姨将他看管的非常严格,几乎是寸步不离。

  不久后,小鱼也知道了那个灰白色的老男人是谁,他正是资助他们这群孤儿吃穿的偏宅主人,沈老爷。

  从过去的梦中惊醒的鱼年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被沈玉抱在怀里。

  察觉到鱼年身体的轻颤,沈玉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安抚,他轻拍鱼年的后背,揉搓着他的手臂,同时亲吻他的耳垂,边轻声对他道:“没事了没事了,小鱼不怕,玉哥哥在呢,是不是梦到过去的事了?”

  鱼年好长时间都不曾梦到遇见沈玉以前发生的事了,今天这场梦来得其实并不突兀,福园里出现的这只小猴子,让他想起了曾经的那只小麻雀,如果不是这个梦,他其实都已经忘记了。

  但发生过的事永远储存在记忆里,就好像鱼年从未想过要养宠物一样,大概是潜意识里一直记得当年的小麻雀是因他而死的缘故。

  鱼年在沈玉的安抚中回过神,想起了那只小猴子来,便看向舞台中央。

  先前他们在舞台中央放了食物打了灯,诱小猴子出现,不过他们二人为了不引起小猴子的警惕,找了个暗处休憩,结果在等待的时候鱼年觉得困了,就在沈玉的怀里睡着了。

  从来沈玉的怀抱就是最令他安心的地方,几乎能一秒入梦,只是不料今晚的行动勾起了他儿时深藏的记忆,这便被惊醒了。

  然而此刻,那小猴子已然放下了戒心正在舞台中央大快朵颐,享用难得的新鲜水果。

  鱼年仰头看沈玉,然后抬起手臂,搂住沈玉的脖颈,沈玉顺势低下头亲了亲他,就被鱼年抱住了,抱得很紧,沈玉用力搓着他的脊背,动作间满是柔情。

  他没有再问鱼年,鱼年不想说的时候,他从不勉强。

  毕竟鱼年幼时经历过的事情有许多,他都不曾参与,也没法全都知晓,但那些往事是鱼年的一部分,也是不会再增长的一部分,那一部分永远留在过去,就像地下室里总有被尘封起来的旧物一样,在新物品不断增加的时候,那些旧物几乎等同于被主人遗忘,只有当主人下楼去翻找的时候,才会被想起来。

  不过今天鱼年还是跟沈玉说了那段往事,说了那个恶魔杀死麻雀后说的那番话,说了那番话是如何让他产生了无以名状的罪恶感,而令曾经的他困惑的是,那个作为下杀手的恶魔,却好似命运的主宰,不痛不痒,更以他人的死亡为乐。

  这样说着话的鱼年,让沈玉想起了曾经那个小鱼,他心疼地抱紧了他,觉得好像透过鱼年的话看见了那个更小的小鱼。

  对当时的他们来说,沈老爷的确是命运的主宰,小鱼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错。

  “小鱼,你知道一九三八年德国大选,希特勒的得票率是百分之九十八点九吗?”听鱼年说完,沈玉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道。

  “啊?”鱼年一愣,随后有些吃惊,也有些愣怔。

  他当然知道希特勒,但没有研究过希特勒以及他所在的德国史,他只是很粗浅的知道二战,知道希特勒是个杀人的恶魔,坑杀了许许多多的犹太人。

  “他用了八年时间,将一个破败的国家打造成可以发动世界大战的强国。”沈玉接着说:“可是他屠杀犹太人,而且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跟着他一起去犯罪,消灭同类,当然,在他眼里,那些犹太人并不是同类,或许也只是一只只的麻雀罢了。”

  鱼年这会儿有些咂摸出来沈玉的意思了。

  “那个人以前也打过仗领过兵,他杀过许许多多的人,因而对于杀死一只麻雀,于他而言就如拂去一点灰尘,而他就连杀人,也毫无心理负担。”沈玉看着鱼年:“但我们看过《钢琴师》,看过《美丽人生》,对犹太人来说,希特勒罪大恶极。”

  “就像我的师兄们。”鱼年喃喃地说。

  “不错,值得庆幸的是,希特勒没有留下后人,虽然也有的说法是有的,但这个世界至今没有再出过另一个希特勒。”沈玉忽然望着鱼年,他们身处舞台的暗处,光线晦暗不明,鱼年一时看不真切沈玉的眼神,但沈玉的声音却显得很凝重——这是十分少有而且罕见的:“他或许天生就是恶魔,我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我也曾在战场上经历过厮杀,我甚至特意去查阅过遗传生物学的研究,试图与他划清界限,可是我很清楚我自己对杀人这件事的感觉。”沈玉说到这里,语声已经有些颤抖,因为他面对的是鱼年,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会怕我吗?小鱼?”

  “不会!不会!不会的玉哥哥!”鱼年忽然意识到沈玉将这件事深藏了多少年,此刻他有多么庆幸自己在今夜忽然说出了一些过往——他曾经以为不说更好,却不知沈玉心中藏着这样大的不安,早知道他应该多吐露一些才是,才能引玉哥哥早些将这份不安说给他听。

  他暗自后悔,从沈玉怀里坐了起来,仰头亲吻着沈玉的脸庞和嘴唇,亲吻的间隙,他忙不迭地又说:“对不起玉哥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担心这个,你和他不一样的,你是为了活下来而战,如果你身上没有流着他的血,或许你也没有这份果敢和杀伐的勇气,你是为了我,你还救了那么多人,还有我的师兄们,而且你有我,你有爱你的小鱼!”

  或许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里,这个环境不是他们温馨的家,也或许是小鱼突然想起的那段往事入了梦,又或许是沈玉早就想对鱼年坦白,总而言之,将这番话说出口的沈玉,在得到鱼年这样的回应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很久都没有再开口,而是感受着鱼年努力的安抚和亲吻,借此平复自己方才起伏的心绪。

  比起那段过往,对鱼年坦白这件事竟然更令他觉得心惊肉跳。

  他有多在乎鱼年,就有多难以开口,他甚至追溯过自己的身世,却并没有得到任何侥幸。

  同时他也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与人厮杀后的感觉,不是劫后余生,而是平静。

  在肾上腺素飙升到最高又回落到正常值的这个过程,一条生命在他手中凋零,仅此而已。

  那是个极为短暂的过程,但因为记忆深刻,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慢镜头一样,至今他都还能回忆起当时血肉的触感。

  但不排除是他运气好,遇到的士兵身受重伤,他的伤势却已在复原的过程中,而且还得到了一把枪。

  如若不然,死的人就是他了。

  至此之后,他手上的人命,逐渐从单数变成了复数。

  而就算是第一条人命,他的内心也依然平静,最大的原因或许是他所在的地域枪声爆炸声不断,这里弱肉强食,不变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也清楚,那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沈老爷的血液,因此在有战争的地方,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种冷静也是后来一次一次将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主要原因。

  然而他也意识到,这份冷静恐怕来自于对死亡的无动于衷。

  他觉得生命本来就是由生到死,这是自然规律,尽管战争破坏了这一自然规律,但是战争却又是人类诞生后势必会出现的产物。

  既然如此,那么又何须怜悯?

  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对此深有体会。

  没有人真正关心战争中受难的生灵。

  只有人自以为有了生杀大权,而后展开的杀戮。

  杀人者,也会被人杀。

  当年他掉下飞机时以为会摔死,偏偏掉落在了尸体成堆的乱葬岗上。因为刚下过雨,那里竟然成了唯一一个稍稍有缓冲的柔软地带。可以说他摔到任何地方都是死路一条,就算不死也会致残,而他偏偏摔在了一个最柔软的地方,同时被一个没有什么敌意的小孩看见,而不是任何一个带枪的士兵,这才有命活下来。

  小孩就是后来的沈凌云。

  那时的沈凌云年纪比他小,才十一岁。

  沈凌云家中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当时沈玉被推下飞机的时候,刚好被沈凌云全程目睹了。

  小凌云带他去了一个小诊所,那里全都是病人,医生却只有两个。

  战乱之地全都是伤患,小小的走廊上人满为患,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在小鱼被烧伤之前,沈玉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的各种烧伤、炸伤病患,当时他只觉得战争对平民伤害太大,这些人太无辜,却要承受这样大的伤痛和折磨,甚至失去生命。

  也就在小鱼烧伤的时候,沈玉才有痛彻心扉、剜心裂胆之感。

  他不会说当地的话,也不想说英语,因为还不确定到底身在何地,索性做个哑巴,小凌云也终日不说话,和哑巴也没差。

  他被小凌云带到破破烂烂的家里,原来他住的地方距离乱葬岗很近,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臭味和腐朽的味道,但直到后来沈玉才知道这是因为沈凌云的家人全都是在乱葬岗边上被处决的,沈凌云当时不在家才逃过一劫,他为了离亲人近一点,就一个人搬到了这里,不过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不会遭遇空袭。

  虽然不会遭遇空袭,却遭遇了一个重伤的士兵。

  那是个反叛军,他是突然闯进来的,勾着身子,看见里面有人立刻端起枪就要开枪射杀。

  沈玉反应极快,他恰好站在士兵不能第一时间看见的位置,他一个扑击,将士兵扑倒在地,子弹因此完全射偏。

  士兵反手就是一掌,将沈玉掀翻在地。

  沈玉手无寸铁,胸口伤处被这一击隐隐作痛,幸好他已经修养了一个月,伤口不会再崩裂,反观士兵,胸前明显被流弹炸伤,沈玉冷静得令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他看准士兵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伸手就狠狠抓了上去。

  士兵痛叫出声,丢下枪两手抓住沈玉的手腕,不过沈玉没给他卸下自己手腕的机会,他再一次扑上去,用全身的力量压制住士兵的动作,手指更是用了狠力,好似想将伤口搅烂。

  生死关头,沈玉很清楚抓住任何一点优势都是必要的。

  他死不放手,士兵则抓着他的手腕,两人僵持不下。

  一旁的沈凌云找准机会,抓起一块大石头朝着士兵的脑袋狠狠一砸。

  他这一砸好像想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士兵身上那样,爆发力简直惊人。

  沈玉瞅准时机,一个翻身从士兵手上挣脱出,抓过边上的步枪就是一枪。

  而后他在士兵的脑袋上又补了一枪。

  血花飞溅了两人满身满脸。

  世界好似一瞬间安静了。

  也就是在这之后,面对眼前这具尸体,沈玉突然意识到在整个过程中,除了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行动之外,他的一颗心竟如水般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兴起。

  沈玉一直都清楚在他的心里,在父母离世后,除了鱼年之外,没有任何人是不同的,但因为鱼年,因为他要回到小鱼的身边,他才允许自己的身边聚集起了许许多多的人,可是他仍然不怀疑如果鱼年不在了,他要么自毁,要么亲手毁灭这个没有鱼年的世界,而且毫无负疚。

  他并不知道沈老爷经历过什么,他也不会为了沈老爷找借口,那个人很可能就只是为了权力欲而不是因为失去所爱才堕落成恶魔,所以沈玉也极力否认自己与沈老爷是相似的,可他始终也无法骗自己,更不想骗鱼年。

  过了不知多久,沈玉才终于又开了口,却是道:“小鱼,你不能离开我,没有你,我或许也会变成恶魔。”

  “不会的。”鱼年又一次轻啄了沈玉的唇说:“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玉哥哥!”

  沈玉注视鱼年,而后捧起鱼年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是难得的凶狠且充满了占有欲的深吻。

  鱼年被他吻的气息乱了,却甘之如饴。

  正当他们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吃饱喝足的小猴子不知何时走到一旁,仰着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互相啃来啃去的两个人。

  小家伙的表情十分认真,看得津津有味,好似在欣赏一出好戏。

  对视线都有些敏感的沈玉和鱼年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鱼年抵着沈玉的额头轻轻喘息,一面道:“玉哥哥,我怎么觉得好像有谁在偷看我们。”

  沈玉在鱼年的唇上又啄了一下,才回头看向目光的来源,纠正道:“不是偷看,是正大光明地看。”

  鱼年这才顺着沈玉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小家伙,便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

  小家伙没有完全躲进黑暗中,而是站在了舞台灯光仍照得到的地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应该不会伤害它。

  当然它的直觉是对的,鱼年瞧着这小家伙,对沈玉说:“它好小,不知道几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毛那么长,看起来挺保暖的。”

  沈玉也瞧了小猴子一阵说:“一般来说应该是猕猴,一级的猴子不会出现在这里,二级的猴子可能性高一些。”

  鱼年盯着小猴子上下打量,与此同时,小猴子也在盯着他仔细打量。

  ◇ 第49章 ep.49 大佬争宠

  “你好呀,我叫鱼年,你怎么会在这里?”在鱼年的印象中猴子是很聪明的动物,但这是他第一次与猴子面对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它打交道,他下意识就如和小朋友初次见面一样对猴子说道。

  他并不打算和这只猴子做一次亲密接触,一来沈玉有轻微的洁癖,如果他碰了小猴子,到时候一不留神就会碰到沈玉。

  二来猴子没有经过检疫,当然也不能随便碰触。

  第三点是最重要的,他不知道他的动作会不会让猴子产生警惕,从而引起反弹使它无意识伤人,尽管此时看来,这只小猴子好像对他们没什么防备心,不然不会傻呆呆看着他们逃也不逃。

  不过这只小猴子应该也还没有养成亲近人的习惯,如果有,那么之前福园的人就一定瞒不住。

  未料小猴子闻言,就朝鱼年拱手作揖,还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似是在回应。

  小家伙拱手作揖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看得鱼年目不转睛,忍不住面露惊喜之色。

  “玉哥哥它好可爱啊!”

  小家伙大约是以前被人夸过“可爱”的,此刻听到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咧嘴笑着又“吱吱”叫了两声,它指了指舞台灯光下的空旷之地,然后直接一跃过去在台上凌空翻了两个跟斗,动作一气呵成。

  小家伙身形小而灵活,大约是在之前的马戏团里受过训练或者见过别的猴子这么做,毕竟它从拱手作揖到表演翻跟头,都是在博人开心,但也或许它做这一切是在为刚刚的食物表示感谢。

  “好厉害!好厉害!”鱼年非常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小猴子颠颠跑过来,又作了作揖,然后它伸手指指鱼年,又指了指沈玉。

  鱼年微愣,有些不明白这小猴子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沈玉不确定这只猴子有没有攻击性,因此一直都很仔细地在观察它,这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凑过去在鱼年唇上点了一下问:“你是要看这个吗?”

  小猴子点头加咧嘴,鱼年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只小猴子:“你还真以为我们是在表演给你看的吗!”

  难不成是小猴子觉得自己看了一场表演,然后就觉得它不能白看,所以也要演一场才行?而不是因为那些食物?

  小猴子因为鱼年的话继续点头,然后它又跑过去抱了一根香蕉过来,递给鱼年。

  “给我的吗?”鱼年问它。

  “吱吱。”小猴子点了点小脑袋。

  “你吃吧,我不饿。”鱼年摆摆手说。

  小猴子挠挠脑袋,鱼年想了想,就揉了揉肚子,然后拍了拍。

  小猴子便也学他的样子拍了拍。

  “你吃饱的话就藏起来,明天再吃。”鱼年说。

  小猴子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藏”或者“吃”,反正没再递香蕉了。

  “玉哥哥,它真的好聪明哦!”

  小猴子显然又听懂了“聪明”两个字,高兴地顶着香蕉蹦了一下。

  “你就住在那里吗?”鱼年问的时候,用手指了指黑漆漆的房梁。

  小猴子歪着脑袋也看了看上方,它不知道怎么沟通的时候,就会挠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它会主动把话语权掌握在它的手里,这会儿它挠了脑袋之后,就有些气愤地用小拳头垂了垂身边的一根柱子,然后捧腮蹲下小小的身子,朝着正在修缮的地方愤愤地吐出了一颗桃核,看起来很是生气的模样。

  鱼年却被它一系列的动作给萌坏了,但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家伙沟通,便问沈玉:“我们找个饲养员来吧?”

  “你想要养它吗?”沈玉反问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它继续待在福园里,也不用关着它,就让一个饲养员照顾它。”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我想它应该不伤人,不然它早就被抓走了,小菊刚刚的电话说它是偷吃食物被发现了一次,后来学聪明了,就没在人前再现身过。”

  “那就试试吧,有了饲养员应该还能学一下怎么跟它沟通,只要不伤人我们就可以留下它。”沈玉说。

  “好耶!那就试试。”鱼年有些高兴,对小猴子道:“你别生气了,如果你乖乖的,我给你做个秋千好不好?对了,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福,如果你一直待在福园,那就是福园的吉祥物!”

  小猴子仰起小脑袋,对着鱼年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只要是鱼年跟它说话,它就会冲着鱼年咧嘴笑。

  沈玉福至心灵,对鱼年道:“我觉得,它应该是个颜控。”

  “颜控”小福就这样留在了福园里。

  当然手续很多,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当地林业管理部门办理《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这其中涉及许多文件,都要一一解决。

  第二是送有关部门检疫,同时招一个饲养员。

  饲养员到了之后,小福就被证实了它果然是只“颜控”猴。

  据饲养员说,猴子是很粘人的,一般会亲近饲主,但是很显然每次鱼年出现的时候,小福就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鱼年四处转,活脱脱的一副小花痴的模样。

  鱼年对小福很好,不仅给它做了秋千——不止一处,戏园里高房梁上架了好几个小小的秋千,还用树叶做了装饰,就只是给它玩耍用的。

  除此之外,后台还有个专门的小屋,里面有给小福量身定做的凳子椅子电视机,小福很爱看电视,每次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小脸上满是认真,看得津津有味——与当初它看鱼年和沈玉接吻的神情一模一样。

  它也知道鱼年对它好,因此总是把自己在外头采的花束献给鱼年,还会给鱼年表演,总之只要鱼年一来,它就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讨鱼年欢心,这让饲养员看得十分眼热,因为这小家伙可从不乐意讨他的欢心,能乖乖洗澡不捣蛋就是对他的一种示好了。

  当然饲养员不会和自家老板抢风头,而且小福的聪明伶俐也是他平生仅见,不知先前的马戏团团长是怎么训练它的,又或是它的母亲教会它的,总之小福也才三岁,智力水平已经不亚于五、六岁的孩子,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它还能学会更多的东西。

  小福对沈玉就完全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了,甚至有些狗腿,它或许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觉得只要讨鱼年欢心,那么沈玉也会对它好一样,这份直觉大概率是来自最初见到鱼年和沈玉的印象。

  饲养员告诉鱼年说,猴子是群居动物,它们这一族有明确的社会地位和角色之分,而小福对沈玉,相当于猴群中面对猴王的尊敬和信任,因为在猴群中,猴王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智慧,是需要保护整个族群的存在,大概沈玉在小福的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鱼年作为沈玉的伴侣,又生的那么好看,小福喜欢又乐意讨好的行为就不奇怪了,而且它似乎特别喜欢逗鱼年笑,大概是鱼年笑起来更好看也更有亲和力的缘故。

  至于陈工一行人,也因为帮助小福搭了秋千架而博得了小福的欢心,小福现在和陈工早已打成一片,它会在工人们干活之余给他们露几手,然后换一包花生或者一捧瓜子来吃。

  鱼年很喜欢齐天大圣,他专门给小福看了西游记的故事,有事没事就给它放齐天大圣的京剧,还定做了一套齐天大圣的戏服给小福,专门教了它一些表演动作,小福异常有兴趣,学的竟然很认真,对着电视里的表演者一个劲模仿,几天下来有几个动作就惟妙惟肖,惹得鱼年回去就跟沈玉说:“玉哥哥,我觉得再练一段时间,小福就真的可以出道登台了,它真的超级聪明啊!”

  沈玉也觉得让小福扮演齐天大圣简直是小鱼的神来之笔,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齐天大圣”了,他想了想说:“或许是可以让它出道,等福园修缮完成,就让小福登台亮相吧!”

  毕竟是一只猴子,表演方面谁会在乎呢!萌不就行了!

  这天鱼年带着小福去岛上。

  他们走的是海路。

  小福从未见识过到处都是水的阵仗,它一开始根本不敢登船,还拼命往反方向使劲拉鱼年,生怕鱼年登上船就会被水淹掉一样,鱼年哭笑不得,第一次抱起了它,小福缩在鱼年怀里上了船,同时它因此被沈玉瞄了好几眼,至于上船后的瑟瑟发抖估计小福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身在水上,还是因为沈玉几次瞥向它的眼神所致。

  这日的小福身上穿了一套喜庆的小衣服,是鱼年专门给它定制的。

  它自从习惯了穿衣之后,就不再喜欢光着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它还因此学会了害羞,鱼年有时候觉得这只小猴子都快要成精了,毕竟它本来就聪明,又时时刻刻处在人类的环境中,习惯又善于观察的小家伙像是海绵一样,不断吸收之后加以模仿,经常逗得人捧腹大笑,同时也让见过它的人都惊讶于它的聪明能干。

  不得不说,小福在夸奖声中更为积极努力,这份积极体现在它上台表演的功力上,这一次鱼年就是带它去岛上秀给师兄们看的,师兄们虽然也开始重新练功,不过鱼年很好奇他们的进度,于是就打算带着小福回去刺激一下师兄们的胜负欲。

  如果比不过一只猴子,那可就太丢脸了。

  后半段路程小福已经不害怕了,巨大的求生欲让它依依不舍的离开鱼年的怀抱,鱼年摸摸它的小脑袋,放它自己爬上船舱顶看风景。

  小家伙在上面看风景,鱼年撑着栏杆在下面看风景。

  海风徐徐,带着些许咸涩的味道,鱼年心情很是不错,唇角一直都是扬起的,沈玉走出船舱,见那只小猴子总算不再黏着他家小鱼了,便走上前从鱼年身后握住栏杆,将鱼年圈进自己的怀里。

  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包围了鱼年,鱼年自然地将整个背都倚靠了上去,沈玉的怀抱对他来说就是港湾,是他的栖息之地。

  “哥哥和小福争宠的样子真可爱。”鱼年笑着打趣他家玉哥哥道。

  沈玉垂首去亲鱼年的脸颊,他自己虽然不这么觉得,但是能让小鱼开心,他“可爱”一点也无伤大雅。

  “我们家这只猴子喜欢偷看我们接吻。”沈玉低低说着,就吻上了鱼年的唇。

  像是听见了沈玉的这句话一样,船舱顶上被他点名的小猴子悄悄探出一颗小脑袋,瞅了一眼下面的这对夫夫,然后很快捂住了眼睛,这也是他从电视里面学来的,如今的它不像初遇时那样丝毫不懂得遮羞,不过此刻它欲盖弥彰地留出了一条大大的缝隙,圆溜溜的眼睛透过大缝隙瞧得那叫一个专注。

  沈玉想吻就吻了,把猴子当空气。

  如果真要跟猴子计较,他早把这只小猴子丢到动物园去了,哪能容得它成天像条尾巴一样跟着小鱼。

  不过他还是必须要让猴子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鱼年是他的,你这只小猴子可没得觊觎。

  好不容易两唇分开,鱼年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唇,勾的沈玉又一次啃了上去。

  再一次吻毕,鱼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沈玉,笑嘻嘻地说:“不如我们给小福找一只母猴子。”

  “它还小,可以晚几年再给它找。”沈玉说。

  “也是,不知道它喜欢什么样的母猴子。”

  “它是颜控,你说呢?”

  “那就要给它找个小美女了!”

  “吱吱。”像是知道他们在聊它似的,小家伙发出了抗拒的声音,一会儿摇手一会儿摇脑袋,然后还指了指鱼年。

  得亏这小家伙知道待在高高的船顶上最是安全,要不然就要被沈玉丢下海里去喂大鲨鱼了。

  “想得美。”沈玉嗤之以鼻。

  从来没有人敢跟沈大佬抢鱼年,是因世人都知道鱼年很难被抢走,也知道他们比不过沈玉,未料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猴子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沈大佬面前叫板。

  不过小猴子还是畏惧沈玉之威的,它被沈玉怼了一句“想得美”之后,就抱着小脑袋自觉自动地把自己小小的身子藏了起来,不让沈玉瞧见了。

  然而“颜控”这个词是真的精准,登岛之后的小福很快就被美人环抱了,也不去和沈玉抢鱼年了,只因鱼年那些好看的师兄们个个争着抢着抱它,让它着实乐不思蜀了。

  鱼年颇为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对沈玉道:“玉哥哥,没想到我那么快就失宠了。”

  沈玉捞了一把他的脑袋,将他捞到自己的肩膀上,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罕见的不满:“这下你知道它是个水性杨花的臭小子了吧。”

  鱼年最是稀罕沈玉不同寻常的样子,和一只小猴子争风吃醋的沈大佬,让他禁不住两眼冒桃心,他家玉哥哥从来稳重老成得要命,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早知道就该在第一时间把它带来这里。”沈玉反省自己的错误道。

  不过小猴子很快就乐极生悲了,它撒丫子朝鱼年狂奔而来,一脸惊慌求救的表情。

  原来是继鱼年的师兄们之后,闻风而来的一群实验狂人突然发现这么聪明的一只小猴子,纷纷想申请拿它做实验。

  小猴子紧紧揪着鱼年的裤腿躲在鱼年的后头,急的抓耳挠腮,频频看沈玉,看来这回它知道要找谁求救了。

  鱼年也笑着看沈玉,就见沈玉难得的小心眼,盯着小猴子说:“你以后听我的话,我就不让他们捉你。”

  小猴子立马点头如捣蒜。

  “那你要记住,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抱他,他是我的,知道了吗?”沈玉指指身边的鱼年说,鱼年依旧只顾瞧着沈玉,眼睛黑亮黑亮的。

  小猴子耷拉着眼,苦哈哈且被迫感十足地点了点小脑袋。

  “那还差不多。”见状,沈玉满意了,挥挥手将一群怪蜀黍赶走了。

  小猴子立马双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看沈玉。

  沈玉才不要一只傻猴子的崇拜,他叫来沈凌云,让他带着小家伙去训练场地撒欢,总之只要别再死乞白赖缠着鱼年,怎样都好。

  ◇ 第50章 ep.50 【七夕】火树银花

  沈玉做好晚餐去叫小鱼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翘着两条腿晃啊晃地抄诗词。

  别看他趴在床上,可是一笔一划写的那叫一个认真。

  小鱼后脑扎着小辫子,左腿还穿着压力裤,因此在家中他只穿了一条平角裤,右腿完全是光着的,如今他左腿动弹的幅度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但是据小鱼自己说动作起来还不是那么顺畅,因此他总在有意无意地锻炼左腿的灵活度。

  小鱼住院后半段就轻松许多,那个时候起就正式开始学认字。

  他很用心,认字的速度很快,家中都是沈玉给他买的唐诗宋词,他如今张嘴就能背,合上书就能默写。

  每次新学一首诗或词,小鱼就要先抄写几遍,一边抄写一边默记,几遍下来就能背诵和默写了。

  之后沈玉就会将释义和诗词的背景讲给小鱼听,除此之外,沈玉还给小鱼补充了许多课外读物,比如四大名著,小鱼在医院里已经听沈玉念了一遍西游记,现在他自己又重新拿着书看,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在客厅里做角色扮演,来几下打斗动作,念几句里面的对白。才出院的小鱼瘦的跟个猴儿一样,要沈玉说还真像是个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小猴子,还别说,这条小鱼捧着书在客厅里自导自演,偶尔来两下拳脚,口中还“哼哼哈哈”的,也真是怪可爱的。

  出院后的小鱼精神了许多,沈玉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一日三餐努力做好吃的,誓要将小鱼再养胖一点。

  但是小鱼依旧在忌口,不过幸好他不挑食,沈玉做什么他都吃,而且还吃得很欢。

  沈玉今天煮了冬瓜丸子汤,丸子是沈玉自己捏的,里面加了莲藕和鸡蛋,一盘清炒木耳菜,一盘白菜炒粉丝,一盘糖醋鸡蛋。

  小鱼还是很会吃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吃全都是因为沈玉做的好吃的缘故。

  “玉哥哥你的厨艺真好,教教我,下次我做给你吃。”小鱼边吃边说。

  沈玉给小鱼舀汤,摇头说:“暂时不教你,我现在看见你站在炉火边就心里发怵。”小鱼被火烧伤这件事,不止小鱼自己有后遗症,沈玉也有,他亲眼目睹小鱼险些被沈老爷拖进火海,那一刻他的心脏险些跳停。

  “哦。”听沈玉这样说,小鱼也就作罢,很多事需要时间才能冲淡,关于烧伤这件事,如今还在养伤的小鱼自己也还不能多聊。

  “今天吃完饭,我们去外面走走?”沈玉又一次这样提议说。

  自从出院后,小鱼就和沈玉一起住在这幢临时租下来的房子里,尽管他对外面充满了好奇,可其实从未真正踏足过。

  沈玉提过好几次,可是小鱼就是像缩在龟壳里的乌龟,不愿探出脑袋。

  今天沈玉又提了,小鱼张嘴刚要拒绝,却对上了沈玉那双漆黑的眸子,那里面隐隐带着一丝期待,让他脱口而出说了好多次的“不去”在今天怎么都说不出口。

  小鱼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本能的对去外面有些抗拒。

  他踌躇地低下头,就听沈玉已经开口说道:“没关系,那就下次——”

  “不、不是的!”小鱼急急忙忙打断了沈玉的话,沈玉看他,等他说下去。

  小鱼自己也觉得气馁,没什么底气地对沈玉说:“我、我觉得我自己怪怪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一点都不怪。”沈玉一愣,他看着小鱼,小鱼一直缩在自己的壳里,明明小鱼是个勇敢的孩子,沈玉因为不明白而专程咨询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小鱼的经历特殊,他曾经熟知的环境已经不存在了,无论那个环境是好是坏,都是小鱼习惯生存的地方,突然消失后他会无所适从,这需要身边的人慢慢引导,只要跨出第一步,之后的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可是这第一步往往是最艰难的,因此心理医生让沈玉一定要耐心,否则会起到反作用。

  沈玉谨遵医嘱,所以每次都只是试探着问一句,然后看看小鱼的反应。

  但是今天小鱼的反应明显与之前不太一样,这让沈玉暗自升起了一丝希望。

  小鱼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怕……”小鱼垂头丧气地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个什么,明明刀山火海都倘过来了,现在仅有的这扇门,却就是跨不出去,好像外面有一头等着专门吃掉他的猛兽一样。

  “我们不去很远的地方,就在家门口走一走,你怕的话,我牵着你。”沈玉循循善诱道。

  迎上沈玉期盼的目光,小鱼没忍心摇头,还鬼使神差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沈玉笑了。

  沈玉在外面很少笑,在小鱼面前却会常常笑,只是这次这个笑容里是少有的惊喜,小鱼并未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决定能让沈玉这样开心,就冲着沈玉这个笑,小鱼就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一会儿可不能掉链子。

  其实他出院都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出院当天打车来到这里之后,小鱼就开始了他死宅的生活。一开始沈玉要他出去,他就借口说外面太热,几次后沈玉大概也知道他逃避的心态了,他又开始撒娇耍赖,仿佛想尽可能拖延外出这件事似的,而生日当天沈玉租了车说只要下楼就能坐车到外面逛一圈,不下车都可以,但是小鱼一想到出租车上还有个司机就又退却了,他的勇气和乐观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被那一场大火烧没了,他觉得外面的世界复杂而陌生,又好像有一层厚厚的墙壁挡着他让他却步不前,他觉得只有自己和沈玉两个人的世界才是安全的,才是最无忧无虑的。

  而沈玉也承诺过,今后小鱼再也不用害怕,所以他绝对不会逼着小鱼一定要出去面对,因为他知道只要给小鱼一定的时间,他就一定会战胜自己。

  当然,他不知道小鱼心中最关键的按钮还是在自己的身上,这个按钮关乎玉哥哥的心情,按下之后,似乎就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让他逼着自己试着走出这道门。

  吃完饭后小鱼照旧争着洗碗,沈玉趁小鱼洗碗的时候打了好几通电话,小鱼洗得磨磨蹭蹭,大概还是在拖延出门的时间。

  沈玉也不拆穿他,等小鱼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他已经替小鱼准备好了T恤和休闲裤。

  在这之前,小鱼既没有出门,也没有像这样穿男装出过门。

  医院里他经常躺着,头发除了康复的时候才会扎起来,也因为沈宅的大案还在调查中,小鱼就不能将长发剪去,只是稍稍剪短了些,但仍然能全都扎起来,他最近才结束十四岁进入十五岁,长头发的缘故乍看之下依旧会错认他的性别。

  小鱼穿上T恤和休闲裤,对着镜子显得有些拘谨,他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鼓励之色的沈玉,不自然地拽了拽衣摆,才对沈玉道:“走、走吧。”

  沈玉握住小鱼的手,小鱼的脚步有些迟疑,然而还没走出房门口,沈玉就感觉到身后的小鱼停下了脚步。

  沈玉转身看他。

  “我、我还是换一套衣服,可、可以吗?”小鱼期期艾艾地道。

  沈玉哪里会不明白,他立刻点头:“当然可以。”

  其实他早就给小鱼也准备了女装,他担心小鱼因为穿不惯男装而觉得别扭,他也觉得这可能是小鱼不愿意出门的其中一个重大原因,因为小鱼知道自己是男孩,所以不再想穿女装出去。

  可是也恰恰是因此,真要出门的时候,如果不穿女装,小鱼更是寸步难行。

  “没关系,外面天都已经暗了,你穿什么衣服出去,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沈玉对小鱼说。

  小鱼看了看窗外,果然天已经黑了,这让他感觉好了一些,沈玉打开衣柜取出一条长裙和裙裤,任小鱼挑选。

  小鱼选了裙裤,他换下长裤,将裙裤系在衬衫的外面,这让他的腰显得愈发细,裙裤牢牢罩住了他受伤的那条还穿着压力裤的左腿,换上之后,小鱼才觉得踏实了一点,好像有了安全感似的,他先前都是直筒裤外再套一条长裙的,就是类似戏服的穿戴,光腿穿裙子只发生在他很小的时候,长大后他都是这么穿的。

  为了配合裙裤的装扮,小鱼又将扎起来的辫子放了下来,这样一看,也不会雌雄莫辨了,只会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女孩。

  小鱼这时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其实很想告诉玉哥哥他讨厌自己穿女装的样子,可是他又想满足玉哥哥的期待,便努力对沈玉扬起笑脸道:“我好了。”

  沈玉看着小鱼的笑容有些心疼,一直以来小鱼的笑容都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他向小鱼伸出手道:“小鱼,做你自己就好。”

  小鱼却有些迷茫,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自己,就好像他明明是个男孩,却没有身为男孩的真实感,原本在偏宅时感觉还没有那么明显,如今沈宅没有了,住院期间注意力在伤腿上也没有特别明显,可是出院了以后,这种对于性别的无所适从感就变得越来越明显,外出更是成了一种巨大的压力,一直横亘在他的面前。

  见小鱼不说话,沈玉摸摸他的脑袋,又道:“小鱼,你以前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怎么现在学会了闷在肚子里?”

  “我、我没有,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后半句小鱼的声音越来越轻,一听就知道是心虚。

  “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不敢跟我说?”沈玉耐心地问他道。

  小鱼低下脑袋,不吭声。

  沈玉也不逼他说,只是又道:“那,今天就这样先下楼去试一试好不好?如果你想回来,那我们马上就回来。”

  小鱼“嗯”了一声,去拉沈玉的手。

  打开门的一瞬间,小鱼的手劲突然就变大,沈玉的手被小鱼握得生疼,而小鱼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脚下那跨出门口的一步上,沈玉根本无暇顾及手上的疼痛,他自己也屏住呼吸,看着小鱼跨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是小鱼出院后,第一次走出家门。

  这步一跨出去,楼道里的感应灯就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楼梯下走上来一个人,随着这个人上楼的脚步,楼梯间的感应灯也一并亮了起来。

  霎那间,周遭就被白炽灯照得清清楚楚。

  小鱼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沈玉察觉到小鱼的僵硬,主动与上楼的人打招呼道:“阿姨您好。”

  小鱼下意识将身体往沈玉身后挪了挪,上楼的是个大妈,她一副非常熟悉沈玉的模样笑容满面地回答道:“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刚吃完饭,带我妹妹去楼下散个步。”沈玉说。

  大妈也是头一次碰见沈玉的妹妹,瞧了一眼就说:“哎呦,好漂亮的妹妹,之前从没见过。”

  小鱼没说话,看了大妈一眼,觉得这个大妈很是亲切,但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没调整过来,此刻看起来显得有些怕生。

  大妈也不介意,又对沈玉说:“我们这幢楼下的路灯好像坏掉了,明天要找人修一修。”

  “我下楼去问问,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了。”沈玉却说。

  “社区的人应该下班了,明天再说吧,我看了看别的地方都是好好的。”大妈说着又朝小鱼笑笑,便自顾自上楼去了。

  全程小鱼都很紧张,直到大妈上楼的身影瞧不见了,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玉安抚地捏了捏小鱼的手。

  下楼的时候小鱼小声问沈玉:“玉哥哥,我刚刚是不是很没礼貌?”

  “没有的事,你看起来就是怕生和有点害羞。”沈玉依旧牵着小鱼,说。

  “可是阿姨对我笑了,我却没对她笑一笑。”小鱼说。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玉哥哥你见到人都会打招呼吗?”

  “看情况,刚刚的阿姨经常会见到,她就住在我们楼上,我有一次帮她提过东西。”

  “原来是这样。”就是这些小事,小鱼也听得很认真,而且觉得因为他一直不出门的关系,沈玉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楼下,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八月的夜晚依旧闷热,小区楼下就如大妈说的那样,黑漆漆的,没有了路灯,他们所在的楼房前方的这条路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小鱼早就忘了小区是什么样子的,他坐出租车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留意。

  就在这个时候,沈玉对小鱼说:“小鱼,闭上眼睛。”

  小鱼一愣,虽然不明所以,却依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别怕,跟着我就好。”沈玉一边说,一边牵着他转了个方向,然后走了几步。

  这之后,小鱼就听到沈玉说:“好了,睁眼。”

  小鱼便依言睁开了眼睛。

  蓦然间,小鱼见到一片火树银花,无数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树梢,照亮了眼前一条沿着河畔的幽僻小径,他从未下过楼,因此从不知道原来他住的楼房不远处竟然还有一条小河。

  而此刻,流水潺潺,灯笼延绵,不远处还能见到一座小拱桥,景致美得不可思议。

  “哇!”

  小鱼简直看呆了。

  “这是给你下楼的奖励。”沈玉站在小鱼身边,对小鱼这样说。

  小鱼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是感动还是意外。

  “喜欢吗?”

  “……喜、喜欢的。”小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就因为这些漂亮的灯笼,他和沈玉当晚手牵手沿着河在小径上走了好远,一直走到灯笼的尽头,这让他第一次出门成了最美好的回忆。

  然而隔了一年,已经和沈玉正式在一起的小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一天是七夕。

  那一天但凡他再怯懦一点,恐怕就见不到沈玉专门为他布置的这一切了,也因为就在家门口,所以沈玉不得已将门口的两盏路灯一并关掉,但只关掉了一小会儿功夫,就是从小鱼下楼开始到看见灯笼的那短短几分钟,而大妈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了楼,才会误以为路灯坏掉了。

  其实沈玉给小鱼第一次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的时候也是七夕,不过那会儿小鱼刚住院,正是最煎熬的日子,沈玉那段时光每天都给他讲故事,牛郎织女的故事也就混在了所有的故事里。

  两次七夕沈玉都没有表白,可是牛郎织女的故事和第二年的那些灯笼早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曾经那些画也足够表明沈玉的心意,沈玉的爱一直就是这样,深藏不露,可一旦回想起来却点点滴滴都是。

  沈玉不表白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个时候显然他还小,还不太懂得爱情,更何况他自己还陷在迷茫之中。

  而当他真正明白和懂得爱情的时候,沈玉的爱早就如同空气一样温柔地环绕着他,从不会让他觉得被困,是能任他在其中自由呼吸,舍不得远离一丁点的美好又自然的存在。

  ◇ 第51章 ep.51 童养媳

  小鱼是插班生。

  毕竟九月开学季,他才在沈玉循序渐进的带领下第一次踏入闹市区。

  但他依然是女孩子的打扮,扎着辫子,穿着裙子。

  这仿佛是他的一种保护色。

  沈玉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这才确认了小鱼是后天的性别认知障碍。

  由于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环境所造成,所以完全能够通过各种心理暗示和行为逐步扭转过来。

  小鱼自己也有强烈的愿望想要扭转,于是在家的时候他开始穿男装,但是一旦要出门,他还是只能穿回女装,否则就很难迈出家门一步。

  在这件事上医生和沈玉的态度一致,都让小鱼别着急,慢慢来。

  “你养成女装的习惯用了十四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变回来,假设你用十四年的时间扭转回来,那时也才二十八岁不是吗?”沈玉这样劝过小鱼之后,小鱼总算不急于求成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出入都以女孩子的身份更不容易穿帮,他知道沈玉为了掩盖他放火的事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就算是为了这,他也得穿女装进出家门,这样也不容易被邻居和附近的人们所怀疑。

  在小鱼勇于踏入闹市区后,沈玉又给了小鱼新的奖励,他带着小鱼去了海边。

  在去之前,小鱼不曾见过海。

  虽然家里电视机、手机、电脑一应俱全,可小鱼还不习惯用这些电子产品,尤其他字都还没认全,因此他如今一门心思都放在认字和看书这件事上。

  小鱼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注意力很容易集中,每次一学起来就是好几个小时,手机就算放在他手边,都不会去看一眼。

  基本上手机就是沈玉出门的时候用来提醒他吃饭的工具。

  还有电视机和电脑,对小鱼来说这些都比不上沈玉那一大架子的书。他觉得书可以摸到看到,电视机和电脑里的东西却离他很遥远,很不真实。

  沈玉也觉得不用急着学电脑,等小鱼有兴趣了一定很快就能学会。

  但小鱼对海有一定的认知,一听沈玉要带他去海边,他整个晚上都兴奋地睡不着。

  他们是开车去的,高速需要开四个多小时,司机是贺昀,谁让沈玉身边的人里就只有他年纪最大拿了驾照呢!

  沈玉有车但没驾照,就只好请他担任司机。

  这也是小鱼初次和贺昀见面。

  “这是贺昀,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曾经是旧识,你叫他大哥就行了,年纪比我们都大。”沈玉这样向小鱼介绍贺昀道。

  贺昀有些无语,他不过是一介大学生,而且也不过比沈玉大了两岁不到,沈玉有必要强调年纪大这点嘛。

  “我今年十九岁,你好小鱼。”贺昀稍稍矮下身,平视小鱼,特别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岁数。

  小鱼从小就不被允许吃太饱,发育得很慢,这会儿看起来个子还是小小的,而贺昀已经超过一米八了,沈玉最近身高也猛涨,这就使得小鱼站在他们俩身边看起来特别小,而且还瘦巴巴的。

  小鱼今天鼓起勇气穿了男孩子的衣服,此刻压根没什么自信心,他这会儿只顾着抓着沈玉的手紧贴着他,看起来非常紧张。

  沈玉捏了捏他的手以示鼓励。

  “你、你好,贺、贺大哥。”小鱼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你好!”贺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使他那张学霸的脸看起来分外爽朗,却也因为戴着眼镜的缘故有些高深。

  小鱼与贺昀对视了几秒后就移开了目光,出院后,他还不习惯与除沈玉之外的人眼神接触超过五秒。

  “先出发吧,要开好久的车呢。”贺昀直起身说。

  “半途我可以跟你换一下。”虽然因为年龄未满还没能拿到驾照,但沈玉已经会开车了,上高速之后只要过了休息站,又没有收费站,那么沈玉可以适当开一段,直到开到下一个休息为止。

  沈玉让小鱼坐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不能真把贺昀当司机对待,再加上开高速很多时候很无聊,他坐副驾驶座也方便和贺昀聊天。

  小鱼戴着耳机听歌,脸转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看外面的风景。

  他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随着车子在高速上飞快行驶,距离出发地越来越远,他开始认识到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一路无事,当车子行驶到海边的时候,小鱼不禁瞪大了双眼。

  “去吧。”车停妥后,沈玉就对小鱼说。他哪里看不出小鱼脸上的欣喜和期待,只是在小鱼打开车门时又补充了一句:“别靠得太近了。”

  小鱼回头看了沈玉一眼,沈玉冲海边扬了扬下巴,小鱼点了点头,迎着海风就跑了过去。

  这是一片未开发完的海边公园,沈玉特地找的,有护栏但没有封锁,车能直接开进去。

  小鱼听沈玉的话没有跑太近,可是海浪的声音早已在他的耳边响起,天空和大海在遥远的地方连成了一整片,白云是那样的软绵绵,海岸线一望无际,空气与城市里的完全不同,是那样清新好闻。

  小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有些兴奋地看着海面上的浪花,海浪一阵一阵,不断涌上来又退下去,好像不知疲倦。

  他看了许久许久,看的完全出了神,都不知道沈玉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沈玉就在他的身边。

  小鱼转过头去看沈玉,沈玉感觉到了,也转头看他,然后对他微微一笑,忽然抬起双手,做喇叭形放在嘴边,忽地转回去面对大海,放声喊道:“小——鱼——”

  “你——高——兴——吗——”

  小鱼从未见沈玉这样肆意大喊过,他瞪大了眼睛看沈玉,沈玉转过脸面对他,脸上依旧在笑。

  小鱼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有样学样,照着沈玉的样子也将手放在嘴边,大声面对大海回答沈玉的问题:“高——兴——”

  “小——鱼——好——高——兴——”

  这样喊出来的时候,小鱼觉得特别畅快,他将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以为就只是和沈玉的二人世界,于是又大声地喊了一句:“玉哥哥——”

  “你呢——你——高兴——吗——”

  沈玉非常配合,面朝大海回答小鱼:“我很高兴——”

  “玉哥哥——”小鱼又喊。

  “我在——”沈玉回答。

  “我自由了——小鱼自由了——”

  小鱼喊完,怔怔地面对大海,半晌,却听沈玉轻唤了他一声。

  “小鱼。”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小鱼转过脸看沈玉,沈玉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面对着他。

  沈玉看着小鱼脸上的泪水,心疼这条小鱼哭而不自知。

  “过来。”沈玉张开双臂。

  小鱼一个转身就扑进了沈玉的怀里。

  不远处坐在野餐垫上的贺昀托着腮,有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非得请假给这对小情侣当免费司机,哦,不,他们还不是小情侣,虽然他已经知道了沈玉的心思,他也不排斥同性间的爱,不过沈玉非说小鱼还小,可是在他看来,沈玉哪儿是在养小鱼,分明就是养了个童养媳,而小鱼虽然还小,对爱情不自知,可这个样子,根本就是非沈玉不嫁嘛!

  他默默推了推眼镜,心说幸好自己带了书来学习,他才不要看什么小情侣手牵手逛沙滩这样的老套戏码呢!

  小鱼腿上有伤,不能下水,但是赤脚走沙滩完全没问题,于是他卷起裤腿在沙地上踩踩踩,踩的不亦乐乎。

  “好舒服,玉哥哥!”

  这些都是小鱼的初体验,他迫不及待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情告诉沈玉。

  “软软的,暖暖的,原来这就是沙滩的感觉!”

  沈玉的手包裹着小鱼的手,他另一只手上拎着小鱼脱下来的鞋袜,闻言对小鱼说:“等你以后伤都好了,就带你下海,我们可以去学冲浪,还可以在出海钓鱼。”

  “嗯嗯!”

  “时间还长,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

  “嗯!”

  “我希望我的小鱼从此能在广阔的天地中自在翱翔,不畏惧风浪。”沈玉轻声说。

  小鱼不由抓紧了沈玉的手,他低声应道:“我会的,玉哥哥。”

  三人在海滩边待了一整个下午,小鱼则一点都停不下来,吃完三明治和鸡翅就又跑来跑去地捡贝壳,他们一直待到夕阳西下,才舍得开车回家。

  回程沈玉开了两个小时,贺昀开了一个多小时,到家时已超过十点。

  小鱼在后座已经睡熟了,沈玉将人抱出来,贺昀帮忙上楼开门,沈玉安顿好小鱼,从卧室出来对贺昀说:“今天辛苦你了,昀哥。”

  “没事,我看小鱼玩得也挺开心的。”贺昀说。

  “托你的福。”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贺昀指的是小鱼。

  “我想安排他去上学。”沈玉说。

  “学校人那么多,你不担心吗?”贺昀问他。

  “担心。”沈玉叹气:“不过那天我们路过一所学校时,他看操场上那些孩子们的眼神让我有些介意。”

  “你还是先问问他的想法,别单方面替他做决定。”

  “我知道。”沈玉点头,又说:“但是我想让小鱼知道,那就是只要他想去的地方就能去,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能做。”

  “不愧是你,养鱼小能手。”贺昀这么夸他的时候,心里浮现出的还是“不愧是养童养媳的高手”这句话。

  沈玉对这个夸赞毫无愧色,变本加厉道:“我的目标是给小鱼一片星辰大海。”

  贺昀无奈摇头,沈玉这家伙每次说到小鱼就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说别的事情的时候,正经得根本就不像是十七岁。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贺昀向沈玉告辞。

  “车你开回去,过两天我再来找你。”沈玉说。

  “好。”

  贺昀离开后,沈玉去洗手间放了一脸盆温水,绞了一块湿毛巾,去卧室给小鱼擦脸。

  小鱼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沈玉柔声说:“你睡,脸擦完,再擦一下脚。”他们都有吃完东西就刷牙的习惯,因此这会儿小鱼不需要专程起来刷牙。

  沈玉的声音让小鱼很是安心,便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小鱼的压力裤除了洗澡或者特别难受的时候可以脱下来,平时为了防止增生必须时刻穿戴,因此沈玉只给小鱼脱掉了外衣外裤和袜子,又换了一块布仔细地帮小鱼擦了一遍脚,之前在海边只是粗粗用水洗了一遍,还有细沙留在脚趾缝里,沈玉一点一点都替小鱼擦干净,然后将他的两只脚放进被窝里。

  不过小鱼年纪小火气旺,而且烧伤过后左腿不会出汗,他一个人睡觉也不老实,没一会儿就踢掉了被子,又把两只小脚丫子都给露了出来。

  沈玉洗完澡出来后见状忍不住笑了,他上床前先摸了摸小鱼左脚脚背和脚底的温度,觉得可以就随他去,这之后才将小鱼搂在怀里。

  他们出院后也还是一起睡的,好似成了习惯,小鱼现在睡觉已经好了很多,但难免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不过只要有沈玉睡在身边,他很快就会被沈玉安抚好,然后闷头继续睡。

  ◇ 第52章 ep.52 小鱼入学记

  从海边回来后,小鱼外出的时候就更放松了一些,沈玉看时机成熟,某天吃完晚餐,他拉着小鱼坐下来,一本正经地问他:“小鱼,想不想去学校学习?”

  小鱼闻言将一双好看的眼睛瞪得溜圆。

  沈玉趁小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说:“先别急着否认,想想你是怎么第一次跨出家门的,然后再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只要你想,我就能安排你进学校学习,我们不管成绩,就当做是人生的一次体验。”

  小鱼还记得自己不久前路过一所学校,他透过学校的栏杆看见里面的学生在操场上奔跑和跳跃。

  他从他们身上看见的是和自己不一样的生活。

  这让他有些羡慕,但他却从未想过要跨越那道栏杆融入其中。

  然而沈玉这句话,让他觉得栏杆原来是可以打开的。

  “可、可以这样想吗?”小鱼忍不住问。

  “当然可以,你的年纪还不大,当然可以入学,只要你想。”沈玉道。

  “我……”小鱼知道自己是想的,但另外一方面,他却对融入那些学生当中这件事感到莫名畏惧,因此那个“想”字,仿佛就在嘴边却偏偏吐不出来。

  沈玉注视小鱼,仔细看他的神情变化,然后对他说:“很多事去做过才知道难不难,你现在是完全自由的,我不逼你念几年,只要去体验过,一天也可以,你觉得不自在或者是有人欺负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小鱼张口结舌:“还、可以这样的吗?”

  “别人不可以,你可以。”沈玉相当狂拽酷霸炫地道。

  小鱼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也知道沈玉是宠他才会这么说,可是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一种误人子弟的嫌疑。

  小鱼忍不住笑了,凑近沈玉说:“玉哥哥,你有点霸道总裁的趋势哦!”

  沈玉挑眉,捏了捏最近小鱼这张总算被他养出点肉的脸,问:“你最近看的什么书?”“霸道总裁”这个词按理不应该出现在小鱼如今的词汇量中。

  小鱼表情无辜,对沈玉老实交代:“我就是看了你上次给我买的《简·爱》和《傲慢与偏见》的缩略本,想上网看看评论,然后就看见有人说这两本书都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这个套路的鼻祖。”

  沈玉的确是有预谋地给小鱼买了好几本跟爱情有关的外国文学名著,但鉴于小鱼识字有限,他又希望小鱼能早点看完受到某些启发,因此买的全都是缩略本。

  但他心中也有矛盾,虽然希望小鱼对爱情早些开窍,又觉得十五岁的年纪就算开了窍,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甚至想过小鱼可以去喜欢一些别的男孩或者女孩,而他要小鱼认识的并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爱情。

  喜欢是今天喜欢明天就可以不喜欢的一种感觉,可是爱情不一样。

  爱情是从一而终一往而深,如果小鱼接受了他的爱情,他就不允许小鱼反悔,所以他宁愿多花费一些时间,也要让小鱼自己弄清楚爱情和喜欢的区别。

  只是现在谈这些都还言之过早,如今的小鱼压根还没有这根筋。

  不过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于是沈玉试探地问小鱼:“然后呢?”

  “没有然后啊,就是这句话被我记住了,‘总裁’应该是说男主比较有钱,这两本书里的男主人公的确都是有钱人。”

  “那你看完这两本书有什么感觉?”

  小鱼又摇头,对沈玉说:“没什么感觉,女主角我都不喜欢,男主角脾气也不好,所以我上网看看评论,想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成为名著。”

  好吧。

  沈玉就知道小鱼还没开窍。

  或许看的小说不太对?

  应该给小鱼看王尔德的《自深深处》吗?

  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

  或许真的是年龄还没到。

  虽然他自己突然意识到对小鱼的感情是在十五岁,可是他和小鱼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首先他从来就没有将小鱼当成“妹妹”或“弟弟”来看待过,这让他在发现爱情来临时,就意识到或许他对小鱼是一见钟情。

  但小鱼却一直将他视为“哥哥”。

  而他在意识到爱情后就与小鱼分开,他同时也是靠着对小鱼的牵挂才活了下来,他的爱因为受到生死难关变得更鲜明深刻,小鱼却在十五岁的年纪正在医院里承受病痛折磨,以及努力克服他的性别认知障碍。

  如果小鱼看男女爱情故事不代入,甚至没有太多的感触,那他反而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这的确说明了他的性别认知障碍是完全可以纠正过来的。

  “我觉得玉哥哥更像霸道总裁,而且比书里面的男主角都要好。”小鱼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道。

  沈玉一颗心因为这句话登时“噗通”一下跳了跳,小鱼这种不经意间的表达,往往是最为致命的。

  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别被小鱼这句无心的话影响他原本的安排,继续一本正经地问他:“话题扯远了,现在要问的是,你想去学校吗?”

  小鱼想了很久,终于点下了脑袋。

  就这样,小鱼插班进入了一所初中。

  他十五岁,本该是初三,可是小鱼什么都没有学过,也幸好他看起来小小只,又是女孩打扮,因此沈玉就给小鱼安排在了初一。

  初一是小学六年的过渡,把小鱼放到小学年纪错位太多,放初一是沈玉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而且除非放小学一年级,小鱼才能真正从头开始学习,否则无论哪个年级,对小鱼来说都差不多,因此根据小鱼的年纪,沈玉索性给小鱼安排了初一。

  这个情况他和小鱼也说清楚了,等于小学六年的学习,小鱼都需要在边学初一课本的同时一点一点补起来。

  “我不要求你成绩有多好,只要你在学校里能过的愉快,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也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不能忍着,好吗?”沈玉在送小鱼上学前,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小鱼叮嘱这叮嘱那,小鱼对沈玉的叮嘱一一答应,一点都不会嫌他烦。

  小鱼这个年纪正如同海绵一样,是可以源源不绝吸收很多知识的时候,沈玉并不担心小鱼学不进去,最担心的其实是因为他的特殊性遭到班上同学们的欺负。

  但紧张是肯定的,入学第一天,小鱼梳头都不利索了,还是沈玉给他扎的辫子。

  沈玉作为小鱼的远房哥哥,将小鱼带到校长面前。

  校长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笑容很是和蔼,小鱼站在沈玉后面,视线总忍不住要往他脑门上那唯一的一缕头发上瞟。

  校长看向沈玉身后的小鱼,小鱼连忙低下眼。

  “小鱼,你哥哥将你的情况和我说过了,你就安心在学校里学习,我们学校风评还是不错的,有事都可以找班主任,我帮你安排在二班,你们的班主任姓陈,一会儿就会过来带你去班上。”

  初一一共有六个班级,六个班级全都打乱,还没有因为成绩高低而分班。

  小鱼多少有些忐忑,只是一个劲抓着沈玉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抬脸对校长道:“谢谢校长先生。”

  他进入变声期有些晚,这会儿声音也还是雌雄莫辨,再加上他原本就有变音技能,从外表到声音都只会让人以为是个女孩,而事实上,这也是小鱼自己最习惯的身份,如果让他做男生打扮,他大概只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沈玉让小鱼在学校里扮女生主要是为了小鱼自在,其次才是出于贯彻“表妹”这个身份。

  但沈玉其实有更多的考虑,小鱼习惯了女孩的生活习惯,突然在人群中就要让他恢复男孩的身份,一来小鱼会更别扭,二来更容易受到班里同学们的歧视。

  反观若是女生的话,反而会引起男生的保护欲,因为小鱼的长相特别讨人喜欢,沈玉很肯定这个年纪的小鱼扮女生绝对比扮男生要受欢迎得多。

  校长见小鱼那么有礼貌,对他也挺有好感,不禁摸了摸小鱼的脑袋说:“你哥哥说你是第一次上学,不过不用紧张,同学们都很友好的。”

  话音落下,外头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校长室的门是开着的,三人回头看,一位高个子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校长,您找我?”

  “这位就是陈老师,今后就是你的班主任。”校长对小鱼介绍,然后对陈老师说:“陈老师,她就是鱼年,情况我昨天大致跟你讲过,这个学期就先安排在你的班级,她第一次上学,你尽量多照看一点。”

  陈老师看了看小鱼,露出和善的笑容来道:“那鱼年你先跟我去班里做个自我介绍吧,刚好第一节课是我的课,你先去我办公室取第一节课的书,下课后我让班长把这个学期的书都帮你去领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小鱼也没了退路,他走向陈老师之前,又看了沈玉一眼。

  “去吧,我会在这里待到中午跟你吃过午餐再走。”沈玉说。

  一听沈玉还会在,小鱼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便跟着陈老师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沈玉是这样对校长描述小鱼的经历的:小鱼生在农村,没机会读书,他是小鱼的远房亲戚,见到小鱼就很喜欢,因此决定收留小鱼。作为沈家的继承人,虽然还不到十八岁无法做小鱼的监护人,但以他的经济条件收养小鱼没什么问题,小鱼没有念过书,但他很喜欢念书,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完成小鱼这个心愿。

  这个说法从校长这里也传达给了陈老师,但陈老师只看一眼,就觉得小鱼生的太好了,并不像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

  “你哥哥说你是第一次上学?”陈老师问小鱼。

  “嗯。”小鱼没有了沈玉的手抓,此刻两手都拽着书包的背带,拽的紧紧的,跟在陈老师的身边安安静静地走着。

  “之前有没有学过什么?”陈老师又问。

  “学过认字,哥哥教我的,还有一些诗词。”小鱼回答。

  “什么诗词,背给我听听看。”陈老师说。

  小鱼便背了几首刚学过的。

  “知道意思吗?”

  “知道。”

  陈老师随便考了刚刚小鱼背过的一首,小鱼便将整首诗的意思说了一遍。

  陈老师有些讶异,问:“谁教你的?”

  “哥哥教我的!”小鱼这句话说得很是自豪,还专门补充了一句:“我哥哥什么都会!”

  “你哥哥年纪也不大,在念大学吗?”陈老师又问。

  小鱼摇摇头:“我哥哥没有念大学,他已经工作了。”

  “这么早?”

  “嗯,哥哥要养我,所以只能早早的工作。”小鱼回答。

  陈老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提前知道小鱼的那位哥哥刚刚给学校捐了一百万设立了一个名为“鱼跃龙门”的奖学金,他还真信了小鱼说的话。

  只是看来小鱼的哥哥并没有让小鱼知道这件事。

  很快陈老师带小鱼先去取了语文书和作业本,然后去到班级门口。

  教室里有些嘈杂,里面大部分学生都在聊天,很少几个学生在看书,看见班主任到了,也并没有安静下来,因为上课铃声还没有响,现在还是休息时间。

  陈老师在教室门口停下脚步,看了看表对小鱼说:“还有一分钟就打铃了,打了铃我们就进去。”其实他还想问小鱼一些问题,但是班里的同学已经注意到了陈老师身边一个小巧纤瘦又陌生的身影。

  透过窗户,小鱼好奇地看向里面,但一注意到里面的学生们也都好奇地朝他看过来,他连忙躲到了学生们看不见的位置。

  陈老师很快也注意到了,便对小鱼道:“别怕,他们都是好孩子,有些可能顽皮了点。”

  小鱼又朝着窗户的方向探了探脑袋,就见几个男孩子也伸长了脖子往窗外拼命张望。

  陈老师便没再等铃声响,直接带着小鱼进到了班级里。

  刚进去就听到了铃声,学生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各归各位。

  小鱼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同龄人,严格来说,他们都比他还小两岁,但是看上去却差不多。

  “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叫鱼年,鱼年,你和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

  这对小鱼来说跟赶鸭子上架也没区别了,他抱紧了怀里的一摞书,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开口仅说了一个很轻的“我”字,就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连耳朵都能感觉到是热的,然而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全都盯着他看,更叫他手足无措起来。

  “我……”小鱼硬着头皮,但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说:“我叫小鱼,是来读书的,以前我从没有上过学,希望能跟大家愉快相处。”“鱼年”的名字他用的少,情急之下就说自己叫“小鱼”,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话说的颠三倒四的,说完后就求助似的看向陈老师。

  陈老师指了指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个空位对小鱼说:“你先坐那里,过几天我再调整一下位置,班长一会儿将同学名单给小鱼同学一份,多带小鱼认识一下班里的同学,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就这样,小鱼开始了他第一天的入学体验。

  ◇ 第53章 ep.53 爱情萌芽

  沈玉在下课前一分钟出现在二班门口,他看见小鱼端正地坐在最后一排,非常认真地听台上的老师讲课,眼睛一眨不眨的。

  沈玉见到小鱼这样专心,便觉得自己将小鱼送进学校念书的决定是对的。

  铃声在一分钟后响起,小鱼第一时间看窗外,就见到了沈玉。

  他飞奔出了教室,这让全班人乃至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老师都看得目瞪口呆,那速度和这样一个熊抱,简直就像是分别了多年后小情侣的重逢,可实际上也才过了四节课而已。

  沈玉一把抱住了小炮弹一样的小鱼,问他:“觉得怎么样?”

  小鱼十分兴奋,抱着沈玉仰头看他说:“我刚刚听了语文课、还有历史课,我喜欢历史课,哦,对了,还有英语课和数学课,这两门课都好难,我努力听了,可是都听不懂。”他皱起了小脸说。

  沈玉将他放下来,说:“没关系,慢慢来,我刚刚去了食堂,先带你去吃午餐。”

  正说着话的时候,走廊里大批学生都涌了出来,这阵势让小鱼不自觉抓紧了沈玉的手,紧挨着沈玉看着学生们中午放学的模样。

  “我刚才问过了,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吃,所以他们应该都是去食堂吃午饭的,我已经给你办好了饭卡。”沈玉牵着小鱼,也顺着人流往食堂的方向走,边说:“吃完我带你在校园里逛一逛。”

  “好。”小鱼紧跟着沈玉,下楼经过花坛,又笔直往前经过两个教学楼,就看见学生们都往一个门口涌进去。

  “好多人。”小鱼说。

  “大家都饿了。”沈玉笑着说。

  “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吃吗?”

  “你不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外面吃。”沈玉停下来问小鱼:“你想进去吗?”

  对小鱼而言,那么多人的地方也是一种挑战,小鱼想了想,点点头说:“去。”

  沈玉就知道小鱼不会选择退缩,不由又笑了,说:“走吧,咱们进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嗯!”

  小鱼第一次进学校食堂,好奇地四处张望,但里面人头攒动,阵仗着实不凡。

  与此同时,一阵阵菜香传来,惹得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我饿了。”小鱼吞了吞口水说。

  “想吃什么?有红烧肉、红烧鸡翅、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和香菇焖鸡腿。”沈玉拿着两个餐盘问小鱼。

  “糖醋排骨、香菇鸡腿。”

  沈玉给小鱼和自己都点了两荤两素,再加一个汤和两碗饭,刷了饭卡,便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排队打饭,很快两人对面的位置也有人坐下了,小鱼一边吃一边张望,有点担心位置坐不下。

  但是很快他就不担心了,大家都吃的很快,一波吃的差不多了另一波又进来,也有人带着饭盒来打饭,直接带着去外面吃。

  最主要还是大家都吃得很快,吃完也不会在食堂里逗留,所以一直到他和沈玉吃完,食堂的座位也都没有满员。

  小鱼自己吃的也很快,香菇焖鸡腿的汤汁太过下饭,他排骨都没来得及啃,就把一碗米饭吃完了。

  “还要吗?”沈玉见状问他。

  “不要了,这个不咸,我空口吃就好。”小鱼指了指排骨,还夹了一块给沈玉:“哥哥也吃一块。”

  排骨肉不多,味道却很好,啃完骨头,沈玉也刚好吃完,他们将餐具收拾到规定的地点,便离开了食堂。

  沈玉刚才等小鱼下课的时候已经逛过一圈了,他这时带着小鱼先将学校里的教学楼都认了一遍。

  “就初一的课程来说,体育馆、实验楼、图书馆这三个地方会用到,还有刚才你去过的教师办公室,对了,还有校医院和倒垃圾的地方,我也带你去认一认。”

  小鱼很认真地跟着沈玉,就听沈玉又说:“其实你只要融进去,很快就能熟悉这里了。”

  “那我也想跟哥哥先逛。”小鱼说。

  “嗯。”沈玉牵着小鱼,将这些地方一一都去看了一遍,然后在花坛边坐到快要上课,沈玉才将他又送回教室门口。

  “放学时我会来接你,到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的。”小鱼依依不舍地跟沈玉道别,沈玉让他先进去,他不肯,非得看着沈玉先离开,沈玉没办法,硬下心肠转身离开了。

  沈玉走得很快,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转头,刚刚小鱼那眼神简直就像是被抛下的狗狗似的,沈玉自问对谁都能狠下心来,可是对小鱼是没办法的,因此他只好匆匆离去。

  小鱼还是没进教室,而是跑到走廊上往下看,初一在三楼,他朝下张望,终于看见沈玉下楼的身影,沈玉和他也好似有心电感应似的,回头一看,果然小鱼还在目送他。

  沈玉朝小鱼挥了挥手,小鱼也挥手,继续眼巴巴地望着沈玉。

  很快沈玉走出了校门口,小鱼这才回到教室里。

  “小鱼,那个是你的哥哥吗?”坐在小鱼前排的女生叫朱晚晚,上午下课的时候和小鱼说过几句话,小鱼对主动和自己讲话的人印象都很好。

  班里的班长叫徐磊,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人很好,他在第一节课就按照陈老师的吩咐将班级里四十二个同学的座位表都给了小鱼,方便小鱼认人,还帮小鱼把所有的课本都搬了过来,并且帮小鱼领了校服。

  “嗯。”小鱼刚刚还有些闷闷不乐,但是有人和他聊天,他的注意就被分散了。

  “我也有个哥哥,正在念大学,偷偷交了女朋友,还要我给他保密。”朱晚晚说着问小鱼:“你的哥哥有女朋友吗?”

  “女、女朋友?”

  “是呀,以后要结婚生子的那种。”

  “结婚生子?”小鱼眨巴着眼睛。

  朱晚晚看着小鱼,忽然压低声音问:“你长得那么漂亮,以前有男孩子追你吗?”

  “啊?”小鱼有些混乱,答非所问地道:“我、我是第一次上学。”

  “哦,对哦,你刚刚说过了,不过你身边总有男孩子的吧?”

  “没、哦,有、有的。”

  “他们有没有说过喜欢你啊,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受男孩子的欢迎。”朱晚晚有些羡慕,她从小会吃,于是长得胖,新来的小鱼粉雕玉琢的,她刚刚仔细观察过了,班里大部分的男生都有在偷偷瞧小鱼。

  “没、没有!”小鱼顿时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朱晚晚有些稀奇地看着小鱼,问他道:“你第一次上学,那之前你就一直待在家里吗?”

  “嗯,老家那边孩子都不上学的,是哥哥把我带出来,送我上学的。”小鱼的身世背景一直延续了住院那时和警察说的那样,她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才到沈宅就遇上大火,住院的时候父母离他而去,之后就和哥哥相依为命。一般被父母抛弃这段在人前小鱼都不会说,被问到就只是简单地说是哥哥把他带出来的,跟沈玉和校长说的差不多。

  “那你家里的大人呢?”

  “我现在就只有哥哥。”小鱼语意含糊地道。

  朱晚晚听了就以为小鱼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不禁有些抱歉地挠挠脑袋说:“对不起啊,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小鱼连忙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的。”

  小鱼的笑容能让人安下心来,但这应该就是长相带给他的优势,如果他难过,能让看到的人也会觉得难过,就像刚才他送他哥哥离开之后回到教室的模样,朱晚晚会回头找小鱼说话,与其说是鬼使神差,不如说是看他有些难过才会这么做的,现在看见小鱼笑了,朱晚晚竟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小鱼和朱晚晚的对话就到这里为止,可是小鱼的脑袋瓜里仍然盘旋着“女朋友”和“结婚生子”这两个词,连老师的课都没法听进去。

  他十五岁了,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从没想过沈玉身边会有女朋友,有朝一日沈玉还会和女朋友结婚生子这件事。

  然后他想起最近看的几本书,那里面男女主也都结婚了。

  他实在有点心慌意乱,他的玉哥哥将来也会和女人结婚吗?

  那他怎么办?

  有生以来头一回,小鱼开始认识到性别的选择问题,他执意要扭转恢复男性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小鱼将所有的课本全都塞进书包里,只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都不用背背看就知道这只书包重得很,那些塞不进的书都被他抱在手里,还有两套校服搁在课本上,就这样在同学们惊诧的目光中小鱼冲出了教室,速度快到让距离他最近的男生都来不及帮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感觉这个纤瘦的身影会被一堆书压垮,可偏偏小鱼的脚步轻快得离谱,就好像身上没有负重一样。

  “她力气那么大的吗?”有人咋舌地道。

  朱晚晚也惊呆了,没想到小鱼个子比她小,人也比她瘦,力气却绝对比她要大得多。

  沈玉在校门口一眼就瞄见了抱着一摞高高的课本的小鱼,上面好像还压着什么,几乎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小鱼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沈玉,步履生风,沈玉忙上前去接,将那摞课本接了过来。

  他叫了车,打开车门将课本放进后座,再去拿小鱼身上的书包:“这么重啊!”

  “都是今天领的课本。”小鱼有些宝贝也有些开心地道。

  “怪我,是我忘了,中午应该给你拿点回去的。”沈玉让小鱼先进去,自己再坐进去。

  “没事啊,就这么点路。”小鱼对沈玉说。

  “下午又学了什么?”沈玉问小鱼。

  小鱼被他这么一问,就想起了“女朋友”那回事。

  沈玉见他神色有异,不由问:“怎么?”

  “没、没什么,下午有体育课,还有地理课和历史课。”小鱼回答。

  沈玉觉得小鱼有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症结在哪里,就问他:“有发生什么别的事吗?”

  小鱼摇头:“没有,好多同学我都不认识,就只认识了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叫朱晚晚。”

  “你和她都聊了什么?”沈玉仔细注意小鱼的神情,又问。

  小鱼连忙道:“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了解小鱼如沈玉,小鱼这种欲盖弥彰的语气足够他分辨出来绝对有什么。

  小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摇头道:“真的没什么。”

  “那你好像不怎么开心。”沈玉依旧关注小鱼的眼角眉梢,想从他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没有,开心的!”小鱼像是要向沈玉证明似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然后又说了一遍:“真的!”

  见状,沈玉便没再继续问下去,心里却已经在琢磨该怎么去找那个朱晚晚套个话,他的确记得小鱼前排的同学,是个长得非常福相的小女孩,一看就是个爱吃的,或许,明天送小鱼上学的时候可以带点好吃的零嘴去碰碰运气。

  ◇ 第54章 ep.54 单相思

  不得不说,在小鱼的事情上,沈玉的运气向来很好。

  他一大早送小鱼去上学,一直送到班级门口,确定了朱晚晚还没到学校,便在校门口等了会儿,很快等来了朱晚晚,并叫住她成功套出了话。

  “我哥哥总是克扣我的零食,谢谢小鱼哥哥!”小胖姑娘嘴巴甜得厉害。

  “小鱼第一次上学,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他。”沈玉说。

  “包在我身上!”朱晚晚拍拍胸脯。

  “你哥哥在念大学吗?”沈玉问她。

  “嗯,我哥哥还谈了女朋友,小鱼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朱晚晚咬着巧克力棒说。

  沈玉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但是他反而有些举棋不定,因为小鱼对自己一定是有依赖的,只是依赖往往并非爱情。

  其实就是放小鱼去上学这件事,沈玉自己也犹豫了很久,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小鱼牢牢锁在身边,爱情的独占欲就是这么可怕。

  可同时,他希望小鱼能在自己爱情的滋养中变得更自信更强大,所以首先他的爱情就不能狭隘,应该更开放更广阔更包容,他的小鱼不该是被养在金鱼缸里的金鱼,而应该是能自由跃龙门的鲤鱼,更甚者,他应该是一条能展翅为鹏的大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沈玉想将小鱼养得展翅高飞,能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而不仅仅只是一条小鱼。

  也不得不说,沈玉这颗年仅十七岁的心,其实是真的挺野的。

  养出大鹏这件事自然不能一蹴而就,话再说回来,他的小鱼很快就习惯了在学校念书的节奏,只是他的成绩却不怎么行。

  最好的是语文,小鱼记忆力好,诗词歌赋过目不忘,学会了就能倒背如流,然而拼音却差得离谱,连带英文也很糟糕。

  这是因为沈玉最初教小鱼认字就没有用拼音。

  当初沈玉书架上除了《说文解字》就是《康熙字典》,后来沈玉教诗词都是逐字逐句教小鱼念的,小鱼最初学戏词也都是这样学的,所以他反而非常习惯这种学习方法,尽管后来沈玉很系统地开始给小鱼讲拼音,但小鱼记字比记拼音要快得多,这就使得小鱼的拼音十分拖后腿。

  往往小鱼听沈玉念一遍就记住了,拼音反而成了他的难点。

  这就导致了小鱼糟糕透顶的英文,英文的音标和拼音类似,拼音不好,音标也差,死记硬背的英语着实难学,无怪乎小鱼每次看见英文都会觉得脑袋大。

  然而他又背的那样认真,念错了也能将单词都默记下来,就是念不好,搞得英语老师根本不忍心反复纠正他,只能一个劲鼓励他。

  除此之外,小鱼的数学也糟糕得很,一方面是他的基础不扎实,就算沈玉专门给小鱼找了小学家教补数学基础,也仅仅只是基础部分。第二方面是时间,任小鱼再怎么赶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学完小学六年的数学,就算他想沈玉也不会让他那么辛苦,因而至今初一的数学成绩小鱼都还是不及格。

  沈玉经常跟小鱼说上学就是扩充一下眼界,体验一下学校生活,但身在班级里,门门考试都会出成绩,不管怎样对小鱼来说都是个打击。不考试还好,每次一考试,就会让小鱼产生一种他是不是很笨的错觉。

  “这叫‘应试教育’,你并不是从小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不适应也很正常。”沈玉看着愁眉苦脸抱着卷子要他签名的小鱼,安慰他说。

  试卷上的分数就没有一门是高的,就连语文,也因为拼音和作文的缘故扣了好多分。

  陈老师告诉沈玉,小鱼太过天马行空,写着写着就偏了题,其实陈老师很喜欢小鱼,在语文这门学科上,小鱼有他自己的长处。

  “我觉得对不起老师们,他们每一个都很努力教我,也从来不批评我,还都鼓励我。”小鱼挠挠脑袋,无比沮丧地说。

  “那是因为你很认真,老师都喜欢认真的孩子。”沈玉说。

  “可是……”小鱼又看了一眼试卷上的分数,觉得简直没眼看。

  “分数不能代表任何事,那就只是一场考试,可能某个知识点你没记住,或者记错了,但是去学校学习是一种体验,不能用分数来否认你在学校很快乐的事实,你觉得呢?”沈玉耐心地开导小鱼道。

  小鱼垂着眼睛闷不做声。

  “还是你在学校并不快乐,我是希望你感到快乐才让你去学校念书的,如果你不开心,那我们就不去了。”沈玉说。

  “没有不开心。”小鱼连忙说。

  “既然没有不开心,那就别为了分数而不高兴,每件事都有两面性,都是有利有弊有好有坏的,这件事也是一样,你入学第一年,为什么要去和那些已经上了七年学的同学去比较去一争长短呢?”

  沈玉这通话,说得小鱼豁然开朗,是啊,他的同学们都已经入学七年,考试都不知道考了几百场,他这个才上学半年的为什么且凭什么能和他们比高低?

  “我们不必去和别人比,你只要过的开心,就不枉费入学这一遭,知道吗,小鱼?”

  “知道了,玉哥哥。”小鱼想通了,就不再对着试卷闷闷不乐了,他开始尽情享受学校里的学习时光,和同学们在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以及青春期来临的单相思时光。

  没错,单相思。

  女生们相处的时候难免会触及一个让她们兴奋的话题,帅气的男生。

  比如班长徐磊,比如学习委员张放,比如数学课代表俞少华,此为初一二班三大班草,也是年级前三的大帅哥。

  小鱼目测二班起码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女生,目光都集中在这三名男生的身上。

  班里女生分好几个群体,在小鱼进来之前,有个最漂亮的女生叫戚心凌,男生们都喜欢围着她献殷勤,可惜小鱼来了之后,情况就有些改变,戚心凌大概受不了这个落差,总会时不时找小鱼的麻烦。

  比如会故意忘记告诉小鱼要带东西,或者谎称某某老师找让小鱼让他错过进班时间,诸如此类。

  这种程度的麻烦小鱼觉得无伤大雅,毕竟没有伤人,顶多是出于嫉妒,从前偏宅里师兄弟之间也会这样恶作剧,他们互相之间都有过被人欺负的情况,后来都被师父发现狠狠出手训了一顿,大家才总算老实了。

  小鱼是属于会反抗的那种,但是如今面对一个真正的女孩,只要不过分,小鱼基本上都能付之一笑,搞得戚心凌自己的心态有些爆炸,觉得这小鱼好像有些深不可测。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鱼在班级里的人缘非常好,明明成绩差到离谱,可是老师们居然也都像是视而不见似的,甚至还夸这家伙用功!

  戚心凌觉得简直离谱。

  更离谱的是,她听说班长愿意给小鱼单独补习功课。

  戚心凌也想要这样的关注,可惜她成绩向来不错,她本来以为成绩好才能入班长的眼,哪里知道班长原来喜欢成绩差的。

  可恶!失误了!

  反正戚心凌是绝对不肯承认小鱼长得比她好看许多这个事实的。

  “小鱼,我喜欢你。”

  花坛边上,放学后班长单独给小鱼讲解一道数学题,哪知讲完后,班长突兀地站起来,对小鱼这样说了一句道。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小鱼呆住了,也有些吓到了,但并不是受到惊吓,而是压根就没想到班长会喜欢他。

  小鱼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当面被告白的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才不那么让对面的人伤心:“班长,我、那个我……”

  班长见状,便明白了小鱼的意思,他贴心地替小鱼解了围:“没关系,我已经明白了,我只是想试一试,万一有机会呢。”

  小鱼依旧感觉有些抱歉,自从他进入二班,班长就对他一直照顾有加,他把班长当朋友,可是要说喜欢,他很清楚自己心里面最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吗?”班长看着小鱼,又问。

  这话才真的让小鱼收到了惊吓,他连忙摇头否认:“没,没有的事。”

  他心里喜欢那个人,可是他现在知道他不能喜欢那个人,只有女生才能喜欢男生,也只有异性之间才能结婚和生子。

  班长却看穿了小鱼略有些慌张的否认,他笑了笑说:“抱歉,我不该追问的。”

  “没、没有,我就是没想到,对不起,我第一次被人告白,我很高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抱歉。”小鱼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

  “没事,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班长笑了起来道。

  “那、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小鱼不禁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因为拒绝告白就再也不能做朋友了,他就觉得这件事好像很奇怪。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班长其实是做好失败的准备的,因为小鱼太招人喜欢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脾气好,乐于助人,学习成绩虽然不好,可是依旧很努力,她喜欢跑喜欢跳,充满朝气,被人找麻烦也不计较,还特别爱笑,仿佛笑一笑就没了烦恼,同时看见她的笑就好像有烟花在胸口炸开一样,让人忍不住也感受到一种同样的快乐,但是这样的女孩喜欢的人一定很多,而且小鱼看起来对她的哥哥非常依恋。

  班长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小鱼的时候才决定尝试告白,因为如果失败,那么以后就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不用再患得患失,他非常清楚自己还是个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所以这次告白失败,他除了小小失望之外,也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

  班长离开后,小鱼仍待在花坛里没有走。

  他也想像班长这样能跟他喜欢的人告白,可是他并不是真正的女孩,他只能做那个人的弟弟,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哥哥……玉哥哥……”小鱼踢着石子,喃喃地唤着,他从七岁起就这样唤他了,如今才意识到,他可能永远就只能唤他为“哥哥”。

  没错,十五岁的小鱼迎来了他的爱情初萌芽,在班上的女生们随意聊着喜欢的男孩的时候,小鱼心底那颗早就已经生根的种子很快就发了芽,甚至长出了枝叶,每一片叶子上仿佛都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玉。

  他的玉哥哥。

  ◇ 第55章 ep.55 女主妲己

  最终被鱼年和沈玉共同选中的剧本是《妖狐妲己》。

  这剧本谁看都知道讲的是商纣王时期的事。

  而有了“妖狐”一词,这剧显然不是历史剧,而是以神话为依托所改编的幻想故事。

  剧本中,妲己不再是人们印象中那个妖媚惑主、祸国殃民的妖妃形象,而是一只单纯的小狐狸修仙入世的遭遇。

  小狐狸修行千年,终于修出了人形,恰逢女娲被纣王亵渎而欲向纣王降下惩罚,因而挑选了小狐狸去加速纣王的天命,并答应小狐狸完成任务便助它登仙。

  小狐狸助纣为虐,为完成女娲的命令兢兢业业,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从一只毫无感情的狐狸变得越来越有人性,甚至还爱上了姜子牙。

  故事里的姜子牙也完全颠覆了封神演义里的设定,将他塑造成了一名极为俊美的男子,他也是修行之人,被师父派下山助周武王伐纣。

  小狐狸对姜子牙暗生爱慕之心,几次出手帮助姜子牙,因此在姜子牙的印象中,小狐狸一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可是女娲最终并没有信守承诺,而是将纣王残害生灵的罪过全都算在了小狐狸一个人的身上,还将它交给了姜子牙,说他只有杀死这只狐狸,就能得成大道。

  在女娲的误导下,姜子牙错怪了小狐狸,并且以为自己被狐狸骗了。

  他问小狐狸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她是不是只想一心登仙,而不是真的在帮助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小狐狸也知道女娲不可能帮她澄清罪过,更在一开始就欺骗了她,女娲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帮助她登仙。

  同时小狐狸知道自己的死能够帮助姜子牙得道,于是她一肩挑下了所有罪责,舍身成仁,让姜子牙成功得道,自己则甘愿死在姜子牙的剑下,也算是成全了自己深藏已久的满腔爱意。

  姜子牙一剑杀死了小狐狸,小狐狸妖丹随之自己碎裂,这一刻,随着妖丹中的记忆倾泻而出,姜子牙这才知道他错怪了小狐狸。

  可惜,上天入地,之后都不再有那只小狐狸了。

  剧本选定之后,沈玉第一个要挑选的就是导演。

  这部电影鱼年不能出面,得他自己全权负责,最主要是前期,等后期班子组起来,他只需要确保鱼年的身份不穿帮就行。

  “张珩怎么样?执导过《降神》,应该能将《妲己》的大场面和细节处理好,他的镜头语言非常利落漂亮。”鱼年想了想说。

  沈玉摇头:“他和女明星很会传绯闻,我不放心。”

  呃,鱼年挠挠头,就听沈玉又说:“有没有风评非常好的导演?”

  鱼年低头翻手机,他手机上存了一些导演的名单,听沈玉报要求:“导演必须是男的,女人有一种直觉,拍戏时间久,难保对方会不会在某一天出现这种直觉,进而发现你真正的身份。”

  “还有,导演绝对不能是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我怕你被他盯上,虽然你有我做后台,可是沈夫人和鱼年的情况不一样,所以如果导演名气太大,反而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名气大的导演如果风评很好,那就没问题。”

  “再有,由于这部片子拍完不上映,所以导演的品性一定要靠谱,好沟通。”

  鱼年一面听一面找,唇角却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他家玉哥哥一碰到他的事,就会这样喋喋不休,像个老妈子一样,但是鱼年只觉得窝心,而且沈玉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他也最喜欢玉哥哥冲他啰嗦的模样了。

  “谢昱怎么样?他是Gay,虽然有点风流,但是对女演员非常严格,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一心撇清与剧组女演员的关系,我如果在他的剧组里,你应该可以完全放心,就算传什么绯闻,他也只会和男演员传。”

  鱼年翻到了最近谢昱得奖的一部电影,叫《晚风吹》,想到谢昱的风评,便道。

  谢昱是个非常特别的导演。

  他架构出来的电影世界如同一则童话,但并不是单纯述说真善美,而是如同白雪中的一点红,他会从所有的不平中找出希望,也会在看似善良的外衣里,对准深埋在那里的腐朽。

  与此同时,他也对自己的电影有热切的追求和绝对的完美癖,因此传闻他和好几个出品方都闹翻了,因为他不喜欢在拍摄时有人对他的电影指手画脚,还妄想安插那些演技不好的小鲜肉进来。

  还好他自己家挺有钱,前期独立投资拍了好几个小成本影片,其中两部短片都获得了国际奖项,至此之后谢昱的话语权就大了,每次拍电影都能拉到不少赞助和投资。

  “他可以作为候选之一,还有吗?”这方面鱼年绝对比他了解得多,毕竟鱼年常年混迹片场,听的多也看得多。

  鱼年想了想,又说出一个:“许盛吧,他也不错,从不和演员传绯闻,至今不知道他是弯的还是直的,对电影的要求很高,只是他不太适合拍《妲己》,因为他只喜欢拍真实场景,所以他的电影全部都是现实题材。”

  “但是就你描述的谢昱,他愿意接受拍完后至少等十年才会上映这个条件吗?”沈玉问。

  十年后鱼年满三十六岁,至于为什么要十年后,那是因为未成年人犯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这期间不能立案,即是这期间沈夫人是鱼年这件事必须确保不穿帮,虽然穿帮了也未必会有立案风险,可是沈玉要的是万全,自然是一丁点风险都不想有。

  “那么我们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理由,谢昱也好,许盛也罢,别的导演也是一样的。”鱼年说。

  “不如就说我们的婚姻里有约定,你年满三十六岁之前不能抛头露面。”沈玉道。

  “这个主意不错。”鱼年道:“可以作为需求之一直接写进合同里。”

  “如果还有别的人选你想起来就告诉我,我先分别去联系谢昱和许盛。”沈玉说着,又道:“到时候拍摄地点选定后,你的住处我也要提前安排一下,这次化妆恐怕也要你自己来。”

  “这完全没问题。”

  “据我所知,给你化妆的都很仇视沈夫人和我。”沈玉抱着鱼年道。

  “尤其是你。”鱼年笑着点了点沈玉的唇。

  “所以这次进组的人一定要和之前剧组的人区分开,到时候你也关注一下,我都会帮你去谈。”沈玉亲了亲鱼年说。

  “嗯嗯,以我丈夫的身份。”鱼年笑眯眯地道。

  沈玉看鱼年的表情,就知道他挺热衷于看自己的热闹的,不由刮了刮他的鼻尖道:“小机灵鬼!”

  “嘿嘿,好玩嘛!”鱼年又凑到沈玉脸边,亲了亲他说:“到时候,我还要扮自己跟你大摇大摆在外面约会呢!”

  “所以进出都要特别注意。”

  “那助理要不就给我安排老四吧?”

  “长宁他们都安排给你,有他们四个人在我更放心一些,毕竟你作为沈夫人的时候,我不可能经常来探班,就算是走秘密通道,也不能被人发现。”

  “也好。”鱼年听沈玉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玉哥哥,我怎么觉得我们这么像是在讨论怎么偷情啊?”

  “谁让我的夫人身份特殊呢!”

  大约被“我的夫人”触到了某根心弦,鱼年一下就扑倒了沈玉,说:“那我亲爱的老公,你要不要来验收一下我最近锻炼的成果啊?”

  沈玉挑了挑眉,勾起唇角道:“你确定你可以了?”

  “试试嘛!”鱼年抱着沈玉的腰冲他撒娇。

  沈玉还能怎样,自然是由着他呗。

  一个小时后,鱼年倒在沈玉的身上。

  沈玉先被鱼年放在了床上,只是刚刚姿势的缘故,使得余韵还没有过去。

  鱼年也缓了好一阵,却在见到沈玉眸色潋滟的时候,又蠢蠢欲动起来。

  直到又一个小时后,鱼年才折腾完他家玉哥哥,自己也筋疲力尽,便躺在沈玉的怀里懒懒的不动了。

  “好累哦,不过成功了,都是哥哥你配合得好。”他仍对着沈玉的耳朵吹气,调情道。

  沈玉单手搂着他,眉眼间全是还未散去的春色:“下次还想做吗?”

  “下次……下次再说吧,玉哥哥你会觉得难受吗?”鱼年后半句说得特别小声:“刚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如果你喜欢这样,我可以适当减一点体重。”沈玉在这件事上几乎是百依百顺。

  “不要不要不要了!”鱼年连忙道,他可太清楚他家玉哥哥说到做到的性格:“玉哥哥已经很瘦了,不能再减了。”

  “体脂还可以减。”

  “说起体脂,我也应该要减一点,冬天吃得多,虽然一样在练功。”

  “一起减就是了,但吃还是照样吃,知道吗?”

  “知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鱼年才从床上起来道:“玉哥哥,我帮你擦身,你就别起来了,困的话先睡。”

  “嗯。”

  鱼年起来前,又满怀爱恋地倾身吻了吻沈玉的唇,手掌流连在沈玉此刻的眉眼上,还在沈玉眼角那里亲了亲。

  他爱极了沈玉事后的模样,这种玉哥哥专属于他的满足感,以及玉哥哥的滋味有多美,根本就没办法形容,更重要的是,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能这样独占玉哥哥。

  【作者有话说】

  谢昱导演已经出场了,隔壁《负诱因》CP1427482 开始更新,感兴趣可以去关注下。

  ◇ 第56章 ep.56 初见沈夫人

  最后定下来的导演是谢昱。

  许盛果然如鱼年所料,他回复说如果是拍商纣王那段时期的真实历史,那么就想试试,可惜不是,他说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别的人选还真找不出一个来,风评都太糟糕。

  至于谢昱,则提出要先见一见沈夫人,他要确认沈夫人真的如沈玉所言会演戏才行。

  用谢昱自己的话说,他拍戏要求高,所以脾气不太好,沈夫人毕竟是内定的,可是如果演员不能演好戏,他又得忍着不能发脾气,那这活他接不了,希望另请高明。

  要不是沈玉提出的条件着实优厚,而且这个人是沈玉,谢昱其实压根不会考虑接拍一部这样的商业电影。

  不过,这个剧本的颠覆性他还是挺喜欢的,至于十年后上映,谢昱觉得沈玉这个出钱的都无所谓,那么他作为打工人就更不用在意了。

  “恕我直言,您的夫人容貌如何?”谢昱最在意的还是这点,他没见过沈夫人,因而有此一问。

  而他这一问,纯粹是因为故事的主角是妲己。

  妲己的美貌从古至今都是公认的,这就意味着妲己这个演员的选角要更谨慎,否则很难达到观众的认可和共情。尽管有些演员的演技能将长相的缺陷完美掩盖,可是沈玉的夫人从未出现在大荧幕里,也从未听说她演过戏,谢昱非常怀疑她能不能匹配得上这个角色,无论是她的相貌还是她的演技。

  像沈玉这样的大佬,要捧一个新人是无所谓,但是谢昱并不乐意见到自己花费心血拍出来的电影被观众质疑,演员演得糟糕,就等于导演水平差,到时候故事画面再好都救不了。

  沈玉淡淡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有这一层关系在,我坑谁都不会坑她,谢导可以放心。”

  这倒也是。

  而且沈玉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谢昱听出了他话里对自己夫人扮演妲己的肯定。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沈先生您会找上我?”谢昱很清楚自己在拍电影这件事上的毛病,独裁,挑剔,甚至吹毛求疵,与他合作过的演员都声称不愿再跟他合作,可是他想拍出最满意的作品,就不可能降低自己的要求,也从未想过要迎合市场。

  沈玉坐在谢昱对面,他约人见面一般都在自己的茶室里,原因无他,只因沈玉极少在外用餐,也不去任何高级会所,他也很难约,谢昱接到沈玉秘书的电话时,一度不是很确信,直到看到完整的剧本,才开始好奇沈玉找他的原因。

  “因为您的风评令我满意。”沈玉这样道。

  “我的风评?”谢昱脑袋里冒出来的全是负面风评,随后他意识到其中一条,不禁问:“因为我的性取向?”

  沈玉点头:“除此之外,您对女性不假辞色,不怜香惜玉,与她们划清界限,同时拒绝一切剧组内CP营业,这些都让我非常欣赏,当然,这不代表您不尊重女性,而是公私分明,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的夫人在剧组内有任何绯闻,甚至我希望整个剧组在拍摄过程中都能保密,不要惹人关注。”

  谢昱听完总算明白过来,前半句他都不知道沈玉是在夸他还是在数落他,不过听完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理解沈玉提出的这些要求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您的夫人?”谢昱问。

  “如果谢导时间充裕,一会儿可以随我去唐锦用晚餐,我们顺路去接她,如何?”沈玉看了一眼时间,他们约的是三点,如今已经接近四点半,便道。

  “那到时能让她当场表演给我看一下吗?”谢昱问。

  “当然可以。”沈玉道。

  “那我没问题。”谢昱答应下来。

  沈玉给鱼年打电话,让鱼年在沈园等他过来接他去唐锦,鱼年便趁这段时间换衣服化妆,沈玉给他留足了时间,因此等沈玉到沈园的时候,鱼年早就已经穿戴完毕等着他们了。

  沈园是一处四进四合院,是沈玉将沈宅那块地卖掉后买下来的,位置和以前的沈宅南辕北辙,那儿本来有的一些胡同也都拆掉了,如今沈园大门临街,非常宽敞,对面则是一座树木茂盛的公园和一个停车场。

  沈园也是众所周知沈玉真正的住处,锦园则是沈玉金屋藏鱼的地方。

  沈园里有许多人出入,但那儿自从沈玉结婚,就没有再拍到过鱼年的身影,基本上来去都是沈夫人。

  可实际上鱼年当然是经常来去的,只不过作为鱼年时他低调得不被人发现,但是若作为沈夫人时,他便高调出入,巴不得人人都看见才好。

  今天也是一样,沈玉的车快到的时候,鱼年就已经拎着手包漫步出了沈园,在高耸的门檐下站定,黑色收身呢大衣穿在他身上只显得优雅和纤长,他身材高挑,环抱双臂,下巴微抬,长睫轻垂,红唇不耐地撅了撅,然而这样不耐烦的表情却尽显女儿家的娇态,衬着身后的红漆木门,成了一道谁都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的美丽风景线。

  开车的人是沈玉,谢昱坐在后座,车来到沈园门口,谢昱第一眼就见到了从来只闻其名却极少见其人同时大名鼎鼎的“沈夫人”。

  然而闻名不如见面,谢昱几乎第一眼就被沈夫人击中了,可是她分明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谢昱对自己的性取向自认知后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可是在看见沈夫人的时候,他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奇妙的心动感,这种心动感来得极不合时宜,不仅性别不合,眼前的女子也早被冠上了“夫人”的后缀,这点显然也很重要——尽管谢昱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沈玉最爱的是鱼年,可不是这位夫人。

  但是人家毕竟是沈玉的夫人,况且刚才的交谈中沈玉说得再清楚不过,他不允许自己的夫人在剧组里传绯闻。

  谢昱只能按下这份奇诡的心动不表,装作若无其事与坐进副驾驶座中的沈夫人打招呼。

  “谢导,您好,见到您很高兴。”鱼年进入副驾驶座之前,就对后座的谢昱打了招呼。

  “您好,沈夫人。”谢昱连忙正襟危坐,回道。

  “是我先生推荐了您,说您的风评最是信得过。”鱼年笑着对谢昱道。

  谢昱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天知道沈玉在他夫人面前是怎么说他的风评的,如果是那几句“对女性不假辞色,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那么谢昱简直想在心里骂一骂沈玉,这是夸他嘛,这完全就是在黑他好吧!

  谢昱只好干笑道:“大家都说我脾气不好,如果能合作的话,还请您多多担待。”

  不拍戏的时候,谢昱的脾气其实很好,他生了一双桃花眼,自诩风流浪漫,对美丽的事物常有心动,待人接物从来温文有礼,和导戏时的他反差极大。

  所以鱼年这个时候就说:“那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就当是打预防针了,您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

  鱼年这话让谢昱觉得很是顺耳,心中有些期盼这位沈夫人的演技最好能够得着他的基准线,毕竟就她这张脸和身材而言,演妲己已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谢昱忍不住有些不忿,也很是嫉妒沈玉,这人养着鱼年不算,竟然还有这样美丽的一位夫人,就他的审美而言,鱼年的颜值没得挑,谢昱作为一个同性恋,不得不承认对沈玉的羡慕嫉妒恨,而如今见到沈玉的夫人,他觉得沈玉就是招天怒人怨的存在,明明不喜欢自己的夫人,还和她结婚,更要限制她和别人的绯闻,大男人主义简直显露得淋漓尽致,也不知是哪个封建残余传给他的思想,都什么年代了,既然不喜欢,那干嘛不离婚呢!

  谢昱在车里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了一遭。

  回过神来的时候,唐锦已经到了。

  到了唐锦,沈玉去点餐,让鱼年和谢昱两个人先进包厢。

  “恕我多嘴问一句,谢导有男朋友了吗?”在包厢里坐定,鱼年问谢昱。

  闻言,谢昱有一瞬间的失神,半晌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鱼年顿时不解,这算是什么回答?

  谢昱对鱼年有一种心动的好感,便不隐瞒:“我和男朋友谈分手,他和我的关系比较特殊,在一起之前我们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在一起之后却常常冷战,我觉得和他做朋友更轻松一点。”

  “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会说不知道呢?”鱼年好奇了。

  “他消失了,虽然分手这件事他同意了,可是转天他就消失了,我已经有一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那谢导刚刚说的不知道,是因为还喜欢他的缘故吗?”

  “是啊,当初和他分手,只是想重新找回我们的关系,就算还要在一起,那起码把两个人的问题摊开来说清楚,再重新出发,可他就这样消失了,什么消息都没有留给我。”

  “谢导确定是消失,不是出事?”鱼年听到这里,倒是替谢昱担心起来。

  谢昱点头:“是消失,当时他还有一些琐事一直在处理,就只有我得不到他的消息。”

  “但我听谢导你这么说,感觉你还是将他放在男朋友的位置上。”

  “是啊,可惜我们之间问题很多,他不相信我的任何解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感觉很多事都不是相爱能解决的。”谢昱说到这里,不想再谈下去,对鱼年说:“不说我的事了,沈夫人是打算在吃饭前演给我看,还是吃饭后?”

  “吃饭前吧,谢导挑一段,我来演。”鱼年说着问谢昱:“要剧本吗?”

  “那还是要的。”谢昱见鱼年胸有成竹的模样,反问:“你都记住了?”

  “嗯。”

  这让谢昱对沈夫人又多了几分好感,他接过鱼年递给自己的剧本,随手挑了一段。

  “就这场吧,小狐狸初次化形。”

  这一场全程都没有台词,就只有动作。

  鱼年点点头,脱了大衣,露出里面的一袭精致的雪色旗袍。

  谢昱的眼睛一亮。

  不是因为这身旗袍穿在沈夫人身上有多美,而是出于沈夫人对试演的用心。

  狐狸的皮毛是白色的,如雪一样白,那么这一身旗袍的选色便是再合理不过了。

  作为同性恋,谢昱其实有更为细腻的审美,同时他一点都无法忍受糟糕的演技,因此他的风评其实有失偏颇,毕竟只要是演技差的,他都是一视同仁,无论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只不过男演员更扛得住骂,演技差的女演员却更娇气一点,这就是造成他如今风评差的很大一个原因。

  但他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些觉得他脾气差的女演员,大部分都是他也不会再跟她们合作的,而真正演技好的女演员,他从来就没有骂过一次。

  除了服装选色之外,眼前这位沈夫人的表演再一次惊艳了谢昱。

  她脱下大衣,是为了重新穿上它。

  化成人形的小狐狸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衣衫,她是一只爱美的小狐狸,因此悄悄溜去人间选了一件自己中意的外袍,她穿在身上左打量右打量,她的眼神单纯又带着一丝狡黠,娇憨中难掩一丝媚态。

  这之后,她将衣衫整了整,学着女子走路的样子来来回回走了几遭,从普通女子一路学到大家闺秀,但是她从水面观察到自己的眼神总是会露出一丝狐媚之色,起初无法收敛,而后慢慢收敛成端庄之色,成功之后,她又恢复了小狐狸本色,很是满意地嘻嘻笑了起来,就又显示出了她分外活泼机灵也率性的模样。

  鱼年演完,沈玉适时推门而入,问谢昱:“谢导觉得我的夫人可以过关了吗?”

  谢昱闻声回头,拍手赞道:“能!太能了!”说着他又看向鱼年:“沈夫人,妲己简直非你莫属啊!”

  闻言,鱼年灿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谢昱导演有他自己的悲催追妻故事,已经开坑了,《负诱因》CP1427482,感兴趣可以去关注下。

  ◇ 第57章 ep.57 元旦琐事

  元旦到来。

  鱼年想到自己年后就要进组,而且是以沈夫人的身份,到时候渔家乐里指不定会震荡成什么样,于是就打算先给他的粉丝们派送一场直播福利。

  如今这个时代,要想做到整个剧组全程秘密拍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而女演员是沈夫人这件事也很快会被传出来,毕竟资方是沈玉的事首先藏不住。

  开播前鱼年照例提前通知了平台,再让惜春姐通知粉丝。

  时间一到,直播间就涌进来成千上万的粉丝们。

  “鱼宝好!”

  “哥哥好!”

  “鱼宝又是颜值巅峰的一天,又是渔崽们羡慕沈大佬的一天!”

  “鱼宝元旦快乐!”

  “元旦不出去玩吗?”

  “明年有没有什么计划啊?”

  公屏上的消息刷的飞快,令人眼花缭乱,鱼年正襟危坐在工作室的长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一边操作鼠标边看评论边选一些消息出来回复:

  “大家好啊!”

  “祝福大家元旦快乐!”

  “元旦就是吃吃喝喝。”

  “今天就已经是新年了,要说计划,其实和去年差不多,反正还是会拍戏,然后要练功。”

  “大家有什么计划没有啊?”

  “元旦放假时间太短了,哪里都去不了,所以窝在家中重温鱼宝的电影。”

  “过了元旦很快就是春节了,春节才是大日子,元旦就随便过一过啦。”

  “开心就好,新年第一次直播,就已经是元旦大礼了呀!”

  “鱼宝这次直播是季播哎,撒花!”

  “鱼宝今天会不会唱歌啊?”

  一条一条信息刷出来,礼物哗啦哗啦送个不停,鱼年继续回复道:

  “说起电影,可以先跟你们小小透露一下,春节后新片会上映,由于不是贺岁片,因此档期会往后排。”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的事业和学业都蒸蒸日上啊!”

  “我觉得元旦就像是春节的热身,或者像是序曲,提醒我们春节就快到了!”

  “是呀,开心就是最棒的!”

  “季播就撒花,看来大家的快乐都很简单嘛。”

  “会唱,大家想听什么?可以点歌,嗯,就唱三首,不过要一会儿唱,我让哥哥去帮我把设备拿过来。”

  “哦,鱼宝哥哥在啊?”

  “沈渣……哦不,沈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大佬威武!”

  “鱼宝要唱歌,大佬也来一首吧!”

  “鱼宝鱼宝,好想知道沈大佬有没有唱歌给你听过?”

  这边消息刷的飞快,但是都离不开这几个意思,那边坐在沙发上听见鱼年说要唱歌就起身去取设备的沈玉恰好走回来,鱼年关了声音,免得插上话筒时出现刺耳的电流声,很快,直播间的粉丝们便同时听见了来自沈大佬的一句问候的话:“诸位,元旦快乐。”

  “啊啊啊啊啊啊!”

  “来自沈大佬的问候!”

  “元旦快乐!!!!”

  直播间因为沈玉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沸腾起来,鱼年忍不住笑了,眼角眉梢乃至语气里全都是得意:“哎呀呀,我家哥哥就是人气高。”

  “嗷嗷嗷,大佬唱一个!”

  “不给!哥哥只给我一个人唱。”鱼年小心眼地道。

  “哈哈,鱼宝醋了。”

  摄像头只定位在鱼年身上,因此直播间的粉丝们只能看见有一只相当好看的手在鱼年的耳垂上捏了捏,就离开了。

  “嗷嗷嗷,这是我能看的吗?”

  “这个动作好宠啊,鱼宝那么漂亮的耳垂人家也想捏捏!”

  “瞧鱼宝的眼神,是那种日常迷恋哥哥的眼神!”

  刚刚沈玉的手机亮了一下,是说好的客人到了,鱼年目送他出去,直到沈玉将门替他关好,他才又将视线转回到摄像头上,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有客人上门了,哥哥要去接待一下,今天毕竟是元旦。”

  “我给你们唱第一首歌吧。”

  玄关处,沈玉打开门,将萧言迎了进来。

  萧言是被沈长宁从戒毒所接回来过元旦的。

  这当然是事先经过沈玉允许的。

  萧言已经脱离了急性隔离期,已经在进行戒毒康复训练了,不然也带不出来。

  “沈先生,久闻大名。”萧言生得高挑标致,戒毒并没有使她显得颓废,反而自眼神中带出了几分坚毅,尽管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但她着实是个心性无比坚忍的女子,否则不可能独自坚持走到这里。

  “欢迎你来,元旦快乐。”沈玉对萧言道。

  由于沈长宁将萧言视作妹妹,因此沈玉待萧言就如同自己的小辈,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长辈,因此脸上也不见什么和蔼可亲的神色。

  “谢谢您的邀请。”

  “不用这样称呼,和长宁一样叫我大哥吧。”

  “好的,大哥。”萧言露出了些许笑容,她其实有些紧张,因为她的缘故沈长宁曾经陷入莫大的危机里,她利用了沈长宁,可是事后沈长宁却并没有责怪她,还带她来这里见这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元旦沈玉并不会和鱼年回岛上,春节才会过去。

  但元旦多少也算是一个节日,就像鱼年直播中说的,元旦就是吃吃喝喝。

  沈家儿郎都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萧言手艺也不差,这一天根本轮不到沈玉亲自下厨,四个大男人都抢着去厨房,最后还是有两个被推了出来,留下沈长宁和沈长静在里面忙活。

  萧言因为和长夜、长明不熟,就留在厨房里帮他们打下手。

  长夜和长明坐在客厅里人手一个手柄玩赛车,沈玉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竟然一点也不嫌他们吵,也好似不会被打扰。

  鱼年直播结束打开门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又十分热闹的场面,颇有元旦过节庆祝的味道,但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

  鱼年叉着腰四处看了看,然后跑去了自己的书房。

  他的书房里有一张极大的书桌,那是他写写画画的地方,也是他裱字画的工作台,鱼年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大红色的纸,然后找出一瓶金色的墨水。

  萧言将食物端出厨房的时候,刚好撞见鱼年走到沙发边去拉沈玉的一幕。

  而鱼年也恰好看见了萧言。

  他笑着和萧言打招呼:“萧言是吧,我是鱼年,元旦快乐!”

  鱼年这么说话的时候,手指已经很自然地扣进了沈玉的指间,因为他说着话,沈玉起身后便站在鱼年的身边没动。

  萧言赶紧回答:“您好,我是萧言,元旦快乐!”

  “不用那么严肃,叫我小鱼哥吧。”鱼年和沈玉如出一辙,让萧言觉得果然外界传他们恩爱是有道理的,虽然她同样对沈夫人的存在感到不解,可这是锦园,元旦沈玉待在锦园而不是沈园,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小鱼哥。”萧言依言喊。

  “厨房油烟大,对女生皮肤不好,你要不要来帮我们贴福字?”鱼年邀请道。

  “哦、不、不了,这点油烟不碍事。”萧言忙不迭摇头,开玩笑,她可不打算充当这对夫夫的电灯泡,也太碍眼了点。

  玩游戏的两人闻言都暗自点头,深以为然,他们都觉得萧言很懂事也有眼色,和那对夫夫做任何事,都会觉得自己很、亮,很、亮以及,非、常、亮。

  沈玉被鱼年拉到书房,见到鱼年已经写好的几个“福”字。

  “玉哥哥也来写几个。”鱼年殷勤地给沈玉铺纸、蘸墨、舔笔。

  他最喜欢看沈玉写字,从小就喜欢。

  小时候他踮着脚尖趴在案上看,现在他站在沈玉身边看。

  沈玉笔走龙蛇,肘悬腕转,下笔坚稳,正所谓铁画银钩,一笔一划被他写来如龙游凤舞,却又控制在绝对的笔法当中。

  沈玉的每一幅字都苍劲有力,每一幅字都筋骨锋锐,每一幅字都暗藏气象,又如张素倜傥。

  十五岁前沈玉写的字都不见了,后来沈玉的字就全都被鱼年像宝贝一样藏了起来。

  沈玉写完搁笔,就被鱼年从背后搂抱住,一只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沈玉淡淡笑了,他养的小鱼在某些时候会被他的一举一动所吸引,继而按捺不住动情动欲,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渴望,曾经那个需要踮起脚尖趴在桌案上看他的小鱼,已经长大到可以随心所欲抱他的程度,这样的变化着实让沈玉很有成就感。

  鱼年的确被沈玉写字的样子迷死了,迷得七荤八素的,脑袋里全都是那些美好的词语,他想将这些漂亮的词全都用在沈玉的身上,但此时此刻,他更想用自己的手和自己的唇为哥哥染上最漂亮的颜色,描绘出最美丽的风光。

  他们并没有换地方,没有人会闯进书房里,别墅所有房间的隔音都很好,书房里的书桌也足够大,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甚至都不需要收拾掉,只需要稍稍挪到边上,就够沈玉半身躺在那上面了。

  沈玉被鱼年扶起来的时候,方才的神情和风光已然消失了大半,鱼年为沈玉整理裤腰,然后一路往下,最后蹲下来给沈玉仔细抚平裤脚。

  沈玉的手还撑在身后的书桌上,鱼年起身后将椅子搬过来,将刚刚用过的椅垫垫回去,对沈玉说:“哥哥你先坐会儿我们再出去。”

  为什么这两人进书房说是要贴福字但出来的时候半个字都没拿出来贴,这个问题没人会去问,再者是因为开饭了。

  七个人一共十二个菜,两个凉菜,分别是糖醋脆藕和凉拌菠菜,十个热菜,名字都很吉祥,分别是四喜丸子,大鸡大利,牛转乾坤,富贵肘子,发财猪爪,蒸蒸日上,和气生菜,百财包子,四季平安和红运当头。

  饭桌上最活络的仍是长夜和长明,他们很擅长炒热气氛,刚刚被赶出厨房估计就是长静嫌他们吵。

  鱼年时不时会插一嘴,但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沈玉身上,给沈玉盛汤夹菜,端饭端水,沈玉几乎就没有出过声,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格格不入,也一点都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大家什么话都说,并不会顾忌沈玉就在一旁,萧言发现他们的关系跟自己曾经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以为沈玉是老大,大家都怕他,但完全不是这样。

  沈玉更像是一个大家庭的守护者,而不是下令者。

  她以前待的地方老大就是老大,下属就是下属,泾渭分明,谁都不敢以下犯上,要么索性就背叛夺位,到处充斥着暴戾和压抑,没有一个人是放松的,每个人神经都紧绷着,也没有一个地方是让人安心的。

  可这里完全不一样,尽管这里也有个说一不二的老大,但在老大守护伙伴的同时,伙伴们也都守护着老大。

  萧言在这里首次感觉到了放松,这种放松她并没有在任何地方体会过,可以说她这一生都不曾有过如此放松的感觉。

  难怪长宁大哥会将她带来这里过元旦。

  “谢谢沈大哥,小鱼哥,还有各位哥哥,今天我真的很高兴。”萧言离开前,对所有人道。

  “欢迎你下次再来玩。”鱼年对萧言笑着道。

  “嗯,一定。”

  沈长宁负责送萧言回戒毒所,她还需要在里面待两到三年,这也是萧言自己的意愿,她希望自己出来后,能堂堂正正重新做个人。

  鱼年目送沈长宁开车离去,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在沈长宁的车完全离开后,便也默默转身离开了,就如同他不曾来过一样。

  “阿青,小鱼要你进来。”

  可惜沈青才走出没几步,就接到了沈玉的电话。

  他能在电话里拒绝鱼年,但是拒绝不了沈玉,鱼年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沈玉打这通电话。

  于是他只能进去了。

  “阿青!元旦快乐!”

  鱼年在沈青进门的时候,首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沈青回他的笑容却是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

  “别这样阿青,你别多想,看见的不等于就是事实。”鱼年说。

  沈青张了张嘴,但半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今天是元旦,他只是想见一见沈长宁,之前他鼓起勇气和沈长宁告白,却把沈长宁吓到了,支支吾吾告诉他会仔细想一想,可之后就没了下文。

  沈青越等越绝望,他想趁着元旦来一趟,最后问一次好让自己死心,然而他来到门口,却见沈长宁像是照顾女朋友一样细心地护着萧言的头将她送进车后座,他便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出现自讨没趣了。

  “等长宁回来,我来问,你去我屋里待着,别怕阿青,最坏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对吧?”

  沈青看着鱼年。

  鱼年是个很神奇的人,从小他就感觉到了。

  他们明明在一样的地方长大,可是沈青始终觉得,鱼年比他勇敢得多。

  沈青看向鱼年身后的沈玉,偏宅那么多孩子里,就只有小鱼被沈玉撞见了,这只能说明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十几年下来两人不离不弃,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是偏偏没法嫉妒,小鱼的幸福是他自己勇敢得来的,努力抓住的,甚至是用生命守护的,是如此纯粹而且动人,小鱼和沈玉仿佛成了他们师兄弟几个的标杆,他们向往这样的爱情,却也畏惧不够好的自己。

  而这样的小鱼却对自己说:别怕。

  沈青似乎又有了一丝勇气,是啊,最坏也就是刚才那样。

  “让我自己问吧,毕竟,这是我自己的爱情。”沈青说,无论如何,他还是应该自己来争取。

  ◇ 第58章 ep.58 女装大佬小鱼

  这天鱼年要去参与读剧本。

  主要演员已经全都到位,沈玉投资的电影里不用选大牌明星,他只挑有实力的演员以及职业素养好的演员。

  清晨沈玉专门给鱼年挑了一件香奈儿长款大衣,里边是过膝开叉裙,脚上的长靴几乎包裹到了大腿,将鱼年的大长腿完美地秀了出来。

  当然,仅露出的一小截大腿也有黑色丝袜包裹,裙子又恰好能遮住大腿外侧,外面还有一层大衣包裹,因此不会被看见里面的纹身,安全得很。

  鱼年一头波浪卷,涂了烟灰色的眼影,又在双眼皮上贴了闪闪发光的亮片,他实在很适合浓妆,不妖冶却大放异彩,美的赏心悦目,常令人叹为观止。

  “好了。”鱼年仔细在镜子里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妆扮,觉得完美无缺,便透过镜子对沈玉说。

  沈玉从后面搂住鱼年的腰,瞧着镜子里的人,唇角含笑在他耳畔低声念道:“沈园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他看着鱼年,鱼年却盯着沈玉。

  镜中的沈玉眉眼若皎月,鱼年一盯上去眼睛就黏住不放了,听沈玉念完,他也不甘示弱来了一句:“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

  他会的诗当然都是沈玉教的,沈玉用食指和拇指托起鱼年的下巴,掰过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亲完,沈玉喟叹一句:“今天就让长宁送你了。”

  他也想亲自送一送他的“夫人”,奈何这次他全程都不能露面。

  鱼年只好亲了亲沈玉的脸,表示安抚:“我会尽早回来的。”

  “专心工作就行,我也会去公司。”

  “知道了,回来的时候让长宁提前通知你。”

  “嗯。”

  鱼年如今扮演沈夫人就势必要住在沈园,而沈玉需要回到锦园,沈玉做任何事都周全,所以他会先回锦园,再从锦园换一辆车回到沈园,麻烦是麻烦点,但是这样更妥当。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门,鱼年的那辆车高调,沈玉的车则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没有人会以为那是一辆主人车,至少绝对不可能是沈玉这种地位的大佬出行时应该用的车。

  人们总会无意识将什么样的车和什么样的身份关联起来,沈玉则不然,在他的眼里,除了鱼年之外的一切都是平等的,他不用普世价值观看待一切,而往往只用生死来看待一切。

  大概是老天听见了沈玉的喟叹,彼时才经过两个路口,沈玉就接到了鱼年的电话,说他的车被追尾了。

  “你们没事吧?”沈玉第一句就问。

  “没事,但是恐怕需要一辆车先载我去排练室,不然我要迟到了。”鱼年在电话里这样说。

  “我这就让车掉头来接你。”沈玉挂了电话,吩咐开车的长静掉头去接鱼年。

  这边与鱼年的车追尾的是一名外国男人,车上还有一名年轻漂亮五官深邃的外国女性,他们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但看起来是中东血统。

  交警还没有来,但是已经有人报警了,追尾事故主要责任人就是那个开车的老外,他想走没走成,车里的女性脾气很大,也不愿闷在车里,便下车透气,期间还没好气地数落了男人好几句。

  鱼年没有下车,但车窗完全开着,长宁就站在他的座位外,就听他忽然很轻地“咦”了一声,鱼年不由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长宁闻言便弯下腰来对鱼年说:“这个女人有点面熟,我好像在新闻里见过。”

  “是吗?”鱼年向后视镜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镜子里的人影很小,鱼年不怎么看新闻,不过沈玉会看,只是这一眼并不足以让鱼年将人认出来。

  不多时沈玉坐的车开了过来,长明从车中下来,鱼年则上了后座,停顿换人只在顷刻间,由不得人看清楚车牌号,那辆车就离开了现场。

  鱼年上车之后就听沈玉对他说:“那是沙特阿拉伯的朵拉公主,现在正出名。”刚才停车的时候沈玉看了女子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怎么个出名法?”鱼年好奇道。

  “她正在出逃,她的父亲正在到处找她,据说赏金金额非常高。”

  “为什么要出逃?”

  “因为她到了适婚年龄,阿拉伯王室重视血统,都是近亲结婚。”

  “啊,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位公主其实是个私生子,她母亲并不是阿拉伯公主,所以她如今是在母亲庇护下出逃的。”

  “玉哥哥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因为有一份邀请函,邀请了一百位未婚青年总裁前去她的相亲宴。”

  “啥?”鱼年目瞪口呆,片刻后他忽然反应了过来,急吼吼扭过身子瞧沈玉:“玉哥哥你不会也收到了吧?”

  沈玉被他的反应取悦了,伸出手食指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说:“我的确收到了,不过我已婚了,所以拒绝了。”

  “这还差不多!”鱼年悻悻的又坐正了。

  他的玉哥哥自然是拒绝的,他气的是那些明知道玉哥哥结婚还送这样邀请函的人,那些人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哼!

  其实他也知道,那些人是没把“沈夫人”放在眼里。

  要不是沈玉为了保护他,他简直时时刻刻都想宣告自己鱼年就是沈夫人本尊的这个事实,但是他不能。

  沈玉笑着看鱼年气鼓鼓的样子,他如何不知道真正让鱼年气闷的是什么,于是展臂将人搂进怀里,对鱼年道:“邀请函是与希腊船王有关系的日资企业通过中方合作公司给我的,你想要怎么出气,跟玉哥哥说。”

  “商业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他们不能这样忽略我,那个日资企业是做什么的?”鱼年想了想说。

  “化妆品。”

  “竟然是化妆品。”鱼年挑了挑眉:“那玉哥哥,不如就找一个国产品牌的化妆品,和他们打个擂台吧,我来做代言。”

  “好,依你。”

  最终鱼年并没有迟到,他还是提前十五分钟到了,他与任何人做约定从来都不会掐着点,除非某些早到反而失礼的情况,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会提早一点到。

  谢昱也已经到了,看起来他也是个非常守时的导演。

  除此之外,男主角徐海川也已经到了。

  这次读剧本除了群演之外的几乎全部演员都会到场。

  饰演商纣王的男演员叫姜旭,他是话剧演员出身,涉足影坛之后就一直拍电影,他的话剧和电影都拿过奖,虽然就长相来说,他在一众男明星当中并不出挑,可是他的演技却相当优秀,也是这种演技赋予了各种角色的饱满度,这是姜旭一直活跃在影坛的理由,换言之就是他演什么就像什么,不会被长相局限在某类角色里。

  演员有很多种,姜旭和徐海川不一样,鱼年和他们也不一样。

  就在鱼年之后,别的演员也陆续到了,偌大的排练室里拼起了一张长桌,演员们从主要角色到次要角色依次围着长桌坐得满满当当。

  谢昱坐在长桌桌首,他的边上是跟组的编剧,这位编剧并不是创作出初稿的编剧,在这次围读剧本之前,剧本在谢昱手里就已经改过三版了。

  演员们并不都是相熟的,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难免要对沈夫人产生好奇。

  一是好奇沈夫人的演技,二是想看看沈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诚然沈夫人不是鱼年,没有得到过沈玉的宠爱,但她也是特别的,因为她是沈玉明媒正娶的妻子,在鱼年那样得宠的情况下,她还能嫁给沈玉,这就难怪她想演戏,沈玉就乐意给她组一个剧组了。

  之后参与这场围读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一遍与谢昱相似的体验,那就是一沈夫人很美,二沈夫人演技非常不错。

  哦,还有三,那就是沈夫人高冷又神秘。

  因为围读剧本一结束,沈夫人就只跟导演打招呼并离开了排练室,不仅没有和共演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在表演以外露出过笑容,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沈夫人离开后,洗手间里进了四名女演员,她们有的补妆,有的上厕所,不过她们不约而同都谈到了沈夫人:

  “没想到沈夫人是这样的。”

  “感觉是个有点难搞的人,但也可能是装出来的,毕竟她在家可能没什么话语权。”

  “你又知道了,她没有话语权沈玉能给她组剧组?”

  “给她组剧组说不定就是为了能让她更安分。”

  “我喜欢她身上那一套,还有她的手包,都是买都买不到的纯定制款。”

  “但是据说鱼年是设计师款,沈夫人的只是香奈儿。”

  “在沈玉这里,连香奈儿也沦落到‘只是’了吗?”

  “不是说沈玉和鱼年身上穿的和用的全都是‘只此一件’吗?相比之下,香奈儿也不算什么了吧。”

  “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点,难道他们平常用的洗脸毛巾和牙刷也都是定制款吗?”

  “洗脸毛巾和牙刷不至于,但是喝的水杯,用的器具肯定都不一般。”

  “能不一般到哪里,我觉得他们的生活应该也挺普通的,都是普通人,都要工作和生活。”

  “普通人中也分三六九等,沈夫人一来就是主演这不假吧。”

  “你这话有点酸哦。”

  “我酸吗?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进这个剧组?难道不是因为沈玉?”

  女演员们透过洗手间的镜子互相看了一眼,好似说中了彼此心事一般,所有的对话在这句反问之后戛然而止。

  ◇ 第59章 ep.59 受欢迎的大佬

  《妲己》剧组正式开机后,消息就漏了出来。

  渔家乐整个都沸腾了,每个人都显得义愤填膺。

  渔家左护法:啊啊啊啊啊,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渔家小娘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求个剧透!!!

  渔家左护法:沈渣男他开始捧原配了!我哭死!

  渔家小娘子:啊啊啊?

  年年都爱鱼:果然是渣男!这次没得洗了!

  鱼人节的快乐:要死了,真是气死我了!

  保护锦鲤人人有责:鱼宝会不会伤心啊!怎么可以这样!大哭!

  渣男有啥好:渣男人设终于崩啦!就问鱼宝是不是可以独自美丽了?

  沉鱼爱落雁:上面的醒醒!渣男人设没崩,而是这一回他真的符合了渣男人设!

  为什么渣了还那么香:啊啊啊,难不成是我们“渣男”“渣男”的喊多了?才变成这样的!不要啊!

  有钱使我快乐:捧原配是什么意思啊?我搜了一圈没搜到新闻啊!

  沉鱼每天发糖:没有正式出新闻,但是已经被扒出来了,说是沈渣男给原配搭了个剧组,原配是女主,估计要开始捧她了!

  爱鱼爱生活:怎么这样啊!!!哭死,那鱼宝怎么办啊?

  鱼年的亲亲老婆:是啊!鱼宝最近都没有新戏,也没有任何消息,难不成真的跟渣男闹翻了?

  勇敢吃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渣男不无辜:我不信!除非官方发消息!小道消息不值得相信!

  鱼人节的快乐:我也不信,而且那张图根本看不出是谁吧!脸都是糊的!再说了,渣男原配长什么样有照片吗?来个证据OK?

  年年都爱鱼: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渣男对原配保护的太好了点吧,至今没人见过她的长相啊!

  渣男不无辜:见过的人肯定是有的,但跟渣男一样,没有照片流传出来!

  保护锦鲤人人有责:我突然有个阴谋论!你们说,会不会原配才是真爱啊,鱼宝就是个幌子?

  爱鱼爱生活:啊?不会吧!楼上的大白天的别说鬼话吓唬人!

  渔家小娘子:不要啊不要啊!我要等反转!

  为什么渣了还那么香:我也不信,没图没真相!

  渔家乐今天都不乐了,沈渣男开始捧原配这个小道消息一出,里面简直哀鸿遍野。

  与此同时,“鱼年失宠”的消息再次登上热搜。

  剧组是个短期运转的拍摄组织,人员复杂而庞大,除了签订协议进组的成员以外,还有许多编外人员,比如群演,比如送外卖的,比如在附近打扫卫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更何况剧组并不是固定在同一个地点拍摄,很难做到全程保密,因此沈玉跟主创者签的保密协议只是关于内容和年限的,以及不准剧组内照片和视频外流,并没有包含其他,再者沈夫人这个身份光明正大,沈玉和鱼年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遮遮掩掩,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底,沈玉为自己的妻子组剧组,最容易引起不满的也就只有鱼年的粉丝,其他人多半就是凑热闹和跟风的,因此只要安抚好鱼年的粉丝们就行了。

  于是这天鱼年官微专门发了一条安抚粉丝们的信息:

  年年有鱼V:我和哥哥很好,别瞎操心。@沈家鱼塘只养一条鱼

  《妲己》剧组第一个拍摄地点在邻省的影视城里,那里有现成的宫殿,虽然不是商朝的,但是从选景来说,还是有许多场景可以直接使用。

  这些也都是谢昱带着人实地考察过之后决定的。

  至于大型的商王朝建筑群,谢昱和美术总监决定到时候手工搭建模型来拍摄。

  影视城地处偏远,周边也没有特别高级的酒店,只有六层楼高的老式旅馆,因为剧组人员庞大,距离影视城最近的几家旅馆全都被剧组人员包圆,最夸张的还是沈夫人一人和她的四位保镖占据了其中一家旅馆。

  等于这家旅馆被沈玉包了,房间却只用了五间。

  所以要说剧组消息泄露,那么这些在地的旅馆服务员也很有可能。

  正因为地方简陋,不可能有很好的安保系统,沈玉才将四个人都派给了鱼年。

  他们轮流守在鱼年的房间门口。

  这晚是长夜轮班,鱼年没睡之前他都在客厅,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鱼年刚刚洗完澡。

  从猫眼里看出去,长夜看见了一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因为先前追尾的缘故,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来的竟然是朵拉公主。

  由于沈玉认出了这位公主,长宁四人也都在这之后做了功课。

  这位公主的父亲下发了全球通缉令,但是她母亲谢丽夫是个厉害的女人,竟然安排公主来到中国,而对外却在传公主入境的是英国。

  “谁来了?”擦着头发的鱼年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还披着浴袍。

  “朵拉公主。”长夜神情颇为怪异地道。

  “谁?”鱼年愣怔。

  “就是那个追尾了你们的公主。”

  鱼年擦头发的手顿了顿,便道:“那先让她进来吧,我换一身衣服再出来。”

  长夜目送鱼年进卧室,才将房门打开。

  “公主要找沈夫人,她在吗?”说话的是和朵拉公主一起来的男人,正是先前开车追尾的肇事者,看起来也是公主的保镖,他说的是中文,不过口音很重,听起来既别扭又有些蹩脚。

  “他刚洗完澡正在换衣服,二位可以先进来坐。”长夜放人进入的同时,已经联系了长宁三人,并守在卧室门口,不管怎么说,这位朵拉公主来历特殊,在无法确定她的来意的时候,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朵拉公主带着男人施施然走进了屋内,环顾四周,用英语说道:“这地方不怎么样,看起来拍电影还挺辛苦的。”

  长夜的英语很好,倒了两杯茶过去招待来客:“公主请用茶。”

  “你认出我了?”朵拉公主有些意外。

  “嗯,我们比较关注全球时事。”长夜道。

  朵拉公主不禁问他:“你不会拿我去换赏金吧?”

  “不会。”

  “那就好。”朵拉公主姿势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鱼年动作很快,化了妆盘了发又换了一套浅色刺绣旗袍,外加黑色针织羊绒衫,突出了盘扣上的珍珠吊坠,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大气又高雅。

  朵拉公主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见了款款步出卧室的鱼年。

  沈夫人的照片全网几乎没有,可见沈玉将人保护得很好,而且这次剧组拍摄也是保密性的,不允许沈夫人的照片外流,当然若是要像她这样强行找上剧组也不是不可以,这大概也是沈玉把自己贴身保镖都给了沈夫人的缘故。

  “朵拉公主,不知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鱼年拉了一张椅子,在朵拉公主对面坐下,他的英文不怎么好,所以用的是中文。

  男人立马给朵拉公主翻译。

  朵拉公主穿的是爱马仕青果领束腰裙,整个人透露出清纯俏皮外放的个性来,和鱼年的内敛大气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美。

  在鱼年打量朵拉的同时,朵拉也在打量鱼年。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沈夫人的气质非常出众,脸蛋生得也标致,是个十足的美人。

  “我找你谈一件人生大事。”朵拉公主气势十足地道:“据我所知,你和沈玉并不是因为感情深厚而结婚的,所以我这边有个大生意,你和沈玉离婚,我把生意全都转交给你打理,如何?”

  公主的话是由长夜翻译给鱼年听的,鱼年听完没忍住笑了:“我不喜欢打理生意,你这个提议我觉得不如何。”

  朵拉公主皱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女人要自强自立,你怎么能什么都靠老公呢!”

  鱼年在心里大翻白眼:“谁让我嫁了个好老公呢。”

  “可是他不爱你,据我所知,他爱的是男人。”

  “那么明知如此,公主您为什么要选择我的先生呢?”鱼年反问。

  朵拉公主顿时语塞。

  是啊,她为什么非得选沈玉?明明相亲宴上个个都是未婚精英,可她就是忘不掉有人给她介绍的沈玉。

  沈玉家财万贯。

  沈玉低调不出风头。

  沈玉的长相和气质无比顺眼,好似锦绣金玉。

  只可惜沈玉已婚,但沈玉只宠一个明星,对他的夫人很少提及,说不定可以试试。

  恰逢沈夫人出来演戏,那个推荐人就怂恿朵拉公主去试一试。

  “不知朵拉公主是因为谁的缘故关注到我先生的呢?”鱼年追问。

  朵拉公主刚要张嘴回答,她身后的男人先一步开口道:“是那位名叫鱼年的明星将沈先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公主的,在此之前我们公主并不知道有这一号人。”

  鱼年挑眉。

  又是这样,每次有人找“沈夫人”谈离婚,被拉出来做挡箭牌的背锅人就是他自己。

  朵拉公主并没有气馁,而是很快振作一下,继续端着公主的架子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或许我应该直接找沈玉本人谈这笔大生意,夫人你说呢?”朵拉公主原本觉得女人更好搞定,现在发现她预判错误,与其让沈夫人自己放手,不如设法说动沈玉本人。

  “请便。”鱼年大大方方地道:“需要我帮您跟我的先生提前预约时间吗?”

  “不用了!”朵拉公主谢绝了鱼年的提议,从沙发上站起来,高高仰起了下巴道:“不打扰夫人的休息了,告辞。”

  朵拉公主和保镖才走出房门,鱼年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多幸运在最美的年纪,遇见你没有遗憾和可惜,抱紧你用尽全部力气,不让幸福逃离……”

  是沈玉的专属铃声。

  鱼年跑进卧室接起电话。

  “小鱼,长明跟我说朵拉公主找上了你,发生了什么事?”沈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沉沉稳稳的,语气里却全是关心。

  “哎,谁让我们家玉哥哥太受欢迎了,有人打着我的名义来找沈夫人谈离婚。”说着,鱼年将刚刚和朵拉的对话说了一遍给沈玉听。

  沈玉听后无语片刻,道:“行,我来处理。”

  鱼年也不问沈玉打算怎么处理,他从来不为这些事烦心,而是问沈玉:“在忙还是在看书?”

  “不忙,要不要视频?”沈玉问。

  “要!”

  进组不到一周,由于场地偏远,鱼年不让沈玉来回跑,如今他作为沈夫人,沈玉出现在这里根本也说不过去。

  因此见不到面的日子,就只有靠视频表达对彼此的思念了。

  毫不夸张的说,鱼年和沈玉自从在一起后,从未分开超过三天,从前鱼年拍戏时,沈玉几乎三天两头都出现在片场,唯独这次,如果要见面,那就得鱼年过去找沈玉,而不是沈玉出现在片场。

  如今他们分开已经超过整整三天了,鱼年自然是想沈玉想得厉害。

  想亲亲想抱抱,原本想打开视频解解馋,可惜视频接通看见人之后就更想了。

  “我好想你啊,玉哥哥!”

  鱼年没来得及卸妆,就顶着刚才见朵拉公主的样子对沈玉说。

  在沈玉眼里,鱼年无论女装还是男装,对他都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九岁那年他初遇小鱼,就觉得小鱼好似能触动他的心,让他没由来想关心他照顾他,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十五岁那年突然的心动,这种心动并非突如其来,而是属于情窦初开的恍然大悟,原来一直以来他就是因为喜欢小鱼,才会在心里一直牵挂着他,担心着他。

  这种意识的萌芽,乃至后来被迫离开,就成了他濒死关头最强大的求生欲,甚至可以说是小鱼救了他,让他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

  心动那时他已经清楚小鱼是个男孩子了,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小鱼的性别和他对小鱼的心动毫无关系,他喜欢的就只是小鱼,他以为小鱼是女孩子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当他发现小鱼原来是个男孩子的时候,这份喜欢也从未改变。

  他仿佛就认定了小鱼,总是会甜甜地唤他“玉哥哥”的小鱼,爱笑的小鱼,勇敢又聪明的小鱼,吃东西专心致志的小鱼,挨打了也忍着疼的小鱼,对外界的事物充满好奇的小鱼……许许多多的小鱼,填充了他的生命,给了他快乐,也给了他爱情。

  他的父母也十分恩爱,尽管他们离开他很早,可是沈玉却记得很清楚,每次去研究所都能看见父亲一如既往地将母亲宠成小公主的模样,母亲无论何时都笑得那么开怀,什么烦恼都没有,大概就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也喜欢宠小鱼,想把小鱼捧在手心里,藏在心尖上,无论有没有在一起,他都会把小鱼宠上天。

  看着鱼年眼角眉梢都流露出见到自己的欣喜,沈玉抛开了理智,顺从了心意,他看了看时间,便道:“等我两个小时,我这就过来见你。”

  于是鱼年都来不及和他家玉哥哥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见玉哥哥已经按下了书桌上的通话按钮:“长榕,叫上长松他们,我们出发去影视城。”

  ◇ 第60章 ep.60 冬练三九

  清晨四点,鱼年就因为枕头下的手机闹铃振动而醒了过来。

  他连忙将手机闹铃按掉,以免吵到身边的沈玉。

  尽管鱼年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可是因为有沈玉陪在身边,他就睡得十分安稳,比前几天睡得都要好。

  他四点就要起床梳洗,并给自己化妆换装,剧组中的化妆师只需要给他补妆,而不需要为他化妆。

  由于这是沈玉自己出资的剧组,所有人的工资都是沈玉发的,自然没有人质疑沈夫人这种特立独行的情况,大部分人只会好奇沈夫人的专属化妆师为什么从没在剧组里出现过,根本就不会想到她其实没有化妆师这件事。

  更多的关注点还是在沈夫人的演技上。

  读剧本那天已经见识过一次,但是这几天他们见识到更多沈夫人在拍戏这件事上的“习以为常”。

  是的,习以为常。

  只要见过沈夫人拍戏,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新人演员。

  她对机位的熟悉,对入戏的分寸以及对自己表情和体态的掌握,几乎都已经是一流水准。

  只用了一天,所有人都意识到沈夫人来拍戏并不是沈玉随随便便拍脑门的事,而是人家的确有真本事,能演好妲己这个角色。

  不过由于照片和内容都不准流出去,因此各种议论和猜测就只出现在工作人员的小范围群聊里,没有人愿意为此失去在这个剧组的工作,毕竟这实在是个难得好待遇的大方剧组。

  再者因为沈夫人的专业,导致谢昱拍戏的时候特别专注,他在片场的爆发式工作状态让工作人员没空闲聊,全程都密集拍摄,好像在赶进度似的。

  进组之前大家都觉得这个剧组好像是就为了沈夫人服务的,可是真的进组开始工作之后,他们就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沈夫人自己也很敬业,每次都是最早来到片场,对剧本熟悉非常,而且她竟然跟谢昱导演配合得非常完美,至今为止谢昱都不曾骂过她一句,别的演员可没有这水平,都被谢昱骂过几次。

  于是大伙儿私下里聊得最多的就是:“卧槽,沈玉这个原配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当中没有一个人跟过鱼年的剧组,他们最多只看过鱼年的电影,因此也没有人会把沈夫人和鱼年联想到一起。

  然而这本来就是沈玉的安排,在旁人看来,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他情人,他捧老婆这件事不管鱼年会不会生气,吃醋是肯定的,如果还把一些和鱼年有关的剧组固定搭配收编进《妲己》剧组里,那鱼年就不止是吃醋了,说不定还要跟他闹分手!

  这也就是沈玉自己不好出现在《妲己》片场的理由,现在这样的言论还只是小范围在传,如果扩大到剧组之外,指不定会将沈玉、鱼年和沈夫人三者写成什么样的狗血剧了。

  沈玉和鱼年的恩爱形象一直维持的很好,在大家都清楚沈玉结婚的情况下,也几乎都支持他和鱼年的爱情,如果不看本质,那么这件事其实三观不正,鱼年的处境也着实尴尬,所以沈玉和鱼年两人都不太喜欢媒体拿他们的感情来大做文章,就算有时候难免要秀恩爱,也尽量缩小范围,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邀请媒体,也会严格控制照片和视频的流出。

  正因如此,沈玉和沈夫人若是出了什么新闻,那么对鱼年的影响是很严重的,毕竟对外鱼年的两个身份一直都是以鱼年为重,沈夫人自然是越少提及越好。

  如今《妲己》剧组的成立势必会成为媒体关注的兴趣所在,这也是各方面两人都希望能竭力低调的原因。

  像沈玉连夜驱车赶至片场这种事,那就是绝对不能被外人所知的。

  当然沈玉-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不仅换了车,还让长柏开了另外一辆车专门跟在他后面,这是一种反跟踪的方式——不过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但实际上昨晚并没有人跟踪。

  在对待与鱼年有关的事情上,沈玉的细心早已成为习惯。

  鱼年化完妆,换上妲己的服装,天色才蒙蒙亮,沈玉半睡半醒,在鱼年亲他让他继续睡的时候呢喃了一句:“纹身遮住了吗?”

  “嗯嗯,放心吧,我穿了纯黑色的连裤袜,裙子又很长,而且还有好几层,那几套服装我们之前不是确认过好几次了嘛,都不会穿帮的。”鱼年用手掌盖住沈玉的眼睛,不让光线涌入,也不想让他费力睁眼,他趴在沈玉耳边轻声说:“玉哥哥你再睡会儿,中午让长夜带好吃的回来我们一起吃。”

  沈玉“嗯”了一声便安心睡了,他既然不能陪鱼年去片场,那还不如继续睡觉养足精神,而且既然来了,他就不打算匆忙赶回去,决定多陪鱼年几天再说。

  鱼年早上的拍摄非常卖力,沈玉一来,他精神头十足,另外还有一种金屋藏娇的隐秘感,巴不得快点结束拍摄回到房间和沈玉“偷个情”。

  导演和主演都像打了鸡血,拍摄进度跟飞一样,整个片场都卷了起来。

  上午的戏拍完,鱼年就兴匆匆回到住处。

  原本中午这个时间他都在片场待着,和其他演员们一起等盒饭,今天自然是例外。

  他和谢昱确认了下午拍摄的具体时间,穿着妲己的裙装就离开了片场。

  长明见状拿了羽绒服立刻跟了上去。

  谢昱看着妲己飞奔而去的背影,有好一阵的晃神。

  在她的身上,他好像真的看见了小狐狸化身成的那个天然又纯真的女子,而在剧情不断推进的同时,她身上所背负的罪恶一桩桩一件件已再难挽回,但直到最后,小狐狸依旧初心不改,她甘愿舍身成仁,成就心爱之人的大道。

  此刻这一幕让谢昱忽然就有了电影最终幕的灵感,他于是找来纸笔,将脑中出现的那个几镜头画了出来。

  那是姜子牙得道瞬间所见到的一幕,妲己衣袂翩然离他远去,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可是那个身影却逐渐幻化成一只小小的白狐狸,然而在真实的场景里,那只狐狸被姜子牙一剑刺透,全身浸满了鲜血,躺在凄白色的雪地上,却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沈玉已经起来了,身上还穿着睡衣。

  昨天穿来的衬衫西装都已经皱了,换下来的衣服还没去送洗,沈玉当然不会再穿回去。

  冬日的午后阳光满溢,旅馆里又有空调,但是沈玉依旧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其实前阵子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沈玉就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

  鱼年回来的时候身上套着羽绒服,沈玉将人接进来就问:“冷不冷?”

  “不怎么冷,今天是室内的戏,吃过早饭了吗?”

  鱼年将手递给沈玉,他是跑回来的,中午阳光很好,刚才拍戏的时候有些冷,现在已经跑热了。

  他就知道沈玉会来摸他手心的温度,如果沈玉没来片场,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就意识到冬季拍妲己的现实问题,那就是冷。

  沈玉来之前曾拍过一场室外的戏时,他那时整个人都冻僵了,下戏后对长明千叮万嘱,别告诉沈玉。

  如今沈玉自己来到了片场,这件事就再也兜不住了。

  “就想着要赶进度,却忽略了季节,真不应该选在冬天拍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以为思虑万全,却还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哥哥你说什么呢,真等到春秋季拍,就不是这个阵容了,而且拍戏的时间段很多时候取决于很多因素,哪里是我们能控制的。”鱼年却觉得这没什么,有一句话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说的就是拍戏的各种滋味。

  大冷天的时候拍穿裙子的情节,大夏天却要捂得严严实实,这完全是避免不了的事,毕竟要在短时间内呈现一个故事,故事的跨度可能有几年,也有好几个季节,遇上下雨刮风还要等天气,尤其下雪的场景说不定还要去冰天雪地里拍,总之故事千变万化,拍摄却是在一段时间内密集完成的,那就必然要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

  沈玉哪会不知道这个,就是因为知道,当时脑子里却没有过上一过,但实际上整个剧本里都没有冬季的设定,那么对沈玉而言,这个剧本最佳拍摄时段当然应该是等冬季过去,春天来临的时候最为合适了。

  “你真应该提醒我一下的。”

  “我是觉得谢导既然有档期那就先拍,如果等到春季,万一那个时候他有了别的电影要拍,我们就又要换导演了。”

  “换就换,哪里就那么难找导演了。”沈玉摸完鱼年的手就去摸鱼年的耳朵,果然耳朵是冷的,不由心疼地道:“今年你的耳朵又要疼了。”

  鱼年的手脚小时候长过冻疮,后来保护得好就不长了,最容易长的地方是耳朵,有时候没入冬就开始痒,沈玉每次都在入冬前就给他抹药软膏预防,已经好几年没长了,今年这一折腾就很难说了。

  “一会儿我让长宁去买药。”沈玉皱眉揉搓着他的耳朵道。

  “玉哥哥!”鱼年哄他道:“真的别担心,我好好的,拍戏的时候只有一小会儿不能穿羽绒服,我演技好,每次一条就能过,还有暖宝宝都贴着,你要相信我不会让自己冻到的。”

  事到如今,沈玉也没办法了,虽说好多合适的演员也恰好有档期,可沈玉真的不在乎那些演员是不是最合适的,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事很讲究风水,拍电影更是有个开机仪式需要上香拜神,而妲己剧组从找导演到后来剧组成立一路都很顺利,基本没有遇到特别不顺的地方,这就使得开机也顺理成章,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只因为一件理应能克服的事强行改时间,那么可能也会改变整件事情的风水。

  “好吧,我不在的时候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沈玉盯着鱼年说。

  “知道啦,绝对不让你心疼!”鱼年亲了亲沈玉的唇,表示自己一定完成任务。

  ◇ 第61章 ep.61 金屋藏大佬

  沈玉还没吃早饭,他才起床不久。

  长夜和长静拎着两大摞食盒进了门,他们将给鱼年和沈玉带的午餐取出来,又拎着多出来的几个食盒离开了。

  “能休息到几点?”沈玉和鱼年一起摆餐具,开食盒。

  “我的戏下午两点开始。”

  “那吃完还可以睡一下。”

  “不睡了,不想睡。”

  沈玉看向鱼年:“你起的那么早,不困啊?”

  “不困,精神得很!”鱼年眼睛亮亮地看沈玉。

  沈玉笑了,道:“不睡就不睡吧,饿了吧?”

  “哥哥睡得还好吗?”

  “好啊!”

  “那就好!嘻嘻!”

  影视城常年接待剧组,周边有许多饭馆餐厅,剧组的三餐都由这些饭馆承包,定时打包好送上门。

  长明和长夜两人这次打包回来的食物并不是附近饭馆的,而是距离影视城半个小时左右有一家“吃鱼”酒楼里的招牌菜。

  “玉哥哥,听说这家的大头鱼很好吃,我还没去吃过,正好你来了,我就让长夜长明去打包回来大家一起吃。”鱼年兴高采烈地道。

  “嗯,吃吃看。”

  “还有这两道也是他们的招牌,丁香肘子和羊羔肉!”鱼年说着,抬头看沈玉:“玉哥哥今天不回去吧?”

  “嗯,不回去,多陪你几天。”

  “太好了!”鱼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也都露了出来。

  沈玉搂过鱼年吻了吻他的脸蛋儿,说:“因为我也想你。”

  鱼年闻言,心中甜蜜,笑容冒着丝丝傻气,只让沈大佬看的心痒痒的,抓过他来吻了个够。

  两人坐下用餐,鱼年见沈玉仔细地挑着鱼刺,不禁道:“玉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受欢迎,已经不止一个人找上我要我跟你离婚了,我作为沈夫人的时候露面本就少,可是每次露面都会发生同样的情况,上次慈善晚会那个苏家的谁,居然也大言不惭地要求我跟你离婚。”

  沈玉听着鱼年的嘀咕抬眸瞧了他一眼,然后就只是笑,他还能说什么呢,反正他永远都是属于鱼年的,看鱼年说这话的时候自得的小模样,既不是吃醋也不是抱怨,纯粹就是沾沾自喜。

  “仔细点吃鱼。”沈玉将挑去刺的鱼肉夹给了鱼年道。

  别看鱼年的名字叫小鱼,可是吃鱼却不怎么在行,十有八九都要卡刺,他也有自知之明,一般吃鱼就只吃鱼头,鱼头的骨头大,鱼年自己也喜欢吃,沈玉则会将鱼肚子的部分去掉大刺夹给他吃,有小刺的部分则一点都不会给鱼年留,所以在他们家,买鱼的时候多会选择包头鱼、鲈鱼或者汪刺鱼,总之挑刺少的鱼买就对了。

  “喔。”嘴上这么应着,但鱼肚子的刺挺大,又经沈玉仔细挑过,鱼年戳了戳就往嘴巴里塞。

  沈玉拿他没辙,又说:“晚上我给你做,想吃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不方便,还是不用了吧。”虽然整个旅店都被沈玉包了下来,可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带厨房,做菜肯定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些小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顾好自己,片场里人多眼杂,还是让长宁他们守在片场,我不在就不要跑老远去买吃的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知道吗?”沈玉说。

  鱼年老老实实地点头,乖乖道:“知道了。”这次他全程女装,情况不一样,沈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旅馆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开旅馆的老板那里肯定什么都有,沈玉很容易就让老板找人替他买了菜,并且借用了他们的厨房做了三菜一汤,他做了足足六个人的份量。

  尽管他几乎没有留照片在网上,不过为避免被人认出来,沈玉下楼之前还是换上了最大众化的外套和牛仔裤,并带了一顶鸭舌帽,鸭舌帽上还有“东方影视城”的宣传标识。

  他泰然自若地从鱼年的房间里走出来,进了电梯间。

  沈玉包下了旅店,只要不是有心人专门盯着,他只是借用下厨房烧一餐饭,按理说是绝对不会被人知道的。

  回来的时候,他连围裙都没摘,还请了两位工作人员帮他端餐盘,看起来就像是旅馆服务员送餐到房间的情形,一切都显得那么普通,那么正大光明,又是那么理所当然,除了送餐地点是沈夫人的房间以外,并没有任何引人关注的点。

  不巧的是这天晚上谢昱临时给鱼年加了几个镜头,沈玉听说后,便让长宁将鱼年那份饭菜趁热打包送了下去。

  沈玉亲手做的饭菜鱼年是吃惯了的,几乎是一吃就能吃出来,他吃完又有了干劲,在他的带动下,晚上的拍摄也十分高效,谢昱发现他实在是太喜欢这样的工作状态了,除了谢昱之外,和沈夫人对戏的演员们也都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带动力,使得整个剧组都有一种蒸蒸日上的感觉。

  夜晚是室外的戏,沈玉接到长宁的电话就开始放洗澡水,鱼年一走进来他就给鱼年搓手搓耳朵。

  “我去看看水好了没有,一会儿你给我好好泡个热水澡。”沈玉说完转身就要往浴室走,却被鱼年从后面一把抱住,然后开始亲他耳朵:“哥哥,先不泡澡,我们做另外一件能热身的事吧。”

  他在沈玉的耳垂上又舔又咬,热烘烘的气息却又有些冰冷的唇让沈玉的耳朵感觉又麻又痒,沈玉便由着他解开自己的上衣,一面扭过脖子和鱼年接吻。

  鱼年想要,沈玉自然随他,不过在接吻的间隙他仍然问鱼年:“……明天……几点的戏?”

  “下午才有我的部分……”鱼年继续吻他,边吻边说:“所以……今晚的时间我都属于哥哥……”

  房间里是热的,鱼年脱了羽绒服,露出身上那条红色露肩绣花蓬松长裙,外头罩的是白色轻纱,使得裸露的肩膀若隐若现,鱼年脸上的妆也没有去,仍是妲己的容貌,看似妩媚动人,可是鱼年的眼神纯真质朴,显得天真又单纯。

  电影里的妲己就是这样,让人根本不忍心责怪。

  鱼年的口红印子留在了沈玉的脖子上,他忍不住抬手想替沈玉擦去,却只让那印子在沈玉玉白色的肌肤上擦出了一抹更艳丽的颜色。

  只看的鱼年血脉偾张,忍不住轻声地唤他:“哥哥……玉哥哥……”

  沈玉被他唤的一颗心都软了,他将人抱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一夜贪欢。

  便是在这夜过后的清晨,网上忽然出现了“沈夫人金屋藏娇”这条热搜。

  渔家大喇叭:开始计时!

  渔家少年: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

  爱鱼爱生活:是说沈夫人自己有姘头?所以不在乎沈渣男和鱼宝的事?

  鱼年的亲亲老婆:那就是协议婚姻没跑了!

  最爱鱼子酱:可是沈渣男财大气粗的,图什么啊,为什么要协议婚姻?这两人结婚六年了也没有个娃,说明这婚姻是可有可无的,你们说到底是什么缘故?就是说有啥可协议的?

  勇敢吃鱼:或许一开始是为了娃,但是因为沈渣男心系鱼宝,所以怎么都不让沈夫人怀孕,这一来沈夫人就只好背着沈渣男去偷人,眼下大概协议快要到期,沈夫人不仅出来演戏,还索性把男人也带去了片场?

  渔家的小鱼干:楼上的可以脑补出一部小言剧了!

  保护锦鲤人人有责:那不然呢?沈渣男一直都有鱼宝,沈夫人也该有她自己的青春和爱情,难道不对吗?

  鱼宝的小迷妹:等等,没图没真相,这小道消息根本就没配图,你们咋都信了?

  鱼人节的快乐:好像是说有人看见一名高瘦男子貌似是厨师的人给沈夫人送餐,但是他进了沈夫人的房间后就没有再出来。

  渣男有啥好:还有就是说昨天沈夫人下戏和平常下戏不一样,貌似第一个离开片场,飞一样奔回房间。

  鱼生请多关照:肯定是造谣吧!现在网络谣言那么多,要懂得分辨真假!

  渔家桃源:这消息虽然没图,可是你们不觉得很可信吗?不然你让沈夫人一直孤独到老吗?反正我是信的,我非常支持沈夫人大胆追求真爱!

  渣男有啥好:楼上的这可是婚内出轨,现在道德观都已经那么沦丧了吗?

  有钱使我快乐:婚内出轨指的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吧!沈渣男的爱情故事全天下皆知,沈夫人嫁给沈渣男的时候,你敢说她不知道?知道的情况下还要下嫁,那就是沈夫人自己的选择问题了吧?或许他们结婚的时候,沈渣男就无所谓沈夫人是不是会婚内出轨,他说不定还喜闻乐见!

  日日沉迷我鱼:我觉得这算是家事,如今这个社会,什么奇葩夫妻都有,沈夫人的情况我们虽然不清楚,可是沈渣男和鱼宝在一起的事那是铁板钉钉的,如果沈渣男真的是渣男,我们鱼宝也不会那么死心塌地一跟就是十年的吧!

  渔家的小云朵:这个消息我觉得挺好的,感觉松了一口气有没有?

  沉鱼爱落雁:有的有的!而且我觉得我们鱼宝终于不用一个人背负恶名了!

  渔家爱鱼的老板:这话就不对了,哪次轮到我鱼背负恶名了?不都是沈渣男亲自扛起了一脚踏两船的“渣男”之名的嘛!

  一生一世爱鱼宝:这倒也是,在爱护水中小动物这件事上,沈渣男做的一直都是不错的啦!

  好想包养我家鱼:那是当然的,他就养了这么一条鱼,可不得精心饲养着嘛!

  渔家的小可爱:对了,最近鱼宝怎么都没消息了?在干嘛啊?

  渔家娘子:不知道啊,没消息,是不是在憋大招?

  某人爱钓鱼:之前拍完的电影啥时候上映?之前的直播里没说具体日期,就说是年后,可是年后是什么时候啊?

  我爱美人鱼:等官宣吧,一直没消息,应该还是在做后期,据说那部电影的后期特别复杂。

  最爱鱼子酱:啊啊啊,好想好想好想我们鱼宝啊,鱼宝啥时候再开个直播啊?

  沉鱼爱落雁:鱼宝刚刚开过,起码也得再三个月之后了吧。

  渔家的小鱼干:啊啊啊,我也想念鱼宝了!羡慕每天能看见鱼宝的沈渣男!

  渔家大喇叭:报时报时!三十分钟热搜删除,鱼宝的热搜每次只花十五分钟!

  鱼儿们的乐园:啊啊啊,大佬开始控评了!

  鱼人节的快乐:真的哎!真的是三十分钟!

  勇敢吃鱼:比鱼宝多挂十五分钟,大佬这是赤裸裸的偏爱啊!

  沉鱼爱落雁:这说明了啥!说明了我们鱼宝最重要啊!

  ◇ 第62章 ep.62 远距离恋爱

  鱼年在沈玉的怀里睡得饱饱的,昨晚缠着沈玉做了两次,身心都得到了异常的满足,撇了一眼团在地上的假发、妲己的长裙和沈玉的衣裤,昨晚那些刺激的画面就又涌入了脑海,而一想到此刻被单下的沈玉正一丝不挂,不禁惹得鱼年又一次心猿意马。

  鱼年一脑袋钻进了被窝里,用他独有的方式把沈玉给闹醒了。

  今天早上没有他的戏,他当然要和他的玉哥哥温存个够。

  沈玉半梦半醒中,捉住了一条无比滑溜的小鱼,他没让鱼年再闷在被窝里,而是将他拉了出来:“你还在拍戏,别用嘴。”

  鱼年闻言撅起嘴讨吻,沈玉便将他的脑袋压下来亲了好一会儿,随后翻身朝右侧躺,让鱼年从背后抱住他。

  鱼年很喜欢这个姿势,主要是这样他和沈玉就变得好似一点距离都没有,当然反过来沈玉从背后抱住他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感觉,但是如果他在沈玉背后,那么就能在沈玉的耳边轻声哼哼,还能朝沈玉的耳朵吹气,情到深处,他会忍不住轻轻叼住沈玉的耳垂,或者不断舔舐,让那里变成漂亮动人的鲜红色。

  沈玉并不容易脸红或者耳朵变红,除非鱼年撩拨得过分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沈玉所有的困意此刻早已消失,他被鱼年用这样的姿势抱着着实被动,身体所有的敏感点都能被鱼年轻易碰触到,偶尔他会用左手压制住鱼年那只过于撩逗的手,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纵容鱼年,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到处点火。

  “小鱼……”低哑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名字自喉间溢了出来,尾音微颤,只让身后的鱼年更加情动。

  “玉哥哥……”鱼年想用几乎能把沈玉融进身体里的力气拥紧他,却又忍不住分开一点垂首轻吻他光裸的肩头和肌肉漂亮的后背,一手还去摸他左胸上那个多年前因枪伤而留下的疤痕。

  这场早晨的运动持续了很久,以至于一点都不激烈,可是足够缠绵。

  清洗过后,鱼年才看见热搜。

  “果然被人盯上了,我们住的这间旅馆目标还是很明显的。”鱼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回去,露个脸就行。”沈玉搂着鱼年,一大早又做了一次,他的嗓音持续着昨晚事后的暗哑。

  “哦,也好,得去刷个存在感。”

  “没错!”

  “那这个呢?”鱼年扬了扬下巴,指向手机的方向。

  “不用管它,会有人按时处理的,你也不用刻意去澄清,作为沈夫人,你既没有官方微博,也没有官方网站,妲己剧组也没有成立官方网站,网上想黑也找不到入口,剧组这边才是重中之重,我会加派人手盯一盯,如果能将混入剧组的人揪出来那就最好,只要对方放出照片视频就容易确认目标,不过这次只有风声,反而不能确定对方是随机还是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是说对方可能只是临时想到的?”

  “有可能,但不能排除有人目的性明确地混入剧组。”

  “那就先观望,距离拍摄完成还早,中间还要放假过年。”鱼年说。

  “还早啊……”沈玉抱着鱼年感叹一声。

  “玉哥哥舍不得我啊?”鱼年在沈玉的怀里蹭了蹭脑袋道。

  “是啊,去哪里都想带着你。”沈玉喃喃地道。

  “我也是,不想跟哥哥分开,一秒都不想。”鱼年抱紧了沈玉说。

  虽然不想,可是鱼年还是要去拍戏,沈玉也要安排回去的事宜。

  沈夫人的消息上了热搜后的第七天,沈玉和鱼年半夜约会的消息也上了热搜,这条热搜有图有真相,而且在热搜上一连飘了好几天,没有照片的沈夫人的瓜也就消失了。

  不过仅凭一行字一点风声甚至没有太多实质性内容就能占据热搜榜首,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鱼年和沈玉这一对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度,也说明了网民跟风严重,如果没有被及时删除指不定一天之内会被传成什么样。

  鱼年在夜半被悄悄送回旅馆,他们的车是停在后巷的,在夜色和树木的遮掩下,鱼年从窗户进入一楼长宁的房间,而没有从旅馆大门入内,避免了被前台看见,然后迅速换了妆,再从保镖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鱼年准时出现在片场。

  沈玉走后,鱼年精神萎靡了好几天,和沈玉约会回来,总算又精神了一点,不过这些小变化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鱼年自己清楚。

  为了预防耳朵冻疮,鱼年每天老老实实擦药膏。

  而沈玉这边用鱼年的名义派了一支食疗队过去,每天给剧组人员煮热汤喝,后来被网友戏称鱼年才是“原配风范”。

  吃瓜群众对于这种争风吃醋的桥段喜闻乐见,自以为吃到了瓜,却哪里知道这只是夫夫的障眼法。

  无论鱼年在不在身边,沈玉的作息都保持不变。

  晨起锻炼,冲澡,做早餐,吃完去公司。

  鱼年在的时候其实也是一样,夫夫俩有各自的事业要忙,只是会尽可能在结束工作的时候一起待着,而鱼年在外拍戏的日子也时常都有,只不过这次的情形有些特殊,因为在外人看来,鱼年并未远离。

  沈玉无意找人来多次扮演鱼年在身边的假象,事实上如果他想,只要找个身形与鱼年差不多的他的师兄就可以办到,可是他不想,当鱼年给了他这个提议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一口否绝。

  沈玉的公司涉及方方面面,不过他自己的工作重心除了与鱼年相关的大小事情以外,就着眼于全球经济和世界局势,这主要还是为了他所做的慈善和救助相关的工作服务,他所有的慈善项目都是不带商业性质的,但正因为如此,才要更谨慎。

  如今他和鱼年如今生活安乐,他也愿所有人都能如他们一样,生活平淡而安乐。

  中午去顶楼用餐,这期间鱼年只发了一些零碎的消息过来,沈玉都一一回复,到了傍晚,沈玉接到了鱼年的视频。

  “玉哥哥!”鱼年一面卸妆一面跟沈玉视频。

  沈玉则在厨房做简单的吃食,他看了看时间,知道鱼年还没吃饭。

  “玉哥哥煮什么呢?”

  “面。”沈玉给鱼年看了看他锅里的配料,说:“鸡蛋、五花肉片再加点青菜。”

  青菜还是鱼年种的,最近采收了。

  “嗷嗷,想吃。”鱼年凑过去看手机,沈玉的煎鸡蛋金黄金黄的,边缘煎的很脆,放在面汤里味道那就是一绝。

  沈玉笑而不语,只问他:“今天还顺利吗?”

  “顺利的!”鱼年点点头,又说:“今天喝了红豆银耳汤,好喝!”

  “我给你的洋葱、茼蒿都追了肥,花椰菜、小松菜还有菠菜都已经采收了。”沈玉又说。

  “嗯嗯,哥哥这几天都不用买菜了。”鱼年每一个品种都是跟着网上的攻略试种,所以所谓的采摘基本上就只是做几次菜的分量。

  虽然冬天蔬菜比较容易存放,不过趁新鲜煮来吃才是种菜的最大乐趣所在。

  “嗯。”沈玉将焯水过的面捞进汤锅里,又煮了一小下,就可以吃了。

  “肚子饿了。”鱼年看着沈玉熟练流畅的动作,都没看见面,就觉得馋了。

  “卸完妆好好吃饭。”沈玉端着锅子直接去了客厅,将手机架在手机架上,也不急着吃,而是对鱼年说。

  “嗯。”鱼年一点点将脸上的妆卸去,露出了他的素颜,这在沈玉看来每次都像是一种鱼年特有的戏法,鱼年的素颜可塑性很强,各种妆容的切换以及鱼年自身对人设的扮演都会有相当不同的气质体现,而藏在如此多妆容下的素颜,是千变万化的鱼年最真实的模样,仿佛一块璞玉,又好似褪去了重重幻术下的一颗明珠。

  尤其是卸妆完小鱼擦干脸的那瞬间,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好似明珠在那一刹那就开始隐隐透出润泽的光华,那是一种纯粹而内敛的美,与他上妆后给人感觉到的张扬的美全然不同。

  “小鱼,让哥哥看看你。”沈玉对着鱼年说。

  鱼年乖乖的将脸对着手机,摆的端端正正的。

  “玉哥哥,你好看。”过了良久,鱼年忍不住说。

  在沈玉看鱼年的同时,鱼年也在看沈玉。

  鱼年一直觉得沈玉是谦谦君子,君子如玉,正如沈玉之名。

  他口中的“好看”并不单纯就是指的外表,但沈玉的外表毋庸置疑也是好看的,鱼年眼里的沈玉光风霁月,荣华艳艳,世无其二。

  而除去“好看”以外的,是沈玉的存在对鱼年来说的强大精神支柱,沈玉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仿佛代表着一种力量,就能让鱼年勇敢地面对一切。

  在沈玉出现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灰蒙蒙的空旷无比,但当沈玉到来之后,他的世界就变成了如今种满各式蔬菜的庭院,有了颜色和味道。

  他喜欢沈玉,惦记着沈玉,见面的时候巴巴地缠着沈玉。

  现如今,他们早已成婚十年,可他依旧如小时候那样,嘴边永远挂着“玉哥哥”。

  两人的视频一直连到鱼年吃完饭,但是鱼年吃饭的时候沈玉在看书,他让鱼年吃饭要专心,鱼年很听话,除了偶尔抬眼看看屏幕里的沈玉外,认认真真一言不发地将送来的晚餐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又聊了半小时,鱼年去洗澡,视频都还舍不得断开,只是互相都在做自己的事。

  睡前沈玉给鱼年念书,等他念完其中一段,视频里的鱼年已经睡着了,沈玉轻轻抚过手机屏幕,好似在描摹鱼年的轮廓,半晌后他轻轻说了一句“晚安,小鱼”后,才关掉视频。

  ◇ 第63章 ep.63 爱情的模样

  春节前夕,剧组特意安排了一场酒会犒劳所有成员。

  这天鱼年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

  画完后拍了张自拍照给沈玉看,经过沈玉的认可,他便安心地带着这个妆走出了房间。

  明天一早还有几场戏,结束后就要放一个大长假,剧组全部停摆,一直到年后再继续开机,而且场地也会变更。

  鱼年作为主角,当然不能不参加这场酒会。作为沈夫人他在剧组里一直扮演高冷人设,不过这一个多月下来大家已经相处得越来越越融洽,大家对于他妲己的身份认同度比沈夫人高,鱼年自己也切换自如,倒也没觉得和大家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

  剧组两百多个人,外边天寒地冻,酒会安排在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酒楼里。

  无论车还是酒店的选定,都早就安排好了,一共两辆中巴往返旅馆和酒楼接送剧组成员。

  酒会这样人多的场合,长宁四人是一定要在场的,鱼年不用等中巴,因为长宁的车早就等在了他住的旅馆门口。

  对于沈夫人永远被特别对待这件事剧组里也无人置喙,谁都知道整个剧组都是沈玉好吃好喝供着的,他们曾经羡慕鱼年剧组的成员,如今因为沈夫人也算是体验了一把类似的优待,已经很知足了。

  谢昱上车前刚好看见扬长而去的小轿车,然后他看见已经坐在窗边的席钧奕——他的美术总监。

  他还没找机会对沈夫人说,席钧奕就是他消失的男朋友。

  就在他第一次见沈夫人之后没多久,他接到了席钧奕的电话。

  理所当然,他邀请席钧奕回来做这次电影的美术总监。

  除了谢昱以外,中巴车里坐在一起的女二和女三也都看见了沈夫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进了一辆黑色小车,然后绝尘而去。

  “我觉得这位夫人其实活的挺潇洒的。”女二托着腮说。

  “我也觉得,说实话我还挺羡慕的。”女三忍不住也道。

  “不说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沈玉多有钱和沈玉多喜欢鱼年都是众所周知的,只要不是心里想着要跟鱼年争一争高低,那么嫁给沈玉我觉得也挺好的,你看她想拍戏就有戏拍,想做别的一样也能立刻得到,这跟生在富豪家有什么不同?”

  “是啊,而且我觉得她可能还不用履行妻子的义务,不然鱼年哪受得了?”

  “这就意味着沈玉不在意她有没有情人,虽然那个热搜沈玉已经压下去了,不过怎么看我都感觉他只是不想牵连到自己和鱼年才会动手的。”

  “而且话说回来,沈夫人演技真的不错,这是我事先没想到的。”

  “我也从未想过,但是如果演技不好,也不会出来丢人现眼吧。”

  “很难说啊,这世上难免有一些自信心爆棚的人存在,作为沈玉的夫人,就算演得不好大家在表面上肯定也会拍她的马屁的嘛!”但是如果演得好的话,背地里关于这一点肯定无话可说了。

  “呃,好像也是没错。”

  “对了,不说沈夫人了,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大导演和美术总监的关系也太好了点?”

  “有有有!我有点嗑他们的CP了,不过我记得以前传过谢导有谈过一个男朋友的。”

  “谢导和很多人都传过绯闻,但是谢导后来都一一否认了,不过男朋友是他唯一承认过的,跟过他剧组的人应该知道,我们可以去找副导演打听打听。”

  “先不管是不是,最主要我怎么看两个都好像是1哎,你嗑谁攻谁受啊?”

  “我嗑互攻还不行嘛!”嗑CP的女三道:“不过娱乐圈啊,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鱼年到的最早,坐在圆桌的一个位置上独自玩手机。

  四大金刚只留了长明坐在他身边,看不到其他三人的身影,颇有些神出鬼没的意思。

  谢昱这趟车很快就到了,他的位置在主演边上,和席钧奕隔了两张桌子。

  这场酒会很自由,就是吃吃喝喝,有兴趣可以上台唱首歌,表演一些才艺,剧组里不乏有表演欲的人,主演们压根不需要上场。

  “如果非要你们俩上去表演,你们最拿手的是什么?”谢昱左右逢源,他的两边一边是男主徐海川,一边是女主,这句话他是两个人一起问的。

  鱼年托腮看了一眼饰演姜子牙的徐海川说:“把明天的镜头挑几个演,提高一下明天的效率也不错。”

  徐海川和鱼年已经演出了一些默契,他拍戏很多年,却是头一次对角色的突破有所期待,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闻言便笑着点头:“这个主意真的很不错。”

  谢昱却是兴趣缺缺:“那还是算了,现在是我休息时间,我可不想被迫工作。”他怕他看了之后忍不住也上台挑毛病,更怕这两个人对戏的时候张力十足,可现如今他两手空空,没办法将他们拍下来。

  他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对面那桌的席钧奕。

  席钧奕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和边上的同事说话,可是他好像都没怎么吃,手上的杯子里也没添过酒,一直在喝水。

  时隔一年回来后的席钧奕胃口变小了,以前他荤素都吃,也会适量喝酒,可是现在每次饭点都看不到人不说,这样的酒会上好歹应该吃一些东西的,却根本看不到他动一下筷子。

  不远处席钧奕对上谢昱的视线,便举杯向他笑了笑,抿了一口,谢昱知道那就是水,而不是什么透明的酒液。

  谢昱遥遥与他敬了一杯,可是好酒入喉,依旧感觉满嘴苦涩。

  席钧奕又笑了笑,注意到他邻座的女同事好像说了句什么,他听见了就转过脸去看她,耐心地听对方说话。

  男才女貌,那小姑娘一看就很崇拜席钧奕,满脸的乖巧和讨好。

  谢昱看了一会儿,就听边上传来沈夫人的声音:“席总监有没有女朋友?”

  谢昱一愣,转过头去,就见沈夫人正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谢昱忍不住问:“怎么了?”

  鱼年摇头,耸耸肩道:“没有,看导演一直盯着席总监看,就好奇问一问。”

  “是吗。”

  “席总监实在很有气质,我第一次见以为他是个模特。”

  席钧奕不是挺有气质,是非常有气质,还是那种艺术家独有的气质,他身材高挑瘦长,筋骨分明,留着一头及肩长发,工作时间全都是绑起来的,他常穿宽松的衣服裤子,但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松松垮垮的,而是充满了工作的便利性,同时他做起事来也雷厉风行,在剧组中总是鹤立鸡群,往往人群中只要一眼就能瞧见他。

  谢昱因为沈夫人的话又一次去看席钧奕。

  “导演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鱼年忽然又问。

  谢昱看着懒懒托腮问他话的沈夫人,他曾经觉得爱情就是心动的样子,但如果是这样,那么一时的心动过去,爱情就过去了,所以这个答案应该是错误的。

  “最近我觉得,爱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待自己同等的感情。”谢昱喃喃地说着:“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而爱会把对方归拢成自己的所有物,将这份自私与他共享。”

  鱼年仔细咀嚼了一番谢昱的话,倒是挺认同的:“的确,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是对自己的爱人,这份自私就能延伸过去。”

  “听你们这话,似乎都对此深有感触。”徐海川忍不住看向沈夫人和谢昱。

  徐海川已经结婚了,他的爱人是圈外的,被他保护的很好,一直也不曾被拍到过照片,和受到不该受到的影响。

  “是啊。”鱼年承认。

  从七岁到十四岁,再从十五岁到二十六岁,尽管他的爱情对象从来就没有改变,可是他对爱情的认识却一直在增长,同时还在沈玉的精心呵护下生根发芽,而后茁壮成长,如今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也能为玉哥哥遮风挡雨了。

  他见过爱情最美的模样,尽管爱情是多种多样的,但在他看来这就跟数学题一样,正确答案就只有一个,至于怎么走到答案这一头,那么每一对情侣都是不同的。

  就好比“幸福”这个感觉,每个人的幸福感是不一样的,但若是感觉到了,就都会被大家称之为“幸福”。

  酒会上鱼年滴酒未沾,回去后就和沈玉连上了视频,不过这次视频聊天的内容却正是和谢昱有关的。

  确切来说,是和谢昱与席钧奕有关。

  “卷毛已经查到了,谢昱那个失踪的男朋友就是席钧奕。”

  鱼年第一次见谢昱之后就对沈玉说起了这件事,这一个月间他又在剧组频繁观察到谢昱和席钧奕之间似有古怪而默契的联系,但不是因此鱼年就猜测席钧奕和谢昱交往过,因为在这之前,调查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换言之,鱼年就只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先入为主去设想,而是一直在等沈玉这边调查的结果。

  如今既然都联系了起来,鱼年就忍不住要问一句:“那也已经查到了席总监消失的那一年去了哪里?”

  “也查到了,不过这个答案恐怕有些……”沈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对鱼年道:“他在十二月之前的一整年,都在一所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啊!”鱼年顿时吃了一惊。

  “诊断上写他是偏执型人格障碍。”

  “难怪……”鱼年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地道。

  “难怪什么?”

  “我想起来一件事。”鱼年对沈玉说:“有一天我到剧组比较早,席总监一个人正在布景中研究,在挪动一幅挂画的时候露出了一小节手臂,他的手臂上是缠着绷带的,他当时没看见我,挂好那幅画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扣上袖口,大概是画的位置有些高所以嫌袖子上的扣子扣着有些碍事,我当时悄悄离开了,没有被他发现。”

  “原来是这样。”沈玉点开了一份报告,对鱼年说:“他的确有自残倾向,卷毛入侵了精神病院的网络,见过他的治疗记录,他住院的一年中做过不下三十次的无抽搐电休克治疗。”

  鱼年听得心脏都不由有些发紧,连忙又问:“那他出院是因为好转了吗?”

  “出院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但他手臂上有绷带不就意味着他还是有自残的行为啊?”

  “我拿到卷毛给我的资料后咨询过周医生,周医生说偏执型人格障碍不同程度治愈效果也不同,严重的也能恢复正常生活、工作和交际,自残应该是一种心理暗示的行动化,比如特别想控制自己却无法摆脱的时候,疼痛能够帮助他摆脱,同时也要考虑影响他自残的诱因。”沈玉说着问鱼年:“你除了看见他手臂上有伤之外,别的都正常吗?”

  鱼年点头:“嗯,我感觉他挺正常的,而且特别特别有才华。”

  “那你打算怎么做?”沈玉问他。

  鱼年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只是随手帮谢导一个忙找到他的男朋友,没想到会知道这么隐私的事。”

  “不管怎么说,既然知道了席钧奕的病情,那还是需要密切注意他的情绪,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伤害到你。”沈玉说。

  “不会的,席总监对人很和善,如果不是突然被查出这样的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的病情,玉哥哥你就放心吧。”

  “嗯,反正你自己多留心点。”

  “好的。”鱼年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席总监肯定没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谢导,他对待谢导的感觉应该是默认了分手的状态,而谢导看起来就不一样,经常会去看席总监,不过在工作的时候,他们两个都非常专业,而且很有默契。”

  “那你就还是先继续观察一阵吧。”

  “嗯,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这毕竟属于席钧奕隐私,他当然提都不能提。

  就是心里还是会觉得莫名难受。

  “玉哥哥,还好我遇到了你。”鱼年忍不住对屏幕里的沈玉道。

  沈玉看着鱼年,回答:“我也是。”他知道鱼年为何有感而发,不过隔着屏幕,他什么都不能做,最终沈玉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对鱼年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晚安,玉哥哥。”鱼年亲了屏幕里的沈玉一下。

  “晚安,小鱼。”

  ◇ 第64章 ep.64 席总监受邀

  席钧奕坐在快艇上。

  彼时天色将暗,他的脑子依旧有些放空。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突然就来到了海上。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接受了沈夫人突如其来的邀请。

  驾驶快艇的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大男孩,是他从片场将席钧奕一路接来这里的,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无名岛,男孩自称沈小溪。

  “我是在岛上长大的,听说您会画画,是个大画家。”沈小溪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晒太阳晒出来的肤色。

  席钧奕对上男孩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觉得无法直视:“没有那么夸张,我是学美术的,工作就是负责电影里的美术设计。”

  沈小溪迎着海风大声道:“我这次出岛都没看电影,鱼鱼的电影还没上映。”

  “鱼鱼?”

  “嗯,鱼年,鱼鱼是我们岛上给他取的绰号。”

  “那沈先生呢?”席钧奕好奇地问。

  “那还是沈先生,或者沈大哥,沈老板,都有。”

  “岛上还有什么人?”

  “岛上的人可多呢,有像我一样土生土长的,也有沈先生邀请来的客人,就跟您一样。”沈小溪说。

  “这样吗?岛上有什么好玩的?”

  “出海钓鱼呀!”

  “还有呢?”

  “潜水、冲浪呗,沙滩上晒太阳,看星星咯。”

  “听起来很浪漫。”

  “浪漫啥呀,每天在岛上就知道其实挺无聊的。”

  “那你想在城里生活吗?”

  “不想。”

  “为什么呀?”

  “城里太吵了,很吵也很乱,人多车多,觉得空气不干净。”

  “可是岛上有大学吗?”

  “没有,如果想念大学,那就只有去城里。”

  “你不想去吗?”

  “我不是很想,如果去念了大学,岂不是要留在城里工作?但是不念大学,我可以在岛上当渔民啊,而且如果念大学我还是回岛上做渔民,那我为什么要去念大学呢?”

  “你的梦想就是当渔民吗?”

  “我的梦想是自由自在。”沈小溪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笑嘻嘻地对席钧奕道。

  席钧奕抵着下巴看沈小溪,可不,在这宽阔无垠的大海上,自在地驾驶着快艇,好像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去,可不自由自在吗?

  恭喜你小伙子,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席钧奕心道。

  “那您呢?您的梦想是什么?”沈小溪忽然反问席钧奕。

  席钧奕被他问住了。

  是啊,他的梦想是什么呢?

  “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也想选自由。”

  “您不自由吗?”

  “比你起来,我可差得远啦。”席钧奕对沈小溪说:“毕竟白天我还身在忙碌的剧组里呢。”

  很多事情的确是不会照着人们所想而发生的。

  正如谢昱也绝对没想过席钧奕会突然就消失在片场里那样——原本他还想约他一起过春节的。

  事情的开端在谢昱给女二讲戏的时候,这是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就收工。

  他们边上有一排木架,不知怎么的木架轰然倒塌,木架上摆放的青铜器全都砸了下来。

  谢昱此刻离得最近,这里本来是女二的站位,因为讲戏的缘故被谢昱占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就在不远处,因此架子倒下的瞬间,这个人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当谢昱瞬间意识到是谁护着他的时候,耳中已经听见了“砰、砰、砰”好几下硬物砸上身体的巨响。

  他的一颗心被这几声响震得生疼,却又偏偏动弹不得,只恨不得能长出通天的力气翻身将人护在身下,也让他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很快片场乱成一团。

  感觉过了好一会儿,谢昱身上一松,他连忙回头,就见席钧奕在自己身边好端端站着。

  这让谢昱不禁怀疑刚刚被砸到的人不是席钧奕。

  席钧奕伸出手拉了他一把,他在席钧奕的掌心摸到了粗粝的痕迹,谢昱一愣,席钧奕已经松开了手问他:“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昱摇头。

  席钧奕上下打量他一眼,便转身指挥手下的人将木架还原。

  “钉子松了,架脚先前就掉了一颗螺丝。”检查木架的工作人员道。

  “尽快复原,别耽误了这场戏。”

  谢昱试图从席钧奕身上看出点端倪来,可是席钧奕好似真的毫发无伤,刚刚的声音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场景复原的很快,谢昱又看女二演了一遍,他开始拍戏时全神贯注,等这个镜头结束,他下意识搜寻席钧奕,片场里却已经没有了席钧奕的身影。

  “背上你自己碰不到,我帮你用药水揉开吧?”

  席钧奕抬起头,见到沈夫人手上拿着药水,另一只手正在锁化妆室的门。

  她锁得那么坦荡,这让已经将衣服脱了一半的席钧奕觉得似乎没什么好尴尬的。

  虽然明显沈夫人是悄悄尾随他而来的,可人家是一片好心。

  这是一间备用的化妆室,席钧奕记得很清楚,自己刚刚明明上锁了,却不知道这位沈夫人是如何进来的。

  “我拿到了这里的钥匙。”像是看穿了席钧奕的疑惑,沈夫人露出了刚刚被他握在手里的钥匙。

  席钧奕的皮肤很白,刚才鱼年在一旁看得分明,架子上那几件青铜器全都落在了席钧奕的肩头和背部,那虽然不是真品,可分量着实不轻,此时镜中褪下上衣后席钧奕的背部和肩头已经浮起了明显的淤青。

  “我很会揉跌打伤的,今天揉开了,明天就会好很多。”鱼年冲席钧奕笑笑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席钧奕也不矫情了,他脱下衬衫转过身,跨坐在了化妆椅上,将整个背部留给鱼年。

  鱼年将药水倒在手心里,上手就揉。

  席钧奕的痛觉神经比寻常人要迟钝一些,但是这种揉法还是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不过一声之后就咬牙忍住了。

  好一会儿,他额头都出了汗,才总算有了开口的余力。

  “沈夫人怎么会的这些?”

  “小时候顽皮。”鱼年说:“也爱受伤。”

  “我不怎么怕疼,您放心揉。”话虽如此,但不可能完全不疼,席钧奕身上也逐渐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下次鱼年的电影也想请您做美术总监,可以吗?”

  席钧奕愣了愣,道:“当然可以啊。”

  “那您还跟谢导搭档吗?”鱼年又问。

  “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跟谢昱搭档过。”席钧奕道。

  主要是谢昱没有给他和别的导演搭档的空闲,每次都是一部电影接着一部,除了一年前分手后,就没停下来过。

  “原来如此,那我会让鱼年考虑下谢导。”鱼年自己说自己。

  席钧奕被瞒在鼓里,理所当然地道:“没想到您和鱼年老师的关系与外界完全不一样。”

  鱼年看了一眼镜中的席钧奕,他双手搭在椅背上,正垂着眼,于是鱼年又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绷带,才又道:“很多事都不是外表所见到的那样。”

  “也是。”

  “好了。”鱼年将明显的淤青全都揉了一遍,对席钧奕道。

  “多谢。”席钧奕将刚才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介意跟我说一下您手臂上的伤吗?”

  席钧奕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我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不知席总监愿不愿意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鱼年并没有隐藏他的好奇,实际上他也想借此合理化自己提前所知道的那些秘密,他想尽可能为席钧奕提供一些帮助,自然就不能对此一无所知。

  在席钧奕眼里,沈夫人无疑是坦率直言的,席钧奕能够理解她口中的“好奇心”,这无关乎窥探隐私,因为他的绷带再明显不过,这是既成的事实。

  而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愿意说,沈夫人也不会勉强他,只是这位沈夫人给他的感觉很特别,或许是刚刚被她那样仔细按揉过伤处的缘故,他对沈夫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住院时那些照顾过他的医生和护士一样。

  “说出来可能会吓到您,这是我自己弄的,是我稳定精神状态的一种办法,我对药物过敏,偶尔会需要用这种办法处理自己的情绪,这是在主治医师的许可范围内的。”席钧奕这样说的时候,表情微笑而坦然,但是说实话,在他这张年轻好看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会发生精神不稳定的情况。

  “这种情况很少,平时工作完全不会有,只会在……嗯,和感情有关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席钧奕斟酌着补充了一句道。

  毕竟沈夫人也可以看作是剧组的老板之一,他作为员工,既然被发现了那还是照实说更好一点。

  “原来是这样,谢谢席总监为我解惑,我希望总监能多接触一些开心的事,对了,正好有一个地方适合您,前提是您春节没有安排的话。”

  席钧奕下意识问:“是什么地方?”

  “嗯,其实我也是受鱼年所托,他让我邀请总监去他住的地方做客,刚刚我说他想找您做美术总监的事是真的,如果席总监愿意赏脸的话,就可以在春节顺便谈谈明年的工作。”

  席钧奕颇有些意外,这对他而言是好事,他想用工作填充自己,这个提议很难让他不心动。

  “所以席总监春节有事吗?”鱼年追问。

  席钧奕觉得沈夫人似乎有些迫切,但他春节的确没有什么事,面对沈夫人,他就不好撒谎,尽管他觉得就这样去做客似乎有些不妥。

  因此他先摇了摇头,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沈夫人欢快地道:“那我一会儿给鱼年电话,让他立刻派人前来接您。”

  诶?

  席钧奕顿时傻眼。

  ◇ 第65章 ep.65 登岛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是春节前夕整座小岛乃至岛上人们的状态。

  席钧奕抵达小岛的时候,鱼年和沈玉已经到了,之所以鱼年比席钧奕快,那是因为有直升机来接他。

  岛上的布置如火如荼,大红灯笼随处可见,到处都贴上了福字和对联。

  明明已经到了夜晚,但年二十九和三十这两天永远是例外,照明装置将整座岛照亮,如同白昼,它们会一直工作到除夕过去,与人们一同跨年。

  岛上如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狂欢,那些一直埋头在实验室研究的实验狂人也都给自己提早放了假,让工作了一年的大脑放空。

  因为春节的到来,沈家的儿郎们陆陆续续都回到了岛上,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大家庭,也是沈玉在多年前就买下了这座岛的最主要的原因。

  小岛的码头停满了快艇和船只,这些快艇和船只上也都贴满了年画和福字,船主人们连根桅杆都不放过,每根桅杆上都挂了好几串红灯笼,远远看去一片红红火火。

  鱼年和沈玉是在岛上的停机坪上下飞机的,停机坪在训练场附近,因此和席钧奕抵达的码头一南一北。

  小福早早地在停机坪上等着鱼年的到来了,因为福园还在翻修,小福就一直住在岛上。

  它虽然早已习惯了岛上的生活,却还是想念鱼年,一听说鱼年要回来了,它玩耍的心思也没了,颠颠跑来这里等鱼年。

  鱼年是和沈玉一起出现的。

  小福看见沈玉就有些蔫儿,不过还是亲亲热热凑到了鱼年的脚边,鱼年好久没见到小福了,弯下腰一把就将它抱了起来。

  小福偷偷瞧了沈玉一眼,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就胆大包天地埋进了鱼年的怀里。

  沈玉瞥了它一眼,懒得和这小东西计较,他才回岛上,又逢过年,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玉哥哥你先去忙,我去见席总监,他应该到了。”鱼年对沈玉说。

  沈玉捏了捏他的手,便和鱼年分开行动。

  席钧奕被领到了一间精致漂亮的小旅馆里。

  里面打扫的很干净,旅馆就位于海边,透过窗就能看见海。

  旅馆的窗户隔音非常好,如果关上窗,那么一点儿海浪声都听不见。

  房东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看不出她结婚还是未婚,但是给人的感觉非常有才干,说实话看起来都不像是房东,更像是某个公司里的精英。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住客,据房东说,那位住客喜欢安静,但同时也喜欢海边,因此常年都住在这里。

  作为只是暂住几天的外来客人,席钧奕并没有追问更多,但其实他心里已经对这座小岛充满了好奇,一来是岛上的房屋设计他非常喜欢,二来是岛上的氛围让他觉得分外轻松,尽管他登岛都还没有超过三十分钟,可是一路走来所见到的人都如同沈小溪一样,给他一种十分自在又无拘无束的感觉。

  或许“小溪”这个名字取的就是“溪流”之意,溪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悠闲和恣意,流淌过山间,流淌过森林,仿佛只要它愿意,就能流淌去地球的任何角落。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席钧奕正对着窗外漆黑的大海出神。

  大海很神秘,很深邃,到了夜晚更是深不见底,就好像藏着地球上最古老的秘密一样。

  许多人都喜欢去海底探险,席钧奕还记得他小时候看过的《海底两万里》,但人和海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些什么,比如潜水艇,比如船只,比如潜水衣,当生命选择离开海水去到陆地上生活以后,就如同美人鱼里的小人鱼,为了追爱变成人以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去深海里了。

  席钧奕回过神,走到门边,开门后见来人是鱼年,以及他怀里的一只小猴子。

  小猴子全身毛茸茸的,又小又可爱,还穿着一件小红背心,看起来好生喜气。

  它很黏鱼年,却也不怕生,对着席钧奕露齿一笑,然后还冲着他抱了抱小拳头,好像是在向他拜年。

  这模样有些萌还有些傻乎乎的,抱拳的姿势又特别可爱,看的席钧奕忍俊不禁。

  “席总监你好,我是鱼年。”鱼年抱着小福,对席钧奕道:“它是我们这座岛上的吉祥物,也是开心果,叫小福,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先放它自己出去玩。”

  “不、不介意,它好可爱!”席钧奕连忙摇头说。

  小福尽管被人夸惯了,却一点也不骄傲,作为一只宠物猴,每当有人夸它,它都会将被夸的开心分享回去,就见小福从鱼年的怀里一跃跃到了地面上,然后在空地上耍起了最近新学的一套拳法来。

  这是最简单的一套军体拳,这种拳法人使出来只看有没有力量,利不利落,可是由小猴子打出来那简直是可爱得没边了,小爪子一张一合,小表情还十分认真,看得席钧奕“啧啧”称奇。

  “它还会一点京剧,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标准的猴戏,明天晚上席总监就能见到了。”鱼年说。

  演孙悟空的戏就叫猴戏,猴子来演那可不就是最标准的猴戏嘛!

  “那我可要见识一下。”席钧奕不免好奇地道。

  小家伙表演完,又溜到回了鱼年的怀里乖乖坐着。

  “今天席总监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如果住不惯再换地方。”

  “不用了,我睡哪里都一样,而且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栋小屋的设计,尤其能看见海,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行,这次邀请席总监来,也是为了先认识一下,希望今后能跟席总监合作。”

  “求之不得。”

  “明天还是由小溪陪席总监到处走走,因为过年的缘故,岛上很多地方都关闭了,明天我们岛上最重要的活动就是下午开始的除夕晚会,希望席总监能准时到场。”

  “一定会的!”

  “那不打扰席总监休息,我先离开了,我们明天见。”鱼年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明天也会上台表演节目,然后提前祝席总监新年快乐!”

  鱼年给席钧奕的感觉非常亲切而且自然,他的状态一看就很是放松,但这并不是作为主人对待客人的放松,而是一种无忧无虑感,这种感觉正是席钧奕在沈小溪和房东身上都感受过的,如今他在鱼年的身上又感受了一次。

  除此之外,刚才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岛上的人们也都给过席钧奕这样的感觉,但因为没有交谈,不如交谈过的三个人来得更明显和直观。

  席钧奕不免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他很少有过期待感,他几乎不期待任何事,在他眼中很多事都是灰色的,多年来令他感觉生命有光的大概只有谢昱的存在,不过自从一年多前开始,那道光也离开了自己的生命,而自从来到这座岛上,他感觉到这里人人身上都好似带着光,只是这些光和他是断开的,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看似在同一座岛上,实际上却依旧是两个世界。

  很久以前席钧奕就觉得他的世界是闭合的,与外界像是割裂开来一样,再亮的光也照不进来,仿佛遗世独立的存在。

  鱼年和沈玉住在距离席钧奕不远的一栋别墅里,这是伫立在海边最大的一栋别墅,地势较高,附近类似的别墅或者小屋还有许多,都是陆陆续续设计和建造起来的。

  小岛最初是有过规划的,当初的规划很简单,就是为了训练为主,可是随着之后入驻小岛的人越来越多,规划便推倒重来,经年累月后,小岛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岛内像个小型环山而建的城镇,远看如同一座城堡,岛边除了码头就是林林总总的别墅建筑,人群之外有一处深山里划出了军队训练的范围,而整个岛内看似环山的地下实则暗藏玄机。

  这座岛一直没有被命名,不是因为无法命名,恰恰是因为人们赋予它的名字太多了,选不出最适合的名字来,好似定下哪一个名字都觉得少了点什么,最终给小岛命名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鱼年将小福送回它自己的住处,而后才回到别墅。

  别墅里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人,一部分是刚回岛没多久,得知沈玉回来立刻赶来见他的,一部分是来汇报岛上情况的,一部分是汇报一年下来的成果的,但是他们清一色全都是当年跟着沈玉打拼的少年兵们,如今全都长大了,成了铮铮儿郎,他们在沈玉给予的支持下,一个个都仍保持着初心,尽管接触的事未必单纯,或许也曾遇到非常极端可怕的事,可他们的根永远与沈玉同在,便不会被外界影响太多。

  当他们需要的时候,永远可以回到这座岛上,这就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强大的后盾。

  鱼年进来的时候,闲着的人就都凑了过来问东问西,对鱼年而言这就是个温暖的大家庭,他也问他们这一年是如何度过的,大家围坐在一起讲述各自的经历。

  尽管他们整个假期都会在岛上,可假期总是过得很快,话也总是说不完。

  沈玉忙完就过来找鱼年,沈家儿郎们五个十个凑做堆,有人自动送酒送小食,别墅里灯火通明,就好像是在举办小型派对。

  当鱼年歪倒在沈玉怀里睡着的时候,有人拿来了毛毯替鱼年盖上,同时有人将灯光调暗了些,大家语声都压低了许多,不过并没有人离开,依旧小声交谈。

  除了分享和交换他们一年中发生的事,便是谈论这座岛今后的发展,他们希望这座岛能更隐秘,能有更高级的保安系统和设备,在这些的基础上,才是生活所需要的娱乐设施,不过不管怎么说,打造自己家园这件事,他们总是乐此不疲。

  鱼年睡到天光大亮,他依旧躺在沈玉的怀里,不过却和沈玉一起躺到了床上,但沈玉估计睡下才没多久,鱼年不想吵沈玉睡觉,就又闭上眼睛,装作没醒来过。

  这么一闭眼就是一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对上了沈玉的视线。

  沈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瞧。

  “怎么不多睡会儿?”鱼年将脸埋进沈玉怀里,他一张花猫脸,也不知道被沈玉瞧了多久,怪不好意思的。

  “刚醒没多久。”沈玉搂着鱼年说:“小鱼,岁岁年年,我们又平安度过了一年。”

  “过了今天,就又要年长一岁了,不过和哥哥一起,就不怕变老。”鱼年说。

  这天是大年三十,过了今天,鱼年的虚岁就是二十八,沈玉则是三十了。

  ◇ 第66章 ep.66 岛上除夕

  “玉哥哥,我昨天以鱼年的身份去见过席总监了,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很正常。”吃早餐的时候,鱼年对沈玉说。

  “你不是医生,还是交给周医生去评估吧。”

  “也是,我就不掺和了,希望他能在岛上玩得开心。”

  “这本来就是你的初衷。”

  “谁让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呢,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情况,我也不会将一个外人邀请来这里。”

  鱼年到底还是对这一点耿耿于怀,不然不会想到要邀请席钧奕登岛,毕竟岛上存在着许多秘密。

  一般来说,一个特殊人才要登岛需要经过重重审查,但也恰好席钧奕的身世被沈玉查了个底朝天,因此他才获得了邀请,如果只是知道他的病情,那么鱼年也不会冒这个险的。

  这座岛就是他们的家,每个生活在岛上的人都有保护家园的责任,鱼年作为这座岛的主人之一,当然更清楚邀请外人登岛的风险。

  对此沈玉一直严格把关,鱼年看人直觉也准,因此多年来岛上陆续来人都相安无事。

  另外也因为过年时小岛只会暴露喜庆的一面,一个外人若只是在岛上住几天就能发现小岛的不寻常那纯属天方夜谭,况且岛上多的是人精,对比而言,席钧奕的性格等各方面都过于纯良,身为艺术家的他或许在岛上更像是一只被邀请的小白兔,仅他与沈夫人的对话就能知道他心思纯善,只是性格不外露罢了。

  刚睡醒的席钧奕可不知道自己被鱼年评价成了小白兔,他更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在的岛上其实是虎狼环伺,他只知道他迫切需要一个环境,一个能够远离谢昱的环境,因此在他后来得知自己原来是要登岛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安排过分合乎自己的心意。

  这让他对鱼年的好感度“噌噌噌”地涨,在此之前,鱼年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明星,在昨晚见过鱼年之后,席钧奕就觉得像鱼年这样人美心善却绝对不圣母的人,也难怪有沈玉爱他护他那么多年。

  然后就是那位沈夫人,他对沈夫人的印象也相当好,不过沈夫人却说她不会在岛上,春节她必须要回老家。

  “好好放松玩一玩,什么都别想,不管外界怎么传,我和鱼年之间是没有芥蒂的,他和你说任何事,都不需要顾虑到我。”沈夫人这样对席钧奕说。

  席钧奕是真没想到沈夫人和鱼年的关系如此出人意料,看来这协议婚姻是真的没跑了,而且沈夫人和沈玉说不定也如外界传的那样,是表兄妹,那么他们更胜似亲人,看来是有更重大的理由才会让沈玉三人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理由绝对比鱼年被外界误认为是小三还要严重得多,才会让他们宁愿忍受这样的误解和诋毁。

  然而这都是沈玉三人的私事,他作为一个受邀前来的客人不应该探寻这些隐私,他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坐起来后拉开窗帘,又对着海面发了一会儿呆。

  他的窗户正对出去的这片海并不是码头,他隐约看见有人在海面上冲浪,还不止一个。

  这让他回过神,慢吞吞起床去洗漱。

  下楼时见到餐厅里已经有一个人坐在桌边喝咖啡,厨房是开放式的,房东正在做早餐。

  她看见席钧奕下来,就问他:“要吃什么早餐?中式还是西式?”

  “中式的就好,谢谢。”席钧奕忙道。

  房东盛了一碗粥放在吧台上,然后将平底锅中的一个鸡蛋饼叠到盘子里问他:“够吗?”

  “够了,有点多了。”

  “粥多还是饼多?”

  “都有点多。”席钧奕不好意思地道。

  “你胃口怎么这么小?”房东瞧着席钧奕,个子是高,但人的确是瘦。

  “最近胃不太好。”席钧奕回答。

  “那鸡蛋饼别吃太多,这是小米粥,养胃的,你慢慢喝。”席钧奕还没动筷,饼也刚盛出来,房东便将鸡蛋饼切了小半块放回锅里。

  “好。”席钧奕应了,这才在吧台上坐了下来。

  席钧奕吃到一半的时候,沈小溪找了过来,说是要带他在岛上逛一逛。

  他进来的时候看见餐桌边上的人,便打招呼道:“周医生,您早呀!”

  席钧奕一愣,刚才他下楼就见那人侧脸眉目矜肃,看起来不好接近,没想到是医生。

  周医生侧首望过来,对沈小溪道:“早。”他的目光在席钧奕脸上扫过,忽然问道:“你是昨夜到的客人?”

  “是的,我叫席钧奕,您好。”席钧奕道。

  “今天是除夕,除夕快乐,岛上有晚会,别错过了。”周医生对他道。

  “除夕快乐。”席钧奕又一次觉得这座岛上的人真的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不是好客这种感觉,而是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

  “放心吧周医生,我一定不会让席总监错过晚会的,这可是岛上一年一次最盛大的活动,错过任何事都不能错过它!”沈小溪拍拍胸脯,非常负责任地道。

  周医生淡淡点头,便没有再开口了。

  晚会傍晚才开始,沈小溪先带席钧奕去了据说是岛上最盛名的景点——海底世界。

  席钧奕昨天才想到《海底两万里》,没想到今天就有机会见识海底。

  因为岛上有一艘观光用的潜艇!

  “这艘潜艇名叫‘游龙三号’,因为已经是第三代了,前两代都已经淘汰了。”沈小溪给席钧奕介绍:“里面一共可以容纳二十个人,可以下潜至最深一千米,潜航时间最长二十四小时。”

  有机会去海底,席钧奕怎么可能放过。

  而且更夸张的是,说是容纳二十个人,但实际上船舱里也就只有他和沈小溪两个人。

  他们一登上潜艇,还没十分钟,驾驶舱里的船长就通知要下潜了。

  席钧奕没问沈小溪为什么没有别的客人,因为随着潜艇下潜,他很快就被窗外的景象迷住了。

  作为一个会画画的人,海底世界的绚烂多姿他曾经用画笔和色彩描绘过,可如今亲眼见到,才发现真正的海底景象更是美不胜收,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异而美妙的世界。

  无数海藻和贝类构成了海底森林,海蜇和凤尾鱼群宛如其中的精灵。

  更深的地方他看见了海参、章鱼、海星,再来是斑鳍光鳃鱼、半线天竺鲷、细刺鱼和冠鳞单棘鲀等。

  最令席钧奕惊艳的是一头漂亮的蓝鲸,此时潜艇已经下潜至五百米的深度,席钧奕着迷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心里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又难免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好似身旁应该还有一个人与他分享如此美丽的景色才对。

  观光的时间不长,两个小时后,席钧奕重新回到岸上。

  岛上有一座海洋生物博物馆,里面是关于小岛周边的鱼类和海底生物的详细介绍,博物馆边上就有一家餐馆,但凡博物馆中介绍写有“能食”的鱼虾海蟹,餐馆里应有尽有。

  沈小溪带席钧奕逛完博物馆,就去到隔壁餐厅。

  恰逢鱼年和沈玉也来这里吃,沈小溪猛朝两人挥手:“鱼鱼!沈大哥!”

  “小溪也来啦!”鱼年拉着沈玉过来打招呼:“席总监玩的还愉快吗?”

  “鱼年老师,沈先生,你们好。”席钧奕还是头一次见到沈玉,沈玉真的人如其名,君子如玉,风度翩翩,他对席钧奕微微点头,显得温文有礼,他没怎么说话,都是鱼年在说:“席总监如果吃得惯生食,可以点一些生鱼片试试,吃不惯的话,这边厨师做的烤鱼非常好吃,您一定要尝一尝。”

  “我一定会的。”席钧奕连忙道。

  “那不耽误您用餐,我和玉哥哥去那边吃了。”鱼年指了指另一个大窗边说。

  “好。”

  席钧奕和沈小溪目送两人手牵手走到另一边的落地窗边,沈小溪忍不住捧着脸说:“呀,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像鱼鱼这样好看的男朋友就好了。”

  席钧奕闻言好奇地问他:“你喜欢男孩子吗?”

  “对啊,我们岛上男女比例不均衡,但也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反正我感觉我应该喜欢男生多过女生。”沈小溪说。

  席钧奕看向不远处的窗边,鱼年和沈玉倚窗而坐,两人正在轻声笑谈,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鱼年的笑脸和沈玉的背影,但是他仍然有一种感觉,沈玉也是笑着的。

  这一对在娱乐圈中传了十年,至今都相依相伴,着实令人艳羡。

  “下午四点晚会就开始了,我们吃完大概还剩下两个多小时,要不就绕着岛骑行一圈如何?”沈小溪向席钧奕提议。

  “好啊。”席钧奕没什么意见,他也很想绕岛看一看,这座岛就如同世外桃源,又更像是一座藏在海中央的宝藏,仿佛只有有缘人才能遇见。

  四点晚会准时开始,但三点半左右,观众席上就坐满了人。

  举办晚会的地点就在海边一个最大的广场上,海风和海浪的声音是天然的背景音,据沈小溪说岛上所有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不过席钧奕发现岛上的人原来并没有他想象得多。

  所有人都安排了座位,舞台居中,两边分别竖了两块大屏幕,能将舞台上表演的情形全都同步播放出来。

  除此之外舞台四周还竖了几根高高的柱子,上面除了照明设备外,还有许多电线和别的席钧奕完全不认识的设备,大约跟舞台音响和屏幕等有关,毕竟这是个露天搭的舞台,几乎所有用电的设备应该都需要外接。

  沈小溪带席钧奕去到第一排入座,说这是给客人预留的位置,他自己则坐在了席钧奕的后一排。

  很快沈玉也到了,席钧奕发现他坐在自己的右边,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应该是鱼年的。

  不多时席钧奕的左边也有一人坐了下来,正是早晨见过的那位周医生。

  席钧奕和周医生打了个照面,便道:“周医生。”

  周医生很淡的笑了下,问他:“白天小溪带你去哪里了?”

  “去看了海底,以及博物馆,然后就是绕到骑了一圈。”席钧奕回答的时候,与周医生的视线对上,就听对方问来:“感觉怎么样?”

  “感觉这里非常好,和外面不太一样。”席钧奕如实回答。

  “哦,怎么说?”

  席钧奕想了想,答道:“这里有一种很自由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来这里散心和度假的,因此感受和当地生活的人们不同,不过岛上所有的人我都觉得很轻松,是一种不会被生活磋磨的轻松,大家都很享受。”

  “你会觉得自己无法享受这样的生活吗?”

  “我不能,我似乎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你觉得是什么引起的?”

  “不知道,没有头绪,好像与生俱来。”

  正说着,钟楼上的钟声敲响了。

  席钧奕猛地回过神来,就见周医生又朝自己笑了笑道:“晚会开始了,有空我们再聊。”

  聊?聊什么?

  席钧奕想不起来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总觉得好像晃神了一样。

  四下钟声过后,有两名古装扮相的男子率先登场。

  就见二人一人执扇一人持箫,衣袂翩然皎如明月,芝兰玉树郎艳独绝。

  那是沈言和沈意,他们作为这次晚会的主持人,在台上向大家拜年。

  一番寒暄过后,观众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两人相约出海,行到半途偶遇一座小岛,话说到此处,便引出了第一个节目。

  居然表演现场作画——水墨画。

  一个打扮的仙风道骨的人端端正正坐在台上画画,屏幕上正投影出他的画,但他并没有用毛笔和墨汁,而只是用了普通的白卡纸和一支铅笔,投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实际所画的内容,一部分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直接转换成的水墨效果。

  席钧奕好奇地看着,画的内容正是他们所在的这座岛和海,那人纸上画着简笔画,可是舞台背景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幅完成度极高的水墨画。

  当画完成的一刹那,太阳逐渐升起,海面动了,海风吹拂,渔船离岸出海捕鱼,岛上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待夜色降下,岛上灯火明媚,似有乐声响起。

  蓦地,舞台投影一分为二,如同幕布缓缓拉开,此时锣鼓声响起,七名花旦以及迷你齐天大圣齐登场,正是第一场开锣戏正式上演。

  席钧奕发现台上七名花旦的身形和身高以及脸上的妆容几乎一模一样,像是用一个人复制出来似的。

  不过他们的唱段不同,虽然席钧奕不懂京剧,但他也能看出这应该是京剧的名段串烧,一人唱罢一人上,最后才轮到小福表演齐天大圣。

  小猴子可谓是全副武装,手拿金箍棒,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护背旗,脚踏藕丝步云履,端的是威风凛凛,齐天大圣美猴王一只。

  台下的人不断叫好,比看人表演还要捧场。

  令席钧奕吃惊的还有一段唱段,小福当然没有唱,可全程都对着唱词演动作,他昨天已经见识过了一次小福打拳,可是这样长时间将动作记住并且能登台表演,只让席钧奕佩服万分,而且首次意识到原来猴子竟然是那么的聪明!

  小福下场后,七人又重新登场,席钧奕心中纳闷,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演。

  哪知台下有人忽然喊道:“沈大哥!沈大哥!”随之而来的是众人一齐喊沈玉的声音。

  席钧奕不明所以,就见沈玉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台下一片闹哄哄的,沈玉脸上挂着淡笑,在闹腾声中慢步登台。

  七名旦角全都笑吟吟瞅着沈玉,沈玉都没带犹豫的,直接走到左数第二人面前,直接将那人的手牵了起来。

  “错喽错喽!”众人瞎起哄。

  席钧奕隐约明白过来,这是让沈玉上台认人。

  难怪七个人都打扮得一模一样。

  “哪个是鱼鱼呀?”看来“鱼鱼”真的就是岛上人们对鱼年的昵称。

  “对了就亲一口!”

  “亲一口!亲一口!”

  被沈玉牵出来的花旦一点儿也不含糊,两手在沈玉的脖子上一搂,抬起脸对着沈玉的唇就亲了下去,给大家当众表演了一个法式热吻。

  众人再度起哄,席钧奕简直有一种回到了中学生时代的错觉。

  沈玉上台一句话都没说,只管把自家小鱼牵走,他看起来就只是岛上的一员,可是席钧奕仍然感觉到沈玉在这座岛上的人气是不同的,不过他初来乍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沈玉和鱼年这对地位特殊,不然也不会专门停下表演来上这一出,这就好像是迎亲时亲朋好友给新郎出的难题一样。

  不一会儿沈玉就带着卸妆的鱼年来到了刚才空着的座位上,坐下前鱼年跟席钧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和沈玉咬耳朵小声交谈去了。

  整场晚会过程中陆续有人从位置上起身去后台准备,席钧奕原本以为晚会就是普通的歌舞表演,但实际上他想错了,晚会完全不是歌舞表演,而是“技能”展现。

  或许开场的京剧是唯一的歌舞表演,到了小福这里就已经属于“技能”项目了。

  这其中有梅花桩上的舞狮表演,表演者穿着一身“瑞狮”的行头,在梅花桩上跳来蹦去,一看就是功力深厚,但席钧奕是第一次见,只看的他心惊肉跳,就怕表演者一个没站稳掉下桩去。

  舞狮之后梅花桩快速撤下,随后意想不到的东西被搬上了舞台,那是一块大砧板以及雨布,还有一条……金枪鱼。

  那条金枪鱼非常大,席钧奕以前见过剖这种大鱼的视频,没半个小时根本剖不开,但是此刻,舞台上上演了一场剖鱼武术表演,表演者用的是长刀,就见刀光剑影如凤舞龙游,俨然一个武林高手,三下五除二就将整条鱼都劈了开来,并且还切了片装了盘,直接就分到了台下。

  席钧奕因为不吃生食,分装的人还用喷火枪帮他烤了烤。

  鱼是海边特产,但是剖鱼拿来表演的席钧奕委实不曾见过,不过这条鱼拿上来表演也是有寓意的,两位主持人在表演接近尾声的时候走上台,将剩下的鱼用“年年有鱼”做了结尾。

  剖鱼之后的节目正常了些,是一出皮影戏,只是这里的皮影被不知什么灯光照得奇大无比,对着舞台屏幕看就像是在看电影画面,漂亮是真的漂亮,细节做得让席钧奕这个画画的看了惊叹万分。

  就在席钧奕好奇下一个节目又会是什么的时候,主持人忽然提到了他的名字。

  “今天我们恰好有一位真的会画画的客人来到现场,先前水墨画大家也看见了,那根本就是灵魂画手的作品,但是我们这位客人是真正的艺术家。”说到这里,主持人看向台下的席钧奕:“席总监,年兽您听过吧?”

  席钧奕毫无准备,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题,便对着递过来的话筒答:“听过。”

  “传说中年兽每到过年就会跑出来,它是恶兽,能吃人,但同时它也怕巨响、红色和火光,所以才有家家户户放爆竹、贴春联和点灯火吓跑年兽的习俗。”主持人对众人详细介绍了一遍,才又问席钧奕道:“能请您现场帮我们画一只年兽吗?”

  席钧奕一愣:“随便我画吗?”

  “对!您想画成什么样的都行。”

  “可以。”席钧奕答。

  得到了他的首肯,很快有人将纸和笔送到了席钧奕的手中。

  席钧奕低头作画,他对画画是非常在行的,什么都能信手拈来,尽管年兽是想象中的动物,可是也难不倒他。

  然而就在他画的时候,舞台正中央也逐渐有一只年兽正在成形,随着他越画越完善,那年兽也越来越实体化。

  耳边不断响起惊叹声,席钧奕并未在意,他画画时非常专心,很快年兽画完,他一抬头,就愣住了。

  “这……是全息技术?”他画的年兽竟然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舞台上,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全息技术,因为他用的是铅笔,是单色的,舞台上这只却是彩色的。

  “不止,席总监您看下去就知道了。”鱼年听见了席钧奕的问话,但他没有回答,而是颇为神秘地道。

  席钧奕早就已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除了颜色,还有动作,他只画了造型,并没有设计动作,可此刻,年兽竟然高高一跃,好似完全活了过来。

  他四处环视,总觉得舞台周围布置的那几根柱子上的摄像头和灯光都暗藏了玄机,可他又看不出其中的奥秘,但这种技术无疑是先进的,跟最初的水墨画有异曲同工之处。

  忽然,锣鼓声再度响起,铿锵有力,四名猎人登上了舞台,他们脸上戴着面具,身材高大威武,手拿兵器,与虚拟的年兽展开了一场激烈又充满力量的围猎表演。

  席钧奕不知道的是,晚会其实表演不占大头,将岛上各种先进技术糅合起来展示才是重点,而且别看表演的人有限,实则整座岛上的人都有参与,他们就是技术的实现者,当然这些不会对席钧奕讲,他甚至也不知道今年被邀请登岛的客人其实就只有他一个。

  最后的表演是打铁花,这场表演的地点位于空旷的海岸边,在座位上就能遥遥看见,期间还有舞龙队在火焰花下穿越飞舞,端的是喜庆和热闹。

  晚会结束后所有人都没有离去,他们继续待在海边,每个人都能领到保暖物品,篝火也燃了起来,饺子煮了一锅又一锅,大家在海边欢庆,放烟花的放烟花,吃烧烤的吃烧烤,喝酒的喝酒,最后所有人一齐倒数跨年。

  “十、九、八、……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海边爆发出响亮的恭贺声。

  席钧奕回房一点儿也不困,他将所看见的一切都画在了自己的速写本上,等他画完,爆竹声阵阵,席钧奕抬头往外张望,天已经破晓了。

  “玉哥哥,祝你年年有鱼、岁岁平安、身体健康、笑口常开、万事如意、幸福绵绵。”爆竹声响的一刹那,鱼年只将沈玉搂得更紧了。

  沈玉汗水淋淋的,他和鱼年一整晚未曾分开,身上已有些倦。

  “你也是。”沈玉说。

  鱼年凑过去亲他,他们相对而坐,沈玉这个姿势有些费力,便任鱼年动作。

  看得出沈玉累了,鱼年便抱着沈玉翻了个身,让沈玉躺在床上。

  他们这晚上做得慢,主要是鱼年舍不得结束,毕竟春节过后,他就又要离开沈玉去拍戏了。

  沈玉对鱼年的任何情绪都十分敏感,毕竟鱼年可以说是长在了他的心尖上的,有时候鱼年一个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的小鱼在想些什么。

  鱼年沿着沈玉的嘴唇吻到了下巴,又去亲他的脖子,细细密密的,好像哪里都不想放过。

  明明汗水是咸咸的,鱼年仍然觉得甜。

  大概是心里的甜味都蔓延了出来。

  沈玉的大掌在鱼年背后来回轻抚,鱼年后背也都是汗,皮肤沁凉,因此能感到沈玉的掌心温热,只是这种热度在此时此刻带给鱼年更多的是一种战栗,皮肤仿佛能经由这种抚摸灼烧了起来,能使他热血沸腾。

  他家玉哥哥最是清楚如何撩拨他到头脑发昏口干舌燥,大多数时候他们的体位尽管是他在上沈玉在下,不过也并不是时时都由他来掌控节奏的,而且他很容易就会被沈玉带跑,基本上只需要一个深吻,但这些都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情趣。

  鱼年所有的相关体验全都来自沈玉,而沈玉愿意满足他的任何性幻想,只要鱼年提,那么沈玉一定奉陪。

  一直到日上三竿,鱼年才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他先打水给沈玉清洗,之后才自己跑去淋浴。

  “我去煮年糕,哥哥吃点垫垫肚子再睡。”

  大年初一吃年糕年年高,鱼年喜欢吃油炸的,蘸白糖可香了,可惜早晨这样吃太油腻,也不适合沈玉吃。

  话虽如此,等鱼年端着一小碗年糕进来的时候,沈玉已经睡着了。

  鱼年便将年糕又端了出去,他给沈玉盖好被子,然后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来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是沈玉给他的压岁钱,年年都有。

  鱼年俯身亲了亲沈玉的额头,轻声说:“哥哥,新年快乐!”

  ◇ 第67章 ep.67 勒索

  渔家大喇叭:鱼宝新片《花下眠》上映啦!

  勇敢吃鱼:终于!鱼宝在里面好看死啦!

  渔家的小鱼干:鱼宝又美又飒啊,电影里两对CP也好好嗑!

  保护锦鲤人人有责:关于嗑CP这个问题,我有话说!我在看电影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鱼宝和沈渣男,只因为鱼宝演湛玉演得太好啦!好喜欢好喜欢啊!看不出鱼宝本人一点点的影子!

  渔家的小云朵:夸!继续夸!咱就爱看大家夸鱼宝!摆个小凳边嗑瓜子边看!

  沉鱼爱落雁:不够看啊不够看!等了大半年才这一本,最近鱼宝也没在拍新片。

  渔家大喇叭:有哦,鱼宝最近代言了一款国产的化妆品!

  我爱美人鱼:我已经去电影院刷了三遍了!敲好看!渔家乐的亲人们冲鸭!

  渔家娘子:真的好看!我这里就不剧透了!反正大、家、一、定、要、去、看!

  某人爱钓鱼:非常过瘾!非常带感!反正就是非常好看!我也不剧透了!推荐大家都去看!

  鱼人节的快乐:可恶!为什么都没有发布会和首映礼啊!

  有钱使我快乐:有周边就足够感人了,而且亲们还记得那个影视城项目吗?据说那个项目就会把电影里面的场景一模一样搬过去!

  渣男有啥好:期待期待!我要海报!我要带采访带写真的杂志!

  鱼宝的小迷妹:还有花絮!这次据说是在哥本哈根取景的,不知道鱼宝有没有在那里拍写真?

  渔家少年:希望有!电影真的好好看啊!持续发疯中!

  因为鱼年的新片上映,渔家乐里再一次热闹起来,仿佛又迎来了一次盛大的节日。

  彼时鱼年人还在《妲己》剧组里。

  鹿台的戏份在这之前已经全部结束,如今他们转移到摄影棚里,剩下的大部分镜头都要在绿幕前拍摄完成。

  “玉哥哥!”

  鱼年一如往常结束拍摄回到房间就打开视频连线沈玉。

  如今他和沈玉已经在同一座城市里了,只可惜戏还没拍完,他还是需要住在片场附近,且沈玉也不方便来探班。

  “今天顺利吗?”每次沈玉第一句话就这样问他。

  鱼年连连点头:“顺利的。”

  《妲己》的拍摄的确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整个剧组的工作展开的有条不紊,在谢昱充足的前期准备以及超乎想象的高效率下,他们的进度都提前了不少。

  沈玉看着屏幕里的鱼年,又说:“电影今天首映,等你杀青,我们就去看。”

  鱼年的电影首映没有什么仪式,所以首映也好像平平常常,但其实是不平常的,鱼年的粉丝总是会自动自觉地做一些首映活动,有些有钱的粉丝还会专门包下一间放映厅来举办属于他们自己的首映礼,反而是鱼年自己,经常因为工作赶不上首映这一场,得等空下来才去电影院看。

  “嗯嗯!”鱼年一面卸妆,一面应。

  鱼年的房间位于酒店最高层,是套房,因为高的缘故,鱼年也就懒得拉上窗帘。

  而从窗户望出去,只有远处有一座正在施工的高楼,与酒店遥遥相对。

  然而鱼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一个镜头正对准了他房间的这扇窗户,镜头就来自与他同样高的施工大楼里。

  那是堪比狙击枪的专业长焦距镜头,最远能将一千米左右的物体都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这可真是个惊天大秘密!”透过镜头偷窥鱼年的是一个形容邋遢的男人,他好几天没洗澡了,因为他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个施工了一半的高楼,据说工人因为拿不到工钱都罢工了,所以连窗户都没按好,属于毛坯房中的毛坯房。

  但是他一刻都不舍得离开这里,因此他的同伴每每离开换洗,他都只要求来一份外卖。

  他心里有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要将这个秘密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让别人共享,因为这个秘密和别的他窃取到的秘密不一样,它很可能是天价的。

  不过他的这位新来的同伴是没法隐瞒的,但是幸好他们有言在先,无论看见了什么,他付清了雇佣的钱,因此一切利用监视器拍下的内容以及所看见的秘密都归他所有。

  至于同伴职业操守好不好,这不在他担心的范围,因为他会先下手为强。

  他趁同伴离开的时候取出一次性手机,同时透过长焦镜头看见鱼年还开着视频,他挑了挑眉,拨打了那个传闻中大佬的私人号码。

  这个号码是他费了挺大的工夫弄到手的。

  “你好。”对面传来了一个沉静的嗓音,和他的主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沈先生,您好啊!”他大大咧咧地向对方打招呼。

  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镜头,里面鱼年走开了一下,但手机仍在桌上,手机上的画面太小他当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想见与鱼年连线的沈玉很可能因为接到电话也离开了视频的另一端。

  “你是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上有关于鱼年老师的小秘密,沈先生应该会十分感兴趣。”

  “什么秘密?”

  “值得您用钱来换的秘密,当然,是很多很多钱。”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贪婪,道。

  对面沉默了片刻,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鱼年和沈夫人的关系,您觉得,这个秘密值多少钱?”

  对面继续沉默。

  他悠闲地等,几分钟后,对面才又开口:“你开价吧。”

  “五千万美金。”他早就想好了第一次的交易金额:“希望在下次我打电话给您时,您能准备好这笔钱。”话音落下,他就按下了“挂断”按钮。

  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一阵麻辣又略带点酸味的香气传来,是他最喜欢吃的酸辣粉的味道。

  “你的外卖到了。”同伴开门进来,将小摊上买的酸辣粉放在一个纸箱上。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旅行包里另外一支手机响了起来,但他没有理会,而是坐到了纸箱前。

  “不接吗?”同伴问他。

  “不接了。”没必要接了,在得到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后,他打算炒了老板的鱿鱼。毕竟他本来就很不喜欢那个自以为给了他一切的老板。

  同伴在监视器前坐下继续盯梢,他则捧着酸辣粉开吃。

  想到自己即将会变得有钱,他就觉得今天的酸辣粉都特别的香。

  剧组搬回摄影棚本来是一件好事,最初的小旅馆被包下了,频繁出入实在太显眼,很容易被沈夫人的保镖认出来,他最终只混进去两次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后来片场转移到了鹿台,他作为群演混入剧组,却根本没能接近那位冷傲的沈夫人,如今剧组全体进城,可惜沈夫人的安保工作总是那么到位,她住在酒店最高层,以至于他一度打算放弃这次的任务。

  然而峰回路转,他在网上看见有个人在论坛上到处发帖,说他在盯梢这行干了多年,无论什么情况都可以盯梢,提供二十四小时盯梢服务,就是价钱要的高,普通人请不起。

  他私信了对方,告诉对方他所遇到的情况,甚至说出了酒店名和楼层,问对方能不能盯梢。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复,对方说“能”。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约这个人见了面,并支付了一笔钱雇他给自己工作。

  正是他如今的新同伴。

  这里就是同伴找到的监视点,尽管距离酒店超级远,可是同伴拥有超高级的装备,难怪他声称“什么情况都可以盯梢”。

  而在监视的第一天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沈夫人卸妆之后,就成了鱼年!

  他几乎被这个真相吓到了,好半晌才咂摸出这里面的门道来。

  至于为什么鱼年要扮作沈夫人和沈玉结婚,他想来想去没想通,也设法通过他的渠道搜寻更多寻常人所不知道的资料,可惜一无所获。

  最终他还是给这件事按上了一个“爱”的名头。

  “有钱人可真会玩啊……”他咬着烟,默默地又将这个事实想了一遍,觉得这对夫夫似乎是把所有人都给耍了啊。

  熟悉之后,同伴的话就多了起来。

  “我以前可是尖子生,高分考进大学的,物理满分。”同伴总在回忆往昔,一遍一遍和他吹嘘那些曾经的高光时刻,然后抱怨现在:“但是我出身不好,大学里的人都是势利眼,而且现在做什么事都要有人脉,可是人脉说到底还是钱堆出来的,你说是吧?”

  “嗯。”他敷衍地回答。

  “所以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因为没背景,在公司里也留不久,每次都被空降兵挤掉。”

  “可是你干这个很出色,又有这么好的设备。”

  “但是没人相信我,所以接不到活。”同伴坦言。

  “是吗。那以后如果有活,我就找你。”

  “好啊。”同伴很高兴。

  他却觉得同伴有点土,监视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只在监视最初,发现被监视的人卸妆之后女变男,嘴巴张得老大。

  他也顺便查了查同伴的底,觉得没什么威胁性,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即将要干的这件大事上。

  他将几段重要的视频拷贝了下来,发到沈玉的邮箱里。

  其他的分别保存在自己的硬盘和手机里。

  “你这个监视器功能真不错,哪儿来的?”这是同伴身上最可疑的地方,监视器上面的编号也被划掉了,所以也查不到这台机器的来历。

  “这是我拆了医院淘汰掉的仪器改装的,外面涂了漆,所以看不出来。”同伴说。

  他调查过同伴的身世,得知同伴的父亲是一间回收器械公司工作的普通员工,但医院的仪器肯定落不到他父亲的手里,所以这东西来路未必正当。

  “那你机械光学都学的不错。”

  “那可不是,这是我的强项,从小我就喜欢玩机械,后来我参加的一个兴趣小组获奖了,可惜当时出钱买材料的是一个富二代,你也知道,仪器相关的材料都很贵。”同伴恨恨地道:“结果获奖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名字被写到了后面,所以后来那个富二代很快就被一个大公司收走了,我明明年年拿奖学金,可是偏偏无人问津。”

  见同伴又开始了常规的抱怨,他便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就出了。

  翌日,片场。

  这天拍摄群仙宴,群演众多,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和剧组里好些演员都已经混熟了,他看似无意地提了个话头,说:“沈夫人演技那么好,这部电影如果出了肯定会爆红,你们都不去找沈夫人签名吗?”

  “差点忘了,最近沈夫人好像没那么高冷了。”有人附和他道。

  他又趁机说:“我还想着下次混进鱼年老师的剧组,也找鱼年老师签一个,你们说呢?”

  众人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意会到了他找沈夫人签名的用意,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他,有人已经忍不住开玩笑说:“你自己收藏吗?是不是还想再找沈大佬签个名啊?”

  他心中一动,悠悠地道:“沈大佬的签名估计不好拿,但如果能凑齐一套,应该会很有意思。”

  “这倒是的,想想还是蛮有趣的。”

  “我一会儿找个机会去试试。”

  “好像剧组里的确没人去找过沈夫人要过签名,话说应该也没人知道她的本名吧?”

  “不管是本名还是艺名都不知道,大家都只是称呼她为‘沈夫人’,连谢导都是。”

  群仙宴的镜头里没有主角,主要出场人物是女娲,他扮演的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背景仙君。

  拍这个镜头的中途沈夫人到了,果然已经是妲己的扮相了。

  本来剧组里就有很多人好奇她的化妆师是谁,他也是其中之一,然而现在知道了沈夫人的真正身份,许多疑惑就迎刃而解了。

  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沈夫人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极少,至少跟过鱼年的化妆师一概不知。

  他这样分析。

  唯一的镜头拍完,他拿着剧本向沈夫人的方向走去。

  沈夫人身边永远有一到两名保镖,保镖是大块头,一走近就更觉得身材魁梧,这大概就是沈夫人已经没那么高冷,也很少有人会来找她搭话的缘故。

  他还没走近,保镖之一已经朝他看过来,目光毫无温度,就只是盯着他。

  “我想找沈夫人签名,不知道可不可以?”他装作有些紧张,然后鼓起勇气问。

  他的声音足够让沈夫人听见,因而保镖还没说话,沈夫人就道:“当然可以,你过来吧。”

  他走过去,递给沈夫人剧本和早就准备好的签名笔。

  “就签名吗?需不需要我写点什么?”沈夫人这样问。

  沈夫人的声音的的确确是女声,他在知道真相之后,再听居然也没听出什么破绽,不免生出了几分佩服。

  鱼年什么样他最近仔细研究过,沈夫人比鱼年神秘得多,他一直找不到任何资料,现在了解到了真相,又忍不住觉得鱼年真不愧是演员,不仅角色跳跃度高,连性别转换都能演得不被人发觉。

  “那就帮我写,事业顺利,可以吗?”

  “好。”沈夫人低头就写,随后签上了名字,签的竟然是“Mrs.沈”。

  还真是缜密的签名。

  要了签名,他道谢之后离开,转头就去找鱼年的签名。

  不过两个签名居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倒也是令他吃惊。

  看来,这对夫夫在隐瞒身份这件事上,做得很到位啊!

  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保镖的目光持续盯在他的身上,想要直接从沈夫人身上下手,还是困难了点。

  眼看沈夫人快要杀青了,他也要准备行动了。

  “明天我想换个地方盯梢。”他对同伴说。

  “去哪里?”同伴问。

  “片场里,我来指定位置,并且给你一张临时出入证,你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好。”

  沈玉接到电话的同时,收到了一个视频信号,对方让他点开。

  点开后,鱼年扮演的妲己正在拍戏,画面很清晰,妲己那张因为落水而素白的脸被拍得一清二楚。

  “沈先生,这场戏刚刚开始,您呢,如果能按时将钱打到我指定的账号里,那么鱼年老师这边就不会发生任何状况,否则会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比如,将他的假发在众目睽睽下扯掉……”

  “账号。”沈玉没犹豫地道。

  他将账号报了过去。

  “好了。”五分钟后,他听到沈玉说。

  他立刻查了那个账号,发现五千万美金真的入账了,不禁吹了一声口哨,而后压抑住心中激动的情绪,感慨道:“我现在终于信了,沈先生对鱼年老师的确是真爱。”

  沈玉直接将他的电话挂了。

  他一愣,但随后觉得的确没什么可聊的,而且对沈玉而言,自己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这次任务圆满收工,我给你打三万块奖金!”回到盯梢的房间,他十分大方地对同伴道。

  同伴显然有些高兴。

  “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

  “我要去提升装备!”

  他有些意外,又觉得这是好事,就道:“下次接到任务,我再跟你联系。”

  “好!”

  这天晚上,他找出了一张顶级会所的金卡,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以金卡主人的身份进入其中享受。

  按摩的时候,他正昏昏欲睡,却听见耳边有人低声闲谈:

  “听说了没有,最近有个精神病人闹得很厉害,非说鱼年和沈夫人是一个人。”

  “听说了,那个人被送去医院了,后来查出来他是重度妄想症,而且是单一型的,就是针对一件事产生疯狂的妄想。”

  “他还是个敲诈勒索的惯犯,大概是坏事做多了,所以变成了神经病。”

  “没错,他拿出了很多视频,说是证据,可是那些视频根本就是黄色视频,说明他的妄想症真的到一定程度了。哎,可怜呐!”

  “勒索犯可不值得同情,应该是活该吧?”

  “对!对!活该!应该是活该!”

  他愣了愣,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两个人说的是谁?

  那些视频他一再确认,是沈夫人卸妆之后变成鱼年的样子,问题是,难道在他勒索沈玉的同时,他那个同伴果真也做了与他一样的事?但是失败了?

  他脑子有些昏沉,也因为被按得太舒服,他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并没有躺在高级会所里,入眼是一片的白,身下的是一张病床。

  他顿时惊了一跳,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约束衣。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在做梦?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角落上有一个摄影头,除此之外,房门紧锁,门上有一个小窗,门靠下的位置也有一个暗门,应该是送餐用的。

  这明显就是关押精神病的病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昨晚那两个人闲聊时说的“精神病”就是他自己?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他盯着走进来的这个人,顿时又吃了一惊,这……不就是他的同伴?

  可是此刻同伴的气质完全变了,如今他看来活脱脱就是一名医生,就听他这样问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他怔怔看着同伴问:“你不认识我了?”

  对方压根没理他,还是问:“说不出来自己的名字吗?”

  他手中拿了病历本,一面问一面“唰唰唰”地写下了什么。

  “不是、是我啊!你不是我之前的搭档吗?”

  医生非常同情地看他一眼:“我只是配合你的妄想,你是不是要说,你看见沈夫人卸完妆之后就变成了鱼年?”

  他张了张嘴,见鬼一样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可、可是,我真的看见了,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对!还有视频!”

  医生淡淡道:“那都是些黄色视频,根本没有什么沈夫人变装的视频。”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他勒索了沈玉五千万美金,那么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沈玉派来的人!

  如果是沈玉的人,那这个“同伴”到底是一开始就伪装成盯梢达人还是后来被沈玉收买的?

  这关系到他是什么时候掉进沈玉的陷阱里的,是在将人招揽进来的时候,还是在更早之前?

  沈夫人酒店的房间是故意安排的?

  不会施工的建筑停工也和沈玉有关吧?

  一旦联想起来,他觉得桩桩件件都很可疑。

  而这个陷阱最大的诱饵,就是沈夫人的真实身份!

  医生见他开始出神,便又写下了一行字,转身就要离开。

  “你别走!”他忽然回过神大喊。

  医生却不理他,只道:“务必要记得按时吃药,这样你的妄想症状才会减轻。”

  “我没有妄想症,我正常得很。”

  “那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我叫……”他又卡壳了,因为他不能说。

  医生遗憾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留在了病房里。

  沈玉通过摄像头看见了全程,一面听手机里长柏向他汇报:“他的身份已经确认,是以记者在国内活动的间谍,拥有许多重身份,为日方工作,还记得给您相亲邀请函的日资企业吗?”

  “记得。”

  “就是那家企业背后的财阀一手将他培养出来的,之前的热搜就是他搞的鬼,目的是探探我们的底。”

  “那把我推荐给朵拉公主的人也是他吧?”

  “是的,他当时是以日资企业中国总代表的身份接近朵拉公主的。”

  “先把他安置在医院里吧,别让人找到,尤其是那些日本人。”

  “了解。”

  “哥哥在忙吗?”鱼年在书房外探出了脑袋。

  他终于杀青,终于又回到了沈玉的眼皮子底下。

  “没有。”沈玉关上了视频,同时挂了电话:“怎么了?”

  “这不是我唯一签过名的剧本吗?怎么在家里?”鱼年晃了晃手中的剧本问沈玉。

  那是杀青前几天某个群演问他要的签名,沈玉不想欺骗鱼年,却也不想鱼年操心这些事,便道:“他就是那个盯着我们的人,拿了你的签名不知道会做什么,我就出钱把它买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鱼年不禁道:“还好我就以沈夫人的名义拍这一次电影,不过肯定还是给哥哥添了不少麻烦吧?”他挠挠头道,要不然沈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忙公事。

  “你的事都不是麻烦。”沈玉把鱼年拉过来扣进怀里,春节之后分开两个多月,总算又摸得到抱得着了。

  “好想哥哥啊。”鱼年像是八爪章鱼般手脚并用也将沈玉抱了个结实,在沈玉怀里喃喃地道:“以后去哪里都黏着哥哥,再也不离开哥哥!”

  “嗯,不准你再离开了。”沈玉亦道。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进度会慢下来,请各位见谅哦~~~(负诱因篇幅短,又是个简单的追妻故事,所以会先一鼓作气写完)

  ◇ 第68章 ep.68 接520

  被鱼年折腾了整晚的沈玉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鱼年慌极了,完全不知所措。

  他这第一次糊里糊涂的,全怪那个赞助商故意用了大剂量的药,大概是知道机会难得,于是想一次玩个尽兴。

  如此大的剂量导致他兴奋了一整夜,也间接让沈玉帮他纾解了一次又一次。

  两人都是第一次,毫无经验,就算沈玉在别的事上老成,第一次还是不可避免显出几分生涩来,更何况鱼年的状态根本算不上清醒,一点儿都不配合,因而他还得腾出手来安抚鱼年,这就让他几乎花去了双倍的体力。

  鱼年也顾不上害臊,慌慌张张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幸而家庭医生早就被接到唐锦了,鱼年中了药之后沈玉就让人接医生来唐锦二十四小时待命。

  家庭医生姓褚,是鱼年出院后不久沈玉专门聘请的,褚医生是全科医生,但是因为遇到一位特别的中医,如今改习中医,医术非常高明。

  鱼年开门的神情也十分慌张,带着焦急,对褚医生说:“玉哥哥发烧了!身上好烫!”他没有说的是,沈玉身上简直不能看,到处都是他弄出来的印子,而且沈玉还出血了,床单换下来好多血迹。

  鱼年对昨晚的事记不太清楚,但依稀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模糊的印象。

  只是这一切他都还来不及仔细回想,就被沈玉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发烧给吓到了。

  沈玉还没在他面前生病过。

  之前他住院时沈玉照顾他累的闭上眼睛就会睡着都没有病倒,结果昨天一夜贪欢就烧得那么厉害,是因为同是男性的缘故吗?

  鱼年心里难受极了,站在一边绞着手指眼巴巴等着褚医生给沈玉看诊。

  被子被掀开一角的时候青紫痕迹触目惊心,褚医生很快就帮沈玉盖上了,同时他也看见了丢在一旁的床单上的血迹。

  “这支药膏你帮他涂在伤处,不过在这之前要帮他做好清理,你们用避孕套了吗?”褚医生问鱼年。

  鱼年“啊”了一声,他知道那是什么,酒店床头好像都有,洗手间里也有,可是沈玉从来就没给他讲过,于是鱼年也就压根不知道要用,这会儿被褚医生这么问,他隐约意识到避孕套是什么时候用的了,顿时一张小脸又红又白的。

  “没、我不知道要用。”鱼年回答的声音堪比蚊子叫。

  褚医生知道沈玉有多宠爱鱼年,也难怪这会儿发烧的人会是沈玉,褚医生见鱼年紧张的模样,便温声对他道:“如果没用的话,要及时做清理,如果不及时,就很容易发烧,但是不用太过担心。”

  鱼年明白过来,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糊里糊涂的,玉哥哥忙着安抚他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得起来要弄在外面这种事,或许玉哥哥自己都不知道。

  鱼年小脸通红,讷讷地“嗯”了一声,随后想到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问:“那、是只要不弄进去……就不会发、发烧了,是吗?”

  “是的,戴上避孕套就可以避免,一般及时清理都不会发烧的。”褚医生说着,看着鱼年道:“倒是你,沈先生昨晚跟我联系的时候,要求我带你事后去做个检查,但主要还是看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这几天你要密切关注一下,一旦感觉哪里不对劲了,就立刻联系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鱼年乖乖点头道。

  “这几天就让他喝粥,今天吃完粥给他喂一颗退烧药,别吃辛辣的食物,如果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随时问我。”

  “好。”

  送走褚医生,拿着药膏和退烧药,鱼年又开始紧张了。

  他要怎么给玉哥哥清理和上药啊?

  鱼年脑海中浮现起不久前他在玉哥哥身上的画面,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脸好像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但是一想到沈玉还在发烧,鱼年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将药膏和退烧药放在床头,想到要先做清理,就跑去浴缸里放水。

  放水的时候他又回到卧室,爬上床想试试能不能将沈玉抱起来,然而他如今的力气只能将沈玉的上半身扶起来,被子滑落的瞬间,满身的痕迹就都露了出来。

  鱼年连忙又将被子给沈玉拢上,生怕沈玉着凉。

  沈玉身上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刚才医生来了虽然知道,但意识仍处在半梦半醒中,这会儿鱼年动他,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不过不动还好,一动撕裂的地方就更疼,只是沈玉惯会忍耐,他单手环上鱼年的肩膀,用哑得不像话的嗓子低道:“你抱不动我,扶我一下。”

  “好。”鱼年连忙用力撑住沈玉,将他扶下床,去到浴室里。

  “我自己来……小鱼,你先出去吧。”沈玉进了浴室就对鱼年道。

  “不、不……”鱼年连忙摇头,尽管他有些害羞,但是作为始作俑者,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退缩:“不行!玉哥哥,我……我要负责的。”

  “你确定?”沈玉的气息就在鱼年的颈边,烫的鱼年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要、要的!”鱼年重重地点头。

  “是不是很疼?”沈玉都还没吭声,鱼年的手指却忍不住哆嗦了,心一阵一阵抽疼,他让沈玉侧躺在浴缸里,双腿稍稍曲起,他一手搂着沈玉,剩下一只手帮助沈玉做清理。

  那里又红又肿,想到还流血了,鱼年一张小脸皱了起来,一点劲都不敢用。

  “没事。”沈玉努力呼出一口气,总归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这件事不是今天,也会在以后发生,他让自己不用那么在意此时此地的处境,毕竟这个人是他的小鱼,不是别的任何人。

  鱼年精神紧绷,自知长痛不如短痛,他深吸一口气,对怀里的沈玉说:“哥哥,你忍着点。”

  “嗯。”

  鱼年仔仔细细帮沈玉做了清理,又帮他洗了个澡,擦干净身体,扶他回床上上药。

  鱼年忙出了一身的汗,沈玉催促他去洗澡,鱼年洗了个战斗澡出来继续照看沈玉,很快粥被服务员送了上来,鱼年扶沈玉坐起来,执着地要喂沈玉,沈玉只好让他喂。

  吃了粥,沈玉没再躺下,鱼年爬上床搂着沈玉,让他侧过身靠在自己身上。

  到了这时,鱼年的脑袋里都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印象中他昨晚干了一堆大事,在那个姓许的赞助商浑身酒气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把人暴揍了一顿,然后觉得自己脏了,放了一浴缸的冷水将自己泡在里面,后来玉哥哥来了,他抱着玉哥哥就开始翻滚,他毫无章法,基本上就是横冲直撞,入耳的声音如今想起来只令他面红耳赤。

  “昨天是意外,你别想太多了。”沈玉忽然出了声。

  鱼年感觉怀里依旧滚烫的身躯,想到刚刚自己触手间的肿胀,就心疼的不能自己:“我真蠢,竟然被人下药了,连累了玉哥哥。”他气闷地道。

  “吃一堑长一智,别再吃亏就行。”

  “可这是哥哥的第一次,那么珍贵的第一次!”鱼年哭丧着道。

  沈玉没忍住笑了:“印象如此深刻的第一次,也是不错。”

  “哥哥!”

  沈玉还有心情开玩笑,鱼年却没开玩笑的心情,却也舍不得大声吼沈玉,只能低声唤他。

  “别气,气坏身体可就不好了。”沈玉虽然发着烧,但是见小鱼安然无恙,一颗心早就安定了下来,对他来说,发烧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你身上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早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鱼闷闷地点头。

  “别忽略了任何小问题,这种药的副作用不小。”沈玉又叮嘱说。

  “你别操心我,你看你的嗓子都哑了。”鱼年说着奇怪道:“可是,哥哥也没怎么出声,为什么嗓子会哑?”

  “你想听我出声?”沈玉问。

  “哥哥!”鱼年害臊道。

  沈玉低声笑了笑,就道:“这个可能跟我昨天给你用嘴咬过有关系。”

  “什么用嘴咬……”鱼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石化,身体都发烫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我都是愿意的,主要是纵欲不好,不过这次是意外,今后还是要节欲,知道吗?”沈玉说。

  “那肯定啊!我才不要哥哥再受伤!”鱼年立刻道。

  沈玉并没有纠正鱼年这个错误的想法,他会受伤有很多因素,但是他也并不希望小鱼初尝禁果后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让小鱼误以为他会受伤的话,反而能很好地节制这件事的发生。

  本来在他的规划里,时机就还不成熟,只是小鱼被人盯上了,才有了这次的意外。

  “要是让我再看见那个混蛋,我还要狠狠揍他一次!”鱼年磨着牙道。

  沈玉默然片刻,问:“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把他怎么样了?”

  鱼年愣住,忙问:“我把他怎么了?”他没错手杀人吧?他的力气的确是挺大的,毕竟从小练功,下盘贼稳,最近也在跟沈玉学打拳和散打,不过没学过杀招,一般来说是没可能杀死一个比他高大得多的大男人的。

  “你把他……废了,连夜就送进了手术室。”沈玉斟酌着用词说。

  鱼年张了张嘴巴,他是没想到自己动手能力还挺强,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活该!”

  “嗯,活该!”在沈玉心里,敢碰小鱼的人,只是废了命根子远远不够,但是为了多为小鱼累积一些福德,沈玉也没有再命人动手,只是让人盯着手术结果。

  那个赞助商姓许,家里有妻有子,做的是全球范围内的饮料生意,外界风评都很好,常年吃斋拜佛,是个虔诚的信徒,不像普通的中年男人那样大肚便便,而是有着儒雅的外表和翩翩的君子风度,此前他的言行举止都得体有礼,若是在那时有人跟鱼年说,这个人是个变态的话鱼年肯定不信,但事实上变态都很擅长伪装,连细节都伪装的一丝不苟。

  “那以后他都不能作恶了。”鱼年想给自己拍手称快。

  “嗯,我也不会让他再有作恶的机会的。”沈玉这样道。

  他会安排爆出许老板的真面目,以此人的手段,以前必定有过受害者,但显然都被他摆平了,沈玉打算深挖一下,挖出许老板更多的丑闻来,设法将之一一曝光,至于许老板以后会如何,自有人会谴责他,他不想插手太多。

  “哥哥,你是不是还疼啊?”鱼年讷讷地问。

  “这点疼没什么的,你要这样想,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沈玉安慰鱼年道。

  鱼年愣了下,忽然心脏像是被充了气一样“呼啦”一下满满的都是兴奋,玉哥哥是他的人了,是啊,玉哥哥是他的人了!

  他情不自禁地傻乐起来,忍不住低声重复道:“哥哥是我的人了!”

  “嗯。”

  鱼年心中甜甜的,这么一说,好像就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好奇怪啊哥哥。”

  “怎么?”

  “我感觉我一下子就长大了,变成了男子汉!”

  “你本来就在慢慢长大。”

  “不是,我是说,我的性别认知障碍……”鱼年没说下去,因为沈玉肯定能明白,他一直对自身的性别认识模模糊糊的,他扮女孩那样像,可他并不喜欢裙子和洋娃娃,他更喜欢帅气的打扮和厉害的身手,但如果说他的心理偏向男孩,那么他又为何会如此依赖沈玉呢?

  “那你以后记着这个感觉,时间久了,更清晰了,你的性别认知障碍就能彻底扭转了。”沈玉这样说。

  鱼年认真地想了想,说:“嗯,我现在感觉很好,我觉得只要我再长大一点,就能反过来照顾你了。”

  “嗯,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两人聊天一聊就超过了十五分钟,鱼年看时间到了,立刻给沈玉吃下退烧药,扶着沈玉躺下催促他好好睡一觉,他自己躺在沈玉身边,本来是打算守着沈玉,可是他毕竟也一夜未睡,加上刚才忙了一通,身体也很疲惫,比沈玉睡得还快,沈玉反而因为身体的不适睡得并不沉,不过很奇异的是,当听见身边鱼年睡熟的平稳呼吸声,他不知不觉也陷入了睡梦之中。

  鱼年坐在急诊室门口,想起了多年前的这件往事。

  这天是他出席刚接拍不久的化妆品广告商的一个活动,谁也不会想到后台区域的一个扫地老头突然拿着一把枪冲出来,对准他就是一枪。

  当时长宁距离他最近,长静和他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菊。

  电光火石间,长宁反身抱住鱼年躲开子弹,长静几步冲上去一脚踢开老头手中的枪,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下就将老头制服了。

  沈玉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他第一眼看见老头就将人认了出来,正是当年想要对鱼年下手的许老板。

  不过时隔多年后,许老板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成了扫地的许老头。

  这把枪是他曾经很有钱的时候用了非法途径弄到手的,一直藏到现在,碰巧得到了鱼年要来这里参加活动的消息,他多年累积的苦闷情绪好似突然有了发泄的出口。一想到当初他被送到医院之后实施了多次手术,手术的痛苦暂且不提,就算后来装了假体,他的生活也完全改变了。除此之外,因为他性侵的丑事被一桩桩一件件曝光出来导致他老婆跟他离婚,儿子也看不起他,公司开除他,以至于如今的他只能隐姓埋名找些保洁员的工作来糊口,他的人生就此被毁,源头就是鱼年!他完全忽略了是他自己欲行不轨的念头导致的这一切,只将后面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统统算到了鱼年的头上。

  沈玉当下联系了警方,鱼年已经先一步陪着受伤的长宁去了附近的医院。

  沈玉到医院的时候,鱼年正坐在走廊上发着呆。

  “小鱼。”沈玉唤他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执起他的手。

  鱼年已经听说了许老头的事,想到他被下药的那段往事,这时见到沈玉,想到与沈玉十多年走下来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就靠了过去,沈玉顺势揽住他问:“怎么了?”

  鱼年也伸手揽住沈玉的腰,低低地道:“玉哥哥,我是不是已经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大概也猜到鱼年想到了什么,沈玉难免也有几分感叹,当年瘦瘦小小的小鱼,早就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也能照顾他了。

  鱼年问都没有问那个许老头一句,仿佛多问一个字都嫌浪费,想到长宁的伤势,他对沈玉说:“长宁被子弹打到了右臂,流了好多血。”他有些担心地道。

  “没事的,放心吧。”沈玉安慰鱼年道。

  “要不要通知阿青?”鱼年问沈玉。

  “现在他们是什么情况?”关于元旦的后续,他还没听说过呢。

  鱼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没觉得他们在谈恋爱,阿青好像一直在岛上,这样算起来,都快要五个月了。”

  “那就别联系,先问问长宁的意思吧。”沈玉说。

  “也好。”

  长宁当时躲闪的很快,可惜子弹更快,这会儿他的手臂被包扎得密不透风,胳膊也被吊了起来,短期内右臂是不能用了。

  他失血过多,脸色也有些苍白。

  “长宁,多亏你保护了我。”鱼年一见到长宁就说。

  “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长宁笑着道。

  “你最近右手不方便,得找个人来照顾你。”鱼年说。

  “随便找就行。”

  鱼年注视他半晌,问:“你想我找阿青过来吗?”

  长宁一愣,苦笑道:“他恐怕不想理我。”

  “长宁,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阿青到底怎么了?”鱼年正色道。

  长宁被问到这个问题表情就是一僵,望着鱼年关心又好奇的眼神,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阿青,所以已经拒绝他了?”鱼年又问。

  长宁表情尴尬:“我、我那天其实还没完全想清楚,阿青就来问我,我就说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可是他不肯接我电话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清楚了,怎么个清楚?”鱼年追问道。

  “我、我就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因为我只要一想他和别的人在一起,我就会很难过,但是我又怕我做的不够好,我不会说话,肯定要惹他生气,如果他什么时候嫌弃我,可以跟我分手。”长宁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说起跟感情有关的话来,脸都涨红了。

  “你想跟他这样说,但是现在他不肯接你电话?”鱼年问。

  “嗯。”

  “那简单,只要把你受伤的事告诉他,他准保会急得不行,肯定会立刻飞奔过来。”鱼年道。

  “真的吗?”长宁不是很有自信,毕竟沈青已经屏蔽了他快五个月了,他在鱼年拍完《妲己》后还特地去过一次岛上,想把自己想清楚的事跟沈青说,但是不巧的是沈青刚好不在岛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去岛上的缘故特意避开了他:“要不还是算了吧,等我伤好了再去找他也是一样。”

  “傻瓜,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鱼年本来以为这事元旦就成了,哪里知道长宁的感情细胞实在是少得可怜,沈青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个傻大个!

  长宁其实是害怕,他担心沈青真的不敢见他了,现在听鱼年这么说,又忍不住有些期待。

  鱼年是个行动派,说着就举起手机拍了一张长宁裹着纱布的手臂照片,直接发给了沈青。

  电话在下一刻响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沈青。

  鱼年将电话接通,却在下一刻直接丢到了长宁的怀里,自己拉着沈玉跑出了病房。

  “玉哥哥,你说长宁会不会吓得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切断通话啊?”鱼年跑到病房外就止不住乐,他笑嘻嘻地问沈玉。

  “不至于。”沈玉笑看鱼年,他调皮捣蛋起来的模样,跟小时候真的没差多少。

  “长宁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鱼年说,不然光靠长宁自己,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阿青绝对是欲擒故纵,他多聪明呀,忍着不见他,不接他电话,用自己的消失逼着长宁想清楚。”

  “但是一听说长宁受伤,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沈玉说。

  “爱情呀,真是令人又哭又笑。”鱼年这么说着,就忍不住去看沈玉,然后又说:“哥哥最厉害了,从来不让我哭,就让我笑。”

  沈玉因他的话觉得窝心,抿唇笑了。

  ◇ 第69章 ep.69 最靓的仔

  六月初的时候,鱼年的新片开始筹备了。

  新片名为《无常》,也是鱼年准备饰演的角色名,是个来自未来的智能机器人。

  剧本鱼年一见就喜欢了,电影项目因而也很快定了下来,进入了选导演找演员的流程中。

  其实合作过的导演普遍都很强,但是鱼年不喜欢来来去去都是熟人,他喜欢培养一些新人,因此只要不是非特定情况的特定导演,他更想让自己的电影多一些新鲜感,因此这回在新晋导演中挑挑拣拣。

  曾经和他合作过的导演们也给他推荐了好几个人选。

  鱼年挑导演先看作品,觉得作品好的才会去看相关简介。

  别墅里有一间视听室,鱼年通常都会在这里放片子看。

  视听室里一整面墙的柜子上,全都是鱼年自己的影片,这些是沈玉的收藏。

  沈玉切了水果推门进来,将水果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在鱼年身边,顺便就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坐着。

  视听室的沙发就是为了两个人看片专门设计的,靠背角度刚刚好。

  鱼年戳着水果,自己咬一半,另一半喂给沈玉。

  “这个让我看困了,还好哥哥你来了。”鱼年侧过身靠在沈玉的肩头上说。

  新晋导演其实问题也很多,鱼年在这一行浸淫已久,看上十几分钟就能大致捕捉到该导演的缺点和闪光点。

  一般缺点多得数不胜数,鱼年通常只需要一个能与作品契合的闪光点出现,就打算停止这次的甄选。

  “那就先睡一下,导演的事不急于一时。”沈玉说。

  “哥哥来了,我就不困了。”鱼年笑嘻嘻地说:“我们说会儿话。”

  “嗯。”

  “哥哥工作全都忙完了?”

  “嗯。”

  “又入夏了。”

  “热了?”沈玉撩起鱼年的裤腿,用手摸了摸,又去摸他另外一条腿。

  鱼年一条腿不会出汗,两边对比才知道。

  “现在还好。”

  视听室因为环境的缘故,一般都会开空调,沈玉摸过之后也确定鱼年没怎么出汗,就道:“吃点苦瓜吧,去热。”

  鱼年一听就皱起脸,沈玉笑了,刮他的鼻子:“你不喜欢吃还种?”

  “吃,自己种的都要吃!”鱼年咬牙说。

  反正苦瓜才种下,距离采收还早着呢。

  他家玉哥哥知道他不喜欢吃苦瓜,所以没采收前也绝不会买来做给他吃。

  “乖。”

  “我那么乖,哥哥奖励我什么?”

  沈玉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算作奖励。

  鱼年喜滋滋地笑了,追着沈玉讨吻。

  “晚上想吃什么?”

  “凉面吧。”

  面食做起来都方便,沈玉便也没起身去准备,继续搂着鱼年,鱼年靠在沈玉身上,后来就这么睡着了。

  慢吞吞用去了一周时间,鱼年总算将新晋导演的作品都看了一遍,他最终选出来一名女导演,名叫张琦。

  才毕业不久,用色明快,题材突出,表现欲虽强却绝不抢镜,空镜美得惊人,颇有寓意,作品完成度很高,难怪一众导演给她的评分都很高。

  鱼年这天约了张琦在茶室里见面。

  见到张琦的第一印象就是娇小和文艺,黑框眼镜戴在她脸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落落大方,向鱼年伸出手道:“鱼年老师您好,非常高兴能够见到您,也很荣幸能得到您的邀约。”

  “哪里,也是我的荣幸,你的作品让我很感兴趣,所以想约你聊一聊我手上的剧本,是我下一部想拍的戏。”鱼年说。

  张琦还是有些吃惊,虽然接到鱼年来电的时候,她心中是有这个猜想的,但到底没敢想太多,此刻鱼年如此开门见山,张琦还是忍不住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

  “我吗?”

  “嗯,先看下,你自己也评估一下,不要勉强答应下来,我的要求还是蛮严格的。”鱼年说着,将剧本递给张琦。

  “嗯,好!”张琦双手接过剧本,就听鱼年问她:“你喝茶吗?”

  “喝的。”

  鱼年点点头:“那你先看,我泡茶,想喝随时取。”

  “谢谢鱼年老师。”张琦说着,便开始用心看剧本。

  茶室里十分幽静,最适合阅读,张琦静下心来将剧本看完,期间根本忘了要喝茶,只觉得环境宜人,似有淡淡的桂花香传来。

  但当她从剧本中抬起头来,俨然发现她面前茶杯中的茶依旧冒着热气,想来是刚换上的。

  张琦忙端起来,还没喝就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是桂花龙井,你喝喝看。”鱼年道。

  张琦浅浅喝了一口,入口清香无比,桂花的香气夹杂龙井独特清翠的茶味,只觉得浑身舒畅。

  “好喝。”

  “这是绿豆糕,这个是现烤的榴莲酥,你都可以尝一尝。”

  “好的。”

  张琦吃了一块榴莲酥,喝着手中的茶,一边开始和鱼年聊起了剧本。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正好我最近去了贵州和云南采风,故事里主要事件的取景可以在那里完成。”张琦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鱼年看。

  “那边有一些古老的寨子,如今这些建筑群都被保护了起来,实在是非常漂亮。”

  “是可以用。”鱼年边前后翻看边说。

  “《无常》还是有些架空成分的,过于现代化的城市没什么氛围,如果嫁接类似的场景,拍出来的效果会更好。”女导演对于画面的美感果然是讲究,鱼年本来是没想那么多,但是看见张琦手机里的这些照片,也难免动了心。

  “氛围是真的不错,将实验室建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完全说得过去,可以考虑。”鱼年将手机还给张琦道。

  “鱼年老师属意饰演无常吗?”张琦问。

  鱼年点头。

  “但我觉得鱼年老师也很适合演另一位主角。”张琦这样道。

  “是吗?”鱼年笑了笑道:“但总要挑一个。”

  “也是,鱼年老师选无常,是因为他的性格?”

  “对。”鱼年托着腮说:“另一个角色太悲情了,我虽然能演,可是……有点不太想去演。”

  张琦看着鱼年半晌,忽地笑道:“是因为鱼年老师非常幸福的缘故吗?”

  鱼年一愣,笑起来道:“大概是吧,演戏其实很费神,我已经有一种想要退休转幕后的念头了,这样的角色交给新人来可能会比我更容易入戏。”

  “但对我来说,如果不是您来演就太可惜了。”

  “怎么说?”

  “因为溥郁才是整个故事的灵魂人物,无常后期的性格全都是因为他才逐渐丰满的,毕竟他只是个AI,虽然对演员来说,是有一定的挑战力,可是对《无常》这部电影来说,溥郁是重中之重,如果鱼年老师不出演溥郁,那么电影整体会失色许多。”

  “你也太抬举我了。”

  “不是的,鱼年老师无论是样貌还是演技,都是为了大荧幕而生的,这就是一种非您不可的感觉,我之前看了《花下眠》,那部电影里鱼年老师选择演湛玉,我觉得就非常适合,因为整个故事的灵魂人物就是他。”张琦这样道。

  “你的灵魂人物并不特指主角。”

  “是的,有时候主角并不等同于灵魂人物,主角负责推进故事,可灵魂人物却是牵着整个故事线,他必须最出彩,故事效果才最完美。”

  “你觉得溥郁是?”

  “溥郁的身世线就是这个故事的灵魂,他之后的悲情也与此息息相关。”

  两人就剧本聊了许久,一直到鱼年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一看是沈玉来电,立刻对张琦说了一声抱歉,接了起来。

  “还在茶室?”

  “嗯。”

  “我来接你。”

  “好。”

  知道茶室里有客人在,两人对话很简洁,说完鱼年就挂了电话,对张琦道:“我既然约了你,就是有意让你来担任这部片子的导演,你也不用急着回复我,仔细考虑之后再给我答复,这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尽量在签约前将所有条件都谈妥,包括你的一些要求,这样我们后续的拍摄会顺利许多。”

  “好的,我会回去仔细考虑一下,不过想问下鱼年老师对我的要求是什么?”张琦问。

  “对你的话,当然是完成度和创新度,并将你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所以你的提议我也会考虑,希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之下,能拍出一部我们自己满意同时也能让观众喜欢的电影,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鱼年说。

  “我明白了。”

  “今天就不请你吃饭了,因为没和家人说好,改天我再请你吃饭。”鱼年和张琦约的是下午一点,本来以为聊两个小时差不多了,所以约的时候就没提过晚饭的事,虽然聊得很愉快,但是很多话题在确定了导演就是张琦之后聊才更有意义,因此沈玉的电话其实来得恰是时候。

  “不用不用,我一直觉得吃饭应酬都太费时间了,以后有需要再说,而且我点心都吃饱了。”张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她刚才一面聊天一面喝茶一面吃点心,不知不觉茶桌上的点心都被她吃完了,鱼年反而没吃几块。

  “你喜欢吃就好。”鱼年笑着说。

  沈玉到的时候张琦已经离开了。

  “给你带了芝士乳酪鲜奶蛋糕,现在吃,还是回去再吃?”

  鱼年眼睛亮了:“现在吃吧,哥哥跟我一起吃。”说着他又取出一只茶杯道:“哥哥喝点茶,这壶刚煮的。”

  沈玉在鱼年身边坐下,看鱼年泡茶。

  鱼年早把他会的都学得像模像样的,沈玉将蛋糕拆出来,一边问他:“谈的怎么样?”

  “还可以,感觉张琦不错,就是不知道工作起来会如何,反正可以试试看。”

  “那就好,你让她回去考虑了吗?”

  “嗯。”沈玉了解鱼年的做法,所以并不意外他没有当场就让张琦决定,对还是新人的张琦来说,鱼年的邀约是个极大的诱惑,但同时也相当有压力,可不是急急忙忙就能答应下来的。

  鱼年给沈玉斟了茶,端到他手边,才开始吃蛋糕,他“啊呜”一口吃了一大勺,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沈玉喝着茶,看鱼年的模样,就会想起他小时候第一次吃蛋糕的样子,他心里最柔软的位置始终藏着这条小鱼,一晃好多年,鱼年还是会因为一块蛋糕而开心不已。

  “哥哥,来。”鱼年切了刚好一口的份量喂给沈玉。

  沈玉张嘴吃了。

  “这次的不太甜,哥哥应该能吃。”鱼年看着沈玉说。

  鱼年其实不嗜甜,但是蛋糕普遍都挺甜的,不太甜的蛋糕,不仅合鱼年的口味,沈玉吃着也不会觉得腻。

  “我问过店员,特意选了这款。”

  “就知道哥哥最了解我。”鱼年摇头晃脑地道。

  沈玉也没说话,就只是笑着看他吃,一面接受鱼年的投喂。

  蛋糕小小一块,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

  沈玉见鱼年咽下最后一口,才凑过去把他唇边的奶油吻掉。

  鱼年伸出手搂住沈玉的脖子,在幽静的茶室里接了一个满是桂花香和鲜奶味的吻。

  “张琦说的哥哥怎么看?”吃了点心,就不觉得饿,两人坐在茶室里聊天,也不急着离开。

  “要你演溥郁吗?”沈玉问鱼年。

  “嗯。”

  沈玉想都不想就道:“我自然希望人人都能见到你的与众不同。”

  “所以哥哥其实是赞成我演溥郁的。”鱼年道。

  “嗯,但是我同时也要你快乐,所以我的立场并不坚定。”沈玉道。

  鱼年闻言忍不住笑了:“我想起来以前好像说过,希望永远都做哥哥你最值得骄傲的小鱼。”

  “所以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沈玉非常了解他,这句话听起来是问的,但其实沈玉的语气很是肯定。

  “嗯,演戏不能怕累,我也还不到真正退到幕后的年纪,还是去演溥郁吧,做电影里面那个最靓的仔!”鱼年笑嘻嘻地对沈玉道。

  沈玉一把将鱼年揉进自己的怀里:“你一直就是。”

  ◇ 第70章 ep.70 操心的沈少爷

  一周后张琦给了鱼年答复,说经过仔细研究和考虑,她非常愿意一试,并且将自己初步画的分镜脚本发给了鱼年。

  鱼年本来就很看好张琦,张琦认真的态度也让他非常有好感,便又一次相约,这次的目的就是签约。

  地点在唐锦,因为沈玉也会一起,所以约的是晚餐。

  张琦对这次签约非常慎重,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她在唐锦大厅的沙发上坐了没五分钟,就看见一辆车停在唐锦大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鱼年,鱼年这张脸无论何时见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五官美不说,气质几乎无敌,上一次实属近距离接触,搞得张琦十分紧张,其实都没敢怎么仔细看,如今远远的反倒是敢盯着看了。

  此刻鱼年远远走来,只让人觉得少年意气风流潇洒。

  二十七岁早就可以称男人了,可鱼年依旧给人一种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少年郎的感觉。

  正是面若桃花,春山如笑。

  鱼年身旁的男子不用想便是沈玉了。

  一来两人相携而来,姿态和神情显得自然而亲昵,二来,他站在鱼年身边却半点也不会被遮去容色,不是沈玉又会是谁?

  除此之外,沈玉此人身上自带一股磅礴的气场,而这股气场又以润物细无声的感觉笼罩着鱼年,他大约是低眉垂眸的缘故,见不到一丝张扬和锋芒,只剩皎如明月般的濯濯丰姿难以遮掩,正如沈玉之名,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这两人一起出现,给张琦带来的压力着实不小,她连忙起身,迎向两人。

  “我不用给你们介绍了吧。”鱼年率先开口道:“张导,不用那么拘谨,玉哥哥人很随和的。”

  张琦心说,他就对你随和吧,脸上已经露出了标准的见投资人的笑容:“久闻不如见面,不管如何,今天得见沈总,是我的荣幸。”

  “张导不用那么客气,以后你和鱼年共事,就是同事关系了。”沈玉和气地对张琦道。

  “我们先进包厢吧。”鱼年对张琦说。

  “好。”

  唐锦的这间包厢非常宽敞,古色古香,里面靠窗摆着一张长桌,屏风将用餐的区域隔了开来,外间是会客室,有沙发茶几和投影设备。

  “先用餐吧,吃完再聊合同。”沈玉说。

  “好。”

  近距离与这对盛传已久的夫夫接触,张琦只觉得自己没吃饭就饱了——狗粮压根就没停过。

  尽管张琦也知道沈玉另有一位沈夫人,可是眼见为实,沈玉和鱼年没必要在她一个新人导演面前演戏,他们的相处是真的亲密无间,如胶似漆。

  在此之前,张琦也根本想不到两个男人是能怎么十年如一日保持恩爱的,她自己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可惜没到半年就分开了,然而眼前这一对,从外界知道起就已经超过十年了。

  鱼年其实没怎么跟沈玉说话,毕竟张琦是客人,鱼年还是以张琦为主,基本上都在与她交谈,问一些她对演员的看法和平时拍戏的习惯,但是聊天的间隙张琦没少关注鱼年和沈玉的互动,鱼年忙着说话,沈玉不动声色剥了一小碗虾摆在鱼年的面前,还贴心的调了一小碟蘸酱,估计是符合鱼年口味的那种,除了生姜、醋和酱油,沈玉还加了一点点芝麻酱在里面。

  她和鱼年说的话沈玉都有在听,因为很偶尔沈玉也会插上一句关键的话,另外鱼年每吃一样食物,都会悄悄跟沈玉说这个好吃,那个香等等,然后就算好吃,沈玉也只挑不容易饱的和尽可能多的蔬菜给鱼年,并不纵容他只挑好吃的吃。

  唐锦厨师做的素菜也是一绝,彩椒豆腐似乎是鱼年的最爱,连汤汁都被他拌饭吃掉了。

  鱼年吃饭姿态豪放,和张琦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完全没有明星包袱,但其实张琦觉得好看的人做什么事都好看,鱼年就算嘴边沾着饭粒也完全不损他的外观,甚至还多了几分可爱,沈玉给鱼年拭去饭粒的姿势不要太顺手,而且张琦觉得沈玉也绝对是发现了鱼年的可爱的,否则不会在拭饭粒的同时去戳他一边的小酒窝,别问张琦是怎么看到的,反正她就是看到了!

  中途张琦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鱼年给沈玉喂食的画面,餐桌上有一道北京烤鸭,张琦自己很喜欢吃,连续包了好几块,不过沈玉和鱼年都没怎么吃,倒是用面皮包了别的菜吃,眼下鱼年喂给沈玉的,肯定不是烤鸭。

  张琦远远看着两人咬耳朵讲悄悄话,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一盏又大又亮的电灯泡。

  吃完饭,正经谈合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以沈玉为主了。

  鱼年只针对内容,沈玉则针对合同的条款,张琦自己一条一条仔细看下来,有不明白的就问,等觉得都没有问题,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鱼年伸出手来,对张琦道。

  “嗯,合作愉快。”

  鱼年不仅是演员,更是这部电影的投资商——张琦早已默认沈玉和鱼年是一体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给钱的才是老大,但是张琦和鱼年谈过,剧本也看过,鱼年之前的每一部电影只要是没看过的她在前一周都补了起来,她觉得能有幸成为鱼年的导演,那必定将会是她导演生涯的一次大飞跃,因此她非常期待这次的戏,只希望拿出十八般武艺将《无常》导好,才不会辜负鱼年的期望。

  “其他演员你先去物色,试镜方面如果需要我配合可以直接跟我联系,有谈不下来的也可以找我。”鱼年道。

  张琦连忙点头称“好”,但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会有演员谈不下来,知道是鱼年的剧组,演员们只会抢破头,哪里还会存在谈不下来的情况呢。

  吃完饭谈完合同时间还早,唐锦又位于市中心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段,两人便打算在附近逛逛消消食。

  鱼年外出的标配是一顶鸭舌帽,衬衫外罩了一件宽松的外套,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大学生模样,沈玉也换下了西装,穿了与鱼年同色的外套,也是一顶鸭舌帽,他本来也就比鱼年大两岁,这样的装扮宛若鱼年的学长,两个人手牵手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里漫步。

  他们没有去大商场里逛,那里灯光太过明晃晃,很容易被发现,路边的市集和小吃一条街就最合适不过了。

  经过一家全是编织的小玩意儿的小摊时,沈玉忽然问鱼年:“小鱼,你还记得十五岁那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鱼年当然记得,他也看见了这个小摊,但他和沈玉不一样,沈玉记得他送的生日礼物,他却记得送礼物的全过程,因为他着实为礼物苦恼了好一阵。

  那是发生在沈玉已经明确告诉他他是男孩也没关系,同性别之间也能结婚之后的事。

  再过一个月,沈玉的生日就要到了,在这之前小鱼听朱晚晚聊天时说起戚心凌生日收到了好几个人送的巧克力、蛋糕和花,除了同班同学的,还有隔壁班的男生们。

  “不过戚心凌喜欢班长,所以这些送礼物的男生都没戏了。”朱晚晚托着肉嘟嘟的腮帮子说。

  “除了巧克力、蛋糕和花,生日礼物还能送些什么啊?”小鱼诚心向朱晚晚请教。

  “那还有好多啊,看你送礼物的对象喜欢什么。”朱晚晚说着,眼睛里亮起了八卦的光芒:“小鱼,你是不是有要送礼物的对象了?”

  小鱼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谁啊?是不是班长?班长快生日了!”朱晚晚眨了眨眼睛道。

  “不是不是。”小鱼忙摇头。

  朱晚晚一愣:“不是吗?大家都在传班长喜欢你。”

  距离班长跟他告白有一阵了,现在传出来班长喜欢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乱传,我有喜欢的人了。”小鱼说。

  “谁?”朱晚晚好奇死了,连忙问。

  “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说哦。”小鱼在班上人缘虽然好,但还是和朱晚晚聊得最多,想到他需要朱晚晚帮忙参谋生日礼物,因此便和朱晚晚这样说了。

  “嗯嗯。”朱晚晚连连点头。

  “我哥哥。”

  朱晚晚吃惊地张大了嘴:“你……哥哥?”她对小鱼的哥哥印象还是很好的,长得好看又高,还总是给她零食,同时非常非常关心小鱼。

  “他不是我的亲哥哥。”小鱼解释说。

  朱晚晚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不是亲的啊!那他对你是真的好啊!”

  本来朱晚晚以为是亲哥哥,所以关心小鱼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一听不是亲的,那么这份关心很显然就有点超过了。

  “那你哥哥……也喜欢你吗?”朱晚晚好奇地问他。

  “喜欢!”小鱼满脸开心地重复道:“我哥哥说他最喜欢我!”

  “这我还真没想到。”朱晚晚本来觉得班长喜欢小鱼,肯定会追小鱼,但看这架势,小鱼和他哥哥早就私定终身了啊!

  “所以,你是要送你哥哥生日礼物?”

  “嗯。”

  “那就送你哥哥喜欢的东西好啦。”

  “可是,我不知道我哥哥喜欢什么。”小鱼苦恼地说。

  事实上是他和沈玉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短了,沈宅里的几次数都能数出来的,然后就是医院,出院后都还没到半年呢,要说沈玉喜欢什么,以前小鱼觉得他喜欢写字画画,可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太贵了,他这么点零花钱实在买不起。

  而且要说起来,他的零花钱也都是哥哥给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不是互相喜欢吗?”朱晚晚奇怪道。

  “可是,我哥哥什么也不缺,问他喜欢什么,他就会说喜欢我。”小鱼说到后面,又有点喜滋滋的了。

  朱晚晚见状,忽然转了下眼珠,凑近小鱼小声问:“那……你们亲过没有?”

  “亲?”小鱼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嘴对嘴的那种……”朱晚晚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声音越说越轻。

  小鱼一张小脸顿时就红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你哥哥那么喜欢你,你就送他一个吻呗!”朱晚晚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小鱼红着脸认真想了想,又问:“那、除了这个呢?”

  朱晚晚觉得最重要的礼物想好了那其他的就好办的多了:“别的么就生日蛋糕咯,或者再加点小玩意儿,手写的卡片之类的,要不,周末的时候我们去店里逛逛吧,看看有什么小礼物适合送给你哥哥的”

  “好啊!”

  于是到了周末的时候,小鱼难得舍得离开沈玉,和朱晚晚出了门。

  这其实是个好现象,不过沈玉的心里却复杂得很,他一方面希望小鱼能和朋友多出去走走,一方面又不放心。

  “钱带够了吗?”沈玉想了想还是取出一张卡,塞到了小鱼的斜背包里:“把这张卡也带上吧,万一现金弄丢了,你还可以刷卡。”

  “哥哥你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弄丢的啦!”小鱼将包包背到了身上,嘟囔着:“你就不怕我把卡弄丢了?”

  “卡丢了没事,人别丢了就好。”沈玉又问:“你第一次自己坐公交车,路线都看好了吗?”

  “都看好了。”

  “真的不用我送吗?”

  “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只坐一站就和晚晚汇合了。”

  “那你记得汇合之后给我发消息。”

  “好。”

  放小鱼一个人出门,沈玉简直比小鱼自己都紧张。

  小鱼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沈玉依旧站在大门边目送他。

  他没忍住跑了回去,就让沈玉一把抱住了。

  “哥哥别担心,我会给你发消息的。”小鱼在沈玉怀里抬起头来说。

  “嗯。”

  “那我真的走啦。”

  “嗯。”

  沈玉松开怀抱,小鱼这次没回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沈玉看着小鱼的背影心想,他这辈子所有的心,都操在了这条小鱼的身上了。

  ◇ 第71章 ep.71 塔罗馆一游

  朱晚晚那边收到了沈玉的短信:小鱼已经出发了。

  十五分钟后,朱晚晚接到了小鱼,给沈玉发短信:她已经到了。

  小鱼:哥哥,我到了,已经很晚晚汇合了,你就放心吧。

  沈玉同时收到了小鱼和朱晚晚的两条短信,这才放下心来。

  朱晚晚收了手机,才打量小鱼:“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也不穿裙子?你的腿型很漂亮啊!”她说着又道:“我发现你在学校也经常穿校服,你那么瘦,穿校裙肯定漂亮。”

  “裙子不方便,我喜欢穿裤子。”小鱼说,又给朱晚晚秀他的马尾辫:“哥哥给我梳的,好看吧?”

  “好看!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头绳?”

  “好啊!”

  “那先等公交车。”

  “从这里过去要坐几站?”小鱼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包包里找硬币。

  “我给你刷卡吧,我有公交卡。”

  “不用了,哥哥给我准备了好多硬币,好重,最好用掉一点。”

  “也行。”朱晚晚有些好奇了:“小鱼,你身上的衣服和包包是你自己挑的还是你哥哥给你挑的啊?”

  小鱼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圆领长款卫衣,外面是卡其色连帽外套,下身是黑色铅笔裤,显得他的两条腿又长又直,非常漂亮,看起来元气满满青春年少,也难怪朱晚晚想看小鱼穿裙子了,她觉得小鱼穿上裙子一定更甜美。

  “哥哥挑的啊。”小鱼只要有穿的就好,什么样的都无所谓,而且他怕麻烦,倒是沈玉耐心比较了男孩和女孩的衣服,给小鱼选了一些自在偏中性化的衣服,尽管女装也时刻备着,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小鱼很少穿标志性的女装外出。

  “你自己怎么不挑?”朱晚晚问。

  “反正都可以穿,而且平常也穿不到,还有就是我很快就会长高的,衣服也不需要买太多。”小鱼说得条条在理。

  朱晚晚有些羡慕:“如果我的身材跟你一样,我肯定买多多的衣服。”

  “你少吃点零食,多吃点蔬菜,现在其实胖一点没关系,再大一些还是瘦一点好看,但不要像我这样瘦,你稍稍控制一下饮食就可以了啦。”小鱼说话很直白,不过朱晚晚的脾气很好,说这样直白的话朱晚晚根本不会生气,这也是小鱼能和朱晚晚成为朋友的原因。

  小鱼从小就和师兄们在一起,有时候不乏勾心斗角的事,虽然也有性格处得来的师兄或师弟,但在沈宅里练功任务重,压根没有这样悠闲聊天的时间。除此之外,他们终日都被关在宅院里,谁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而且自从小画眉的事发生后,小鱼对沈宅的所有认识全盘崩塌,只觉得里面乌烟瘴气的。

  现如今他进了学校,交到了朋友,是那时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不过也因为他从小识人就深,反而是朱晚晚这样的性子深得他心,他们说话互相都是直来直往的,彼此都真心相待,没什么心眼。

  “可是好难啊。”朱晚晚眨了眨眼睛说,她实在是太喜欢吃了,这世上的美食可太多了。

  “等你什么时候有决心了,应该会主动控制饮食的。”小鱼这样说。

  “也许吧。”作为一个吃货,朱晚晚很怀疑这个“决心”到底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两人说着话,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

  下车就是大商场,里面人头攒动,幸而场地很大,如今小鱼已经能够自如地在这样的地方来去了,他有些开心地用手机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准备多拍点回去给沈玉看。

  而朱晚晚一到商场就买了一杯奶茶,小鱼平常很少喝这些,这会儿也跟着朱晚晚买了一杯捧在手里,时不时就喝上一口。

  “好喝吧?”朱晚晚问他。

  “嗯,好喝的。”小鱼选的是一款经典港式原味珍珠奶茶,茶香和奶味混合,三分糖,不太甜,的确挺好喝的。

  “我就说吧!”朱晚晚忽然将自己的递给小鱼问:“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朱晚晚选的是奶茶店刚推出的限定款,叫布蕾脆脆奶芙,一听就觉得热量超大,但说实话小鱼还是挺好奇的,不过他实在不习惯和除了沈玉以外的人同喝一杯饮料。

  大概看出来小鱼的迟疑,朱晚晚抽出吸管,打开盖子说:“这样可以吗?”

  “可是这上面都是奶油,喝得到吗?”小鱼舔了舔嘴唇说。

  “喝喝看,应该可以喝得到的。”朱晚晚说。

  小鱼便接过奶茶,试着喝了一口。

  由于尝到了奶油,和奶茶一起入口口味非常独特,小鱼眼睛一亮道:“好甜,但好喝的。”他本来就喜欢吃奶油蛋糕上的奶油,只是一直记得沈玉说奶油吃多了会拉肚子,所以总是很注意,他也以为奶油就只有在蛋糕上会出现,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奶茶上也会加奶油。

  “是吧!”朱晚晚笑了,眼睛眯了起来,肉乎乎的脸显得十分可爱:“可好喝了!”

  两人没忘了今天出来的主要任务——挑礼物。

  “你没想过给你哥哥买衣服吗?”朱晚晚经过时装店前问小鱼:“你的衣服都是你哥哥给你挑的,你也可以给他挑吧?”

  “可是我哥哥的衣服都是定做的。”小鱼有些困扰地道。

  其实以前他的衣服也都是定做的,沈宅里有好多裁缝师,他们都是编外人员,对偏宅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因此火灾前就被沈玉转移到了安全地点,沈玉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少爷,现如今他们还在为沈玉做衣服。

  只是他的衣服却不方便做,因为对外小鱼已经葬身火海了。

  朱晚晚咋舌:“你哥哥什么来头啊?家里是不是超有钱?”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哥哥说不会饿着我,而且他因为要养我的缘故已经开始工作了,都没念书。”小鱼的语气很是心疼。

  朱晚晚却有些羡慕:“我不喜欢念书,可惜我不念书找不到工作。”

  小鱼闻言道:“我喜欢念书,不过我好像没问过哥哥他喜不喜欢念书。”

  “或许你哥哥不喜欢念书更喜欢工作呢?”朱晚晚说。

  小鱼想了想,觉得似乎也不无这个可能,不由地道:“那我回去问问他。”

  两人聊天多逛店少,主要还是大商场里什么都一目了然,没什么可买的,很快两人就出了大商场去到附近的一条商店街上逛。

  商店街上的花样比大商场要多,连续走了几家卖小玩意儿的店,小鱼东看看西看看,虽然没买却很有逛店的乐趣。

  “这是什么店?”走到在一家外面装饰得锒铛漂亮的小店面前,小鱼往里面看去。

  然而透过玻璃窗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黑漆漆的,显得非常神秘。

  小鱼在店外探头探脑看了会儿,抬头见店招上写着“塔罗馆”三个大字,明明字是认得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塔罗馆,塔罗牌吧,应该是一家占卜的店,你没听过吗?”朱晚晚说。

  “没有。”小鱼摇摇头。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朱晚晚对塔罗牌挺有兴趣,便提议。

  “好啊!”小鱼好奇得不行,跟着朱晚晚就进去了。

  玻璃门上其实贴着一层很薄的遮光纸,难怪看不清里面,但是推开门,随着门铃响起,小鱼依旧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幽黑而又神秘的空间。

  里面意外空旷而深幽,四个角落都点着蜡烛,空气却不显得窒闷,还有一种幽幽的好闻的香气似有若无地漂浮在整个空间内。

  因为里面安安静静的,背景乐声非常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因此乍一进入,朱晚晚和小鱼就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和呼吸声。

  墙上似有暗纹,上面装饰着各种各样古老的信件、照片和黑色的玫瑰花。

  屋顶做的很高,装饰成了星空的样子。

  另有一面墙立着的博古架上摆着许许多多瓶瓶罐罐和盒子,每一只都非常精致漂亮,也相当复古。

  整个空间正中央是一张黑色的长桌,桌上摆着各种卡牌和工具。

  “欢迎光临。”一个偏中性的女声自空间深处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一块黑色的布帘掀起,一个身穿吉普赛裙装的漂亮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朱晚晚和小鱼还来不及开口,女子便道:“你们想了解什么?学业、爱情、过去或者未来?在我这里都能得到解答哦。”

  小鱼需求非常单一,一听就立刻道:“我想问生日礼物买什么好。”

  女店主反而被他如此浅显的需求给震得一愣,随即笑道:“生日礼物啊,当然也可以,不过你不问点别的什么吗?卡牌占卜只能占出大致的方位,可没法指引给你具体的物品哦。”

  “这样啊。”小鱼乍听以为占卜无所不能,此刻便觉得有些失望。

  女店主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挺漂亮却对占卜一无所知的花样少女,露出起标准的营业式微笑引导她道:“小妹妹可以问问爱情的嘛!”

  “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用问啦。”小鱼立马道。

  女店主一怔,觉得眼前的少女年纪还小,便道:“爱情和喜欢的人不一样哦,爱情是将来会一直在一起的人。”

  小鱼却毫不犹豫地道:“那我也不用问,爱情我也有了。”

  好吧,好看的女孩总是受欢迎的,问题是你真的能确定吗?只是她毕竟是个开店营业的,客户至上,女店主于是只能继续保持笑容道:“所以你的生日礼物就是要送给心上人的,是吗?”

  “嗯嗯!”

  “行吧,那我来帮你占卜一下,什么方位能帮你找到最合适的生日礼物。”女店主伸手示意,让小鱼在长桌对面的椅子上入座。

  “好!”小鱼兴致勃勃坐了下来。

  朱晚晚对占卜也很有兴趣,凑到一边安静地看。

  女店主取出一副牌,放在绘有五芒星图案的桌布上,然后对小鱼说:“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只专注想礼物这件事,然后将这些牌洗一遍。”

  “洗一遍?怎么洗?”

  “你玩过扑克吗?”

  “没有。”小鱼从小除了练戏几乎没有别的娱乐。

  行吧,看来是个乖乖女。女店主心说。

  “洗牌就是将这些牌弄乱,像这样。”女店主示范了一遍。

  小鱼点头表示明白。

  “那重来,我换一副牌。”女店主从长桌的抽屉里又取出一副牌。

  小鱼见到明显不一样的牌,不禁问:“这也是塔罗牌吗?”

  “嗯,也是塔罗牌,只是版本不一样。”女店主见小鱼一脸好奇,就给她简单科普了一下塔罗牌的来历和占卜方式。

  “那些呢?”小鱼指了指墙上展示的卡牌:“也是吗?”

  “那些盒子里有一部分是神谕卡,和塔罗牌有一些区别,你喜欢的话,一会儿可以挑一副牌,我给你讲怎么用。”

  “好啊!”

  “那我们开始吧。”

  “嗯!”

  小鱼照着女店主的指示洗牌、切牌、抽牌。

  只是由于小鱼的问题再简单不过,女店主选用的牌阵也十分简单。

  不过连续抽出的都是大阿卡那牌,让女店主不免几次用惊异的目光看向小鱼。

  愚者

  魔术师

  女祭司

  三张牌的牌阵原本足够可以确定方位,然而小鱼抽出来的却是大阿卡纳牌里的前三张。

  明明洗过牌了,小鱼却准确地将三张没有东南西北只有指明上下方位的牌抽了出来,而且还是三张连着顺序的牌,这手气也着实有些逆天了。

  女店主无法,只得让小鱼再抽一张。

  星星

  虽然还是大阿卡那牌,但终于出现了方位:南上。

  女店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愚者、魔术师还是女祭司和星星,都是很厉害的牌,而且全都是正位。

  她又忍不住看了小鱼一眼。

  “愚者这张牌代表自由,是一张能量很强的牌,魔术师要求你贯彻自己的意志,女祭司则说明你有神秘的潜力以及直觉,最后这张星星牌,表示想象力和创造力,结合这些牌,首先你可以继续沿着商店街往前走,其次牌面提示你在看见那件东西的一瞬间,你直觉就是可以拿来作为礼物的,同时,它还需要运用你的创造力,意思是礼物需要你参与其中,比如一件手绘T恤或者一只陶瓷杯。”

  之所以提到手绘T恤和陶瓷杯,是因为女店主本来就知道商店街前面有这两家以手作为主的小店。

  要不是需要保持她这个塔罗馆神秘店主的人设,她恨不得直接把商店街的那几家店名直接告诉对方。

  那些店主打的就是自己动手制作一些生活物品,然后当做礼物送给朋友或者恋人。

  不管怎么说,这几张大阿卡那牌用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你真的对问些别的没兴趣?”女店主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小鱼一次。

  小鱼摇头:“没有。”他说着转向朱晚晚:“晚晚,我好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朱晚晚想了想,说:“嗯,我就想问问这条商店街上哪家店的点心最好吃,中西式的都可以。”

  女店主,卒。

  ◇ 第72章 ep.72 生日礼物

  沈玉接到小鱼的短信,去车站接他。

  很快公交车就到了,小鱼从后门跳了下来。

  看见沈玉,他高兴地蹦到了沈玉的怀里。

  “哥哥!等多久了?”小鱼抬眼看沈玉。

  “没多久。”沈玉揽着小鱼往家的方向走,一边问他:“好玩吗?”

  “好玩!”小鱼立马点头:“还吃了好多我没吃过的东西,晚晚真的太喜欢吃了,到哪里都先去找好吃的。”

  “那你晚饭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我留着肚子呢!晚餐肯定要陪哥哥的!”

  沈玉笑了:“难得一天没事的,你玩得开心就好。”

  “那可不行!”小鱼立马道:“和哥哥吃晚饭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事!”

  沈玉搂紧了小鱼,他的小鱼每次说的话都让他觉得很窝心。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卤鸡爪。”沈玉怕小鱼在外面吃多了,就没做什么大菜,只卤了鸡爪,又下饭又可以空口吃。

  “好耶!”小鱼开心地道。

  那天小鱼说了很多见闻,唯一保密的就是跟生日礼物有关的话题,一直到沈玉生日当天,小鱼在送上生日蛋糕后,等沈玉许了愿吹了蜡烛,才别别扭扭将另外一份生日礼物取了出来。

  沈玉觉得小鱼的脸色看起来真不像是送礼物,倒像是交作业。

  他打开礼品袋,从里面取出一条围巾。

  然而……

  围巾抖开看就会发现,围巾挺长,但上面坑坑洼洼全都是窟窿。

  “我……我时间来不及了,下次,我再给哥哥织一条。”小鱼期期艾艾地道。

  沈玉看着围巾好一会儿,又去看小鱼。

  “过来。”他对小鱼说。

  小鱼吐了吐舌,走到沈玉跟前。

  沈玉将围巾围在小鱼的脖子上,围了好几圈,然后打了个结,才满意地说:“这样的话,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他拉着小鱼走到镜子跟前。

  “是吧?”

  小鱼瞅了瞅镜子里在他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的围巾,倒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条就够了,我会好好珍惜的。”沈玉看着镜子里的小鱼说。

  “那……”小鱼看着沈玉,悄悄鼓起了勇气:“哥哥,你把眼睛闭上。”

  沈玉一愣,虽然不知道小鱼要做什么,但依言闭上了眼。

  小鱼转过身,踮起脚尖,却发现自己够不着,只好又说:“哥哥,你把脖子低下来一点。”

  沈玉以为小鱼要给他围围巾,便朝前微微倾身。

  但小鱼并未有什么动静,静了片刻后,沈玉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一个非常柔软的东西很轻很小心地碰了一下。

  沈玉一愣。

  然后他听见小鱼小声地说:“好、好了。”

  沈玉睁开了眼睛。

  小鱼已经对着镜子解围巾去了,他因为刚才自己大胆的举动正害羞着,根本都不敢看沈玉一眼。

  “小鱼。”却听沈玉低声唤他。

  小鱼更慌乱了,手忙脚乱之下,手指就戳进了围巾的窟窿里,又因为一紧张,那窟窿被他扯得更大了。

  沈玉走到小鱼跟前,将小鱼忙乱的手指从围巾里解救出来。

  “小鱼,别动。”沈玉将围巾拿开,按住小鱼的肩膀。

  沈玉感觉小鱼全身都僵硬了,一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变得红透了,耳朵也跟着红了。

  小鱼飞快地看了沈玉一眼,只觉得沈玉的视线变得幽深而慑人,他结结巴巴地唤:“哥、哥哥?”

  “别怕。”沈玉说着,缓缓凑到了小鱼跟前。

  小鱼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很快,小鱼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沈玉的唇碰触了,时间比刚才他碰沈玉要长得多。

  沈玉并没有做更多,好一会儿后他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小鱼的唇。

  小鱼的嘴唇唇形非常好看,又柔软,就很好亲。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小鱼。”沈玉看着小鱼,看进了他此刻害羞而又迷蒙的美丽双眼:“我很喜欢。”

  ◇ 第73章 ep.73 loveyu

  大巴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张琦对这种公路莫名敬畏,也不敢看外面悬崖,眼神就老往车内瞥,尤其会瞥向车内的那块后视镜。

  沈玉也跟来了,这是张琦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

  其实也不应该想不到。

  毕竟世人都传沈玉宠鱼年,只是宠到跟着一起去拍戏,张琦还是没能想到。

  但是鱼年拍戏沈玉经常会去探班,张琦是知道的。

  主要是她不知道原来去偏远地方拍戏,沈玉是会一直跟着的。

  这会儿沈玉和鱼年占了最后那排座位,沈玉坐着,鱼年枕着他的腿睡得正熟呢。

  根据沈玉的话说,鱼年这几天背台词背的挺晚的,容易犯困,所以他特地问明了人数,得知有空余的位置,便申请坐到了最后那排。

  而其他演员一上车看见鱼年和沈玉在最后排,基本都没去打扰——没见过沈玉的猜也能猜出来他是谁。

  事实上不止他们两人去拍戏地点,还有一辆吉普车已经率先出发了,里面有五个一看就是保镖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迷彩服,四个都是壮汉,只有一个偏瘦,身高也赶不上那些壮汉,看起来倒是显得娇小许多。

  不过在张琦看来,那人相貌不俗,和鱼年都有得一拼,只是气质要锐利得多,如果不是穿着和那些壮汉一样,绝对想不到他也是保镖之一——不过他到底是不是,张琦觉得还有待定论。

  她是在机场将所有人都接上大巴的。

  目的地是灵山古寨。

  灵山寨是个拥有悠长历史的古寨,被青山绿水环抱,即便是盛夏也温度适宜,是个张琦十分向往的拍摄圣地。

  她相信演员们都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所有的交涉都已经完成,工作人员都到位后,她这才将演员接进拍摄地。

  拍摄预计从七月到九月初。

  车开到半途,沈玉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沈玉声音压的很低,显然是不想吵到鱼年,挂了电话,他低头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张琦手中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一看,有些愣怔,点开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玉:前面有一段路因为塌方堵住了,你让司机开慢点,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会看到。

  张琦看见短信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司机师傅身边说明了这件事:“我们之前那辆车先一步到了,应该已经停在那里了。”

  张琦说的就是沈玉保镖们的那辆吉普车。

  “我出发的时候都还没听说有路段出事,看来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了,你们的人没事吧?”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带有贵州乡音的普通话问。

  这个张琦还真不知道,但是她想应该没事,毕竟刚才收到短信下意识透过后视镜去看最后排的时候,沈玉八风不动,鱼年也还在睡,两人半点也没有因为车走不过去而着急。

  很快大巴车就到了塌方地点,吉普车就停在被山石挡住的山路前。

  夏季多雨,前阵子连续下过几场暴雨,山路上最容易遇上的就是山体滑坡,一般来说只要车和人没事,那就是万幸。

  不一会儿,车上的演员们都知道前路堵了。

  “已经通知交警了吗?”

  张琦和司机师傅下车片刻,上来的时候车中的演员们纷纷问道。

  “通知了,会有人上来做疏通,而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大概要等多久能知道吗?”

  “应该快了,刚才我问的时候,对方说再过十五分钟就能到。”

  “那很快了。”毕竟大巴车开上盘山路也已经有足足三十分钟以上了。

  张琦经常会在山区跑,不久前她也遇到过一次塌方,那一次堵了将近四个小时左右,当时是已经有人在抢修的状况,他们被堵在了长长的车队后面,根本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长,一直等到通车为止。

  刚才她下车看见前面堵的情况,心里就是一沉。

  泥沙山石几乎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无论怎么看清理路面所需要花费的时间都不会短。

  此刻张琦有些庆幸开机仪式还没有举行,否则由这样的事打头,很容易让演员们产生此片不吉利或者不顺的想法——或许此时就已经有人在这样想了。

  不过这种自然灾害谁都无能为力,作为张琦,只能尽可能安抚好她的演员们,然后等待清理道路的人员到来。

  十五分钟本来玩玩手机就过去了,可是很快车上的演员们就发现手机的信号微弱到让人崩溃。

  什么都打不开,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

  坐在沈玉前两排的有一个饰演配角的女演员,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左右不能玩手机,就去找最前排的张琦问问情况。

  “张导,你的手机信号怎么样啊?”

  “还好啊。”张琦因为没心思玩手机,又由于刚才接收到了短信,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地方信号差的问题。

  “是吗,可是我的手机微信和短信都发不出去,能借你的手机帮我发个消息吗?”

  张琦一愣,忽然想到上车前沈玉好像借了她的手机说是要输入号码,她连忙取出手机划拉下来一看,就看见她的手机网络中有一个信号非常强,看起来亮闪闪的,信号的名字叫作:loveyu.3333∞。

  张琦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从被鱼年邀约至今,永远被这对夫夫持续不断地喂着狗粮。

  就没见过感情如此深厚的伴侣,可看见他们黏在一起又觉得天经地义,甚至从来不会觉得腻歪。

  她曾经见过一对异性情侣,也是恩爱非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让她觉得非常油腻,当然当时她身边别的朋友并不这么觉得,还觉得甜的要命。

  不过在张琦看来,大概是那对异性情侣中的女方向男方讨抱抱的次数太多所导致的,而在鱼年和沈玉身上或许就是直接上手抱了,这种话在他们之间是不需要说出口的,甚至很可能也没有眼神的对视,他们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两个人合起来才是一体,普通情侣身上必不可少的“沟通”的技巧或者方式,在他们之间像是根本就不需要一样。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应该也会有必要的沟通的吧?

  张琦擅自想象着。

  “张导?”女配角见张琦看着手机发怔,不禁出声唤她道。

  “啊。”张琦回过神来,对女配角说:“这好像是个网络信号,短信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微信肯定可以。”

  “这样啊,那就算了。”本来女配角也不是为此而来的:“这个信号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强?刚才我还看到我后面的那位好像在讲电话。”她上车早,位置随她挑,她挑了一个眼睛的余光恰好能瞥见沈玉的位置。

  这完全是下意识做下的选择,毕竟圈子里的人谁不想跟沈玉和鱼年多套套近乎,但其实坐下后,她也意识到以她如今只是个小配角的身份,距离这种大人物还遥远得很,这次能被选进剧组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想是这么想,她也没有特意去听那两人说些什么,事实上,沈玉和鱼年说话很小声,根本听不清,最后她只听见沈玉说“你睡会儿,养养神”,鱼年就悄悄躺下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此大剌剌占据一整个后排的位置,估计都会被别人暗自唾弃,不过不知怎的,沈玉和鱼年的特权就好像被大家纵容一样,仿佛他们能出现在大巴车里就已经足够让大家偷笑了,甚至鱼年这一睡觉,车内的谈话声都轻下来许多,显然不止坐的近的她关注这一对,坐的远的人们也不时在暗中关注这对的动向。

  十五分钟过去了,一辆铲车以及连续五辆小车开上了山,在大巴车后依次排开。

  张琦见到吉普车内的其中五人全都迎上前去,而从小车里下来的人也全是清一色的迷彩服,一看就和吉普车里的五人是一伙的。

  五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动手,而是和来人们讲了一下分工,众人就忙活开了。

  车外嘈杂,竟然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鱼年的睡眠。

  沈玉动都没动,也没朝窗外看一眼,只是手中多了一本书安静翻阅。

  他们那个角落,根本就不像是在大巴车内,车外忙的热火朝天,车内这一角如同世外桃源。

  外面清理道路的人分工合作,铲车跟着锄头和铁锹,挖掘、搬运、清扫,硬是在短短四十分钟内就将堵住大巴这部分的路给清理了出来,张琦在一旁看他们干活只觉得特别爽快,就好像在看一个快进的基建视频似的。

  大巴重新上路后,就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说:“我还以为起码要等两个小时的,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车内的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刚才因为没事干都下车去了,有的还借了工具参与铲土,没参与的也全程去目睹了现场作业。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吉普车也没跟上来了,还在帮忙。”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后面,清理道路的工作此刻还在继续。

  “是不是车上那位叫来的?他们穿着都不普通,又个个都孔武有力的,手臂上全是肌肉,铲一锹抵我两锹之力。”刚刚参与帮忙的一位男演员说。

  “是不是当兵的呀,你看他们随随便便的站姿和动作,就都是一股硬汉风范!”

  “可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吉普车里有一个青年,特别瘦的那个,我仔细留意过他了,长得好好看啊!我之前以为他是演员,刚刚看见他和那些人一起工作来着,简直是目瞪口呆!”

  “注意到了注意到了!是个特别美的美男子!”

  “我也觉得!如果说那些壮汉们劳动起来特别帅气,那么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潇洒。”

  “我本来还以为要堵上好久呢!没想到啊!这个道路救援队伍实在是太厉害了!”

  “刚刚我全程都拍下来了,但是不敢发。”

  “你可别乱发,别忘了我们签的保密协议,这应该是我待过的保密级别最高的剧组了,幸好我们也没网,不然你这边发出来,就算是透露剧组的位置了。”

  “没发,这不是没网嘛!”

  “那是咱们的手机没网,我听说车上有一个无敌强的网络信号。”

  “有吗?”

  “有啊,如果没信号,那些救援的人怎么可能来的那么快?”

  “也是哦!”

  “我刚才看见信号弱就没看手机了,我搜搜看!”

  “真的有!好牛逼的信号!这种地方居然满格!”

  “啊啊啊完了!我不小心点了‘请求加入’,怎么办啊?”

  “……”

  沈玉的手机忽然“滴滴滴”响个没完,他拿起手机一看,就见三十几条请求加入网络的申请正在等着他确认。

  他低头先看了一眼鱼年,见鱼年依旧睡得安稳,才抬眼环视车内,就见车中所有人都埋头假装看手机。

  沈玉想了想,点了全选通过。

  与此同时,三十几个人的手机同时收到一条消息:

  此为内部加密网络,请先答题获得密码。

  第一题:请写出鱼年和沈玉的生日;

  第二题:请说出loveyu.3333∞的意思;

  第三题:请送出一句最适合的祝福话语给他们;

  ……

  一共十题,好不容易答完且必须全对的人终于刷出了一个登入密码:

  loveyu.3333∞

  摔!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女配角:第二题的答案很简单啊,不就是爱鱼永生永世的意思嘛!

  系统:回答错误。

  女配角沉思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啊!鱼和玉都是yu啊!(OS:真是奸诈的问题!)

  (so:好多人都卡在了第二题)

  ◇ 第74章 ep.74 灵山古寨

  灵山古寨位于群山丛林之间,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已经不多了,几乎百分之九十都已经迁移下山,到城里去生活了。

  这里太过僻静,寨门幽深,被巨大的榕树遮蔽,不刻意找寻,很难摸到古寨大门,因此少有游客到访,大概只有像张琦这样对取景有相当要求的导演或者别的有目的的追寻者,才会专程寻觅到这样美丽而神秘的地方来。

  演员们来之前工作人员们都已经在寨子里安顿了下来,提前熟悉这里的生活条件。

  寨子里是通电的,但是并没有通网线。

  用水方便,只是生火用的是柴,大部分屋子里都设有火塘,厨房里用的也是相当老式的灶头。

  习惯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来这里会觉得怪不方便的,但是也有小部分人天生就适应得快,还有像是沈玉、鱼年和沈青这样从小就在老建筑里长大的都无需适应。

  不管如何,不适应的人居多,这一来剧组只能将原本安排好的住宿拆分出来,打乱演员和工作人员,让习惯的和实在习惯不了的人住在一起,多多照应。

  不过再怎么拆,也没人打算去充当鱼年和沈玉的电灯泡,他们宁愿努力适应,也不想等这部电影拍完后从此被沈玉记在心里——尽管谁都想被沈玉记住,不过这种方式着实危险。

  古寨里不通网,使得剧组的保密工作就做得非常好,而沈玉深居简出,演员们在大巴车上费了好大劲申请加入的网络因为距离的缘故也常常失效,只能作罢。

  抵达的时候恰逢午时,寨子里袅袅炊烟,烟火气自干栏式建筑群中缓缓漂浮起来,明明是炊烟,却让人觉得好似仙境,衬得那浓重绿意里的瓦屋和吊脚楼安静又古朴。

  当时一车的演员们神往非常,等他们兴奋过后察觉到日常生活的不便已是后话。

  但是无论有多不便,落入镜头里的画面却美得足以令人屏息惊叹。

  沈玉和鱼年手牵手踩着石阶在古寨中穿梭,像寨门口那样的古榕树随处可见,将古寨包围在其间。

  “真的好美,看这里!”鱼年指着树干形成的小桥对沈玉道。

  那根树干很是粗壮,上面早已被人踩得平平整整,如同独木桥,它的下面是清澈到映照出成片成片绿意的溪流,桥的另一头就是密林,一眼望去深幽宁静,神秘感十足。

  “走,过去看看。”鱼年拉着沈玉就走了过去。

  “嗯。”沈玉没让鱼年先上桥,而是自己走在了前头。

  鱼年跟在沈玉身后踱步上桥,虽然树干非常稳,可是沈玉依旧将鱼年的手攥的紧紧的。

  “有小鱼!”来到桥中央,鱼年瞧见了不少游来游去的鱼儿,不禁半蹲下去去仔细瞅。

  沈玉看着鱼年孩子般的天真模样,不由弯起了唇角。

  他的小鱼从小就没有童年,长大了再是想补,到底不是真正的孩童,幸好鱼年身上依旧保留着一份天真烂漫,是沈玉非常喜爱的模样,这样的鱼年会让他觉得不再有遗憾。

  “你不就是小鱼。”沈玉在一旁仔细看着鱼年,未免他不小心掉下去和小鱼们为伍,虽然溪水并不深。

  鱼年回头看沈玉,给沈玉做了个鱼儿吐泡泡的可爱表情。

  沈玉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腮帮子。

  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们看起来总是过分恣意和潇洒,鱼年被沈玉叫惯了“小鱼”,经常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刚刚那一秒忽然就意识到沈玉是故意的,就算给他取了“鱼年”这个名字,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还是叫他“小鱼”。

  下了独木桥,两人漫步进入密林。

  “哥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蛇?”鱼年小声问沈玉。

  “应该有的,尤其现在是夏季,这里的温度又刚刚好。”沈玉说着问鱼年:“你还要继续走进去吗?”

  “去。”鱼年这样说着,握着沈玉的手却紧了紧,身子也挨得更近了。

  他对蛇就是有点怵,要说怕倒也谈不上,第一次见到实物是沈玉带他去动物园里的时候,后来有一次拍戏时要和蛇近距离接触,那是条拔了牙的小青蛇,他是一面想着这家伙就是青蛇妖一面拍成功的,可要说一点儿也不怕,那肯定是假话,他也是害怕被蛇咬一口的正常人。

  他小时候倒是和壁虎玩过,因为壁虎不咬人。

  蛇就不好说了,之前拍戏那条蛇是被驯养过的,如今这一带出现的蛇可都是野生的。

  “别怕。”沈玉说。

  “嗯。”鱼年笑嘻嘻地说:“和哥哥一起去探险。”

  真正探险是没什么机会的,沈玉一般不会放他去冒险,他们彼此也都不会舍得对方置身于危险之中,最多就是去森林里露个营,根本谈不上探险,不过这里也什么都算不上,毕竟身后就是住人的古寨。

  要不是大自然壮丽多姿,养育出这片瑰丽的山林,又有以前工匠的巧思绝技,才能在如此深山中搭建出层次变化丰富又独具特色的建筑,他们也没机会体验这种家门口就是森林的奇妙感觉。

  “你要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沈玉拉着鱼年边走边说:“或者,再找一处特别的地方搭建一处只属于我们的屋子,不一定要在这里。”

  “那要遇到合适的地点才行,要我们都喜欢的。”鱼年说:“不过其实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哪里都是好风景。”

  鱼年的嘴向来甜得很,像是沾了蜜糖一样,沈玉这种自制力素来不错的人,唯独遇到鱼年甜言蜜语的时候遭不住,他拉着鱼年往近在身旁的树干上一靠,捧着鱼年的脸低头就吻。

  树林中有很轻的风声,不时遮掩了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后,沈玉的声音响起:“晚上想吃什么?”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含着一丝清冷感,有一种独特的克制又禁欲的味道。

  “吃哥哥。”鱼年在沈玉耳边悄声说。

  “调皮。”沈玉刮了一下鱼年的鼻子。

  “嘿嘿。”鱼年吐了吐舌,话是这么说,吃是不能真吃的,毕竟才来这里,一切都还不熟悉,他的精力还要以拍戏为重,因而要吃也不该是今晚,便正儿八经回答沈玉的问题:“好久没吃到柴火煮的米饭了,今晚随便炒几个下饭菜吧,别抢了米饭的风头。可惜现在是夏天,热得很,不然我们就可以用上那个大火塘了。”

  “这个不难,冬天再来一次,或者直接家里改造一下,砌出一个火塘来就可以,平日里还能用来悬壶煮茶。”

  “好哎!”

  “再给你煲一盅乌骨鸡汤吧,你接下来又要忙着拍戏,这次剧情太伤了。”沈玉疼惜地摸着鱼年的脸道。

  溥郁这个人物不好演,伤心都不在表面,还经常被伤身,沈玉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鱼年演,但是有些时候,人的力量有多大,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正如张琦寄予这部电影的希望,只有鱼年来演溥郁,电影才能拔上一个高度,那么鱼年当然义不容辞。

  “没事的,哥哥不就在嘛,惨兮兮的时候,有哥哥安慰,第二天就又精神百倍了!”

  “伤神。”沈玉说。情绪起起落落的,最是伤神。

  “演员嘛!哪个都一样。”

  沈玉瞧着鱼年,就是这么瞧着,就觉得胸口涌起满腔的爱意。

  鱼年任沈玉瞧,他自己也直勾勾盯着沈玉。

  两人正眼神拉着丝,忽然听见“噗通”一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了出来。

  “谁?”沈玉下意识就将鱼年护在怀里,抬头朝着声音来处喝道。

  就见声音来源处那一大片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那小家伙跑得飞快,穿梭在树丛间一溜烟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身影很快被其他灌木丛遮盖,显然树林间另有通往古寨的通道。

  沈玉见状并未追上去,鱼年在他怀里也扭着脑袋见到了那个小身影,不禁轻声说道:“好像是个孩子。”

  “嗯,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沈玉说:“看来这一带还是很安全的,应该没有太多的蛇虫一类,我们再往里走走吧。”

  “好啊。”鱼年从沈玉的怀里钻出来,两人有意往刚刚小孩闹出动静的地方走过去,却双双一愣,因为他们在树下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墓碑,墓碑是用树干削的,上面还刻了歪歪扭扭又难以分辨的字。

  “哥哥刚才看见了那孩子的脸吗?”两人沉默半晌,鱼年忽地问。

  “没有,不过……”沈玉沉吟道:“凭轮廓或许能分辨一二,只要不是一大堆孩子凑在一起混淆视听的话,大概吧。”

  沈玉说这话是有理由的,因为这次的剧本里还有许多小孩要来做群演,主要的两个已经找好了,因为戏份没到所以还没有接过来,其他的小群演则都会就近找。

  “来都来了,我编个花环献给它吧。”这么小的墓里大概是个小动物,鱼年自己有过埋葬小麻雀的经历,便也有些感同身受,说道。

  “嗯。”

  ◇ 第75章 ep.75 人间烟火

  拍摄有条不紊进行着,小群演们也都到了,每天片场都有些吵闹。

  这些小群演的父母大多都是寨子里的老居民,迁居之后很少回来,如今被招募回来的孩子们都被家长带着临时又在寨子里面住了下来。

  他们这一回来,寨子里不仅热闹了起来,还临时开了一个食堂和便利店,这对生活多有不便的剧组成员们提供了不少方便。

  剧组方便了,大家的心思也就全都用在了拍戏上。

  这天拍摄的是孩子们和鱼年互动的一场重头戏,鱼年本以为自己对孩子很有耐心,但重复拍了几条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他的耐心在不同的孩子出现不同的错误总数达到十数次之后终于告罄,不过幸好就在他要爆发之前的那条侥幸通过了,鱼年还是落了个耐心敬业的好名声。

  “要不是这是唯一一个和孩子们一起的镜头,我一定不惯着他们。”鱼年照例没在片场逗留,回去就和沈玉大吐苦水。

  沈玉炖了绿豆汤给鱼年解暑,端出来放在桌上道:“口渴了吧,先吃点儿消渴解暑。”

  绿豆汤是温热的,比起冰冻的来是另外一番滋味,特别清香。

  鱼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汤,才去舀了底下的绿豆来吃,绿豆煮出了花,香软可口,鱼年被好吃的绿豆转移了注意力,坐在桌上专心致志将一小碗绿豆汤吃了个精光。

  沈玉坐在鱼年对面,他的眼神专注,多年来只显得愈发情深,像是陈年的酒,年份越久越香醇,也越是浓烈。

  鱼年的苦水从来都不是吐完的,而是在沈玉无微不至的照看下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无论是他吃的绿豆汤,还是沈玉这样的眼神,都会让他的抱怨和不悦一扫而空,他有沈玉这样的人倾心相待,满足都还来不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别处。

  “然后呢?”见鱼年吃完,沈玉才问。

  不管鱼年是抱怨还是向他吐苦水,沈玉其实都爱看也爱听,他其实很喜欢鱼年气鼓鼓的模样,像是一只可爱的河豚,一生气就把自己鼓起来,那张亲起来很软的嘴巴唠叨个不停,不管说什么声音都很是好听。

  “嗯?”鱼年抬头对上沈玉那双眼睛的时候,心中的郁气就全都飞走了,就连刚刚拍了N遍的戏词都给忘了,他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一个沈玉,盯着沈玉看的模样就像是被突然勾走了魂一样。

  傻乎乎的。沈玉心道。

  他笑了起来,起身弯腰,在鱼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顺手收走了鱼年手里的空碗勺。

  鱼年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跟在沈玉身后进了厨房:“哥哥也吃了吗?晚上吃什么啊?”

  “酸汤鱼,红烧肉,金钩白菜。”沈玉转头看鱼年:“你饿了就可以吃了。”

  他给鱼年盛的绿豆汤并不多,豆少汤多,连垫肚子都算不上。

  “那就吃吧,我馋了,而且好像还真有点饿了。”鱼年摸摸肚子说。

  厨房里飘着酸汤和红烧肉的香味,可不馋得饿了嘛!

  这些菜都是沈玉亲自做的,做完也没多久,此时都搁在蒸架上,蒸架下面是一大锅仍在煮的热水,因此一点都不会凉掉,温度还刚刚好。

  掀开偌大的盖子,食物的香味就更浓了,鱼年都来不及等菜上桌,已经取了筷子夹起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沈玉的红烧肉又酥又软,肥瘦相间,色泽绝佳,一口一块。

  鱼年自己吃了不算,还夹给沈玉一块,送进他的嘴里。

  “真香!”吃完了一块,鱼年意犹未尽地道。

  “你把饭端出去,我来端菜。”沈玉说。

  “好。”

  吃完饭,两人在廊屋下相拥而坐,看远处绿意朦胧,云卷云舒,朝霞满布。

  看近处炊烟袅袅,烟火人间。

  “现在想想,那是个长镜头,孩子们从来没有经过训练,他们甚至也没有意识到出错,也有在努力记动作和台词,能在几十遍完成,没有拖到明天,其实已经很好了。”脱离了那个重复拍摄的环境,填饱了肚子,爱人在侧,心情也就安逸了下来,鱼年此时再去想刚才的事,发现根本就不气了,还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他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一样的镜头重复了许多遍,这本来就是拍戏时会发生的事。

  鱼年的这种豁达沈玉并没有去着力去培养过,但环境本来就是养人的,沈玉觉得这和鱼年小时候那位师父的教导也分不开,否则鱼年的性格不会这样好。

  “他们不像你,没有经过严苛的训练,天降大任,你从小就已经注定了将来的不凡。”沈玉说。

  “哥哥就会夸我。”鱼年的头靠在沈玉的肩膀上,抱着沈玉的胳膊,吃饱的他有些犯困,喃喃地说。

  “你从小受了那么多苦,哥哥想到就心疼,所以逮到夸你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让你的开心累积起来胜过以前的不开心,就是我夸你的目标。”沈玉一本正经地说。

  鱼年乐得半个身子滑到了沈玉的怀里,索性在他腿上躺了下来,还在那里笑。

  他翻身朝里紧紧搂住了沈玉的腰:“哥哥。”

  这一声哥哥喊得齁甜,沈玉低眼看他,眸中全是柔情,一手揉着鱼年的发,温情中鱼年心中一动,忽然就对沈玉动起了手来。

  “小鱼……”察觉到鱼年的意图,沈玉伸手便去挡。

  “别,哥哥。”鱼年抬起脸看沈玉,他的眉梢眼角全是绵绵情意:“明天我台词少……”

  沈玉无法,便松了手。

  木制的门框和地板发出很轻的吱嘎声,沈玉靠在那里,头微微仰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闭眼喟叹中有一种似是而非的隐忍,垂眸间又是无限怜爱,一直到失神之际,不自觉扣紧了和鱼年相交的手。

  “哥哥……”鱼年忍耐着轻声唤,沈玉呼吸不稳,他额头抵着鱼年的肩膀,耳鬓一下子就出汗了。

  很快他身上的衬衣就被汗水浸透了,鱼年怕他着凉,便将大门关上,然而沈玉背靠着门随着鱼年的动作只让门框发出更大的响声,响了好久才停歇了下来。

  鱼年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垫在沈玉的身下,刚才烧的那一大锅水正好用来洗澡,古寨里洗澡用的都是大木桶,鱼年调好水温,将沈玉抱进了能容纳两个人的大木桶里。

  水里鱼年也没消停,开始筹备新片后,鱼年一直忙忙碌碌,算起来隔了快一个月,沈玉自然愿意满足他,两人一直闹到半夜才歇下。

  这种时候通常是沈玉先睡去的,鱼年不忘起床弄水给沈玉做清理,沈玉半梦半醒,无论是清理还是上药,都没有真正醒过来。

  清晨也是鱼年先起来,他给沈玉煮了软糯的鸡蛋粥,又去查看沈玉身后的情况。

  沈玉本来就已经有点转醒了,被鱼年抱着侧着身子时已经完全醒了过来。

  但他依旧闭着眼睛,等鱼年将手指从他身后离开才睁眼。

  “早。”沈玉看着鱼年在水盆里拧毛巾,低声道。

  鱼年转头看沈玉,叮嘱道:“哥哥今天躺一躺吧,中午等我回来,我先给你打水洗漱。”

  沈玉“嗯”了一声,其实以他的体力和耐力绝对不至于被做几次就到起不来的地步,但是不可否认他喜欢有时候颠倒着由鱼年照顾他的感觉,他甚至很清楚鱼年对此也很是享受的心情,这大概对鱼年来说是一种长大的证明,尽管两人就只相差了两岁,还不是足年的两岁,而沈玉也乐得被鱼年仔细照料。

  鱼年之后给沈玉喂了粥,才心满意足离开去了片场。

  中午鱼年回来的时候给沈玉带了一束花。沈玉答应鱼年不起床还真的没起来,鱼年离开后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枕边一大捧紫色的马鞭草,漂亮得很,还有淡淡的香气。

  鱼年还不知道沈玉醒了,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打算先在沈玉脸上偷个吻,却撞上了花束后那双漆黑的眸子,便笑了:“玉哥哥,你醒了。”这下不是偷吻了,而是直接在沈玉唇上光明正大印上一吻。

  “饿了没?我带了好吃的豆腐回来,还有虾,这两样哥哥应该都能吃。”

  “嗯,让我起来吧,休息够了。”沈玉笑着对鱼年说:“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闻言,鱼年开心地也笑了,捧起花束对沈玉说:“那我去把花插起来。”

  “去吧。”沈玉起床穿衣,鱼年飞快地看了沈玉一眼,捧着花束就迅速溜出了卧室。

  他这会儿可不敢仔细看,昨天那么长时间他没少在沈玉身上留下印子,毕竟下午还要去拍戏,还是得等沈玉穿妥当了才行。

  见他溜出去的背影,沈玉失笑。

  可惜鱼年还要拍戏,不然他也用不着克制,想到鱼年那还干干净净的脖子和锁骨,沈玉的眼神就变得幽深起来。

  罢了,就再等两个月吧。

  ◇ 第76章 ep.76 小小爱慕者

  鱼年连续一周都收到了不同的花束。

  有薰衣草,有玉簪花,有荞麦花,有夏菊,有紫薇花,有格桑花,还有向日葵!

  “还是不知道是谁送的吗?”

  花束是摆在鱼年专用的化妆室里的,只要走进去就能看见。

  古寨片场和化妆室都是临时借用了古寨里的屋子,能锁的地方一定是锁住的,鱼年的化妆室里虽然没有贵重物品,但给鱼年化妆的化妆师在离开前也有上锁的习惯。

  第一次或许化妆师会怀疑是自己没上锁让人溜进来送了花,后两次她特意检查过了。

  可还是在每天开门时就看见一束花整整齐齐插在塑料瓶里,摆在鱼年的化妆台前。

  鱼年为此专程写了感谢的卡片,在离开前端端正正摆在放花瓶的地方,第二天卡片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不同的花束。

  “好浪漫哎!”这个细节被传开之后,剧组里的人都这样说。

  “难不成鱼年老师知道是谁送的?光明正大和那人交换花束和卡片,就不怕沈大佬吃醋的吗?”

  “肯定不会吧,没看见鱼年老师每天都将花束光明正大地带回去吗?我还听说这些花束都被他拿去送给沈大佬了。”

  “啊!还能这样!沈大佬也能接受吗?他们的爱情我不懂啊!”

  “这谁能懂啊,明明看起来那么恩爱,非得在中间插个沈夫人,难道他们自己想起来都不会觉得尴尬的吗?”

  “是啊,尤其是鱼年老师,尽管他看起来一直都是那么坦然,可是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正是如此,他在外面才会表现出一直霸占着沈大佬的模样吧。”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换做是我肯定不能容忍。”

  “嘘,小声点,被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哦。”

  在大伙儿还在讨论花究竟是谁送的时候,鱼年已经把送花的人逮到了。

  鱼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缜密。

  他对送花的人是谁很早就有了猜测,回去和沈玉对了对,又关注了几天,这天晚上就把人堵到了。

  这是在所有人都离开片场之后,他也已经回去和沈玉用了餐,由于要逮送花的人,鱼年和沈玉这晚散步就往片场的方向走。

  他们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快到片场的时候,脚步声就放轻了。

  两人一个往化妆室的门口走,一个往与化妆室相连的一间更衣室走去。

  化妆室的门的确是锁好的,鱼年自己还有一把钥匙。

  开锁的动静惊吓到了里面的人,沈玉在更衣室挂满了衣服布料的墙角堵住了一个慌慌忙忙从里面钻出来的小家伙。

  化妆室有一个柜子后的墙面有一扇小门,看样子也不是后来敲出来的,而是一开始建造房屋的时候就故意打通的,用途很难说,或许这间被他们用来做更衣室的屋子原本是关人用的。

  不过这样的大小关不住小孩,如今从里面溜出来的就是个孩子。

  被发现了,小孩挣扎了半天没从沈玉的手中挣脱出去。

  鱼年从隔壁走过来,打开更衣室里的大灯,还看见小孩在沈玉的手中扭来扭去,但见到鱼年出现,小孩就老实了。

  “果然是你,那天在小树林里溜走的人也是你吧。”鱼年笑吟吟地看着被沈玉拎着的小家伙。

  孩子看起来五岁上下,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长相,头发长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刚才鱼年打开化妆室的时候,见到了脏兮兮的小被褥和毛毯,看来这孩子晚上就是打算睡在化妆室里的。

  “占了你临时的卧室,是我的不是。”鱼年对小孩这样说。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鱼年,没吭声。

  鱼年在小孩面前蹲下来,仔细看着他,然后说:“谢谢你送我的花。”

  被鱼年这样对视,小孩却移开了视线,同时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小孩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小孩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还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好像这样做就能隔绝声音似的。

  “玉哥哥。”鱼年抬头去看沈玉。

  沈玉点点头。

  “走吧,我们家里还有吃的。”鱼年向小孩伸出手说。

  小孩没反应,鱼年又说:“就当是你送我这些花的谢礼。”

  听见这句话,小孩才抬起头,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鱼年的手里。

  他的手倒是洗的很干净,但手上全是茧,那么小一双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弄出来的。

  群演有小孩,因此更衣室里本来就有孩子的衣服,鱼年顺便拿了两套,就领着小孩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小孩又瘦又小,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松垮垮的。

  “要不要叫医生来帮他看一看啊?”鱼年将小孩领到桌上让他吃饭,问坐在小孩对面的沈玉。

  “看一下吧,顺便查查他是哪家的。”沈玉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孩,忽然用一种很严厉的口吻对小孩说:“吃慢点,吃太快容易胃疼。”

  沈玉声音不大,但小孩显然被他吓到了,立刻停下了不断扒饭的动作,抬起头看沈玉。

  沈玉没有给他盛太多米饭,就是怕他一下子吃太多。

  “吃一口饭,再舀一勺汤,慢点吃,吃完如果饿还有,但是你不能一下子吃太快吃太多,知道吗?”沈玉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威严持重,成年人都可能吃不消,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小孩。

  小孩悄悄瞧了鱼年一眼,谁知鱼年却说:“听话,他是我哥哥,我也一直都听他的话的,知道吗?”

  小孩听鱼年这样说,又看了沈玉一眼,便只好乖乖地一口饭,一勺汤慢慢将面前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

  “饱了吗?”沈玉问小孩。

  小孩点点头。

  “想睡觉的话,去屋里睡,不想睡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事,如果你不愿意说话,也可以写字或者画画。”沈玉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将桌上的纸笔推到了小孩的面前。

  小孩显然是识字的,至少识得一些字,先前那个小树林里的墓碑上就是刻了字的,只是刻的歪歪扭扭,毕竟不是写在纸上,木的纹理又粗,才会难以辨认。

  小孩看看沈玉,又看看鱼年,写下了几个字:谢谢花环。

  鱼年看了不由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道:“所以你一直送花给我?那你早就谢过了。”

  小孩想了想,又写:谢谢衣服,还有饭。

  “你怎么这么客气啊,别谢了。”鱼年说着,便道:“你如果现在不睡觉,我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小孩连忙写:我不用,我没钱。

  “不用钱,你送了我七天的花,现在的花很贵的。”鱼年说。

  小孩还是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沈玉忽地出声问小孩。

  小孩写:小小,七岁。

  沈玉又问:“姓杨吗?”这个古寨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杨姓,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小孩却使劲摇头。

  “那你姓什么,不能说吗?”

  小孩想了想,才写:戚。

  “是你母亲的姓?”

  小孩点了点头。

  医生也是沈玉给剧组专门配的,是一位纯中医,不像西医那样检查需要仪器,而且他都不用怎么检查,光用“望”的就已经能明确地对沈玉和鱼年说:“营养不良是肯定的,身高体重完全不达标,下肢水肿,皮肤凹陷,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么小的孩子吃药什么的没必要,他现在精神还好,食补就行了。”医生说着问小孩:“身上是不是有哪里痛?”

  小孩连忙摇头。

  “那就还行,先把该吃的食物都吃上,五味均衡就行了,一般营养不良的孩子免疫力都弱,容易发烧感冒,这方面多注意一点。”

  医生离开后,鱼年就让小孩去睡了,沈玉让人去查小孩的情况,他没少遇见过类似的事,沈家军里的人大多出身都不好,没一个是从幸福家庭里出来的,大多都是无父无母,有父母的也都曾遭受过虐待。

  小孩身上也有很多被打的伤痕,新旧不一,小孩说不疼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当着小孩的面三个大人都没有拆穿他,只能说早已心知肚明。

  最终小孩的身世在三天内通过长明的暗访就都清楚了。

  小孩叫杨小小,母亲姓戚,只是这个母亲是被拐卖进来的,她被迫嫁给小小的父亲,还生下了小小。

  由于杨母是杨家买下来的,他们将她视为所有物,除了生孩子前后,杨母几乎每天都要下地干活,有时候还要遭受一家人对她的打骂,因为怕她逃走,杨家就一直住在寨子里没有搬走,最初几年晚上睡觉还会用锁链锁着她。

  随着小小一天天长大,小小的母亲看起来也安分多了,杨家人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看管的力度。

  然而在一个下雨天,毫无预兆的,小小的母亲趁小小的父亲酒醉,将他的四肢绑在床柱上,堵上了他的嘴,然后用一根铁链将他活活勒死了。

  早上二老起来,看见小小母亲吊死在家门口的尸体。

  从头到尾,小小都在熟睡,直到他奶奶发出了尖叫声。

  之后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他不仅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还算疼爱他的爷爷奶奶也恨他入骨,把他关起来打骂,不给他吃穿,后来二老一合计,觉得他死了不划算,就把他放出来让他下地干活,这一切都发生在小小才六岁的时候。

  他是最近找机会逃出来的,他不想继续待在那个家里被打被骂了。

  “他母亲被拐的时候才刚考上大学,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的寻人启事,不过她母亲的父母因为这件事互相责怪后来离婚了,还各自重新组了家庭。”这是三天后,沈玉从外界得到的有关于小孩母亲的消息。

  “或许是想从痛苦中快点走出去吧。”被卖进如此深山老林里,就是想找都很难找到。鱼年说。

  彼时小孩正站在小板凳上对着水龙头洗碗,他吃人家一口饭,就好像非得干点什么来还,否则就不肯吃饭,也不愿意留下睡觉。

  尽管这一口饭和一间睡觉的小屋对沈玉和鱼年来说不值一提,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小孩来说却显然是大事,马虎不得,所以他很认真地叠被和洗碗,还帮忙扫地擦桌以及擦地板。

  “这些应该都是他母亲教他的,杨家人都不识字,他认字这件事应该也是母亲教的。”沈玉和鱼年在堂屋里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传不到厨房里,倒是那边的水声能隐隐传出来。

  鱼年靠在沈玉怀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的心有时候坚强,但在听说或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会感到很无力,这世上太多不平,发生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

  沈玉揽着鱼年,一时也没再说话。

  这世上如果说有谁能与鱼年感同身受,那或许是他的那几位师兄们,可是要说谁最懂鱼年,那只会是沈玉。

  “你要是想的话,把他带回去吧,他如果也愿意的话。”沈玉从十五岁开始就是收养小孩专业户,不介意多来几个。

  “到时候问问他吧。”鱼年说。

  “别难过了,我们尽力就好。”沈玉亲着鱼年的额头,喃喃地道。

  “嗯。”

  最近鱼年饰演的角色也进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当中,这让鱼年这几天的情绪都偏低落,加上这件事就更是雪上加霜,有时候为了不破坏角色的共鸣,鱼年甚至会刻意不让自己高兴起来,至少在这段戏拍完的几天内,他会避免高兴。

  这其实就是最初鱼年不想饰演溥郁的原因,他的情绪无疑会传给沈玉,不过沈玉非寻常人也,对情绪的掌控深不可测,有时候鱼年觉得如果沈玉也演戏的话,那么绝对是属于那种收放自如的演员。

  他其实大部分时候也都不会被角色带着走了,喜怒哀乐是演员的必修课,有些情绪要沉浸下去对他来说很容易,只是当一个真正悲情到极点的角色出现的时候,又没有任何爆发的情节,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时候,为了能不带一丝表演痕迹地将这种情绪透露给观众甚至打动观众的心,那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要经历这一遭的。

  张琦是个很纤细的导演,她能捕捉到这些细微的情绪,拍出来的感觉着实细腻,这也让鱼年能明白张琦要的是什么,他自然要给出最好的表演。

  对一个演员来说,只有先打动导演,才能打动观众。

  小孩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又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早已见怪不怪,毕竟他第一次在小树林里见到他们,他们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沈玉压根不避讳依旧搂着鱼年,他对小孩说:“锅里有绿豆汤,去盛一碗来喝掉。”

  小孩非常听话,尤其听沈玉的话,因为他的确看出来了,这个家里沈玉是家长,那个好漂亮的哥哥也听沈玉的话。

  沈玉话不多,只会对漂亮哥哥笑,轻声细语也只对他,就好像那个漂亮哥哥是他的珍宝一样。

  漂亮哥哥是演员,最近他拍戏自己偷偷跟去看了,每次去看都想哭,可是漂亮哥哥都没哭,就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好难过好难过的样子,让自己想到妈妈,除了教自己认字,妈妈很少说话,每次看自己好像都会哭出来。

  沈玉他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了,主要就是在家做吃的,他做的饭菜是自己吃到过最好吃的,比妈妈做的要好吃许多许多倍。

  小孩边吃绿豆汤边胡思乱想着。

  ◇ 第77章 ep.77 人间无常

  “杀人犯的孩子!”

  “我听过,他妈妈杀死了他爸爸!然后畏罪自杀了!”

  小孩在片场外没藏好,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

  那些群演的孩子们本来就都是寨子里的人,杨家的事大人后来都在传,他们都是古寨里长大的,听爸爸妈妈说了之后也就知道是哪家出了事。

  小孩夺路而逃,可惜跑离了片场没多远,就被爷爷堵住了。

  “你这天杀的小兔崽子果然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小孩的爷爷眼疾手快,一棍子就招呼了过去,他大概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唯独没有来这里找过,这会儿刚好就被他撞上了。

  “让你逃!让你逃!跟你那个杀人犯妈妈一样不老实!叫你逃跑!叫你逃跑!”老人浑身戾气,拿着一根长木棍毫不留情往小孩身上又戳又打,小孩抬起眼睛瞪老人,老人却破口大骂:“怎么!你还敢瞪我,我宰了你!”他话音落下直接一棍子就往小孩脸上打去,小孩瞬间躲了下,就被棍子砸到头,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刚刚是被突如其来一闷棍敲在地上的,后面几下老人都没留手,导致此刻他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老人又狠狠甩了几棍,直把小孩打得痛缩在地上为止,老人才上手把人一绑,就这么拖着走了。

  旁观的都是古寨中的人,片场的工作人员与这里还有些距离,这老人下手又快又狠,他本就是奔着抓人来的。

  等鱼年听说有个小孩被带走的时候立刻给沈玉打电话,沈玉当下就让长宁他们去了老人家里找,最后是在地下室里把小孩找出来的,找到的时候,小孩的两条腿都已经被打断了,人被链条锁在墙上,已经奄奄一息。

  长宁当下就联系医院,山路颠簸,他便将先前运送清理队伍的直升机叫了过来,那架直升机一直就停在山脚下,本来就是为了预防意外发生备在附近的,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鱼年拍完戏和沈玉一起搭乘直升机也去了医院,小孩除了两条腿打上了石膏,身上还有内出血,皮肤上全是擦伤,送进手术室好几个小时才被推出来。

  小孩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麻醉药和止疼药的药效早就过去了,他从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哪里都疼也动不了,他睁大了眼睛,却看见床边守着一个人。

  是沈玉!

  他一时间好似什么都忘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沈玉会在这里,却又因为沈玉在这里而感到安心,然后他又看见了鱼年,就躺在边上的折叠床上,睡得正熟。

  “别怕,没人会再伤害你了。”沈玉见小孩醒了,便对小孩低声说。

  小孩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哭出声来。

  鱼年被小孩的哭声惊醒了。

  沈玉顺手叫了护士,护士进来查看小孩的情况,等所有人都离开,又只留下沈玉和鱼年的时候,沈玉对小孩道:“你需要长时间养伤,还想回去吗?”

  小孩一面啜泣一面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事要在那里完成的?”

  小孩点点头。

  “行,那等你好一点之后动笔写下来告诉我们。”

  小孩又点头。

  鱼年这时候凑过来说:“痛的话忍一忍,实在忍不住就再哭一哭,哭完继续忍,哥哥以前养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小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听到鱼年这句话,突然破涕笑了。

  这是自沈玉和鱼年捡回小孩后,小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卡!”张琦看着屏幕里的鱼年,她惊讶于短短一夜,鱼年塑造的溥郁这个人物的情绪状态又有了升华,他明明没有表情,可是悲伤却能透过屏幕直达她的心里。

  鱼年和他的助理是今天早晨从医院直接飞回来的,到了鱼年就化妆,然后直接进入片场,张琦在摄像机一对上鱼年那张脸的时候就觉得鱼年好像已经彻底变成了溥郁。

  张琦也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一个很小的孩子被爷爷打得半死,古寨里的人就眼睁睁看着,也幸亏那个孩子命大,而且幸运的提前认识了鱼年,否则他就那样死在地下室里都没人知道。

  这件事的发生让剧组的人唏嘘不已。

  关于人口拐卖其实每个人都听说过,孩子也好妇女也好,大部分人对人口贩子都痛恨不已,但又因为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因此知道是一回事,感触是另外一回事。

  昨天发生的事剧组的人并没有亲眼所见,他们事后听说了,大部分人对此都觉得有一种割裂感,因为这里太美了,美得那么不真实,可却又真真实实发生了社会新闻和法治新闻上才会报道的事。

  这天的戏也都虐得很,鱼年身上全都是伤痕妆,他演的溥郁鲜血淋漓,一只手臂脱臼,却还被高高吊了起来,他对身体的控制力很强,看着就很疼,鱼年的表演细腻无痕,他的疼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疼,他的悲伤掩饰在疼痛里,明明波澜不惊的,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来,可就是能让人感受得到。

  这种表现力让张琦不禁在心底喝彩,她始终觉得塑造人物是一个艺术加工以及再创造的过程,而创造他的演员如果内心不够敏感和丰富,很难演得好。

  张琦虽然是新人导演,可是看过的片子数不胜数,她很少见到真正完美的表演方式,因为表演就是表演,表演痕迹越少说明演技越好,能达到浑然一体少之又少。

  最麻烦的其实要数当一个演员将某个人物演到深入人心之后,这个人物就成了他的瓶颈,他再演任何角色都很难摆脱掉那个人的影子,观众只要想起他来就和那个角色连在一起,这对演员来说既是高光时刻又是灾难,但每个演员其实也都期待能遇见这样一个贴合自己的角色。

  但张琦觉得鱼年却好似不会被角色禁锢,大概他有一个非常自由的灵魂,他创造出来的人物各有不同,每个都很贴,他身上没有所谓的突破,因为每个都好像是全新的,都充满灵气,他的演艺生命力像是看不到尽头,有着源源不断的创造力,这应该就是天生的演员,他天生就该在镜头前受众人瞩目。

  无论如何,本来张琦觉得最难拍的几场戏,都在NG极少的情况下完成了,工作人员连忙将吊在高处的鱼年放下来,饶是拍摄速度很快了,一整天下来鱼年的手臂因为反复被长时间吊起来,导致他的手腕、手臂以及肩膀出现不同程度的疼痛、酸胀、麻木和磨损。

  除此之外,鱼年其实还没有从溥郁此刻的状态中抽身出来。

  这种情况在鱼年身上并不多见,但在这样深度刻画人物的戏里,演员一时间抽身不出来却很是常见。

  也就在工作人员正围着鱼年去道具去绳索的时候,沈玉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等鱼年身上的束缚全都去干净后,他让鱼年靠在自己身上,半蹲下来让医生给鱼年按揉手臂活血。

  见鱼年微微皱起眉,沈玉轻声问他:“疼?”

  听见沈玉熟悉的声音,鱼年下意识摇头。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脑中仍是空空的。

  等按揉地差不多了,沈玉将人打横抱起来,鱼年用好的那条手臂勾住沈玉的脖子,医生托着另一条手臂跟着起来,帮助鱼年摆放到最舒适的角度,助理长明将鱼年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带上,一行人这才离开片场。

  不知怎么的,沈玉带人走后,片场里的工作人员才松了一口气。

  明明沈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是从他进来开始,工作人员在收拾这个布景的时候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像鱼年被弄伤了是他们的过错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张琦也仿佛有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好像鱼年是因为她而受伤的。

  但是好在沈玉离开后,一切压力都消失无踪,仿佛刚才都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说起来,沈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张琦听到有人问刚才在附近的剧组成员。

  那是灯光组的工作成员,沈玉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收拾铺在地上照射的大灯。

  问的人是道具组和化妆师以及助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拍摄上,每次张琦说“卡”就要先去将鱼年放下来,等下一个镜头再吊上去,化妆师用最快的速度补妆,如此反反复复。

  最后那个镜头结束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拍摄是现场收音的,因此片场内非常安静,有人进来准保会被所有人知道。

  “没听见动静。”

  “我也完全没注意到。”

  “要么是早就来了,一直等在片场外。”

  “有吗?”

  “沈先生存在感这样强的人,来了不可能注意不到吧?”

  但事实就是的确没人注意到沈玉和医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

  这件事后来被传为无常剧组之神秘事件。

  沈玉是在最后一个镜头拍摄的准备期间到的。

  他和医生在片场外围,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时,长明发消息给沈玉,沈玉这才进了片场。

  他低调惯了,没有普通大老板那种露面就该被人夹道欢迎的阵仗,他跟组的情况也少,因此这次剧组的人并不熟悉他这样低调的行事作风,才会觉得他神出鬼没。

  沈玉亲自跟组的情况,小菊就不跟了,毕竟沈玉身边一定会跟着保镖的,鱼年也就不缺助理了。

  鱼年在医院里睡得断断续续,刚才被沈玉抱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如果有无力发凉、麻木酸痛和抽筋都是正常情况,问题不大,过几天就好了。”医生给鱼年做完了针灸,对沈玉说。

  鱼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床头亮着一盏烛灯,微微照亮了趴在自己床边的沈玉的身影。

  “哥哥!”鱼年稍稍一动,肩膀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不过依然是看见沈玉就这样守在他床边更叫他心疼。

  此时鱼年已经完全清醒了。

  想到沈玉昨晚也压根没睡,那张很小的折叠床就让给他躺了。

  沈玉一直握着鱼年的手,鱼年一动他就醒了。

  “哥哥,你怎么不上来躺,是不是很困?”鱼年单手撑起上半身,也不顾另一只手还伤着,就想将沈玉捞上床。

  沈玉第一时间阻止他用伤手:“我没事,你饿了吗?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就睡觉,嗯?”

  这一说,鱼年的确感觉到饿了。

  “哥哥是不是也没吃,那赶紧吃饭吧,吃完哥哥可以好好睡一觉。”鱼年说着就起身下床。

  “你急什么。”见鱼年又没注意用了伤手,然后半个身子软了软,沈玉忙接住他,顺势将人扛下了床。

  鱼年干笑,站直后搂住沈玉说:“想叫哥哥早点睡,忘了哥哥教的‘急者不得法’么。”

  沈玉没好气看他一眼,点了点他的鼻尖道:“知道就好,自己仔细点,记得这几天这只手都别用力了,知道吗?”

  “哦。”鱼年点了点脑袋,然后又亲了亲沈玉,讨好卖乖又撒娇耍赖地道:“哥哥,我记得了,那一会儿哥哥喂我吃饭,帮我洗澡。”

  这反而取悦了沈玉,沈玉亲了回去,说:“好。”

  等两人吃了饭洗了澡,终于躺回到床上,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沈玉握着鱼年的手腕轻轻摩挲,那里的勒痕一时半会儿都消不了,眼下虽然看不见,但那个痕迹好似烙在了沈玉心口上:“还疼吗?”

  “不疼了。”鱼年窝在沈玉怀里:“哥哥比我还疼,我给哥哥吹吹。”

  鱼年在沈玉心口吹气,软乎乎的,吹得沈玉的心也软了,他搂着鱼年,喃喃地道:“小鱼,哥哥是个自私的人,这世上有人幸福,就有人受苦,我不在乎其他人受苦,只要我的小鱼不受苦。”他的小鱼不受苦,他才有心情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如果他的小鱼不高兴,他只想拉着所有人都不高兴。

  后半句话沈玉没说出口,只因他自知这样的想法是有些危险的,说不定还会给鱼年制造压力。

  “没事了,因为我有哥哥,哥哥总是会满足我的一切愿望。”鱼年说。

  沈玉抚摸着鱼年的头,将人紧紧抱着:“只要你开心,哥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沈玉同时拥有强大和柔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如果没有小鱼,他早就死了,他那个时候就对自己发誓,他如果能活下来,那只是因为这世上有一条令他舍不下的小鱼。

  鱼年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可是只要和沈玉在一起,他依旧觉得满心欢喜,就好像是首次意识到哥哥喜欢他,他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那种激动。

  “果然哥哥就是我的良药,我现在就觉得幸福得很,一点都没有难受了。”

  沈玉闻言觉得熨帖,他低头亲了亲鱼年的额头,然后是眉毛,再是鼻梁,然后是嘴唇。

  鱼年被他亲的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说:“哥哥,你快些睡觉,我手伤了,什么都做不了。”

  “谁说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就好。”沈玉爱极了鱼年,只想给他最好的。

  鱼年在沈玉的怀里睡着了,夜色中,他的唇角弯弯的,好似梦到了什么好事。

  沈玉也累了,最后在鱼年的唇上亲了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翌日鱼年先一步醒来,沈玉还在睡。

  鱼年一动都不动,只是睁眼看着沈玉的睡颜。

  他受了伤,沈玉勒令剧组停机三天,人家剧组停一天烧一天的钱,巴不得快点拍完,到了沈玉这里,在鱼年状态好的情况下快一点无所谓,但凡鱼年伤了碰了,他停多少天都无所谓。

  钱可以再赚,鱼年绝不能带伤拍戏。

  因此鱼年一点也不急着起来,他要他的玉哥哥睡得饱饱的再说!

  沈玉一觉睡到大中午,这也不是常有的事,但古寨里太安静了,加上他前一天晚上一宿没睡,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鱼年睡了个回笼觉都已经醒了,但是在沈玉的怀抱里他能赖到天荒地老,因此一直到察觉到沈玉醒来了,他才动了动,抬起头对着沈玉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哥哥早安!”

  沈玉醒来对上鱼年绽开的笑颜,心情自然美妙,他低头轻啄了一下鱼年的唇,道:“早安,右手感觉怎么样?”沈玉的嗓音很哑,他一面问,一面就去查看鱼年手腕上的勒痕,第二天颜色愈发深了,沈玉见状眼眸微微变得幽深,很快又怜惜地在勒痕上亲了亲。

  “好一些了,是不是好丑?”

  “没有。”沈玉说:“不丑。”说着,他又在鱼年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鱼年笑了起来,也小声和沈玉咬耳朵:“那,以后给哥哥试试。”

  “不了,舍不得。”沈玉揉了揉鱼年的脑袋,说:“起来吧,我帮你穿衣服。”

  “嗯!”

  “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小小吧。”鱼年还是挺心疼那个孩子的,那么乖的一个孩子,被打得动都动不了。

  “嗯。”

  小孩并不是一个人待着,虽然他表示一个人没问题,不过沈玉还是留了长夜在医院里。

  鱼年和沈玉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小孩整张脸都好似亮了,明显高兴得很。

  “给你带了吃的。”

  小孩动了动嘴巴,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有些着急,可是越急就越是说不出话,他的一张小脸都憋红了,鱼年见状连忙阻止道:“没事,慢慢来,有心想要说话一定可以的,但不急着现在就要说。”

  见小孩有些气闷,又有些失望,蔫蔫的,鱼年就说:“你好好养伤,等我拍完,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小孩忙点头。

  “行了,吃饭吧,鱼年手不好,今天我来喂你。”沈玉说。

  小孩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宠若惊,又看看鱼年,乌溜溜的眼睛在他的手上转来转去。

  鱼年露出手腕上的痕迹给他看:“昨天拍戏的时候拉伤的,主要是肩膀,玉哥哥让我养着,不让我用力。”

  小孩的眼神中立刻带上了心疼,沈玉不着痕迹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小孩轻轻抱起来一点,让他能靠在枕头上坐起来吃饭。

  “他有我照顾,你把自己养好知道吗?”沈玉对小孩说。

  对上沈玉,小孩只有乖乖点头的份,但他仍是没忍住歪了歪脑袋去偷偷看沈玉身后的鱼年,鱼年用口型跟他说了两个字:听话。

  小孩抬眼瞧沈玉,别看沈玉低眉垂眸的,看起来好像温温和和,说话语气也不凶,但给他的感觉就是非常严厉,虽然谈不上怕,但就是会不自觉听他的话。

  倒也不是不愿听话,他很清楚之前自己吃的饭菜都是沈玉做的,现在送来的肯定也是沈玉做的,他怎么可能不听沈玉的话!

  沈玉一勺一勺喂小孩吃饭,他一看就是习惯照顾人的,喂起东西来顺手又自然,小孩也很配合,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的。

  “好了,明天再来看你。”吃完饭,给小孩洗漱和把能擦的地方擦了一遍过后,沈玉说。

  小孩动了动手,他的右手也被包扎了起来,因为手上有伤,暂时都不能写字了。

  “乖乖把伤养好,知道吗?养好之后就能活蹦乱跳了,到时候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鱼年瞧着小孩落寞的表情,便对他道。

  小孩抬起脸,好奇地看他。

  “现在不能告诉你,先保持神秘感,只要你乖乖养伤,就带你去。”鱼年承诺说。

  小孩忙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努力养伤。

  ◇ 第78章 ep.78 生日画

  小孩的伤要慢慢养,下地也还早,但在他能写字的时候,就把想在古寨里完成的事给写了下来:取妈妈的遗书。

  古寨的戏份已经拍完,剧组分批撤出了古寨,如今鱼年在片场拍戏,沈玉就不用日日作陪了。

  两人还是会去医院看望小孩,他们给小孩换了距离锦园最近的医院,方便来去的时候上去看一眼。

  小孩就算拆石膏之后还需要做康复,在医院里还要待上一段时间。

  心理医生也请来给小孩看过了,说是他这种不能开口的情况是心理问题,跟他的遭遇有关,心理医生的意思是让小孩先尝试发发声。

  小孩之前哭泣是有声音的,但是一张口要说话声音就没了,最近小孩每天练习,他自觉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端倪。

  小孩还很八卦,鱼年一个人来看他的时候,小孩就写:小鱼哥哥和沈大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鱼年笑了:“跟你一个岁数的时候就认识哥哥了。”

  小孩瞪大了眼,半晌写:沈大哥小时候也那么严厉吗?

  鱼年没忍住又笑:“他小时候和现在对我都一样好,不严厉。”

  小孩撇撇嘴,想想也是,又写:小鱼哥哥小时候也那么漂亮吗?

  “你这小嘴可真甜。”鱼年支着下巴,他不排斥“漂亮”这个词,毕竟从小他自我意识里还是个小姑娘,就算今天有人夸他漂亮,他也能欣然受之。

  “想不想看我小时候的画像?”

  小孩立马写:想!

  “哥哥以前给我画了很多画,可惜后来都遗失了,近几年他闲暇无事的时候,就会补一些起来,我小时候不拍照,所以只有哥哥给我画的画像。”鱼年这样对小孩说着,就低头去翻手机里的照片。

  “喏,给你看。”鱼年不自觉中带了点喜不自胜的味道。

  小孩看着手机上拍下来的沈玉的画,又一次吃惊地把眼睛都瞪圆了,他低头瞅一眼画,再抬头瞅一眼鱼年。

  鱼年看他这个反应乐了:“看不出来吧,我小时候常常扮作女孩,是不是很好看?”

  小孩点头如捣蒜。

  他盯着画看了好久,再看看鱼年,表情里忽然多了几分惋惜之色。

  鱼年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一定想到了不该想的事:“你瞎想什么呢?”

  小孩转着眼珠子,犹豫着没动笔。

  “要说实话哦。”鱼年捏捏他的脸:“只要是实话,说什么都可以,小鱼哥哥不生气。”

  小孩就写:我想娶她做新娘子。

  写完看鱼年,鱼年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小孩垂下眼又写: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不会像爸爸一样。

  鱼年看着这行字,不免有些伤怀,也有些感慨,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你那么小就有这样的想法,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能够带给你最爱的人幸福的。”

  小孩抬头看了看鱼年,想了想,又写:那我要像沈大哥多多学习!

  鱼年一看好笑道:“因为你觉得小鱼哥哥很幸福?”

  小孩重重点了点脑袋。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孩又写:妈妈教我,说一个人好不好看,不是看外表的,她说笑容多的人最好看。

  他写着写真,似乎想到了什么,笔动的慢了点,想了想还是写:我以前笑,她都会看着我笑,后来,她很少笑了。

  鱼年看着小孩,忽然说:“我从小就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

  小孩一愣,抬起头看鱼年。

  “我的师父很严格,他教的东西如果我学不会就要挨打。”鱼年托着腮说:“我从来就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孩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想到他以为幸福的鱼年原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幸福的,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身世。

  鱼年这样说着,又道:“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同情我的遭遇,只是想说,你有一个爱你的好妈妈,即便是她早早地离开了你,但她很爱你,所以才会努力教你认字,你要知道,认字之后的人才有思想,我在你这个年纪,一个字都还不认识,直到我遇到玉哥哥。”

  小孩便问:是沈大哥教你识字?

  鱼年点点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不止教我认字,还给了我一个家,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说着,他又笑了,然后道:“但对哥哥来说,他一定希望我把自己放在前面,因为只有我快乐,他才快乐,他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小孩怔怔看了鱼年半晌,忽然低下头又写:以后,我也会对你们好的,你们救了我,是我的恩人。

  鱼年笑了:“这句话说错了,你要记得先对自己好,自己强大了,才能帮助别人,对别人好,知道吗?”

  嗯!知道了!

  小孩认真地写下了这几个字。

  沈玉到的时候,小孩已经睡着了,鱼年翻着手机,看着沈玉后来陆续补给他的画。

  今年他的生日是在古寨的拍戏途中匆忙过去了,那天晚上沈玉给他做了吃的和蛋糕,他都来不及吃完,而当十二点到来的时候,沈玉就用手机发了这堆图片给他。

  “画都在家中,等你回去看。”沈玉发给他图片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

  彼时鱼年还不知道是什么,低头一看,恍然间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哥哥你……”鱼年看着那一张又一张似曾相识的画像,脑中不由想起了当年沈玉离开后那间空空荡荡的书房。

  这就是今年生日时他收到的最重大的一份礼物。

  他都不知道沈玉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又画下了那么多个他。

  仍是小时模样。

  他看着那些画,也如同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与沈玉初遇那年。

  而沈玉能画下这些画,说明他也一样还牢记那个时候自己的傻样。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鱼年抬起脸看沈玉,泪水在眼眶里已经盛不住了,掉落下来。

  沈玉一点一点吻掉鱼年的眼泪,低声说:“给你的惊喜,怎么好让你提前知道,自然是偷偷画的。”

  鱼年的一颗心被幸福填满,他想前一次那些画沈玉也是偷偷画的,这次也还是一样,想到这里,忽然又笑了。

  沈玉见他又哭又笑的,觉得他傻兮兮的怪可爱的,便将他抱在怀里细细亲了起来。

  鱼年后来没撑住,在沈玉的怀里睡着了,今年的生日就这样平淡不惊地过去了。

  梦中,他好像看见了沈玉在案前一笔一笔细细描摹他时认真的侧脸,他自己则变得小小的,踮起脚尖趴在案边忽而瞅着沈玉,忽而瞅一眼画中的自己,然后甜甜地笑了。

  听见动静,鱼年抬起头来。

  沈玉走进病房,弯腰先在鱼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转头见小孩睡了,也没讲话,鱼年本就在等他来接,这会儿人到了,便拉着沈玉的手跟着他蹑足出了病房。

  两人出了医院,上了车,沈玉说:“你的电影就要杀青了,杀青以后想做什么?”

  鱼年想了想说:“想去个没人的地方度假。”

  沈玉笑着看他:“古寨生活过上瘾了?”

  “大概吧。”鱼年嘻嘻笑道。

  沈玉点头道:“好,我安排一下。”

  鱼年在副驾驶座上晃着两条腿,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却又不时透过玻璃窗看沈玉的侧脸。

  他不能在沈玉开车时光明正大去看他,主要是他一旦盯着沈玉看就会忘记时间和空间,这很容易影响沈玉开车,除非聊天,不然每次鱼年都只能对着车窗瞧。

  不过鱼年很快就想起来刚才和小小聊天的内容,就又转过头去对沈玉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小小的母亲家教应该很特别,不然不会专注教小小识字,而且她受不了这样活着,或许她早就心存了死志。”

  这件事在小小出事的时候被沈玉安排曝了出来,主要也是不希望小小的母亲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古寨里,但是为了不影响小小,所有的名字包括地名全都用了化名。

  这事的社会影响很大,还有人想采访小小,不过都被沈玉安排的人挡掉了,一来小小不会说话,二来,出现许多人来认亲的,说那个被拐卖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

  鱼年此刻提到了这件事,沈玉就接了他的话就说:“我后来又让人详细去了解了一下小小母亲的情况,她叫戚佾,父亲和母亲都是高级教师,她从小学习诗词歌赋,高考成绩语文满分,不过父母对她都很严格,致使高考后她才会想和同学一起出去散散心,但显然她社会阅历未深,半路就被人骗走了,当时据说是在火车站,同学们怎么都找不到她,只好报警了。”

  鱼年听后忍不住摇头道:“真是好可惜,这么好一个女孩。”

  “小小的外婆其实也已经找来过,我觉得一切还是看小小,到时候试着接触一下。”沈玉说。

  “如果小小要跟我们去岛上呢?”鱼年问。

  “问一下小小吧,跟他说清楚,我觉得他能够理解,也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沈玉说着,看了一眼鱼年说:“人总要做选择的,不管将来他会不会后悔,选了就要走下去,后悔也没有用。”

  鱼年想到了自己,不由地道:“我就没选,好像一路走来就是这样。”

  “谁说你没选的?”沈玉道:“你选了无论多困难,都要跑出偏宅来找我,你在我回来带你走的时候,你选择了留下来,不是吗?”

  鱼年被沈玉这样一说,比较了下,才又道:“但总觉得这和我们给小小的选择不太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是被动的,你是主动的,所以你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选择,而只是会觉得,我要去做。”沈玉仔细跟鱼年分析说。

  鱼年恍然大悟道:“对哦!哥哥说的对,我就是觉得我要做,没想过选别的路。”

  “就是如此。”沈玉笑道。

  这么说着,鱼年忽然看向沈玉,又道:“可是,因为你是我前方的目标啊,所以我根本不用考虑,只要朝着你在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当初每一次小心安排路线偷溜出偏宅便是如此,后来选择留下来也是如此,而且正因为沈玉为了他回来了,他才从同归于尽的想法转变成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动力,而在当时,他和沈玉其实都清楚,只是逃跑的话,沈老爷永远都会成为他们将来的阴影,或许他们还会被抓回去,到那时,他们的命运就再难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因此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原本就是心中想着沈玉才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前去的。

  沈玉听鱼年这么说,忽然单手握住了方向盘,另一只手展臂将鱼年搂近自己,鱼年顺势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 第79章 ep.79 身世线索

  清晨沈玉起床洗漱,正要去做早餐,接到一通电话。

  他看着练功房里的鱼年,一面听电话。

  “好的,我一会儿过来。”沈玉挂了电话,去厨房做早餐。

  粥是睡前定时的,鱼年喜欢吃汤煎包,沈玉拿出珍馐斋里买的速冻蟹黄汤包放在平底锅里煎。

  鱼年满头大汗从练功房出来,便去沐浴,洗白白之后穿着沈玉的T恤就出来了,两条大长腿露了出来,也幸好他左腿上有纹身,乍看倒也不会给沈玉一种故意要勾引他的感觉。

  沈玉知道他是因为热,但是如今秋天都走了一半了,他还是盯着鱼年去穿裤子:“热的话就穿宽松一点,那条米色格子的去拿来穿。”

  “哦。”鱼年听沈玉的话乖乖去了卧室。

  出来的时候鱼年换了一件白衬衫,宽松的米色格子长裤系在衬衫外面,将漂亮的腰线露了出来。

  “一会儿再套一件线衫在里面,外面天凉。”沈玉看他穿妥了,又说。

  “好。”

  鱼年乖乖应了,从后面搂住沈玉的腰:“哥哥早安!”

  “嗯!”沈玉要掀锅盖了,不想让刚换衣服的鱼年惹一身油烟味,就对鱼年说:“去外面等。”

  “好吧!”鱼年其实不在意,但他也不能完全不在意,毕竟一会儿出门要见人,要么刚刚他就别换,不过一时间给忘了这茬,他只好退出了厨房。

  “刺啦”一声在他的身后冒出来,香气扑鼻,鱼年肚子一下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回到客厅,摆好锅垫,拿出碗盘和筷子,又在碟子里倒好了醋,便等着沈玉将煎锅端出来。

  沈玉连着煎锅端出来,又进去一趟厨房将二人份的粥端出来,坐在餐桌边的鱼年拿着勺子,就等着先给沈玉盛粥,再给自己盛。

  他们家锅碗瓢盆全在厨房外,厨房里油烟大,就只是做菜,油盐酱醋也是做菜的时候才拿进去,这样就不会到处沾上油,厨房打扫起来也方便,无论厨房里外都显得干净得很。

  两人坐在餐桌上边吃边聊今天的安排:

  “刚刚我看到哥哥在接电话。”鱼年夹起一个汤煎包,先咬出一个小口子,然后嘬里面的汤汁吃。

  “嗯,还是跟拐卖事件相关的。”沈玉不像鱼年那么爱吃煎包里的汤汁,他先喝粥,才从醋碟里夹了一个已经被鱼年吸干汤汁的煎包吃。

  “那哥哥今天又不去公司?”稍凉一些,鱼年会囫囵吃掉一整个,吃的津津有味。

  “今天你自己去片场,下午是不是有写真?”沈玉看着鱼年鼓起来的腮帮子说。

  “对。”鱼年嚼吧嚼吧,咽下去才说:“哥哥忙的话不用来接我。”

  “到时联系。”

  “好!”

  沈玉没跟鱼年说具体,事实上他接到的电话是有关沈宅里的那些孩子的,甚至可能就会和鱼年有关。

  因为小小的事,最近全国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力度又大了许多,刚刚沈玉接到的一通电话是关于最新逮捕的一个人贩子集团的首脑供出了一件二十多年前的线索,那条线索跟沈家老宅的孩子可能有关。

  沈玉其实很早就在着手调查沈宅收养的那批孩子的线索了。

  沈宅收养孩子手续并不是全都正规,但当他们来到沈宅后,就都会有一个非常真实的来历,这里尤其指的是那些经过人贩子手的孩子们。

  大部分沈宅的孩子都是婴儿时期就抱来了,但是抱来之后,他们会将孩子的信息先注册在某个孤儿院,之后再从孤儿院里领养。

  后来由于人数众多,沈宅自己也挂了一块福利院的牌子,在当年也是正经注册过的,叫“三水福利院”,但到底怎么办下来的没人知道,而且本来也没有人会去查沈老爷的地盘,如今这所福利院就成了当年孩子们待过的一个有凭有据的地点而已。

  例如鱼年那些师兄们的来历中,就会有一条曾在三水福利院待过这一条。

  过去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因此沈玉也做过与沈老爷类似的事,他需要给每个跟着他的少年兵一个切实的身份。

  当年这件事花了他很大的精力,基本上每个少年都有一段似真似假的过去,诸如逝去的亲人或是待过的学校或者孤儿院,都是有迹可循的,而且他们会实地去生活,包括学习当地的口音等等,这才有了如今实打实的经历。

  正因为对这些细节很了解,因此在如今小小这件案子上牵扯出来的许多认亲的人,沈玉都会让人盯一盯,因为这些都是失去了子女的可怜父母,沈玉也会在有相关消息的时候比对这些父母,看看有没有对得上的人或者线索。

  沈玉离开家,去的是公安局。

  他是以协助调查的身份前去的。

  接待他的是老熟人,支队长雷啸,他今年就要调岗,当年调查沈宅失火案件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警员,如今已经在支队长的位置上干满了五年。

  他对沈玉的感觉很复杂。

  最初那起失火案,当年他的队长就怀疑火情不简单,尤其是他们查到了不止一处纵火地点。

  但是随着他们的调查深入,在沈宅附近找到了许多不因为火灾丧身的尸骸。

  那些尸骸年龄都还小,很多竟然都未成年。

  当时雷啸还记得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玉是他们调查来调查去,沈宅里唯一一个看似有直接关联的人,除此之外,一些生活在沈宅里当天逃出来的大多数人都对那些尸骸毫不知情,他们是世代在沈家做厨子或者做裁缝的人,还包括了一支忠心耿耿的警卫队。

  这一切都不正常,可以说,是太不正常了。

  谁跟谁勾连?

  谁跟谁说了谎?

  还有一批人的踪迹又是在哪里?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今仍是个谜。

  他们能调查出来的蛛丝马迹,不足以还原这其中十分之一的内情。

  更别提被烧死在里面的除了沈老爷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惜他们的死状并不得体。

  这个案件无论事发前和事发后,都让雷啸觉得无力。

  该救的毫不知情。

  该查的一无所知。

  而终结这一切的关键人物,就是沈玉。

  沈玉身上疑点众多,可惜他们能查到的确切证据却很少。

  起初雷啸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看他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顺眼,到处都觉得可疑,可是十年下来,随着沈玉协助警方的一次又一次案件也好,那些社会上的慈善活动也罢,雷啸逐渐对他有了改观。

  沈玉这个人只要不去惹他,就能相安无事,反之,他会在惹他的人的神经极限来那么一下,一击即中,让那人悔不当初。

  此人秉性如何雷啸至今都觉得难测。

  不过对他来说,沈玉只要愿意持续行善不作恶,那就没什么所谓,他自己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追求绝对正义的毛头小伙子了。

  尤其在鱼年的来历上,他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想要追根究底死抓着不放了。

  不过不得不说,鱼年出现的很诡异,他好像就是十六岁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此前的经历是空白的。

  鱼年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沈瑜,艺名叫鱼年。

  巧合的是,沈玉明媒正娶的夫人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鱼年。

  雷啸还记得火灾后去医院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当时就是他和搭档录的口供,那个小姑娘的左腿烧伤非常严重,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楚楚可怜,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就叫鱼年,如今沈玉的妻子。

  但是如今这个鱼年,却像是横空出世,没有过去可以追寻,找不到他过去的痕迹。

  雷啸当然不是傻子,可是每次明察暗访,他都没有抓到过沈玉的把柄,后来他的上级就不让他再动不动就去调查沈玉了,也因为他们局案子数不胜数,不可能总盯着一个沈玉调查。

  然而无论真相是什么,鱼年绝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雷啸原本也没想过会在最新的口供里发现与之相关的信息:

  “根据这次案件中的首脑交代的一份口供,我找出了二十七年前的几份民事诉讼案件的卷宗,同年以及前后的也全都找出来了。”雷啸将他圈出来的部分且经过复印的非原件递给沈玉看。

  沈玉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他恍然意识到之前在寻找鱼年身世的时候缺了什么,当时就是查不到的线索,原来在这里!

  “这家同济医院当年的举报和官司全都被压了下来,这些资料一直都是被封存的。”雷啸说:“由于不是刑事案件,所以我们不可能发现。”

  沈玉沉默片刻,问雷啸:“你如何跟沈宅联系起来的?”

  雷啸回答:“这份资料上所标记的产妇去医院待产,几乎全都是三天左右大出血,医院临时用剖宫产术取婴儿,但是取出来后胎儿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而今罪犯想要争取减刑,所以将同济医院当时的院长供了出来。”雷啸看着沈玉,又道:“当年他的买主里面,就有沈宅的人。”

  “同济医院是他的货源?”

  “不错。”雷啸看着他道:“而且我知道,沈宅那些孩子并没有全都丧身在火海里,至少我确定有一个一定是你从里面救出来的。”雷啸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很清楚沈玉一定知道他说的是谁。

  沈玉垂眸不语。

  “这些产妇我查过,有起码五位如今还能找到下落。”

  “那挺多了。”雷啸并没有把资料都给沈玉,他说的五位,沈玉只能看见姓名,也未必是真名,大约雷啸觉得一旦给了沈玉线索,他自己顺着蛛丝马迹也能查到,因此他在给沈玉看资料的时候,已经留了一手。

  沈玉心知肚明,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提供DNA交给你比对,但是我的条件是将这五位女性的资料都给我。”

  雷啸想了想说:“行,不过针对同济医院那位院长的调查,你如果有消息……”

  沈玉了然地道:“我不会瞒你。”

  雷啸要求:“你也不能私下处理。”

  “可以。”沈玉答应道。

  两人达成协议后,沈玉就得到了那五位女性的全部资料。

  ◇ 第80章 ep.80 亲子鉴定

  这晚入睡前,沈玉忽然说:“小鱼,如果哥哥有瞒着你的事,你将来知道了,会生哥哥的气吗?”

  “不会啊。”鱼年翻身滚入沈玉的怀里说。

  “那现在我这样说,你会好奇吗?”沈玉又问。

  “会,但哥哥不说,我就不问。”鱼年老老实实地道。

  “这么乖。”沈玉摸他的头。

  “乖哥哥才喜欢嘛!”鱼年汲取沈玉身上的味道,说。

  “说什么呢!”沈玉笑了。

  “嘿嘿,瞎说么,讨哥哥开心才是要紧事。”鱼年仰起头来看沈玉,笑得满脸乖巧和讨好。

  沈玉低头亲他,也就对鱼年,他会犹豫不决,想不好是先告诉他,或等结果出来后再告诉他,他心绪纷杂,全都化作一个深深的吻。

  鱼年回吻沈玉,他们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沈玉的话和如今这个吻让鱼年隐约察觉到什么,吻着吻着,他就翻身趴到了沈玉的身上,与他耳鬓厮磨,咬沈玉的耳朵说:“哥哥,你什么都别想,我们做吧。”

  至少今晚,别因为想他的事而想得睡不着。

  翌日沈青就找了沈玉,说他们都愿意去做比对。

  “我们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所以沈大哥也别太担心小鱼了,我觉得他应该会和我们一样,对于可能存在的母亲不太会抱有太多的期待去与她相认,但如果‘母亲’是存在的,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应该只是会想知道她是谁,毕竟她也是被夺去了孩子,并不是主动抛弃孩子的,所以从感情上来说,并不会讨厌她,更多的是同情,如果如今她生活的不错,我们应该不会去打扰她。”沈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大概能知道沈玉为什么不让鱼年去的理由,于是对沈玉这样说。

  沈玉理智上当然清楚,否则他不会持续关注类似案件,一直以来,对鱼年的身世他从未放弃寻找线索,可是心理上他其实不愿接受这世上有个人的关系比他和鱼年还要亲,那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尽管作为鱼年的伴侣,他不可能和鱼年有这一层关系,但是他十分不乐意在突然之间发现这世上有个别的人和鱼年存在任何血缘关系,即便是鱼年的父母。

  “我明白了,你们先去测了再说。”沈玉道。

  “好。”

  沈玉和鱼年带小小回古寨取遗书这一天,鱼年的《无常》刚杀青不久。

  小小已经能用拐杖走路了,但说话还是不行,鱼年让他一步一步来,告诉他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也要一步一步走,身上的问题更需要一点一点解决。

  而且心理上的问题远比身体的问题更复杂,更难以厘清。

  小小非常听话,他也依旧保持着得到就要付出的观念,在鱼年给他买的日记本上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医院里的一条一条消费都记录了下来,大约是觉得日后自己需要做一些事去偿还,他的乖和听话没有一点儿讨好的意味,他的讨好只在于真的喜欢鱼年,不掺杂别的因素。

  这也是鱼年喜欢他的原因,如果是因为自己没地方住而努力讨好大人绝不是小小这样的乖巧法,那种乖巧是装出来的,维持不了太久,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小没有去爷爷奶奶的住处,大约是最后一次挨打太过惨烈,小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而是只去了小树林里。

  他要取的遗书,就被他埋在那里。

  “真的不去之前的家里取你想取的物品了?想的话让四位保镖哥哥带你去?”鱼年蹲下来问小小。

  小小摇摇头,拍拍刚刚被他自己收在怀里的遗书,表示有这个就足够了。

  “那你还要不要在这里走一圈?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哦。”

  小小还是摇头。

  “那好吧,带你去我们的岛上,之前哥哥答应过你的。”

  小小露出了开心又期待的笑容。

  鱼年和沈玉的直升机抵达的时候,小福第一个窜了上来,然后它就瞧见了小小。

  “小小,它是小福,岛上的吉祥物。”鱼年向小小介绍,又对扒着自己小腿的小福道:“小福,他是小小,你的新伙伴,不过他现在腿受伤了,需要养伤,你小心照看他,知道吗?”

  小福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小小,“吱吱”地应了一声。

  小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也把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小福,好似不敢相信这只小猴子能听得懂人语似的。

  “小福很聪明,你以后能说话了,可以跟它说,它大部分能听懂。”鱼年道。

  小小顿时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小福,张了张嘴,发出了相当短促的“啊”的一声。

  鱼年惊喜地看着小小:“你想跟它说话?”

  小小点点头,又“啊”了一声。

  小福闻言,也“吱”了一声。

  一个小孩和一只小猴子互相“啊”和“吱”了起来。

  照顾猴子的管理员于是又多了一个小孩要照顾。

  鱼年登岛总是会住上几天,一来做训练,二来是和师兄们一起排练,时间其实过得很快,眼看福园就要开张,而鱼年也不是天天在岛上,真正细数下来,一年加起来排练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但由于他天天在家里练功,所以回到岛上也不会跟不上进度。

  沈玉最终没有在亲子鉴定这件事上做封口令,因此鱼年当天就知道了前一阵沈玉说的隐瞒他的事是什么了。

  他听师兄们在排练间隙说起这件事,他们的谈论还是比较客观的,尽管事件本身很可能跟他们有关,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再加上他们自身的遭遇以及如今的生活,对很多旧事不会耿耿于怀,他们主要还是在分析那些产妇是怎么被选上的。

  如今五位当年的产妇资料都在他们的手里,这五人虽然都已经年华老去,可是当年那张老照片上还是能够看出她们出尘的容貌,除此之外,她们几乎都出生在书香世家,从小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可就是这样都会被盯上,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所以压根没人会想到她们的孩子是被人有目的地带到了别处,她们最多就是起诉医院,要求医院对于医疗过失给与赔偿。

  鱼年在一边听了半天,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就好奇地问他的师兄们:“那测出来了吗?”

  “没有,一个都没对上。”说话的人是沈凡,他的语气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说真的,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孤儿的身份,如果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然后说她是我的母亲,到了我这个年纪,我真的觉得小时候失去的彼此都不可能弥补回来,无论她是想关心我还是不关心我,都会让我不知所措。”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们并不是无牵无挂,你们都是我的牵挂,都是我的家人,还有那么多沈家的哥哥们,亲人之间不该有任何隐瞒,所以即便是出来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如果她问我怎么长大,如何生活的,我大概只能编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话来欺骗她才行了。”沈意也说。

  “说实话,我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如果她存在,我不能不知道,但是我其实仔细想过,万一真的存在的时候,其实我最好的还是远远看着,那还不如不存在。”沈青这时候说。

  鱼年捧着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不过小时候师兄弟们围坐在一起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他就在一旁像是看戏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几个特别爱闹的师兄都已经不在了,留下的都是一般爱闹的。

  “小鱼,你呢?如果你突然有了个有血缘关系的妈妈,你会怎么做?”沈意忽然问他。

  鱼年一愣,他刚刚只顾着听,脑袋里想着玉哥哥不告诉自己的理由一二三,却没想过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怎么做。

  他这时想了想,才说:“我啊,她过的好最好,过的不好,我让玉哥哥暗中帮她一把咯。”

  “你会想跟她相认吗?”

  鱼年摇头:“不了,怪麻烦的,相认之后,玉哥哥就多了一个长辈,他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还是不要给他惹麻烦了。”

  包括沈青在内的八人听了鱼年的话,纷纷觉得无语,这条小鱼本来就有点特立独行,跟了沈玉之后脑回路就只围着沈玉转,罢了罢了,就多余问他。

  几人目光看向沈意,沈意没好气地问鱼年:“小鱼,你说人家小青也恋爱了,怎么就没跟你一样光长了恋爱脑呢?”

  “阿青的恋爱脑肯定不如我明显,他恋爱时间也没我长!”鱼年还挺得意。

  “你这玉哥哥狂想症是没救了。”沈意吐槽他道。

  “其实我觉得,可能她们也宁愿不知道这件事。”鱼年忽然说。

  几个师兄们都是一愣,随后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当年的事如果只是以生出死胎了结,那么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快三十年了,伤痛也早就已经过去,可如今翻出来告诉她们说孩子是被掉包了,岂不是徒增伤感和烦恼?

  “所以要我说,没有查出来才是最好的。”鱼年这样道。

  沈意几人因为鱼年这句话忽然就释了怀,沈意不免笑说:“原来恋爱脑的脑子也是很好使的,看来是我少见多怪了。”

  “那阿意你赶紧学阿青和我,去跟人家表白呀!”鱼年笑嘻嘻道。

  “再说吧,每天都能见到,不一定要表白。”沈意却道。

  “哎,阿意你在别的事情上都很干脆,就感情拖拖拉拉的,小心人被抢走哦!”

  “能被抢走就说明不属于我。”沈意说着,对鱼年说:“你就别替我操心了,你只管操心你家玉哥哥就行了。”

  “好吧,反正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当然,跟谁客气也不会跟你客气!”

  鱼年又与师兄们排练了一会儿,等到了晚餐时间,他就撇下他们匆匆回去找他的亲亲玉哥哥了。

  ◇ 第81章 ep.81 收留小小

  无论在家中还是回岛上,不和鱼年在一起的时候,沈玉通常都是在工作,而且他难得回来一次,找他的人只多不少。

  但到了晚餐时间,大家自动自觉都不来打扰了。

  沈玉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去厨房做晚餐。

  他淘了米煮了饭,蒸了蟹热了酒,洗了板栗,与切好的鸡块一起煮,一边炖上了莲藕排骨汤,炒了青南瓜和茼蒿菜,再蒸上桂花糕,做完这一切,正巧见到窗外鱼年披着晚霞飞奔归来的身影。

  沈玉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洗了手去门口迎接。

  鱼年跑得一身汗炮弹一样冲进沈玉的怀里,闻着沈玉身上的烟火味。

  “好香!”

  “今晚吃大闸蟹。”

  “嗷嗷!”

  “去洗手,先吃蟹。”

  “嗷!”

  鱼年洗手的空挡,沈玉将刚才切好的姜丝和蒜末都放进调料盘里,在上面浇了一勺热油,稍微放凉再淋上醋和一点点酱油,就是上好的吃蟹蘸料。

  鱼年看沈玉将蟹和酒都取了出来,他就端着那两盘小炒,与沈玉一起上了桌。

  “我去收个汁,你先吃一点菜,今天做的都不太咸,垫垫肚子再喝酒。”

  “嗷!”

  沈玉说什么,鱼年只管照做,他尝了一口南瓜,青南瓜咸中带一点点甜,糯中有一点点脆,正适合他的口味,又尝了一口茼蒿,他很喜欢茼蒿的味道,大概就和他喜欢吃香椿一样。

  沈玉回来前他都没动手,刚蒸出来的蟹烫手,没多久,沈玉端着收了汁的板栗鸡肉走了出来。

  板栗鸡肉是红烧的,一端出来就香味扑鼻。

  鱼年夹起一颗板栗,因为已煮的很软了,他一筷下去就只夹起了半颗。

  “哥哥快坐,我给你剥蟹。”鱼年说。

  沈玉从善如流,在鱼年对面坐下。

  鱼年几下就将一只蟹剥好了,将蟹黄那部分壳递给沈玉,殷勤得很:“哥哥,你先吃!”

  沈玉接过蟹壳,鱼年将剩下的部分分别掰到可以直接吃的程度,一一放进沈玉的盘子里,然后才又拿起一只剥给自己。

  他吃东西不在乎把两只手都弄的油乎乎的,但沈玉不太喜欢吃东西的时候上手,因此鱼年每次都会给沈玉剥蟹壳,包括最大的两只蟹钳,要么他直接啃掉,肉多的地方才留给沈玉,要么就只让沈玉吃蟹黄和蟹肚子上的肉。

  “好吃!这个蘸料好香!”鱼年边吃边满足地说。

  黄酒还温着,蟹凉,因此沈玉才会破例让鱼年喝酒。

  鱼年酒量实在很一般,黄酒是十年陈的,他其实喝不了太多,无奈每次喝酒,鱼年就很想多喝几口,沈玉本来没松口,可惜鱼年对付沈玉的心眼着实也多,他哄沈玉:“玉哥哥,你别担心,我永远都属于你,就算谁和我有血缘关系,只要我们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沈玉听他这么说,便知道鱼年已经从师兄们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就问:“你不生我的气?”

  “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鱼年反问。

  沈玉看着他,问:“你为什么高兴?”

  “因为哥哥最爱我,爱到不接受我跟任何人有关系,但是血缘关系偏偏切不断,所以哥哥才不想告诉我。”鱼年笑嘻嘻地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玉没说话,等于默认。

  “那我不该高兴嘛!”鱼年啃着蟹爪,一本正经地说:“如果那天哥哥直接跟我说,我大概也不会想去做鉴定。”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啊,或许她知道后也宁愿不知道,我是无所谓,知道和不知道都不会去打扰她,除非她生活困窘,那也最多暗中帮帮她咯,但我不会去见她,也不会想去认识她。”鱼年认认真真地告诉沈玉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你真的这样想?”沈玉看着鱼年的眼睛,鱼年很用力地点头:“所以哥哥,你什么都别担心,没有谁会跟我有血缘关系,我只属于你,永远都属于你。”

  要不是鱼年还啃着蟹爪,沈玉能直接把人抱到床上去,可惜了,他看了看鱼年两只油手,不予置评。

  “哥哥,再给我倒一小杯吧。”鱼年眼巴巴瞅着沈玉,满脸讨好和撒娇,两人这时候频道就对不上了,沈玉在心底暗叹一口气,没办法,不给倒这一杯,好像就显得自己很绝情似的。

  “你啊!”沈玉无奈,只得允了,给鱼年又倒了一小杯。

  鱼年给了沈玉一个甜甜的得逞的笑,而血缘鉴定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

  小小在岛上和小福玩了几天,觉得自己像是过节一样。

  其中最大的惊喜就是他会说话了,尽管因为长时间不说话的他有些话说得磕磕巴巴,不过能开口的他异常兴奋,这会儿看见什么都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里的想法。

  这天沈玉和鱼年准备回去了,早餐用完后,鱼年就对小小说:“小小,你是我所知道的年纪小却识字最多的孩子,但是识字归识字,你还是需要去学校学习,哥哥问你,你想不想回到外婆身边去?”

  “不想。”小小想都没想就说。

  鱼年问他:“为什么不想?”

  小小只是不想,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约在他心里头,外婆和奶奶是一个感觉。

  鱼年看出了小小的惶恐,就说:“你的外婆来找过你,明确表示想将你养在她身边,她跟你妈妈一样,认识很多字,而且她是学校的老师,跟你奶奶是不一样的。”

  “可、可是,我想、跟你、你们在一起。”小小说。

  “我和玉哥哥平时都很忙,而且如果你跟着我们的话,平时也生活在这座岛上,岛上有学习的场所,我们也很少会过来。”

  小小此刻也意识到很多事不是他想就可以的,但是他仍是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说:“我、我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完成,我平日也、会、打扫卫生、煮饭,然后、自己、上下学、还有,一定不影响哥哥们的、的二人世界……”他说着说着就垂下头去,声音也越来越小,语气讷讷地:“我、想留在你们身边……”

  鱼年本来对小小就心软,小小也的确懂事的过分,之前他和他们在古寨里生活过几天,倒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几乎不会出现打扰,总是一个人待着,如果一不小心出来撞见鱼年和沈玉一起,他也会悄悄退回屋里去。

  鱼年犹豫了片刻,看了沈玉一眼,沈玉也看出了鱼年的心软,他虽然不喜欢家里多出一个人,但是如果能让鱼年高兴,他不介意多养一个,于是便出声问小小:“如果你说到没做到,那么我就将你送到你的外婆家或者岛上,可以吗?”

  小小没想到沈玉会这样说,他惊喜地抬头,点头如捣蒜:“我、我一定、做到!保证、做到!”

  沈玉就看鱼年:“你也听见了,到时候你再怎么心软都不行。”

  鱼年闻言,就去看小小:“听见了?让你留下来这件事,是哥哥说了算,知道了吧?”

  小小继续点头:“知、知道了!”

  当天,沈玉和鱼年就带着小小回到了锦园。

  锦园的房子比岛上的别墅要小一点,小小已经提前在岛上感受了一下对他来说的超级大房子的震惊,此时接受起来还算良好,但一路上他东张西望,看着城市的风景,依旧感到了内心的剧烈震荡。

  从小生活在古寨里,见惯了山林,一朝进到钢筋水泥构成的世界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在岛上他就体验了所有古寨里没有的现代化生活,正如城市中的人去到古寨里感到新鲜那样,小小如今就正处在到处都觉得新鲜的时候。

  不过从简入奢容易,小小又是个细心的孩子,会讲话之后不懂就问,他自母亲去世后就在家里干活,诸如烧水煮饭洗碗洗衣下地,什么都干,如今到了这里,他头一个学习的就是如何用火,这之后才是热水器和洗衣机。

  他为了能留下来铆足了劲学,沈玉也没拦着他,他和鱼年并不把小小看做是单纯的小孩来照顾和迁就,如果小小所有的表现都和普通孩子一样,不仅鱼年不会心软,沈玉也不会当回事。

  小小特别就特别在他的独立和懂事,这才是两人看中的,因为他们自己小时候也是如此,所以才会对小小多一份用心。

  “这间房就让你住,有什么缺的你列一下,等你腿完全好了,我再安排入学。”沈玉说着对小小又道:“按你的年纪,实在不该喊我们哥哥,如果你表现好,以后我们收养你,你想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

  小小仰着脑袋看沈玉,有些不明白地问:“弟弟不行吗?我想做小鱼哥哥的弟弟,沈哥哥是小鱼哥哥的哥哥,那就是我的大哥哥。”鱼年看起来年轻得很,小小第一次见就把他看做是“哥哥”,以至于压根没想过更高的辈分,而且他对“爸爸”打心底发怵,爸爸的朋友他都叫“叔叔”,看起来一个个都很老相,但他从来没有过哥哥,尤其是这么好看的哥哥。

  沈玉看着小小片刻,觉得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个小不点实在是小了点,但是说实在的,沈玉也不愿养儿子,小小自己这样决定,那就当做是收了一个最小的弟弟就行了。

  “进去看看吧。”沈玉轻轻推了小小一下。

  小小拄着拐杖走了进去,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他看见一张舒适又温暖的床。

  漂亮的窗帘和干干净净的窗户。

  床边有一张长桌,以及墙边的衣柜和书柜。

  见状,他连忙回头对沈玉和鱼年说:“什、什么都不缺。”

  “傻瓜,你总不能穿我们的衣服。”鱼年轻轻敲了一下小小的脑袋瓜,笑着说。

  “啊、哦。”小小没带衣服出来,其实家里的衣服也都小了,他穿着已经不合身了,可惜没人给他重新做。

  “衣服和书包,还有你应该学习的书,别的你自己想。”鱼年说。

  “好、好。”

  就这样,我作为小鱼哥哥和大哥哥最小的弟弟,在锦园里住了下来。

  哦,目前还在考察期。

  当晚,小小在日记本上这样写道。

  ◇ 第82章 ep.82 山上有座庙

  多了个小小,两人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很多。

  不是说小小就是个透明人,而是小小在家里事事都以鱼年为重,这完全就是抓住了要点,就好像一篇作文论述句句不离开中心思想一样,小小的敏锐度不是一般二般,他的直觉简直如同野兽一样,这就让沈玉满意得很,当然,这也跟小小是真心喜欢鱼年有关,和他真诚的态度也有关。

  小小几乎一点都不贪玩,也不提任何要求,在这方面鱼年和沈玉都默契地不宠着他,只因他们本来就喜欢小小的这点不像孩子的地方,要是因为太过宠孩子导致小小丢失了这份独有的优势,那么他和别的孩子也就没什么两样了,这一来或许他们也就没有养小小的意愿了。

  从这一点来看,鱼年和沈玉对小小看似是比较严厉的,可实际上他们却是在着重培养小小的独立人格,没有爸妈的孩子就是没有爸妈的孩子,他们只是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并不会因为有了这个而有任何改变。

  小小至今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他矜矜业业学习,踏踏实实生活,每天都认认真真完成他自己曾经做下不影响二人的许诺。

  腿没有好之前小小也需要复健,因此鱼年允许他一大早和他一起使用练功房。

  沈玉起来会看见一大一小认认真真在里面练习的身影。

  一起练完,鱼年带着小小一起去冲澡,这是在小小腿伤养好之前的特殊待遇。

  沈玉照常做早餐,会多准备一份小小的。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离开家中,留小小和沈青待在别墅里。

  还拄着拐杖的小小被严禁做家务,等腿好了禁令才能被解除。

  一转眼,就迎来了沈玉二十九岁的生日。

  小小当天才知道这件事,赶忙将沈玉的生日记在本子里。

  十一月二十二日。

  同时他在旁边写下鱼年的生日,是他刚刚一并问来的,七月二十五日。

  不过大哥哥生日,和小鱼哥哥去过二人世界了,没他什么事,他之所以要记下来,是为了来年能够攒到钱给两位哥哥买礼物。

  虽说这天是沈玉的生日,但是他答应鱼年杀青后带他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过二人世界,便选在了生日清晨出发。

  依旧是两辆车,沈玉开车载鱼年,长宁几人开第二辆车,沈青照旧留在家里看着小小。

  沈青本来是长留岛上的,但是因为和长宁在一起了,他就搬了出来,再过一个月福园又要开园,沈青最近已经开始在忙福园开张的事宜了,因此不适合跟着出门。

  鱼年不知道要去哪里,他照例也不问。

  起得太早,比他练功的时间还早,他还昏昏欲睡,沈玉就让他继续睡。

  结果鱼年一觉睡醒,天光大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去了后座,还枕着沈玉的大腿,搂着沈玉的腰睡得挺香。

  沈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鱼年醒了,他便也睁开了眼睛。

  刚醒的鱼年黏黏糊糊的,搂着沈玉的腰不肯放。

  倒是记得又一次祝福沈玉:“哥哥,生日快乐!”

  这句话零点的时候鱼年已经说了一遍,先前被沈玉叫醒准备出发又说了一遍,这会儿鱼年又一次醒来,开口就又是这句话。

  沈玉捏了捏鱼年的鼻子,道:“快乐快乐,傻小鱼,起床了!我们已经到了。”

  鱼年揉揉眼睛,翻身看看窗外:“几点了?”

  “九点多了。”

  鱼年顿时一愣,他竟然睡了五个多小时!

  那就是说沈玉连续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

  “哥哥再休息一会儿吧?”鱼年仰着脸看沈玉。

  “我不累,你不想去看看我们到哪里了?”

  鱼年就着他的角度朝窗外张望,却只能见到一个光秃秃的石壁。

  “想。”

  “那就下车吧。”沈玉笑着揉了一把鱼年的脑袋。

  鱼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慢吞吞起来,沈玉双腿得了自由,倾身从前座的包里习惯性地翻出一支一次性漱口水递给他。

  两人对彼此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下了车,鱼年叼着袋子瞪大了眼睛。

  车外空气清新,漫山遍野的树木,黄绿交织,在晨光下呈现出非常漂亮的色泽。

  除此之外,这里已经是半山腰了,前方俨然有个入山口,超长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底。

  鱼年赶紧漱了口,问沈玉:“是要爬山吗?”

  “没错,这几天我们都住在山上。”

  鱼年好奇:“山上有什么呀?”

  沈玉神秘地笑了笑,负手漫步拾阶而上,悠悠地道:“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鱼年紧跟不舍,在沈玉后头爬着阶梯也道:“这天,他们迎来了沈家大佬和他养的小鱼,是不是呀?”

  “没错。”沈玉笑着回身,向鱼年伸出手。

  鱼年将手放在沈玉手掌间,任沈玉牵着他往山中而去。

  两人体力都很好,他们一边爬山一边看风景,等到了山上鱼年才知道,原来山上真的是一座寺庙,而沈玉带他走的这条山道,是寺庙后山的山路,只有寺庙中的和尚们才知晓,香客和游人走的全都是寺庙正院迎客的那条山路。

  这就让寺庙的前院和后院变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如在凡间人群熙攘,一个如在天上超然物外。

  山间静谧,只闻隐约的诵经声和木鱼声,偶有鸟鸣和不知何处传来的水滴声,令人精神无限放松,好似与天地相融。

  深秋山上的树叶已经泛黄,阳光洒下,连同整座寺庙仿佛都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美的也好似不像人间。

  鱼年当时随口说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度假,没想到,沈玉别出心裁,找了如此一个绝妙的场所。

  “喜欢吗?”

  沈玉转头看鱼年,问他。

  “喜欢!”鱼年点头:“这里好像远离了凡尘,和之前的古寨感觉又完全不同。”

  沈玉揽住鱼年,两人俯瞰山下,一时也不急着进入寺庙。

  远方城市在云雾中似真似幻,鱼年有一种被沈玉带着跳脱出尘世的感觉,在古寨时仍有的那种烟火人间的味道,在这里却好似被檀香洗得干干净净。

  鱼年握紧了沈玉的手。

  “怎么?”

  鱼年看沈玉,沈玉垂眸含笑,萧然尘外,好似仙人降临凡间,捡起当年那个小小的他。

  他微微抬头,去亲沈玉的唇,好似想将仙人染上凡间的俗情,让他身陷情劫,从此被困人间,再也回不去天上。

  沈玉顺从地低下头,与鱼年在不染俗尘的寺庙前接吻。

  “沈施主,鱼施主。”

  一个温醇和煦的声音打断了这个绵长的吻。

  鱼年蓦地回过神来,却见不知何时一个身形高大的和尚笑吟吟站在他和沈玉的身后,他身披袈裟,唇角虽然带着笑,但眉目庄严,周身环绕着一种深远又丰厚的气魄,好似一个武林侠僧,完全不像是符合情境的世外高人。

  鱼年擅自想象的同时,也不免有点害羞。

  到底是在寺庙前,他却与沈玉吻地浑然忘我,都没听到脚步声,也不知道这个大和尚看了有多久。

  沈玉却伸手很自然搂住鱼年,动作坦荡毫无避讳,对大和尚道:“方丈大师,别来无恙。”

  大和尚朝沈玉和鱼年双掌合十:“别来无恙。”

  沈玉对鱼年介绍:“他是这里的方丈,也是我的一位故人。”

  鱼年不由一愣:“你从没跟我说过。”

  “贫僧乃方外之人,沈施主不提起是自然。”大和尚替沈玉回答了鱼年,道。

  “这样啊。”鱼年看了一眼大和尚,又去看沈玉。

  “不便提起,不如带你来见一见。”沈玉笑说。

  大和尚闻言笑道:“贫僧早就等着这一日了,今日总算将鱼施主盼到了。”

  鱼年暗中猜着沈玉和这大和尚究竟是几岁时候的缘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实在是猜不出来。

  “鱼施主是性情中人,寺庙虽为清圣之地,但红尘俗世七情六欲都乃常事,佛前不说谎,只要心怀坦荡,发自内心表达爱意并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见鱼年不说话,大和尚又说。

  鱼年闻言转了转眼珠,问大和尚:“所以刚才大师才没有立即打断我们吗?”

  大和尚笑了,道:“贫僧出家已久,此地远离凡尘,难得有一对神仙眷侣驾临,贫僧自是不便出声惊扰。”

  “可大师还是出声了。”

  “远来是客,贫僧自觉不能不见礼,只能出了声。”

  明明是出家人,却光明正大瞧人接吻,还说得如此有理有据,鱼年也是服了这位方丈大师了。

  但不得不说,尽管如此,他对大和尚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这大抵是爱屋及乌的缘故,首先沈玉的故人就已经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了。

  不过鱼年该问的还是要问:“那……好不好看啊?”

  大和尚大约是没想到鱼年还有这样刁钻的一面,显然之前两个问题就是为了这一个问题的铺垫,他一怔之后便“哈哈”大笑道:“不愧是鱼施主,难怪令沈施主心心念念,从来只听他谈起你,今日一见,总算明白是何缘由了。”

  他都这样夸自己了,鱼年也不好再问,心中却腹诽这和尚不实在,刚刚还说佛前不说谎要坦荡,却把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给躲了过去。

  大约是看穿了鱼年那不置可否的眼神,大和尚摸了摸鼻子,小声对沈玉道:“沈施主,你养的这条鱼可不好伺候啊。”

  沈玉笑了,夫唱夫随地拿话堵他:“你都说我们是神仙眷侣了,我家的鱼又岂是随处可见的?”

  大和尚“啧啧”地道:“贫僧今日可算是涨见识了。”

  涨什么见识?

  当然是涨了“这对夫夫怼起人来可真讨厌”的见识。

  寺庙门口如此寒暄了一番,大和尚遂将二人接进了寺庙里。

  ◇ 第83章 ep.83 我要他的生生世世

  “他的法号叫尘了。”

  见过了大和尚,沈玉自然要跟鱼年讲清楚他和大和尚的那些事。

  “尘了?了却红尘的意思?”鱼年问。

  寺庙的夜晚很安静,两人被安排在僻静朴素的院落里,没有人会来打扰,床很小,木板的,两张床相隔两端,只不过两人习惯挤在一张床上,沈玉抱着鱼年,背靠在床头。

  “嗯。”

  “听起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鱼年说。

  “他又幸运又不幸,据说他出生的时候就有高僧找到他们家,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这个孩子自小命运多舛,那位高僧将‘尘了’的法号留下就走了。”沈玉说。

  “我看他年纪也不大啊,得是有多命运多舛啊?”鱼年好奇地问。

  “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却很多,而且,你五十步笑百步,可没资格说别人年纪不大。”沈玉点了点鱼年的鼻尖说。

  时间越久,鱼年的确都快忘了小时候自己的那段经历了,被沈玉这样一说,他也不去回想,而是问:“那然后呢?”

  “小时候,他就经历了一次不小的动荡,他的父亲被陷害入狱,是那种很难翻身的政治斗争造成的贪污受贿案件,当时贪污是要判死刑的,他母亲丢下了他改嫁,他被养在孤儿院里,可惜,那个孤儿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另一个黑暗的深渊。”沈玉其实不太想将那些黑暗的事告诉鱼年,不过鱼年并不是个不经世事不知黑暗为何的人,相反他一清二楚,这个世界有美好的事,就有黑暗污秽的事,后者绝不会因为不看不听就不存在。

  “孤儿院里有一些交易,从皮肉到器官,形形色色,他进去的时候已经念初中了,不久就因为打架住了院,手术室里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沈玉的话中带着一丝叹息。

  “啊!”

  “出院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好,但都没有怀疑,直到后来,一个在孤儿院里帮过他的年长的孩子突然就没了,他觉得事有蹊跷,结果找到了那个孩子埋在院子里的一本日记本,这才让他发现了孤儿院里肮脏又血腥的秘密。”

  “然后呢?”鱼年听得有些紧张起来,抓着沈玉的袖子。

  “然后他找机会逃了出去,直接报了警,他身上有开过刀的疤,日记本就是证据,报警之前他还将日记本的复印件和他写的手书一式三份,分别寄给了三家报社,但实际上他准备了不止三份,剩下的全在我那儿。”沈玉接着说。

  “等一下玉哥哥,怎么忽然你就出现了?”鱼年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了。”沈玉答:“你也知道,七岁到十四岁我一直在私立学校念书,外出都有司机接送,但就是那一天,他逃出孤儿院的第二天,我们一出门就撞上了他,他那个时候身体非常虚弱,我当时救了他,送他去了医院,还顺便送他去了警察局报案。”

  鱼年有些吃惊,他压根没想到大和尚和沈玉之间竟然会是这样的相遇。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顾自己了,一心就想把孤儿院里黑暗的交易揭露出来,他也怕自己的身体撑不到那时候,就将剩下的复印本都交给了我。”沈玉安抚地轻拍鱼年的背,轻轻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鱼年又问。

  “后来这件事被曝光,他也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孤儿院以及与之勾连的医院里相关人员也都被抓起来一一判刑,他的生活在经历了这件事大半年之后回到了正轨,不过这之后他身体不好,算是落下了病根。”沈玉说。

  “但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鱼年不禁道。

  “嗯,他现在身体不弱了,其实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上山修行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学校又被人害了一次,还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之前那个孤儿院院长因为情节太过恶劣被判了死刑,那个院长有一个孩子,一直在国外念书,那孩子对院长做的勾当毫不知情,一直被瞒在鼓里,甚至以为院长是被诬陷的,网上那些消息他完全拒绝相信,身边的亲人也没人告诉他真相,于是他就找上尘了报仇,尘了身体本来就不好,那一次后差点死掉,后来他辍学来到了山上修行,之后就很少下山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院长的孩子现在知道真相了吗?”鱼年最是听不得这样的事,实在是替尘了愤愤不平。

  “现在当然知道了,他和尘了有过一段,当时是虚情假意,后来知道真相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真情,不过尘了是真的了却了前尘,你现在看他应该也有这种感觉,跟我说的以前的他根本就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对吧?”

  “嗯,我先前见他,觉得他洒脱又自在,根本看不出来经历过那么多事。”鱼年点头道。

  “他佛缘很深,他告诉我说事情经历越多,越容易生出出离心,他学佛之后,不仅心情好了,身体也好了。”

  “是啊,我看他气色很好,容光焕发的,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这就是修行的好处了,我回来后就找到他,也跟他学过打坐念经,你练功也需要静和定,这次你上山,也跟着他学一下。”沈玉低头看着鱼年说。

  “你会的话,怎么从来没有教过我?”鱼年却反问。

  沈玉笑说:“坐禅需要一个场,我们家里……不合适。”

  鱼年一时间不太明白,看着沈玉,沈玉斟酌了下用词,意有所指地道:“七情六欲太过浓烈,懂了吗?”

  话才出口的瞬间,鱼年懂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喔,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忍不住凑近沈玉耳边小声问:“那是不是,这几天我一定要做到清心寡欲?”话是这样问,但其实鱼年并不是个色欲薰心的人,他自第一次之后,知道对沈玉身体不好,根本就没再动过那种心思,只是后来成年了,又的确是爱沈玉爱到了骨子里,情浓时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而他也就是在沈玉面前才会有不懂就问,不会藏着掖着。

  再加上寺庙也的确给他清静又圣洁的感觉,他在这里还要待上几天,总觉得这种地方都有清规戒律,因此才会想要问问清楚。

  不过他这样子看在沈玉眼里只觉得可爱极了,沈玉那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眸子瞅着鱼年就忍不住弯起了好看的弧度,鱼年连忙捂住沈玉的眼睛,他自知是经不起沈玉撩拨的:“你别这样看我,你还没回答我。”

  沈玉拉过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掌心说:“这会儿我有点后悔把你带这里来了。”这句话算是回答了鱼年刚刚的问题,而他这个吻也单纯得很,垂眸间能见一种纯粹的怜惜和爱意,沈玉又说:“这几天你就跟着尘了学学坐禅,对身体有好处。”

  “好。”鱼年应了之后就忍不住又问:“真的有这么神奇吗,坐禅?”

  沈玉点头,对鱼年说:“也要看你能不能坐得住,定不定的下来,如果杂念太多,那一定是没用的。”

  “那如果我心里就忍不住想你呢?”

  “也别想我,明天仔细听尘了教你怎么做。”

  “怎么可能不想你?”鱼年嘟囔道。

  沈玉没辙,捏了捏他撅起的嘴巴道:“我就在你身边,就别瞎想了。”

  “哦。”鱼年只好乖乖应了。

  两人这么聊着天,鱼年就在沈玉的怀里睡着了。

  沈玉垂眸看着鱼年白嫩透粉的脸,不知怎么的,鱼年闭目的睡颜总是让他觉得分外怜爱,十几年如一日,他没由来想起尘了在很久以前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尘了说:“学了佛之后,我才知道爱情是虚妄的,爱情没有永恒,没有唯一,爱情就如梦幻泡影,而且事实上,人们因为爱产生情欲,希望占有,努力征服,不断执着,心怀执念,在这些诸多情绪中又生出妒忌、嗔恨、抱怨,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难看吗?”

  那是在他回沈宅见小鱼的前夕,他的确不否认对小鱼的爱情里包含了占有和执着,也会产生情欲,但他并不是想要去征服小鱼,他只是想让小鱼幸福,到时候就算嫉妒、嗔恨和抱怨,他也不会让小鱼知道。

  “但也有一种情况是能白头到老的。”尘了又道。

  “哪一种?”

  “是惜缘。”尘了说:“珍惜对方,对对方有责任感和使命感,谨守爱情中的底线,两个人就能携手到老。”

  沈玉想,这并不是他要的,他爱小鱼,要爱他到老。

  “除此之外呢?”

  “什么?”

  “一辈子的爱。”沈玉说:“哦,不止,这辈子,下辈子,我要他的生生世世。”

  尘了笑了,笑着看沈玉:“那你也太贪心了。”

  “是吗?”

  尘了想了想,就说:“其实也是有的,那是互为对方而生的灵魂,这样的两个灵魂碰撞,会结果,会开花,那是一种灵性上的开花,彼此都会觉得满足,这样的满足会让彼此没有贪嗔痴慢疑,不会嫉妒,不会抱怨,不会嗔恨,因为内在全都满足了,也不是谁对谁的需要,他们对彼此都是忘我的跟无我的,这是一种心上开出的花,在这样的爱情世界里,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就是最完美的。”

  沈玉想:这就是他要的。

  “但这需要很深很深的缘,它从不因为需要而出现,它只是一种遇到,而且不是每一世都能遇到的。”尘了说着,然后问沈玉:“你觉得,他会是那个为你而生、让你足以忘掉自我的灵魂吗?”

  抱着鱼年,如今的沈玉觉得他能够回答当年尘了的这个问题了:

  是,他是。

  ◇ 第84章 ep.84 梦中亦是宝贝

  清晨时分,鱼年听到了钟声。

  “三点,要起吗?他们要做早课了。”沈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起。”鱼年很快让自己清醒过来,难得来寺庙,昨天又听了沈玉的话,他就想认真体验一回在庙里清修的感觉。

  两人洗漱完毕,在寺庙内一位僧人的带领下,去到禅堂。

  尘了在禅堂外等着他们,主要是等鱼年,他将鱼年领到一间小禅房里,单独跟鱼年讲了一下禅修的意义和禅定的入门方法。

  对非修行的人而言,禅修也是有一定好处的,它可以让人们在生活中保持觉性,训练专注,开发潜能,是深入认识自己的生命和心性的一种锻炼。

  而禅定,就是坐禅习定,所谓“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如果不是真的要修行,那么禅定对现代人的好处就是练习不被外界的纷乱所影响,在坐禅中入静,让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的一种修心的手段。

  鱼年本来以为这和瑜伽中的冥想有些类似,但听完尘了教他的那些内容,鱼年就发现打坐并不是冥想,打坐需要更高的注意力,可是冥想却是放松入静,这种方法人确实会觉得很舒服,但那是人在放松后植物神经系统被激活而产生的,长期这样做,会造成人身心的退行。

  尘了细致教完,就将鱼年领到禅堂,禅堂里面全是僧人,沈玉已经在禅垫上坐下了,边上有一个空位,鱼年便在那儿盘腿开始静坐。

  鱼年的腿功了得,盘腿坐着纹丝不动,根本不像是第一次静坐的人。

  禅堂里全都是诵经声,鱼年听着经声,照着尘了刚才所教的内容操作。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静坐,因此他时不时就会走神到隔壁沈玉的身上,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走了神,又立刻将注意拉回来,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早餐时间到了。

  寺庙到处都写有“止语”二字,鱼年一整天都跟着沈玉,沈玉做什么他也做什么,沈玉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一直到晚上九点以后,他跟着沈玉回到了他们住的院子,这时沈玉才回身牵他的手低声问:“累了吗?”

  “不累,就是困。”鱼年打了个呵欠。

  “那洗漱一下就睡,明天还要继续吗?”

  “继续啊!”

  沈玉不由笑道:“我带你来是度假的,可不是让你来苦修的。”

  “这可算不上是苦修,而且我并没有定下来,总是走神。”鱼年吐舌道。

  “正常,第一天会这样。”沈玉说。

  “你也这样吗?”

  “是啊,慢慢来就好。”

  “哦。”

  鱼年这一觉睡得踏实,好像才一闭眼,下一秒就又听见了钟声。

  鱼年从小学戏练功的本领让他在学习禅定的技术上进步很快,他对身体的控制力很强,他坐得住,同时也很细心,别看坐禅就只是在那儿坐着,可实际上修炼的是“觉性”,很耗费精神力,但鱼年的专注力也很强,第二天开始他就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和第一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整天下来,甚至还没到晚上,他就已经能“定”住了。

  在当天晚课结束的时候,尘了告诉鱼年说:“我师父要回来了。”

  “尘了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哥哥见过吗?是不是就是那个高僧?”这天躺下之后,鱼年问沈玉。

  “就是他,已经有百岁高龄了,还在四处云游。”沈玉回答他说:“我没见过,不过托你的福,这次我应该能见到了。”

  “怎么是托我的福?”鱼年纳闷。

  沈玉微微一笑,说:“睡吧,等见到了你就明白了。”

  “好吧。”鱼年虽然好奇却总是对沈玉的话深信不疑,闭上眼就睡熟了,又是一夜无梦。

  如果说鱼年见到尘了觉得对方是侠僧,那么见到他的师父就真的如同见到了一位世外高人。

  高人的外貌有些无法形容,初见觉得平平无奇,但是看一眼之后,就觉得对方身上好像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光。

  除此之外,就是高人脸上的笑容,鱼年总觉得那笑容高深莫测,像是在看他却又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

  尘了唤高人“师父”的时候,本来鱼年打算跟着唤一声,却被对方抬手阻止了:“贫僧法号‘如梦’,二位施主唤贫僧的法号便可。”

  “如梦大师。”鱼年和沈玉一齐唤道。

  “很好,很好。”如梦大师看看鱼年再看看沈玉,只说了这两个字,脸上依旧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再没有多说第三个字。

  鱼年发现他看自己要更多一些,看沈玉则只用了一眼,然后这次见面莫名其妙就结束了。

  然而当天打坐的时候,鱼年见到了年纪尚轻的如梦和尚,那如梦和尚正在山中打坐,身上明显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忽然天空中电闪雷鸣,厚厚的云层中,似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就要跑出来。

  画面一转,就见海浪滔天,那并非人间的海域,因为海水是黑色的,空中也没有太阳,却不知何故亮的惊人。

  海水中庞大的身躯若隐若现,到处都是点点星光,分不清是鳞片的反光还是粼粼的水光,世界仿佛一分为二,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

  蓦然间,水面浮起一颗温润发光的珠子,珠子被小心翼翼托在掌心里,可那大掌的主人却始终未曾露面。

  “所以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梦大师才会回来的吗?”这是鱼年见过如梦禅师以及那两个奇妙的梦境后得出的结论:“我和他有缘,但是玉哥哥和他之间没有,所以上一次玉哥哥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见到他。”

  鱼年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顺便给沈玉讲了他看见的画面,他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探究:“入定后的感觉和梦境好相似,但尘了说过入定后看见的种种境界也是虚幻的,可是我总觉得似曾相识,难道真的是我某一个前世见到过的?”

  “你就当是梦吧,庄周不也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吗?”沈玉笑说。

  “可奇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鱼年嘟囔着道。

  “毕竟是梦,梦哪有什么逻辑,更何况,人类的逻辑只适用于人类这个世界,你说呢?”沈玉这样道。

  “但真的感觉好神奇,哥哥你在入定时也会看见奇妙的画面吗?”鱼年问沈玉,他倒不是完全的唯物论者,可是这几天仅仅只是在禅垫上静坐,只是学习止和观,就好像感悟了许多许多,尘了给他讲经的时候讲到《金刚经》里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几乎完全颠覆了他活了二十七年的世界观。

  “遇到过,但没有什么比得上此时此刻此地的你。”沈玉比鱼年更早接触佛学,也更早识经,只是他无论看见什么遇到什么,无论佛如何教人解脱,乃至他亲眼所见尘了的改变,都没有小鱼来得更重要。

  如若佛说红尘虚妄,得证涅槃可得烦恼解脱,不再流转生死能跳出轮回,那么他也要让鱼年先一步解脱,而非他自己。

  闻言,鱼年忽然说:“玉哥哥,我突然有点害怕。”

  “怎么?”沈玉搂着他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世间真的如佛说的只是一场梦,而我突然梦醒,发现哥哥你也是我的梦,会这样吗?”鱼年抬眸认真看着沈玉:“以前我问过哥哥,哥哥说从宇宙的角度看,我们的爱是永恒不变的,可是现在我接触了佛学,从佛学的角度看,爱竟然只是一场梦。”

  “那也是一场美梦不是吗?”沈玉搂紧了鱼年:“而且小鱼,你不要想那么多,如果那么容易就能修成正果,看破红尘,怎么会在两千六百年间只出了一个释迦摩尼?”

  “那如果我们一直一直陷在轮回中,我该怎么做才能在每一世都遇见哥哥?”

  “你相信我吗?”沈玉垂眸看鱼年。

  鱼年立刻点头:“相信的。”

  “那你就记得,我会来找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你。”沈玉深深凝视鱼年,这样对他说。

  鱼年看见的那一片海他也看见了,就在他问过尘了“生生世世”之后,他不仅看见了,而且潜下去不止一次。

  他在深不见底的海里见到过金碧辉煌的宫殿,他好像很熟悉那里,甚至感觉自己就属于那里。

  但在幽深海底的时候,他不是他,他幻化成了一种传说中的动物——龙。

  模样正如自古流传下来的那样,长似蛇,有鳞爪,能幽能明,能巨能细,能飞天潜水,能兴雨布云。

  古人能将之画下来,或许并不完全是传说,而是真的有人在打坐修行的时候见到过龙——就如盲人摸象,盲人从未见过象,他又如何能凭空想出大象的样子来?

  或许有人会拿出《犀牛》那幅画作来反驳他,但《犀牛》在创作出来之前,已经有不少文字的描述让画家有了想象的基石。

  无论如何,无论是入定还是梦境,沈玉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变成龙,不仅能潜入海底,还能腾云驾雾,在天空中兴风作浪。

  而今天在见到如梦老和尚的第一眼,沈玉就认了出来——有一次他飞过天空之时,在一座山峰上见过年轻的如梦和尚,而在那个如梦身边,有一个发光体,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在见到宝珠的刹那间,他就明白自己为何总在海底来来去去,或是不断飞上天空——那是因为他丢失了至宝,这颗宝珠正是自龙宫遗落至了人间,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宝贝,如今终于被他寻回。

  【作者有话说】

  《犀牛》画家:阿尔布雷特·丢勒(画这幅画的时候画家没有见过犀牛,只凭文字和素描稿)

  作者一直觉得《山海经》并不是出自完全的想象,包括龙(专栏里的《神兽勿扰》就是类似的脑洞),无论是人物和故事,总的来说和写这篇文的我的世界观价值观爱情观都是分不开的,但小说总归是小说,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 第85章 ep.85 幸好

  在山上待了整整十天,鱼年才依依不舍下山。

  “玉哥哥,回头组织一下,让师兄们和岛上的哥哥们都来这里一次吧。”看着逐渐远离的山峰,鱼年对沈玉说。

  “可以。”

  “明明每天都起那么早,可是我一点也不累。”不止不累,还精神百倍。

  “那很好,有精神应付元旦的开园仪式了。”沈玉说。

  “是啊,马上就要开园了,时间过得好快!”开园指的是福园,花了一年时间修整园子,同时安排剧目和排练,总感觉准备还不够充分,但是鱼年很清楚追求完美是没有尽头的,福园也不能一直被闲置,戏曲表演是表演者和观赏者共同的事业,福园当然也需要这些,而不仅仅只是开园那么简单。

  “那是要先回岛上吗,小菊那里肯定又积攒了许多剧本。”

  “嗯,回岛上吧,剧本就让人带给我,晚上抽空看起来。”

  山上两人几乎隔绝了外界的消息,下了山,就好像回到了人间一样。

  但无论天上人间,沈玉都在。

  “玉哥哥,有空我们去一次敦煌吧,还有国内外的寺庙。”鱼年忽然说。

  “好啊,那就先去敦煌,你把时间安排好,剩下的交给我。”沈玉对鱼年总是有求必应,想去敦煌和各地寺庙,大概是这次禅修的后遗症,绝不是求神拜佛,而是为了了解佛像之故。

  “忽然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前世今生的题材了,以前我是不信的,所以从来也没接过这类题材的本子。”

  “那就找个好一点的编剧专门写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回去继续打坐,说不定还能看见一些什么,先记下来一些内容,然后找编剧编个故事出来也可以。”

  沈玉听他这么说,就道:“那还是专门开辟一间禅房出来吧。”

  鱼年闻言就笑,“嗯”了一声说:“之前哥哥说家里不适合,不如就放在院子里吧,或者天台上,我们建个玻璃房,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那就建在天台上吧,院子里之前不是说要搭个暖房让你种菜的吗,竟然搁置到了现在。”

  “对哦,今年不是在外面拍戏就是在岛上排练,上半年拍《妲己》做什么都不方便,下半年就全在外面,我都还没时间去种一些没种过的菜。”

  “最近你也还是没时间种,要排戏又要上场,我看你今年接一部电影够了。”

  “看情况,也要有好本子。”鱼年转头看沈玉:“元旦一过,就又要过年了,我怎么感觉今年过得比去年还要快,时间好像一下子就溜走了。”

  沈玉看了一眼身旁的鱼年一眼,其实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七岁到二十七岁,明明二十年过去了,小鱼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他却时常还是会觉得小鱼一点都没有变。

  “小鱼。”沈玉忽然唤道。

  “嗯?”

  “时间走得快没关系,你一直在我身边才是真的。”沈玉说。

  鱼年笑了,要不是现在沈玉在开车,他就整个人都黏上去了。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玉哥哥!”他还是凑近了些,靠近沈玉的耳边轻声说。

  “嗯。”

  车上了高速,鱼年打开手机,手机里全是“叮叮咚咚”的消息,最新的一条是小小的,问他是不是今天回家,他应该是得到他们下山的消息了。

  “我们不回家,有事先去岛上,元旦前就回来,你乖乖念书。”鱼年回了他一条语音。

  小小有沈青照顾,每天又要上下学,沈玉给小小安排的是附近的私立小学,走读性质的,以前给小鱼安排学校的时候,沈玉也是根据路线选,当时他们住的城区附近是一所公立初中,小鱼就进了公立的。

  想了想,鱼年又发了一条过去:“学校里如果有什么事别瞒着我们,知道吗?”

  鱼年自己插班入学,知道特立独行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底气足,有沈玉撑腰,他自己也什么都不怕,但小小不一样,小小最不会做的事应该就是仗着他们作威作福,这种情况下,受了委屈不说的可能性更大。

  小小连续回复了两个“知道了”,没有多余的话,正当鱼年觉得小小不会有别的消息了,忽然又来了一条:我会乖乖等你们回来的,想你们了。(爱心表情)

  鱼年回了一个“嗯哼”的表情,这才打开别的消息一条一条做回复。

  “一会儿我来开一段吧。”鱼年看了看路程,对沈玉道。

  沈玉事情比他更多,他回的那些都不是急事,沈玉那儿就说不好了。

  “没事,等到前面的休息区我交代一下长宁就行。”沈玉说。

  长宁的车就跟在他们的车后头,他们在山上的那段时间,长宁四人也在山上,他跟着尘了每日坐禅,长宁他们四个也都在山上,不过由于沈玉整天陪着他坐禅,很多事都是长宁他们处理的。

  “哦。”鱼年收起了手机,正要再跟沈玉说什么,忽然前方几声轰然巨响,高速上的车速极快,那声音距离很近,沈玉目光所及的一点与声音响起的同时越渐变大,沈玉蓦然间转动方向盘,脚下油门却一点都没有松。

  迅雷不及掩耳,亦是千钧一发。

  沈玉瞬间汇入隔壁车道,长宁的反应也一样快,两辆车双双换车道,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与此同时,隔壁车道行驶的车辆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他们的车速几乎与那些车辆保持一致。

  鱼年转头就见刚刚他们所在的车道上许多辆车撞成了一团,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到底是几辆车,沈玉又将车撇回事故车的车道之前,长宁的车紧随其后,两辆车停在连环事故发生的最前头,沈玉下车前丢下一句话:“你打电话。”

  鱼年的手机就在手上,第一时间拨通报了警。

  这边长宁已经将警示标志取出来放在事故车的末尾将近两百米的地方,与此同时,沈玉几人已经见到了事故的全貌,一共六辆车追尾,其中有一辆是货车,轮胎正在冒烟,而有一辆小车已经开始起火。

  鱼年打完电话就用最快的速度将两辆车上的灭火器都取了下来。

  现场能下车的人都已经下了车,包括几个容易施救的,就只剩下因为车被挤压而打不开车门的几个司机,最严重的一个司机被卡在方向盘下动弹不得,正在拼命呼救。

  沈玉以及长宁四人对危急事故的临场救援情况很熟悉,鱼年不干扰他们,也不影响沈玉让他分心,只将灭火器交给赶过来的长夜,顺便接过长夜他们刚刚快速救出来的一个伤员将他带离事故现场。

  然而并不止沈玉五人在快速救人,还有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之中,他似乎也非常熟悉抢救的流程,跟着沈玉他们一起先抢后救,好歹将所有伤员全都救了出来,包括最严重的那个。

  交警和救护车来得都很快,伤员第一时间被带走,交警勘察现场情况,登记完所有事故车辆之后,交警开始询问那些车的车主,沈玉几人因为参与了救援,也不好立刻离开,他们在一旁等着做笔录。

  因为鱼年在的缘故,那个男人看了沈玉好几眼,忽然开了口:“你就是沈玉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沈玉“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轮到鱼年吃惊了,看着男人,悄声问沈玉:“他是谁?”

  “记得我跟你说的尘了的事吗,那个找尘了报仇的人。”沈玉跟鱼年咬耳朵。

  “啊。”鱼年望向男人,男人因为瘦的缘故看不出年纪,但是被沈玉这样一说,鱼年很容易看出男人脸上的一种沧桑和风霜。

  男人看着短暂交谈的两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片刻后才道:“我也刚从山上下来,不过并没有见到他,我刚刚……其实跟着你的车,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问问你,他现在……还好吗?”

  “很好。”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男人喃喃地道。

  鱼年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刚刚在现场救援时雷厉风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之后除了被交警询问,男人就没再吭声,也没有找沈玉问别的。

  鱼年靠着沈玉,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可能眼前这个男人如今也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道理,可惜太迟了。

  一直到离开前,男人才又走过来对沈玉说了一句:“谢谢。”

  回到车上,鱼年正要问沈玉男人的事,朱惜春的电话打了进来:

  “鱼年,你上微博发个消息吧,微博已经爆啦!”

  鱼年一愣,打开微博,才知道原来刚才救援的视频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主要拍的还是他,参与救援的六个人也被一同拍了进去,但是由于沈玉等五人不好认,反倒是那个男人被网友扒了出来。

  啊啊啊!鱼宝有没有事啊,好像是高速上的连环追尾!

  看视频没事,他还帮着救助伤员呢!

  哪个是沈渣男啊!拍的位置太远了,那几个人的脸一个都看不清,不过也没法子,毕竟是在高速公路上,安全第一!

  可这也太帅了吧,听说就是突发撞车的第一时间,交警都还没来,但已经有车子着火了,视频十分钟都不到,他们基本上把人都救了出来,太牛了!

  快看快看,又有个视频上传了,这个稍微近一点,天呐,这几个人真的贼帅啊,除了没穿救援服,但他们的动作真不像是普通人,看那个一撑一跃,难道真的都是救援队的?

  有一个有点面熟,我好像在微博上见过他的照片哎!

  是不是距离镜头最近的那个,我好像也见过。

  找到了找到了!他是去年评选出来的十大杰出消防员之一,叫晁珩,他的履历好厉害啊!加入消防队十二年,先后参与完成一千多次救援任务,一等功就有两次,三等功十次,有一次地震救险,他徒手爬上几十米高的塔吊,矿井救援自愿深入井下搜救,还有槽罐车泄漏主动请战实施堵漏,每一次都是豁出命去的,这也太厉害了吧!我就说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果然是救援英雄啊!

  其他人不清楚,但这个一定是牛人!

  其他几个看个子和身手就绝对不赖,我还是好想知道沈渣男是不是在里面,视频里鱼宝一直看着救援的方向,沈渣男一定在里面!

  如果在的话,那以后我要改口了,这样的人不能是渣男啊,完全就是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啊!为我鱼宝的眼光点赞!

  情感上的渣男,行动上的勇者,请分开对待!

  你们看这段话,是当事人发的感谢语: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事故是瞬间发生的,前面的车追尾的太突然了,我整个人都懵了,下一秒整个身体就被卡在车子里,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天而降,以前看那些好莱坞英雄主义的片子什么超人啊蜘蛛侠也就是看个爽,可这次完全能感同身受,得救的那一瞬间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他们!(名字就不说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救我的那几个人分别是谁,因为我直接被送进医院检查了)

  我很想说其实不管是消防员也好,警察也好,他们其实也都是普通人,他们都是血肉之躯,跟我们没什么两样,我几年前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当时真的特别感动,至今都忘不了,我真的太佩服他们的勇气了,看见这个视频,我只愿每一位救援战士都能平安归来!

  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追尾其实很危险,之前不是出了一场特大的撞车事故嘛,还好这次也就几辆车出了事,报道已经出来了,听说人一个都没事!

  感谢老天保佑!

  你们说鱼宝去了哪里,我查了下这条高速公路附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十天前是沈渣男的生日,我总觉得他们这是从哪里度假回来了,不过这条高速太普通了,普通到完全不称鱼年,普通到完全看不出鱼年和沈渣男的目的地!可恶!

  就是说啊,鱼宝不应该去一些高大上的地方吗,比如某条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这就比较好猜一点啊,毕竟如果真的之前十天都是在度假的话,国外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吧!

  别猜了,反正鱼宝除了公开行程之外,或者主动告知的地点以外,别的行程的保密度一直都很高。

  也是,沈渣男把鱼宝保护的太好了!

  微博和评论实在太多了,一半是在讨论这次事件的,一半是在担心他的安危的,鱼年没再刷下去,只是发了一条微博说:重伤者就只有一个,除此之外都平安,我们当时是路过,现在已经快要到家了,谢谢大家的关心,还请大家注意遵守交通规则,减少类似事故的发生!

  “那个人原来叫晁珩,他是个消防员啊!”鱼年合上手机,对沈玉说。

  “嗯,尘了上山后,他求而不得,就去考了,之后就一直留在一线救援。”沈玉说。

  鱼年有些感慨,忍不住又道:“他刚才那架势,好像把生死置之度外,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尘了和我谈起过他,而且我感觉……”沈玉看着前方,他们午饭后下的山,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两旁的灯带像是不断行走的时间,它不等任何人,快的像一阵风,谁都回不到过去,人生从来就没有办法后悔:“尘了一直不肯见他,或许才会让他有了一丝不放弃的希望。”

  “哥哥是说……”鱼年看向沈玉,脑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有点难过,而后就被沈玉说了出口:“他多年来经历的生死关头数不胜数,但只要尘了一日不见他,他就还有遗憾,也就还有那么一点奢望,他若不想抱憾离开,那么必定要想方设法活下来,这就是求生欲,但若尘了哪一天见了他,他知道尘了早就原谅了他,并且他们之间永远都没有了可能,那么你觉得他会如何?”

  沈玉没等鱼年开口,就又说:“一旦一个人生不起一点求生欲来的时候,在同样的境地里,他就可能活不下来。”

  鱼年心里五味杂陈,尘了早已看破了情劫,可是那个曾经复仇的人却依旧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尘了一直在给他祈福,他会平安的,你放心吧,尘了曾经跟我说,情债是人世间最难偿还的一种债,只要一天晁珩还念着他,他就要还这份债,什么时候晁珩自己想明白不再惦念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因果才算了结。”

  “这样啊……”

  “但是换一种角度看,尘了不希望晁珩在还念着他的时候带着对他的感情离开人世,这会影响他下一世还要去偿还这份债,所以他希望能在今生就了结这一段。”

  “那哥哥你觉得,晁珩会在某一天想明白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尘了知道。”

  鱼年沉默半天,才说:“幸好。”

  沈玉看了一眼鱼年,笑了笑,没说话。

  他懂鱼年这两个字的意思,幸好他们之间没有这种爱恨情仇,幸好他们平平安安在一起,幸好当年他们选择了共进退,幸好当年遇见,幸好……

  太多太多的幸好,才让他们从相爱到相伴。

  ◇ 第86章 ep.86 岛上琐记

  鱼年发烧了。

  事情是这样的:

  排练的时候长枪擦破了手背,鱼年用水冲了冲,医务室也很快送来了碘伏和纱布,帮鱼年处理了伤口,可是到了晚上鱼年感觉伤口有些发烫,他又消了一次毒,重新缠上纱布,结果清晨开始发烧,还是沈玉回来之后发现的。

  沈玉通宵视察,鱼年在岛上排练,他也没闲着,岛上的安全措施时常更新换代,晚上要比白天更细致一些,因此沈玉特地抽了一个晚上做视察,好巧不巧,就是这晚。

  清晨回家正准备做早餐,结果去卧室一看,发现鱼年裹着被子缩着手脚,平常躺两个人的大床让此时的鱼年看起来小小一团,但沈玉第一时间就觉得鱼年好像很不舒服,他无数次见鱼年四仰八叉的睡觉姿势,像这种团起来的姿势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鱼年本来就已经长在了他的心尖上,一点点变化沈玉都能察觉,他很快量了鱼年的体温,37°8,低烧,沈玉立刻给医生打了电话,一边煮上粥,在等医生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了鱼年手背上的伤。

  那个伤已经肿的很厉害了,通红通红,一看就疼得很,沈玉再一次给医生打电话,告知应该是伤口感染发炎引起的发烧。

  鱼年的身体素质没有沈玉好,却也不差,能在短期内就开始低烧,其实说明身体的免疫力已经开始调动了,这是一件好事,但怕就怕在病毒更厉害,引起全身感染就来不及了。

  “小鱼,你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个晚上都不该离开你……”

  除了鱼年,沈玉很少尝到心焦的滋味,医生就在岛上,来的速度其实很快,可是沈玉却觉得很慢。

  短短十五分钟,他就想了许多事。

  他甚至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人慢慢变老,会一起走还是应该分先后,他或许会先送鱼年离开,才能安心闭眼,他绝对舍不得让鱼年送自己离开。

  又或者听尘了的,两人找一处安静的山头闭关,在同修中一起离开肉身。

  但绝不是在此刻,在他们还如此年轻的时候。

  尽管生死总是无常。

  且死亡的确能将他们分开。

  鱼年转醒的时候,险些怀疑自己身在医院。

  不仅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堆仪器摆在床头和床边,手上身上连着心电图机,输液架上挂着点滴瓶,鱼年睁眼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热热的,很不舒服,还软绵绵的。

  沈玉一夜没睡,但鱼年还挂着水,为防自己睡着,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支着下巴垂眸边翻手机边看点滴。

  鱼年全身的感觉回笼,手背上的伤就鲜明起来,疼得很是厉害。

  “哥哥……”一出声声音都是哑的,嗓子也很不舒服。

  怎么就病了?

  鱼年有些纳闷。

  沈玉听到鱼年的声音就放下手机,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插上一根吸管,一手扶起鱼年喂他喝水。

  “伤口感染了,我让人把你们的道具全都换新的了。”

  “哥哥对不——”

  “早点好起来,小鱼。”沈玉阻止鱼年说“对不起”,他并不想听这个。

  “嗯,我一定会的。”鱼年重新躺下,看着沈玉说。

  沈玉伸手抚摸着鱼年的额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低沉却温柔:“还能睡吗?”

  “不睡了。”鱼年摇摇头。

  “是不是很难受?”沈玉又问。

  “还好。”

  “饿不饿,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嗯。”

  沈玉去盛了粥,再次扶起鱼年,在他身后垫了一个厚厚的靠垫,而后喂他吃粥。

  “你告诉我说你师父训练你们的腿功和腰功都能把握好分寸,调节到受伤的临界点附近,这样既保持了高效的功夫训练,又避免伤病,所以你和你的师兄们从小基本功都练得十分扎实,虽然他们后来疏于练功,但在岛上的日子没少训练,身体柔软度和平衡度都保持得非常不错,再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很容易就练了回来,不过我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你们的功夫都太过扎实了,所以排练的时候还能走神,以至于你的手能被枪头擦得那么严重?”

  沈玉这话说来慢条斯理的,语气里没什么脾气,也不是在质问,甚至说到最后还调侃了一把,鱼年自知理亏,他一手受伤,一手打着点滴,两只手都动弹不得,乖乖吃着刚被喂进嘴里的一勺粥,就剩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瞅着沈玉,那里面有着心虚也有着讨好,还有心疼和愧疚。

  咽下口中的粥,正要说话,沈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又喂了一口。

  鱼年只好继续吃。

  “我回来的时候你的手还在被子里,我不知道你受伤了。”沈玉又说,他依旧没有责怪,语气依旧平静,也没看鱼年的眼睛,只垂眸专心舀粥,然后喂给鱼年。

  鱼年心想他本来以为只是小伤,显然现在造成他发烧是因为那枪头锈得厉害了,他或许在一开始处理伤口的时候就不够仔细,他也知道沈玉的言下之意是:没在受伤第一时间就告诉他。

  唔,很显然他错了,也大意了。

  “你大概还没见过那伤变成什么样了,现在应该很疼。”

  沈玉只盛了半碗粥,全都喂完了,问鱼年:“还要不要?”

  鱼年说不要了,他这会儿只想跟沈玉说说话,不过沈玉转身去放碗了,他看着沈玉的背影,用受伤的手挠挠脑袋。

  真是完蛋了,玉哥哥难过了,他要怎么哄?

  多年相处,对方的情绪说不上是了如指掌,却基本上不会猜错,于沈玉,鱼年自知这次生病绝对是戳了沈玉的心窝了,正疼着呢,是该抱怨自己两句,而又因为对方是自己,所以沈玉将一切抱怨的情绪也全部压了下来,反倒让自己更觉心疼了。

  鱼年背靠在软垫上,看着吊瓶里一滴一滴往下落的液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对抗病毒的那种热和难受,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费力而没什么精神。

  大概脸色也很差,所以玉哥哥都没怎么看自己。

  看了会更气……还是不看比较好。

  沈玉一直没回卧室,鱼年就默默等着,不过这会儿发烧的感觉已经完完全全包裹住了他,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脑中反复出现刚刚沈玉垂眸平静的脸。

  再怎么粉饰太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都是表面功夫,玉哥哥的心此刻指不定怎样在煎熬,谁让他还没能退烧呢!

  如果已经退烧,那他抱着沈玉哄一哄,撒个娇也就好了,可是人还病着,他的底气就没那么足,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鱼年昏昏沉沉躺着,正懊恼着,门铃声响起,很快脚步声传来,鱼年听到了沈钧他们的声音。

  “发烧了,我们刚去看他……嗯,知道,不必,我们互相之间都可以替……”鱼年睁开眼睛,就见到师兄们走了进来,沈钧正在讲电话,他第一个进来,看了看鱼年的情况,又退了出去。

  “小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沈意一脸担心地走近鱼年,摸了摸鱼年的额头:“好像还在烧,不是说四五点的时候就已经用了退烧药了吗?”

  鱼年才睡醒,他比沈意还糊涂。

  “给他用了抗菌素,没用抗生素,他的发烧还会持续一阵。”沈玉走在最后,回答沈意的问题。

  这就说明伤口的确感染了,但是可以不用抗生素,那就意味着感染没有严重到非用不可的地步。

  “都是我不好,是我走了神,小鱼帮我挡了一下才会受伤的。”沈意有些自责地道。

  “不用道歉,我很快就会好的,你们别都担心……”鱼年哑着嗓子道。

  除了沈钧在外面讲电话,卧室里八个大男人站在床边实在是压力山大,就算他们家卧室很大,可是他躺在床上,除了沈玉之外大家都围在床边,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着实够呛。

  “那小鱼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排练的事,刚刚是小青的电话,正担心着呢,反正我们几个互相都能替,你就安心养着吧。”沈言说道。

  “怎么告诉阿青了呀?”鱼年不解。

  “他是听长宁大哥说的。”沈凡回答。

  “……好吧。”鱼年想,卧室里都成了病房,那么大动静,长宁和沈青说一句也无可厚非。

  “总之你什么都别想,身体养好了再登台,知道吗?还有十天才开园,还早呢,你什么都别挂心,知道了吗?”

  “知道了……”鱼年应道。

  “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你先休息吧。”

  师兄们来看了他之后就走了,沈钧说完电话最后进来,也同样嘱咐他几句,鱼年一一应了。

  沈玉把人送走,才又回到卧室,刚巧点滴已经到了尾声,沈玉洗了手进来,弯腰将针头拔了,用酒精棉花按住针头的伤口。

  鱼年看着沈玉,沈玉却还是不看他。

  刚才师兄们进来的时候,沈玉一直站在墙边,看着吊瓶里的水,也没有看他。

  鱼年受不了了,他一个用力把自己撑起来,就朝沈玉扑了过去。

  沈玉把他接了个满怀,鱼年听见他在自己头上叹气的声音。

  “玉哥哥,对不起,你别难过了。”你这样,我也好难过。

  沈玉没有推开鱼年,他紧紧抱着鱼年,仿佛想借此将鱼年身上那么高的体温传给自己一样。

  “以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好不好?”

  “嗯。”

  “不管多小,都会跟你说。”

  “嗯。”

  “那哥哥能不能别难过了?”鱼年小声而又心虚地提要求。

  “不能。”

  果然。

  “好吧,我会快点儿好起来,为了哥哥。”

  “嗯。”

  “那哥哥陪我睡会儿?”

  “嗯。”

  沈玉一夜未睡,回来又继续操心鱼年的病,这会儿躺在床上,抱着鱼年,一下子就睡着了。

  鱼年心里又酸又疼,也有许多懊恼,他本来以为只是个小小擦伤,哪里知道会那么严重。

  他手背这会儿真的挺疼的,疼的他都不敢去拆纱布看自己的伤口。

  其实以前烧伤要严重得多得多,不过这样一想,就觉得那个时候他和玉哥哥都挺勇敢的,都疼过来也熬了过来,但有些事是不能用数学的角度去看待的,就好比手背的擦伤就只是那么小一块,左腿的烧伤严重的多因此疼的多,尽管事实如此,可是伤口感染细菌进了血液问题也很大,一个小伤口漠视的后果可能引发更大的恶果。

  就算是为了沈玉,他都不能像昨天那样“以为”只是一个小擦伤。

  发着烧到底没精神,鱼年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去了。

  但他睡得不沉,他听到沈玉轻手轻脚起来的声音,也听见沈玉在外面讲电话的细语声,以及沈玉走进来探他额温的动静。

  这种细小的声音一点儿也不会打扰他睡眠,只会让他觉得安心。

  因为沈玉在。

  这一觉睡得其实并不舒服,毕竟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体也是有气无力,人还难受。

  就只有心是安稳是踏实的。

  完全转醒的时候,鱼年闻到了一股中药味。

  看来,还得喝药。

  鱼年不喜欢喝中药,也不太能喝,但是这种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不喝不行。

  西医救急,中医治病。

  《伤寒论》传至今日,有些药如今的中医都不敢用了,因为有毒。

  也因为有毒,有些草药药房进的都是炮制过的,生的根本就找不到——只能从源头去找。

  沈玉从小学《黄帝内经》,懂得比寻常人要多,找的中医大夫便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支持的力度大,因此岛上的人有病有痛,诊治的手段是全方位的,而不只靠仪器检测。

  中药材也是,沈玉在蜀地有许多中药材基地,就是为了岛上的药房存在的,基本上《伤寒论》和《金匮》里所有的药材药房里都有。

  中医讲求异病同治,八纲辨证,对症下药,每个人的药方都是不同的,实际上比西药要精细很多。

  鱼年的烧一直不退,沈玉便让早晨给鱼年看过的大夫煎了药送过来,刚刚那通电话沈玉就是在和那位中医联系。

  果然沈玉端着药进来,鱼年自知躲不过,捏着鼻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都喝下了。

  沈玉将准备好的巧克力塞进他的嘴里。

  “还难受吗?”沈玉问他。

  巧克力能解中药入口的苦味,可惜喝下去之后胃里的难受劲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

  鱼年这会儿就是想在沈玉面前精神一点也装不出来了,整个人都蔫儿了。

  “来,我帮你揉一下。”

  沈玉上床把鱼年搂在怀里,轻轻揉他的胃部:“如果好一点,还有半碗粥要吃下去,是医生交代的。”

  “哦。”鱼年老实点头,然后说:“哥哥,我感觉我现在是苦的。”

  “谁说的。”沈玉低头亲了亲鱼年的唇,说:“明明是巧克力味的。”

  “哥哥你不气啦?”鱼年趁机求证。

  “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沈玉轻轻地道。

  看鱼年病歪歪的样子,他又怎么气的起来?本来他也没有生气,就是心疼。

  更何况他的情绪会影响鱼年的情绪,只是他也需要调整的时间,鱼年这样病恹恹的模样,人又那么不舒服,再怎么样,他都不能让鱼年提着心养病。

  “嗯,我好一点了,哥哥不用揉了。”

  “那我给你盛粥。”

  “等等。”鱼年拉住沈玉,沈玉回头看他:“怎么?”

  “再亲一下。”鱼年凑上自己的唇,尽快他觉得自己还是苦味的。

  沈玉扣住鱼年的下巴,吻上鱼年的唇。

  鱼年本来就因为发烧感觉浑身软绵绵的,被沈玉一吻,就更软了。

  “我好像有点要出汗了。”鱼年呢喃着说。

  “那就再吻一会儿。”

  被窝里汗津津的,鱼年果真出汗了,沈玉把人塞进被子里,出了汗更不能受风,他将鱼年裹得像一只蚕蛹:“吃了粥再睡一下,晚点给你擦身,再忍一忍。”

  “哥哥陪我一起。”

  “嗯,我收拾一下就来。”

  这天夜半鱼年总算退烧了,沈玉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鱼年真正痊愈,是在福园开园前一周。

  退烧之后又足足养了三天,沈玉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去排练,只让鱼年在家里老老实实吃药喝汤,等鱼年精神养回来了,才放他出门。

  鱼年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意。

  “阿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沈意那天排练心神恍惚,那么多人的情况下鱼年没问,后来生病了也没机会问,今天他将沈意堵在了排练室的更衣室里,用手背上的伤逼问沈意。

  沈意毫无办法,只能全盘托出:

  当年沈宅大火,沈凌云无意中救下了沈意,就在那一刻,沈意对沈凌云一见钟情。

  但是沈凌云其实挺直的,沈意也一直藏着心意,没有抱任何期待。

  还有就是他不比鱼年,即便是看了多年的心理医生,他依旧不觉得自己配得上沈凌云。

  但感情这种事并不是努力忍耐就能忍得住的,就在鱼年因他受伤的前一晚,他送喝多的沈凌云回家,因为一时冲动加失控,他和沈凌云睡了一晚。

  然后他就知道沈凌云喜欢的人并不是他。

  “啊!”听到这里鱼年愣住了,连忙问:“那是谁?是别的师兄,还是另有其人?”

  “是小绥,我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凌云。”沈意苦笑一声说。

  “阿绥?”鱼年皱起眉:“不对啊,阿绥喜欢的人可不是凌云。”

  “的确不是。”沈意长吁一口气,也幸亏不是,不然人家两情相悦,他这一出算什么:“还好福园就要开园了,接下来我不用待在岛上,不然就太尴尬了。”

  他对和喜欢的人睡上一觉这件事其实一点也不后悔,既然没有办法和对方在一起,那献出一次就算是遂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凌云,可是不做,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说到底,他还是更想成全自己。

  “想来,我也是挺自私的。”沈意语气中听不出伤心,自责和愧疚要更多一些。

  鱼年听后半晌无言,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好像谁都帮不了,毕竟无论谁喜欢上哪一个都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回应,而不是等来令人失望的消息。

  “其实那天我就想找你,想早一点去福园,顺便帮小青的忙,可是没想到你发烧了。”沈意又说。

  “那不然你去吧,如果很难受的话。”鱼年想了想说。

  “可以吗?”

  “嗯,阿青可能也忙不过来,我跟玉哥哥商量下,我们早点回去,顺便带上你。”鱼年说。

  “那太好了。”

  回去后鱼年就跟沈玉说了,沈玉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问鱼年:“那你知道沈绥喜欢的是谁吗?”

  “听说是小柿子。”鱼年有些苦恼:“但是我的师兄们一个都不主动,现在看来,还是阿青更勇敢一些。”

  “这种事我们也插不上手,还是算了,就听你的,带沈意提前离开吧,如果是他的愿望的话。”感情的事帮不上忙,这种小事却是举手之劳。

  “这次就把小福也带回去吧,福园开园之后,它就要在那里常驻了。”鱼年说。

  “也好。”

  “没想到会这样。”鱼年倚着沈玉躺在床上。

  “别多想了,有时候多点波折才会更懂得珍惜,人都是这样的,太过轻松得到的反而不会放在心上。”

  “难道哥哥觉得阿意和凌云有戏?”鱼年坐直后转身问沈玉。

  “嗯。”

  “因为他们睡过的缘故?”

  “嗯。”

  “也是,作为过来人,单纯的暗恋还是不够的,沈意这一击对凌云来说说不定是一记重拳,玉哥哥,你到时候去探探凌云的口风。”鱼年想了想说。

  “嗯。”

  “而且这样看来,凌云也不完全是直的。”

  “他早就不是了。”

  “如果我的师兄们都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就好了。”鱼年又重新歪回去靠在沈玉身上说。

  “姻缘天注定,你就别瞎操心了。”沈玉捏了捏鱼年的鼻子说。

  “好吧,我还是操心我自己的。”鱼年一个翻身跨坐在沈玉的身上,将自己上半身都贴了过去。

  沈玉搂着他,他们之间想做什么的时候早就不用说出口,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更何况鱼年此刻的表现明显得很。

  沈玉从来都随鱼年,这一夜,两人缠绵了半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是自学中医的,所以文里关于中医的观点全都是作者自己的,写《应见花开》那会儿其实还没学,但已经有想学的念头了。

  ◇ 第87章 ep.87 开园风波

  阳历新年伊始。

  晴,诸事皆宜。

  福园开园。

  福园位于景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鱼年接手福园的事并没有大张旗鼓,不然就凭他当地的粉丝们就能把福园附近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福园由戏楼和三进的院子组成。

  戏楼并非露天式的,而是一座高耸殿堂,却又是全敞开的,高度超过三层楼,藻井华丽繁复,戏楼里舞台设有两层,观众席设三层。

  后台连着三进的院子,两边各有一扇门,闭园的时候都是锁上的。

  看戏位置最好的自然是第一层中央的观众席,那里正对舞台,设有红木桌椅,第二、三层观众席从视角上来说没有一楼好,但是二楼三楼的前排位置距离表演者非常近,能近距离观察演员表演。

  戏楼外设有牌坊,写着“福园”二字,路过的游人们顺着入口便能进来,戏楼进口处设有门槛,以及安检,免票期之后,便会在右边开设售票处,届时入戏楼需要凭票入场。

  开园第一日,由于完全没有宣传,全凭戏楼上锣鼓声一响,路过的人们才循声而入。

  如今戏曲不比当年,但要说没落也未必然,到底是国粹,只是懂戏的人越来越少,不过在鱼年的观念里,戏曲并不是什么特别高级别的艺术,而只是一场戏,无论懂还是不懂,只要有人愿意为之驻足停留,愿意鼓掌叫好,那就不枉他们上台演一场。

  过往在京剧圈里被众人捧起来的名角个个都是唱戏高手,可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同时又被称为“戏子”,如今娱乐圈被捧起来的明星也一样高高在上,但是在资本的眼里,他们其实也是一种商品。

  鱼年成名的经历特殊,他心里是没有装这些名和利的,因此也不存在攀比之心,他单纯只是接手了福园,努力想把福园经营好,不辜负傅老的厚望,仅此而已。

  没有了名利心,他就不会专门因为福园开园去找那些京剧圈里的知名人士捧场,所以实际上当天福园开园,进到戏楼里的全都是游客和当地居民,鱼年保密功夫做到佳,因此他的粉丝们全无所知。

  不过饶是如此,这一天网上的各大社交平台上“福园”和“小福”还是被路过看戏的人们转发了个遍。

  天呐天呐!我遇见齐天大圣了!真的是齐天大圣!指路“福园”。

  这也太可爱了吧!那真的是猴子吗?不是猴子成精了?

  它那金箍棒耍的可真是威风凛凛,又超级可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太好奇是谁教会这只小家伙这般本领的,牛逼啊!

  猴子很聪明的,不过这真的不是马戏团里训练出来的吗?肯定是博人眼球的,猴子也太可怜了!

  楼上的误会了,猴子是福园家养的,福园里张贴了饲养证明,它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有林业管理部门监管的,饲养员也有证书,它很聪明,名叫小福,我今天在福园待了一整天,就为了看小福这只学人精,它真的太聪明了,有视频为证!(以下视频)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也太可爱了!躲在人后的样子真的太萌了!它还到处作揖呢,还在那儿迎客,天呐,我也要养这样一只猴子!

  福园好像是今天刚开园,很盛大的样子,但知道的人不多,都是路人,我也是其中之一,完全不懂戏但我感觉那几个演员真的身轻如燕,个个身怀绝技,还都有一副好嗓子!

  听说演出有全场录影,但还没放出来,我查了下福园的官方站就只公布第二天的剧目,连演员名都没有,而且好像真的没什么宣传,说开园就开园了,就像是古代的戏班子。

  除此之外,福园的建筑也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听说是全木结构,花了一年时间修缮,厉害着呢!

  我就是那个城市的,但我记得那里以前好像是个茶楼,什么时候成了戏园子了?

  官网上有介绍,福园一开始就是戏园子,后来改成了茶楼,现在大概是想弘扬传统文化,又改回戏园子了。

  还是小福有趣,看了视频,小福真的太太太太厉害了,它真的不是孙悟空转世吗?跪求多多的视频,我在海的另一边暂时去不了,呜呜呜!

  “果然跟我们想的一样,小福实在太能博人眼球了,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沈青问鱼年。

  开园当天庆功宴之后,鱼年的师兄们全都入驻沈园,大家对一整天的演出做一个总结,同时确定明天的剧目以及福园今后的日常安排。

  “没关系,让小福先出几天风头。”鱼年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说。

  “我觉得这样的安排不错,你们看这个。”沈玉也在,他点开了一个网页,正是今天中央艺术剧院的演出剧目。

  坐在电脑边上的沈钧看了一眼剧目和演出人员:“这个傅正薛,就是傅家的传人吧?”

  “就是他,玉哥哥早就猜到他们会跟我们打擂台,不过我们不争,所以这个擂台只是他们所以为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鱼年说。

  “这样倒也好,但之后两边的演出视频都会发在网上,其实也免不了会被拿出来做比较。”沈意道。

  “发视频这件事无可奈何,就算我们不发,路过的人也会拍下来发在网上,与其被拍的不伦不类,音效视觉效果都一团糟,不如我们自己录。”沈青说。

  “是这样没错。”

  “而且我们也不怕被比较,你们有空可以去看下傅正薛的演出,基本功没我们扎实,看得出来的都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的……那应该会被带节奏吧。”沈慕担忧道。

  “是啊,就怕看不懂的乱传一通。”

  “这是必然的,小鱼之前不就提过了?”

  鱼年摆摆手说:“都是些小问题,我们还是专注在福园今后的建设上,毕竟福园最重要的目的是能传下去,而且要将我们的功夫一起传下去,这才是重中之重。”

  “那其实还是需要收小孩子,年纪大一点都不行。”沈凡捧着脸说。

  “凡凡,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其实刚才小鱼的话我并不认同,我们的功夫是传不下去的,只能传一部分,至少跷功是不可能教的,而废跷后腰肢和脚步都不够有力,要练成跟踩跷的时候一样,你想想其中的难度。”后半句话沈意转向鱼年道。

  “那我改一下说法。”鱼年道:“比如跷功和废跷的区别至少要有人能懂,所以学习是必要的,但小孩就算了,肯吃苦的小孩不多了。”

  “我、我可以吗?”一直在一旁写作业的小小忽然出声问。

  小小今天一整天都在现场,他之前只知道鱼年演戏,是个演员,而且还是个大明星,后来他被带去岛上的时候并没有跟过排练,只是看过小福给他耍了几次小棍和猴拳,今天是他头一次看鱼年在台上唱戏,完全把他给看愣了。

  “你不行,年纪太大了。”鱼年摇头道。

  “那、要几岁,才可以?”小小忍不住又问。

  “其实七岁不大,你家小鱼哥哥这样说,应该还是想要劝你放弃的,太苦了。”沈慕在一旁道。

  “我、不怕苦!”小小还是说,随后又有些担忧自己的年纪的确是大了:“不过,我今年八岁了!”

  鱼年盯着小小看,半晌后才道:“小小,你这个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你今后的目标,我们以前是没得选,生来就必须学,你现在有很多选择,不是真的热爱,我不赞同你走这条路。”

  “可是,不学怎么、知道?”小小是个倔强的性子,他小声问。

  “小鱼,小小想学你可以教,等他吃不了苦自然会放弃,如果不放弃,那或许你就多了一个徒弟。”沈离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道。

  “对啊,既然你把他当做现在的小孩,吃不了苦,那也不用以以前收徒的标准教他,试试看也不是不行,七、八岁的年纪老实说还可以,教一些基本功也没什么,再大一点如果发现真的喜欢那岂不是更难教?”沈意也说。

  鱼年有些做不下决定,只因为他是真的亲身经历,知道练这门功夫太苦了,他看向沈玉,小小也跟着他的目光看沈玉,沈玉点头说:“试试看吧,喜欢就学,不喜欢就不学,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那好吧,不过我不教,我心软,小小你真的要学,就在我的师兄们里选一个当老师。”

  没想到鱼年甩锅这样轻巧,不过幸好八个人里面的确有硬的下心来教的,因此包括鱼年在内,大家统统都看向了沈离。

  沈离颇为无语:“怎么,就我心最硬能教吗?”

  “我们几个人里面,就你敢捉鸡杀鸡。”

  “原来选我的标准是这个?”沈离愤愤:“那还不是因为当时我离那只鸡最近吗?”

  “怎么我记得的不是这样,而是你自告奋勇?”

  “放屁!”

  “小离你当着徒弟的面太粗俗了。”

  “我还没收徒弟呢!”

  小小咬着笔头看着沈离,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话题至此全都歪掉了,几个师兄弟你一句我一句,活像回到了小时候斗嘴那会儿。

  “明天再讨论吧,很晚了,都该休息了。”沈玉大手一挥,让众人就地解散。

  福园开园之后连续三天每天都有演出,第三天的剧目是《惊雪楼》,福园的压轴大戏。

  鱼年最终选择《惊雪楼》是为纪念傅老先生,不过这出戏演出后还是惹来了麻烦。

  麻烦来自傅家。

  原因在于《惊雪楼》不是老戏,而是傅派的私房本子,福园擅自演出,在傅家人眼里这属于侵犯了版权。

  只可惜鱼年早有准备,只因当时在接受傅老先生赠送福园的那个文件袋里,就有《惊雪楼》的本子,这意味着这出剧福园是能演的。

  傅家的目的就是想借此打击福园,包括这几天他们在舆论上引导福园的戏演得如何如何糟糕,而元旦当天在中央艺术剧院里那场演出才是真的精彩,是正统。

  与此同时,小福还是被带偏了节奏,说小福是被鞭子训练出来的,一只猴子肯定不可能自发给人表演,他们声明福园是傅家的心血,不能交给福园这种只知道哗众取宠的负责人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的舆论短时间内反转,几乎全都在声讨福园,好像福园是个多么罪大恶极的地方一样。

  这天,是福园开园第七天,依旧免票。

  许多人都聚集在了戏楼里。

  “时间差不多了,不是说开场就是那只猴子吗?”人群里有人等不及地道。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不会是最近网上的言论太多,不敢放猴子出来了吧?看来是心虚了!”

  “我倒要看看猴子是不是真的那么聪明,如果找到证据,伤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就是犯罪!”

  “戏不好好演,用一只猴子博人眼球,和马戏团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那几个演员,到底是哪里来的三流戏子,学了几年戏就想登台表演,京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演的,光凭兴趣爱好就想红,简直是痴人说梦!”

  “总有人不知几斤几两,听说福园是傅家的产业,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一群外行给占了,京剧可是国粹,怎么能就这样任人糟蹋!”

  “支持傅家把福园要回来!”

  “我也支持!”

  “傅派如今才是正宗的派门,现在随随便便就能搭戏台子唱戏,京剧圈就是被这些人给搞得乌烟瘴气的!”

  “就是!就是!”

  戏楼里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就是冲着声讨福园来的,根本就不是来看戏的。

  戏园子里有一口西洋古董钟,当钟声敲响十下,便是开场时间。

  只是这天并不像之前几天那样锣鼓声紧随其后响起,而是从后台慢悠悠踱出来一个人,与此同时,早在沈玉的安排下等候多时的记者们自安检处鱼贯进入。

  却原来,这天才是福园正式开园的发布会,从后台踱步出来的人正是鱼年。

  正所谓先抑后扬,这或许才是福园开园的第一场“重头戏”。

  那些早到场的人皆是一愣,一时间他们准备的一切好似都没有了用武之地,或者说,用了就会给他们自己招惹大麻烦。

  鱼年这张脸谁都认识,背后的沈玉也如雷贯耳。

  如果是鱼年花钱买了这个戏楼登台唱戏,那么就算演得再糟糕,也绝对不会少了给他捧场的人!

  鱼年的粉丝人数可是远超如今京剧圈子里的人,在如今流量的世界里,粉丝多就是王道。

  几乎能毫不费力的全方位全角度碾压。

  更何况还有诸多媒体的加入!他们敢写鱼年一句坏话?敢的话早写了!

  什么?说沈玉仗势欺人?这是谁敢说的吗?

  而此时此刻,鱼年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气定神闲,还有那只正在风头浪尖上的小猴子,正亲昵地蹲坐在鱼年的肩头,朝着大家拱手作揖大力卖萌呢,哪里有一点像是被虐待过的样子?

  ◇ 第88章 ep.88 发布会

  “大家来的都好早啊,来,小福,和大家打个招呼。”鱼年笑眯眯地环视了舞台下的众人一眼,侧首对自己肩膀上的小福道。

  小福“吱”了一声,麻溜地下了鱼年的肩膀,在舞台上翻了个跟斗,然后就在舞台上来回走了一趟,一面走一面朝台下的观众作揖问好,同时“吱吱”地叫着。

  而后,它回到鱼年的腿边,乖巧地扒着鱼年的裤腿站着,仰着小脑袋看鱼年。

  “小福啊,他们都说我是用鞭子把你训练出来的,是这样吗?”鱼年低头问小家伙,小家伙闻言,连连摇脑袋。

  “那你见过我耍鞭吗?”鱼年又问。

  “吱吱!”小家伙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还用力蹦了一下。

  “喜欢看我耍鞭啊?”

  “吱吱!”

  鱼年说着面对台下众人道:“大家如今应该知晓,福园是个戏园子,不表演武术,所以我们这里的鞭和你们想的鞭不一样。请看。”他说着,接过舞台边一位助手递上来的两根鞭,小福见鱼年拿鞭连忙蹲坐了下来,捧着一张小脸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那我就耍一段给你看!”鱼年说着,手上双鞭又是转又是扔,那双鞭像是活的一样,就是黏着他的手里掉不下来,无论怎么扔怎么踢怎么蹬,最后还是会回到他的手上。

  一旁乐器梆子的脆响跟他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看就是熟练得不知道练了多少遍,此刻只让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小福更是看得兴奋起来,也坐不住了,它取出自己背上鱼年特意给它做的小鞭,也跟着鱼年的动作开始扔和踢,只不过小家伙的功夫还差了点,转是能转,不过半途就掉了。

  鱼年还能分心瞅小福,挑眉一笑,手上的鞭转的更凌厉更迅速了,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小猴子锲而不舍,跟着鱼年练,在鱼年轻轻松松耍了一通后,收了鞭对大家道:“小福看我们排练,自己就喜欢跟着学,如果你们还是不信,那么我再给你们出示任何证据都没有意义,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申明一件事,我们有小福的饲养证书,是林业管理部门批的,小福也有专门的饲养员,小福的健康一直交由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的医院定期检查,有没有鞭痕或者其他伤痕一查就知道,另外,小福来自路过的一支马戏团,如今他们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它是流落在了福园里的,而我们在发现它之后就收养了它。”

  小福在鱼年收了鞭后,还意犹未尽在一旁继续转鞭,它动静小,鱼年也随着它自己玩耍。

  “小福非常聪明,智力水平不亚于五、六岁的孩子,甚至你们看它学会的那些动作,可能比五、六岁的孩子更聪明,它非常善于模仿,因此再有人到处传我们虐待小福,那么我将以诽谤罪向法院提起诉讼。”

  “至于到处都在说我们是业余演员,那就非常抱歉了,前面几天每天一场的剧目我们已经传至网上,既然定义了‘业余’,那就需要请‘专业’人士来判断,因此到底我们是不是业余的演出,大家完全可以找专业的老师去挑剔。”

  “最后再说一下《惊雪楼》这出戏和福园的来龙去脉吧。”鱼年好整以暇地继续道:“福园是傅老先生通过遗嘱赠予我的,此前我并不知情,这一点还要请傅家出面给我作证,当天我去参加葬礼的时候,他们都在,律师也在,《惊雪楼》那出剧的剧本是随着福园的地契以及其他文书一同交到了我的手上,里面附有一封傅老先生的手书,说只要我一天作为福园的主人,那么就拥有一天《惊雪楼》的演出权,且将来如果福园转让给后辈,只要有我的认可,那么他们也将拥有继承权,傅老先生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福园只能作为戏园子经营,不能另作他用。”

  说到这里,鱼年问舞台下的众人:“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立刻有记者问道:“鱼年老师,我想请问您,您刚才说福园是傅老先生通过遗嘱赠给您的,此前您不知情,可如今您知道他为何要将福园赠送给您了吗?”

  “应该是为了传承吧。”鱼年回答记者道:“傅老先生大约是在《年年有鱼》中就看出了我有基本功,那里面我们有过一次合作。”

  “想请问一下鱼年老师是怎么看待京剧的?”又有一名女记者提问道。

  鱼年想了想说:“因为我自己是个演员,演电影是演,演京剧同样也是演,但是不论演什么都需要观众,没有了观众演员就不需要存在了,我觉得大家如今将京剧抬得有些高,好像普通人就欣赏不来,这样下去京剧只会更小众,圈子只会更狭窄,但京剧分明是国粹,我个人非常希望京剧能被每一个人所欣赏和理解,而不是有所谓的欣赏门槛。”

  “当然我不否认学习京剧的确有门槛,所以京剧才有拜师学艺这一条,但是不等于只有拜师学艺才是真正通往京剧的道路,傅老先生将福园交给我,应该也是希望能通过我将福园和戏传得更广,而不是像各大世家门派那样敝帚自珍。”

  “那鱼年老师我还想请问您,您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接触京剧的呢?刚才看了您的功夫,光是这样耍鞭,您大概练了多久才能这样熟练呢?”

  鱼年笑了笑道:“恐怕你们不太能想象,我从小就是伴随着这些长大的,至于当时耍鞭练了多久,其实对我来说太久远了,我根本记不得。”

  他的话让底下的记者都有些愣怔,他们毕竟不知道鱼年小时候的经历,查也查不到,如今鱼年亲口说小时候的事,还是对外的头一次。

  “竟然是这样吗,那鱼年老师的师父是谁呢?”

  “这个恕我不能说,而且我的师父已经过世了,就让他老人家安息吧。”

  “那能否让我们知道除了鱼年老师以外的那些演员都是谁呢,他们是您请来的吗,为什么没有演出人员的名单?”

  “他们是我的师兄,都是一起学出来的,如果不是傅老先生将福园交给我,我也不会请师兄们出山。”

  鱼年说的这些消息着实劲爆,从小学戏这样的事早已为数不多了,在如今这样的现代社会里,就算往前数个二十多年,也已经跨入改革开放的时代,谁家的孩子还会忍受艰辛从小学戏?这话让大伙儿不禁开始猜测鱼年或许是从什么戏曲世家里出来的孩子,也就这样的大家族,才会为了传承必须从小接受训练。

  鱼年继续说:“关于我的身世来历,也因为师父的缘故要保密,我的师兄们也都不是公众人物,所以他们不想留名,我非常欢迎日后有更多对京剧有兴趣的人们前来学习和请到更多的京剧表演者来我的福园表演,所以在这里我想请大家手下留情,不要深扒。”

  鱼年故意把这些话说在前头,但其实真的去扒,能扒出来的也是沈玉早就准备好的假身份,这要真说起来,沈老爷的功劳也不小,他为了能将这些孩子都养在宅子里,已经做了许多表面功夫来保护沈宅的秘密,这才会造成沈玉就算继承了沈宅都还是找不到鱼年的亲生父母,因此放在如今就更不可能扒得出来了。

  “那再请问鱼年老师,福园未来有什么样的经营方向呢?”

  “自然是将京剧推广给更多的人们。”鱼年笑着说:“我认为一些传统文化和风俗随着科技发展时代变迁而逐渐没落是必然的,京剧从诞生到现在也经历了代代相传和不断变化,要说变得更好还是更差,其实我不这样认为,每一个时代背景都会出现符合时代背景的故事以及承载这些故事的媒介,就像如今电影和电视剧是主流,我只希望福园能成为一个为广大京剧爱好者提供看戏、学戏和了解京剧的地方,能将我们师父所教授的内容以及傅老先生对京剧的热爱通过福园传给更多的人,仅此而已。”

  “那么鱼年老师,关于傅家跟您打擂台的事,您又怎么看?”终于还是有记者按捺不住,提到了傅家。

  鱼年却道:“恕我直言,擂台是需要被挑战者应战才打的起来的,我压根不知道他们跟我下了战书,也没有应战的准备,我开福园只与傅老先生相关,与傅家毫无关系,所以说实话,这个问题我实在没什么看法,也谈不上怎么看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补充道:“老实说这几天实在是太闹腾了,本来我想低调一些的,网上还传福园是我抢来的,这实在是无稽之谈,福园经过一整年的修缮,修缮的费用非常高昂,但是如果傅家真的愿意继承傅老先生的遗志今后妥善经营福园,那么只要把修缮费用支付了,我愿意把福园原封不动还给他们,这几天就算是我组织的义演活动,这句话我放在这里,今天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费用明细我一会儿就公开,如果傅家真的有心,我非常欢迎他们来找我谈,毕竟他们接手,就比我要名正言顺得多了。”

  “那您看了那天傅正薛老师的演出吗?”傅家和福园如今是网上众人关注的焦点,尽管沈玉请来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媒体和报刊记者,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问出来再说,能不能得到回答也要问了之后才知道。

  果然这个问题鱼年没有正面回答:“没有,我这边太忙了,实在没时间去了解,就听说网上骂我们虐待小福,我才觉得这件事非澄清一下不可,毕竟小福的齐天大圣是它自己努力练出来的,而且它今后也是福园的重要表演者之一,它那么聪明,我不想埋没了它,同时我也欢迎所有质疑小福遭受虐待的爱宠物人士前来认识小福,了解小福,它作为福园的代言人和吉祥物会常驻福园,我在这里请大家都能多多保护它和爱护它。”

  “听说《惊雪楼》是傅派唱腔,那么是不是鱼年老师的师父也是出自傅家?”又一个记者好奇道。

  “如果你听过这几天的所有剧目,那么应该知道我们会的唱腔不止傅派一种哦。”

  鱼年轻轻松松将问题还了回去,到这里,记者们也问不出别的问题来了,毕竟他们从这三个问题的回答就能听出来与傅家有关的问题鱼年一概不接,记者们都喜欢得到劲爆的消息,福园和傅家打擂台本来在网上传的风头正盛,尤其如今得知福园背后的人竟然是鱼年,可也恰恰因为是鱼年,经过这一次的采访,反而被正主掐断了苗头。

  发布会后,有关“福园开园”以及“福园正主原来是鱼年”再一次登顶热搜,而在小福这件事上,舆论的风向已经回归正常,尽管还是不乏有人在这次发布会后继续左一榔头右一锤子的写一些小道消息来吸人眼球,每每标题都把“鱼年”和“傅家”写在一起,好像他们真的在斗法一样。

  这种小道消息鱼年没有放在心上,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他和师兄们的演出有多好多精彩,他知道都不用自己请专家,网上自有真正懂行的人会站出来为他们正名。

  而后事情也的确如鱼年所料的那样,当第一篇分析文章出来之后,陆续的转载以及更多人在网上观看了他们的演出视频之后,又有更多的人开始比较他们的戏和那天傅正薛在剧院里演出的戏。

  结果就是傅正薛被批的体无完肤。

  这就间接导致了鱼年和傅家斗法的传闻愈演愈烈。

  尤其网上捧一踩一是常态,踩了傅正薛不够,连带着傅家的几位知名人士也都被网友拉出来群嘲了一番。

  被嘲讽的理由是傅家早就无心演戏,难怪傅老先生都不把福园留给自己的亲生子女,而是特地将福园传给了一个外人。

  这个论调一出来,着实让傅家的风评不断往下跌,福园却是好评不断,鱼年虽然不受影响,但他还是让朱惜春留意控一下评,毕竟福园是傅老先生交给他的,他这么做也是给傅家一个面子。

  然而就在鱼年以为这些评论随着时间过去会慢慢平息下来的时候,福园失火一事将两家斗法的消息又一次推到人前。

  ◇ 第89章 ep.89 福园纵火

  鱼年得到消息是在半夜。

  接电话的人是沈玉,鱼年平时睡得比沈玉熟,他的手机在床头一直振动,还是沈玉听见的。

  当听说福园失火的消息后,沈玉推醒了鱼年。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更衣,开车去福园。

  “怎么会失火的?小福没事吧?”上了车鱼年就给福园的保安打电话问清楚情况。

  “说来惭愧,失火还是小福发现的,我在保安室里睡着了。”保安心有余悸地道。

  挂了电话,鱼年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发现得早,情况并不严重。”他对正在开车的沈玉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玉刚才接的电话只是通报了着火情况,还不知道细节。

  “是有人恶意纵火。”鱼年说:“还好小福没睡在小木屋里,它晚上习惯去房梁上睡,失火后它先把管理员弄醒,管理员连忙去找保安,同时报了火警,消防员来得很快,火已经灭了,刚刚失火原因也已经确定了。”

  沈玉闻言打开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把傅家那几个人昨天的行程整理给我。”

  鱼年一听沈玉这么说,就知道他早就安排人盯上了傅家的人。

  等沈玉挂了电话,鱼年忍不住说:“傅家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件事,也太明显了吧!”

  “或许他们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沈玉道。

  沈玉对鱼年的事向来慎重,且不怕费时费力,福园开园之后,他就派人盯上了傅家的每一个人,如今看来,他的未雨绸缪果然是对的。

  “看来是的,我都想不出来这件事能栽桩嫁祸给谁才合理。”鱼年托腮看窗外的夜色道。

  “先去看看烧毁的情况,严重的话又要闭园整修了。”沈玉道。

  “小福真是福星,还好它比人警醒。”鱼年这样道。

  很快车在福园前停下,出乎鱼年和沈玉的意料,失火的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要好太多了。

  消防员还留了一队在现场跟警察接洽,鱼年和沈玉上前询问详细情况。

  “起火点是舞台,但是没怎么烧起来,主要是你们这里的防火措施做的非常好,先前还在修整的时候我们就格外关注你们这里,也提醒过师傅们要注意这一点,他们听从我们的意见从外墙到柱子都喷涂了足够多的防火材料,此外还用了防火墙和防火门做阻隔,另外你们的防盗设备也很强,因此从各方面来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当时收到消息我们就觉得有问题,福园修缮一年多,我们其实来做过不止一次的消防检查。”

  有消防员这句话,鱼年放下心来,看来认真执行消防员的话,真的非常有好处。

  消防员离开以后,鱼年和沈玉围着福园转了一圈,烧的最严重的地方就只是舞台。

  而实际上纵火者烧福园的起点也就只能在舞台,毕竟舞台是半敞开式的,所以他能进入到这里,别的地方门锁都紧闭,锁都是特制的,用一般开锁方式撬不开门。

  从福园一路进来的几个监控都已经被弄坏了,然而纵火者能做的也不多,他开不了锁,那么活动范围也就是舞台以及前方看台。

  这就是最终起火点在舞台的缘故。

  木结构房屋的耐火度很差,因此在消防上沈玉一点都不含糊,大把大把的钱砸下去,如今果然有了回报,再加上小福福星高照,总算让福园最终没有如纵火者所畅想的那样付之一炬。

  “要不,再问问陈工,有没有可能把这里全包起来?”鱼年颇为犹豫,他心疼地看着舞台两边的柱子,这两根都是新装的,而且雕龙画凤,是陈工花了许多功夫精雕细琢出来的,如今被大火烧的一片斑驳。

  “用不着,包起来照样也可以围着建筑浇一圈汽油点火,还不如把纵火犯以及幕后唆使揪出来,杀鸡儆猴。”沈玉否决了这个提议,垂眼淡淡道。

  鱼年看了沈玉一眼,附和他道:“也好。”

  沈玉脸上没什么表情,抬眸看向鱼年道:“放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我早就防着傅家人有动作,每一个都盯得很紧,我们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鱼年点点头:“那明天又要去联系陈工了,听说他已经接了新项目。”

  “不急,可以等他忙完。”

  小福这时候颠颠跑了出来,它是眼看着火烧起来的,不过在火还很小的时候就连忙去找它的管理员了,也是那个纵火犯自己心慌意乱,怕被人看见没怎么确认火势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要说小福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去找管理员,源于小福在岛上的时候见过不少队伍训练和演习,其中就有消防队。

  鱼年抱着小福好一顿夸,又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同时嘱咐它说:“以后遇到类似的事,记得一定要先保护自己,知道吗?”和小福沟通稍微有点难度的内容,除了说话还会配合一些简单的手势,管理员也在一旁确认小福到底听没听明白,但到底听没听懂,或者能不能记住,鱼年并不会以当下小福点头或是摇头来作数,毕竟小福只是一只小猴子,只不过它比较聪明,总在和人打交道,听没听进去,日子长了才能看出来,或者发生类似的事情时才能知道。

  “无论如何,今天你是大功臣,明天开始就闭园了,还是送你回岛上住几天吧。”鱼年又说。

  小福住在城里其实不太方便,尽管有管理员跟着,但它的活动范围就只有福园,岛上就不一样了,到处都能去,它也早就跟岛上的各色人等都混熟了,送它回岛上鱼年放心得多。

  福园失火的消息瞒不住,第二天闭园的原因和舞台的残骸照片很快就被人发到了网上。

  有人义愤填膺,也有本来觉得福园是从傅家手中抢来的人觉得幸灾乐祸,但是很快的,网上就出了一则报道,报道全都是关于傅家的,大致情况是这样:傅老先生的三女傅欣宜一大早就被警察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喊自己是冤枉的,只可惜警方手中有她和一个可疑男人接洽的照片,而那个身份可疑的男人已经早一步被警方逮捕并供出傅欣宜就是幕后唆使人,与此同时,一通电话的记录落到正要请傅正薛去公安局配合调查的警察手中,那正是一段傅正薛挑拨傅欣宜安排人对福园纵火的对话。

  除此之外,一封有关傅国强贪污受贿的检举信以匿名的方式投递给检察院,当天下午,傅国强就被纪检委的人带走了。

  这下网上顿时沸腾了起来:

  就是说不要招惹鱼年,一定要记住鱼年背后有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沈渣男!

  天秀啊,真的别动歪脑筋,这次不是娱乐圈,而是京剧圈!

  我看就是因为傅家人在京剧圈里活的太闭塞了,根本不知道鱼年在娱乐圈的地位,才会这样胆大包天去招惹他!

  这件事绝对有沈渣男的手笔,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说警察没用,而是这破案速度实在是前所未闻,就好像是早就盯着防着一样,再怎么速度快,也不可能快到这个地步的吧?

  那也未必,说不定就是警察叔叔们厉害!

  不管怎么说,傅家好歹也传了六代还是七代了,还说什么京剧世家呢,真是没落了,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是京剧圈之耻啊!

  是啊,对比鱼年之前在记者发布会上说的话,傅家的路也走的太狭隘了!

  不能惹啊不能惹!健康比试正常切磋本领不好吗?非要走违法犯罪的路子害人家,胆子也忒大了!

  说点听来的八卦,傅家的傅欣宜其实是个败家子,投资屡屡失败,傅老先生去世后,她把得到的遗产全都拿去填窟窿了,福园那块地她早就看上了,本来以为能顺利分到手的,哪里想得到她老爸根本就没打算把福园留给他们,傅欣宜早就记恨在心,这次纵火显然是打算一次把福园全烧了,毕竟福园是木结构建筑,火简直就是这类建筑的天敌,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可这女人未免也太蠢了吧,事情败露的也忒快了点,让人怀疑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未必是她没动脑子,我始终怀疑这里面有沈渣男的手笔,你们还记不记得《年年有鱼》时一个赞助商被拉下水的事?

  我记得我记得,是不是一个姓许的老板?当时全是关于他的报道,就在《年年有鱼》杀青后,赞助商里这个许老板不仅被扫地出门,后来还传他性侵,之后老婆跟他闹离婚,儿子不认他,公司也把他踢了出去,主要是最近他的事又被溜出来刷了一圈,好像是他蓄意藏枪谋杀未遂进去了!

  没错,当年《年年有鱼》的关注度很高,所以当时这个赞助商的事情臭名远扬,无论是名利场还是娱乐圈里,基本上都没得混了,估计这二十年他都混的很惨,压抑太久的缘故就是索性真的犯了一次法把自己送进监狱里,一了百了!

  我看这次的傅家也是踢到铁板了,据说这傅家在剧院和京剧圈里可谓是叱咤风云的存在,谁能想得到呢,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鱼年!

  傅家看不起娱乐圈的人,觉得那些都是三流演员,他们自己是一级演员,高人一等,之前两边斗法的时候我就觉得傅家的人太高调了,傅正薛的动作显然没有福园那几个利落啊,我不懂京剧都能看得出来好伐!

  我也觉得,但我不是行家也不敢吱声,后来果然有懂行的人出来给福园讲话了,虽然说的都很专业,但有一句话很中肯,那就是真金不怕火炼。

  总之有好戏看咯!沈渣男好久没发威了,可别当他是病猫啊!

  网上的讨论非常激烈,源源不绝,然而只有鱼年知道傅家这回不止是踢到铁板,而是触到了沈玉的逆鳞。

  傅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人放火烧福园。

  火是沈玉的忌讳,也是逆鳞。

  ◇ 第90章 ep.90 逆鳞

  都还没出一个月,傅家的资产就开始被清算了。

  连傅国强在海外的资产也没能逃得过,先是投资大幅缩水到不动产被拍卖,短短一个月不到,傅家就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了下来,傅国强涉嫌贪污受贿之余,还使用特权帮助亲戚,并涉足权色交易,挪用公款等等,这些罪名足够他判十年以上到无期。

  傅欣宜由于涉嫌毁坏国家保护建筑单位,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和罚款,傅正薛被傅欣宜指认教唆纵火之外,他还协助傅国强涉足权色交易,自己也长期与他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因此被剧院彻底除名,同时取消他一级演员的从业资格。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这已经不是连番打击了,而是各个击破,一个不留,傅家不是伤了元气这样简单,几乎就是被连根拔起。

  傅家的没落如同风云际会,京剧圈受到不小的震荡,高流量的娱乐圈在这个月内都被京剧圈以及傅家的消息给比了下去。

  网上到处都是有关傅家可悲下场的议论:

  傅家实惨!鱼年大佬和沈大佬受我一拜!

  都是实锤啊!真是活该,这种人就该被送进去再也别出来!

  为什么人爬到高处就非得贪污受贿,好好钻研京剧磨炼技术不好吗?

  说到底还是京剧没落的缘故,赚不到太多的钱才会让他们走歪路吧!

  狗屁!赚不到钱就走歪路,那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难道都要去走歪路?

  你看傅国强那个样子,哪里还能登台唱戏啊!就连傅正薛身材都快走样了,之前我就想说了,穿那一身戏服真是委屈他了,也不知道腰围放了多少寸才套的进去!

  这波操作着实快狠准,我们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个大家族的没落!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你们说这沈渣男到底什么来头?是不是警察局里有人?

  警察局里有没有人我是不知道,但是这些证据被搜得那么齐全,他手上有黑客是一定而且肯定的!

  这倒是,这个年代还是要靠技术来突破!

  哎,太惨了太惨了!不怪我幸灾乐祸,实在是这波大快人心,我最喜欢看这种正义战胜邪恶的剧情!

  要我说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没事干嘛去纵火啊,那里可是风景区啊!虽然是半夜,人少但是房屋多,据说木结构的建筑也多,如果真的烧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人真的一点坏心都不能起,不然什么时候有报应真的难说!

  如果不是纵火,两边相安无事,非得干点坏事,结果……这个结果实在也是太惨烈了点,一整个家族覆灭,只能说沈渣男牛逼!

  沈渣男牛不牛逼我不知道,但这件事告诉了我,还是要堂堂正正做人,端端正正做事。

  尘埃落定那天,沈玉带着鱼年专程去了一趟傅家的老宅,那里如今是挂牌出售状态,但因为售价高昂一直没有找到买家,如今这个价格因为傅家倒台缺口太多补不上而一路狂跌,沈玉带鱼年去的目的,是想重新评估一下鱼年要不要,要的话就用来做福园的附属宿舍,也可以在里面开班授课,福园那里进出毕竟不方便。

  前一次鱼年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傅老先生的葬礼,那会儿傅家众人济济一堂,如今却萧条荒废,古老的宅院一旦人去楼空,只会显得破旧不堪。

  “难怪卖不出去,这样一看,这房子太老旧了。”鱼年推门一进去,就忍不住摇头道。

  “买下来也要花很多钱修缮,不过还是看你喜欢,四进的四合院,这样的地段,就这个价格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沈玉说。

  “我们不要的话,这个价格应该也会有人出手的吧?”鱼年问沈玉。

  “有。”沈玉点头:“但是他们都卖我一个面子,让我先决定。”

  鱼年挠挠头,道:“玉哥哥,我看应该是你的雷霆一怒把大家都吓坏了。”

  沈玉捏了捏鱼年的脸,不置可否。

  他并不能否认自己就是迁怒,尽管是半夜纵火,不可能伤到鱼年,可是这种行为他一丁点都无法姑息。他没有立场说鱼年放火就是正义的,事实上当年鱼年放火也承担了后果,那就是在烧伤科痛的死去活来的半年和之后好几年时间的复健。以及这十年他都不曾间断过做慈善,要说其中最重大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所经历过的杀戮和鱼年放火烧沈老爷以及沈宅的偿还。沈玉是明确知道这世上有因果的人,因果也分善恶,但他们身负的杀业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恶而不是善。

  鱼年见沈玉不说话,忽然转身一把抱住了他。

  “玉哥哥,你在想什么?”鱼年问他。

  “我在想……”沈玉顿了顿说:“如果要买下来,那防火措施一定要跟福园一样仔细做,同时沈园那边也加强一下吧,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我一直疏忽了,明明沈宅就是这样被整个烧掉的。”

  沈宅是五进的四合院,这种结构的房屋一起火就极易形成包抄,火势蔓延起来非常迅速,就算房间与房间刻意不相连,一旦错过最佳灭火时机就很难挽回,沈园当时进行过仔细修缮,防火措施也有过加强,但是经过福园被恶意纵火之后,沈玉意识到沈园的防火措施仅是针对失火这类意外事故而考虑的,却没有将人为纵火考虑在内。

  当年沈宅被烧得一干二净,原因也在于人为纵火,火的力量有多强,沈玉和鱼年最是清楚不过,也是由于这个缘故,沈玉当时就说了要“杀鸡儆猴”,他决不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如今傅家的下场就是一个警告。

  鱼年抱紧了沈玉,抬眸看他:“哥哥别怕。”

  沈玉闻言一愣。

  “是我放的火,和哥哥无关。”鱼年大抵猜得到沈玉的心思,他说:“我什么都不害怕,也从未后悔过,哥哥你要相信我,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世上原本不止一件纵火案,墨菲定理只会发生在悲观的人身上,我一直觉得是火令我重生的,但哥哥跟我不一样,你看着我受苦,所以比我更难熬,但这回你要听我的,我做的是当时我应该做的事,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沈玉深吸一口气,注视着鱼年,好半晌都没有言语。

  的确是这样。

  这一个月来他时常有一种心慌,福园失火正是源头,他嘴上没说,行动也的确快狠准,但这反而代表了他心底的在意和担忧,甚至是害怕,他害怕有人会仿照福园的事用纵火伤害鱼年,他和鱼年到底不同,鱼年是当事人,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当年那一场火的旁观者。

  所以潜意识里,他或许一直有一种担心,那就是因果报应,他自知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发生,因此他才会用最快的速度惩治傅家,用以警告和震慑所有潜在的敌人。

  此时此刻,他听到鱼年的这番话,才意识过来这或许真的是自己的一种反应过度。

  “那你……为什么纵容我?”沈玉将鱼年收拢在怀里,低声问他。

  鱼年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对傅家留一手,他本来以为鱼年跟自己想的是一样的,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可能弄错了。

  “因为我和你是一体的,玉哥哥。”鱼年轻抚沈玉的脊背道。

  沈玉在他眼里几乎是毫无弱点的,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如果过度保护自己能令沈玉安心,那么倘若日后真的有什么万一,至少沈玉不会因为今天的过于心软而自责和耿耿于怀,再加上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当时如果小福没有睡在房梁上而是睡熟在木屋子里,那么后果其实是不堪设想的。

  “玉哥哥,你做的任何事我都会支持,尤其这件事是为了保护我,毕竟我出了事最难受的人就是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出让你难受的事,这就是我纵容你的理由,再况且,你只是加快了傅家覆灭的速度,他们的确做了那些违法犯罪的事,如果没有玉哥哥插手,他们或许还能再逍遥几年,而且或许,不是在福园纵火,他们还会找到别的法子对付我,在傅老先生将福园交给我的那天,只要傅家还对此有所不满,还有抱怨,那么我们和傅家就总会有对上的一天,到时候,他们还是逃不过今天这一劫。”

  反过来说,如果傅家没有那么多把柄落到沈玉的手里,沈玉根本也动不了他们,而如果傅国强和傅欣宜没有做过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他们根本也不会用违法的手段对付福园,甚至如果他们本身就是有原则而且正直的人,那么傅老先生根本也不必将福园交给他一个外人,而是直接传下去了。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一点都不错。

  “玉哥哥,在我看来,你就是正义的使者,傅国强一个人是不可能贪污受贿的,他身边的人乃至剧院的高层,还有管理部门都逃不过要被追究责任,如果不是玉哥哥你将决定性的证据全都弄到手,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被抓出来,那么他们还会继续将大把大把的钱转到国外,继续用不属于他们的钱贪欢享乐。”

  沈玉明白鱼年只是安慰他,他不是公职人员,用的手段也不够光明正大,丝毫没有这样做的权利,可是事关鱼年,他就算明知过界也会去做。

  “玉哥哥,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鱼年又道。

  沈玉终于有了反应,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捧着鱼年的脸,对着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 第91章 ep.91 水怪奇谈

  历经一场风波,农历新年过后,迎来新一年的春季,鱼年计划了一场异国旅行,说是要带沈玉出去散散心。

  福园重新修缮,要闭园起码三个月,新剧本暂时也没有定下来,鱼年空得很。

  至于沈玉,他从不会把工作放在生活之前,尤其是和鱼年的二人世界当中。

  三月下旬 苏格兰高地

  从机场沿着公路一路向西,一直到进入印威内斯之前都是大片大片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的荒漠,偶尔会出现深绿色的草原,这是苏格兰高地给人最深的印象,这里的山脉仿佛被紫色的天空所笼罩,又由于实在宽广而不显得过分阴霾,古老的分裂的高原横卧在高地上,灰涔涔的巨大岩石被流水和百万年前的冰川分割成峡谷和湖泊,形成非常不规则的山区,所有的山顶高度仿佛都差不多,山峦连绵起伏,一种叫石南的植物爬满山梁,放眼望去一望无际,有一种史诗般壮观的美。

  “就快到了。”接机司机拜尔德道。

  “我刚刚好像看见Achintee农场的标识了。”鱼年说。

  此时时已过午,他们正在前往威廉堡的路上,据地图所示,鱼年口中的Achintee农场就在威廉堡附近的本尼维斯后山沿山公路边。

  “嗯,就在前面了,转个弯就能看见。”拜尔德回答。

  沈玉正在接一通工作电话,尽管和鱼年的二人世界优先,但这和他在路上安排工作并不冲突。

  沈玉面朝车窗,长长的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子在行驶,远处的山脉看起来是深蓝色的,冰蓝色的湖泊时远时近,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形成变幻莫测的光,照得整片大地五彩缤纷,脆黄和嫩绿是相当明媚的颜色,即使是厚厚如雾气的云层也无法遮掩它们的光芒,然而在这些风景的尽头,沈玉看见的,是倒映在车窗上鱼年浅笑的侧颜。

  很快车子驶向后山公路,眼前豁然开朗,就见一片无边无际的田野上三三两两的羊正悠闲地埋头吃草,不远处的湖对岸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湛蓝的湖水边停着几艘小渔船,远山勾勒出连绵的曲线,好似远离了尘嚣,却又因袅袅炊烟多了几分人情味。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农场的栏杆外林林总总停了不少车,车里车外都是人,有几个拿着摄像机,不知是媒体工作者还是独立摄像师。

  拜尔德径直将鱼年和沈玉送到农场的旅馆门口,将行李从后备箱取了出来,他的工作到此就结束了,显然他对如此多的人群聚集感到好奇,便随便找了一个刚走出旅馆的人,递给他一支烟问:“兄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件!就在今天凌晨,好像是林尼湖附近传来非常大的动静,那一带的居民都听见了!”那人有些兴奋,说着点开手机。

  “非常大的动静?”

  “是啊!大动静,是水怪又出现了!尼斯湖水怪!”

  拜尔德听愣了,一旁的鱼年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沈玉虽然意外,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是凑近鱼年的耳边轻声说:“看来你抽的牌,又一次应验了。”

  这说的是正式选定苏格兰之前,鱼年为三个备选地分别抽了一张牌,其中对应苏格兰的那张牌正是“奇遇”。

  鱼年挠挠头说:“这也有些太巧了,我怎么觉得反而不靠谱呢!”

  沈玉笑了,推着行李说:“走吧,先去登记入住。”

  “嗯。”

  Achintee农场的农场主约翰是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大个子,嗓门很大,说话十分迅速,带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他热情地接待了沈玉和鱼年,并道:“还好你们预定的早,本来这个季节游客并不多,谁知道就昨晚林尼湖那事儿,连我这个最偏僻的地方都被订满了。”

  “那这里能听到动静吗?”沈玉随口用英语问。

  “能!”约翰立刻道:“你们可能不信,我自出生就居住在这里,听见过几次那种声音,像是闷雷,可仔细听,又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湖里兴风作浪似的。”

  “你相信水怪之谈?”沈玉好奇地问他。

  “不能说全然不信,只不过住在这里的人们从小就听着水怪的传说长大,无论这是不是真的,若能在有生之年知晓答案,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我也一样。”约翰说着带领二人进入小旅馆。

  旅馆不大,是一幢石砌的房子,两层楼,外面沿石壁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爬山虎,一进到屋内,外观给人的局限便被内中所设计的通透感打破,除此之外,温馨是最深的印象,而细节的布置处处体现主人的用心,约翰引沈玉和鱼年上楼,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他回头对二人说:“这里房间本来就不多,楼下有两间,楼上有八间,你们订的早,给你们留了风景最好的一间。”

  “谢谢。”

  “就是这间。”约翰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房间的布置十分简洁,舒适的大床加上原木色的书桌和衣柜,透过窗户便是群山田野,紫色的天空无边无际,广阔无比,一眼望去漫天盖地,苏格兰高地的美景一览无遗。

  “好漂亮!”鱼年忍不住发出惊叹。

  “那你们先休息,这里供应三餐,但是需要提前一天预订,也有租车服务,现在还剩一辆,你们需要吗?”约翰问道。

  “需要。”

  “那行,一会儿来前台取车钥匙。”

  “好。”

  约翰关上门离开后,鱼年趁沈玉洗澡的工夫给小小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作业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你们那儿几点?”

  “快一点了,给你看我们房间窗外的景色。”

  “哇!好漂亮!天好亮好蓝!”

  “是吧!”鱼年也挺兴奋的,好像也变回了孩子,这会儿和小小就像是小伙伴之间的聊天,分享快乐,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大哥哥。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玉洗完澡出来,鱼年就把手机给沈玉,到了沈玉手上,聊天的内容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哥,你还记得上回我带回家来的同学吗?”

  “记得,你说他想跟着你学京剧。”

  “嗯,但是……”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寒假的时候,我听说他妈妈改嫁了,然后开学后,我发现他身上总是有伤,我……能不能帮帮他?”

  “可以,但是你要和你同学达成共识才行,而且最主要的是将情况了解清楚,不要在主观臆测的情况下就行动,冒然相助有时候可能会引起反效果或者坏事。”沈玉说。

  “好。”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要把这个情况跟沈青说一下,你可以选择让他插手或者不插手,但是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立刻联系他,知道吗?”沈玉叮嘱道。

  “知道了。”小小认真地点头答应。

  鱼年洗了澡出来,沈玉已经和小小结束了视频,正在查刚才听说的尼斯湖水怪闹出动静的事。

  鱼年一边擦头发一边凑过脑袋去看,毛巾就被沈玉接手了,沈玉将手机递给鱼年,让鱼年坐在他跟前,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鱼年便对着手机上的各种新闻消息念:

  “今日凌晨时分,林尼湖中出现巨响,根据当地居民的说法,像是闷雷声,但却响亮异常,仔细听像是吼叫声,据说整个威廉堡上空都能听到,这样的动静发生过不止一次,有人怀疑是尼斯湖水怪在林尼湖现身了。”

  “今日清晨在威廉堡对面湖域发现一具尸体,目前尚不能确知和那声巨响有没有什么关系。”

  读到这里,鱼年有些意外道:“竟然还有尸体?看来我们真是来巧了。”

  他继续看下去:“之前一次出现同样的动静也被疑似有水怪出没,当时曾有两名登山者在本尼维斯山山顶望见林尼湖某片水域中似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形状忽长忽扁,像是有什么在水中畅游,可是后来确认那是投放入林尼湖进行试水的潜水艇。”

  “关于尼斯湖水怪的发展历程,是从一九三三年的目击事件后开始的……直到九十年代有一场规模最大的尼斯湖水怪搜寻行动,耗资一百万英镑,但一无所获。”

  文字下是一些视频,鱼年点开和沈玉一起看,全都是记者对当地人进行水怪存在与否的猜测与谈论采访。

  沈玉将鱼年的脑袋擦干,放下毛巾问他:“饿吗,先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去林尼湖附近转转?”

  “好啊!”

  林尼湖位于穆尔峡谷西南方的末端,与尼斯湖成一直线,中间隔一条洛希湖,横跨苏格兰中北部高地,当尼斯湖因水怪而声名鹊起的时代,林尼湖依然静无人烟,似是从不起一丝波澜。

  鱼年和沈玉沿着湖边公路直行,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点附近。

  也就是早上的消息,下午林尼湖边就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除了看热闹的居民和游客,就是专门过来挖新闻的记者、个人媒体或者寻找水怪的爱好者,大部分人都围在警戒线周围窃窃私语,也有人去到林尼湖边上试图寻找出更多的线索。

  “那个是声呐探测仪器,还有卫星联机。”沈玉指着距离事发地点有一些距离但目标明显的大型设备对鱼年说。

  “他们是真的觉得能找到水怪吗?”鱼年又是讶异又觉得好奇。

  “大概吧,我们过去瞧瞧。”沈玉牵着鱼年的手,漫步往湖边走去。

  “我忽然觉得,时隔千百年的谜团忽然转移了阵地,又或是水怪一时兴起了玩乐之心,与这些煞费苦心致力于寻找它的人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像是捉迷藏,经历一代又一代,乐此不疲。”鱼年看着湖边人声鼎沸的模样,有感而发道。

  “你好像一点也不信。”沈玉笑着看他。

  “像水怪这样的,我还是相信亲眼所见。”

  “但它们未必会让我们看见。”

  “说的也是。”

  两人走到湖边,林尼湖的湖面静得像一面镜子,群山环绕,深绿色的古松沿着湖岸连绵成波浪形,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海鹰在远处的天空盘旋,鸟鸣声忽远忽近,三两只白色的小帆船在湖面上随波荡漾,悠游自在,威廉堡伫立在一端,近三百年前的石砌建筑虽然已被拆除,但威廉堡因此得名,作为洛哈伯区的首府,这座细长的小城市如同门户一样静默地守在苏格兰西部的高地上。

  沈玉刚才指的大型声呐探测仪器就在靠近威廉堡的一端,除了探测仪器,还有一支船队,卫星联机和几台分别搭在湖面和岸边的摄像机很容易吸引来往行人的目光。

  一块写有“水怪咨询处,一小时五十英镑”的木牌竖在路过的行人都能看见的显眼之处,两人便顺着木牌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个临时搭建的探测基地,有理由怀疑这个基地昨天之前还是在尼斯湖边上的。

  沈玉和鱼年走过去的时候,从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人,两人第一时间就将他认了出来,正是不久前他们看过的视频里接受过采访的其中一个。

  “乔治先生。”沈玉甚至记住了一闪而过的该位受访者的姓名。

  “两位是前来咨询的吗?我正打算出船呢。”乔治的外表并不起眼,他穿着防水服,满头白发,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眼睛很亮,显得老当益壮。

  “是啊,我们是前来旅游的,碰巧遇到疑似水怪出没,您能给我们讲一讲吗?”

  “好啊!你们想在帐篷里咨询,还是跟我一起出船?”

  “出船吧。”

  “那我先带你们在湖面上转一圈,一会儿再去基地看照片。”乔治爽快地道。

  乔治是个真真正正的水怪迷,说起水怪的传说就好像他自己见过的那样,他还说他曾经听见过一次同样的巨响,从那时起他就立志以后要成为一个水怪研究专家。

  鱼年坐在船头欣赏湖面风景,一面听乔治讲水怪的各种传说,有一种好似身在童话故事里的感觉,他的英文听力比口语要好很多,这多亏了沈玉有一段时间天天晚上陪他看外语片。

  沈玉在乔治说完后问:“它的体积如此庞大,这么大的水底生物,食量大概会是多少呢?”

  “想象一下鲸的食量,杀人鲸一顿能吃掉十三只海豚和十五只海豹,水怪的食量必然是杀人鲸的好几倍,但这片湖域与海相通,食物应该不成问题。”

  “那您说它食人吗?”

  “水怪出现最早的记载中的确提到它攻击过人,但千百年来并没有更多的资料加以证实,它是蛇颈龙的后裔,所以它性格偏向温和,并不会吃人,也鲜少在人前露面。”乔治侃侃而谈,俨然一副专家口吻。

  “对了,您第一次听到声响是在什么时候?”

  乔治道:“也就是五前的事。”

  “我看您的设备都很专业,是跟专业的一些科学研究院租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花积蓄买的!”说起这个,乔治非常自豪。

  “那您可真厉害!”

  “其实在那之前,我对科学队那些专家在尼斯湖上搜寻水怪的事也嗤之以鼻,万万没想到我自己也会走上这条路。”

  “所谓科学就是追寻未知的真相,我觉得您做的和科学家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其实把钱全都花在一件不一定有结果的事上很难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更别说外人了。”

  沈玉不置可否地道:“自古以来,普通人都是不可能理解成大事者的想法和做法的。”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乔治得意地道。

  回到探测基地内,乔治先介绍了一遍他花费大价钱采购的先进仪器,同时展示了他这十几年来追踪水怪的成果。

  “我还真没料到水怪会在林尼湖内出没,所以错过了拍照片的最佳时机。”说到这次疑似水怪出没的事,乔治还是有些沮丧的。

  沈玉注意到墙上有一张标着昨天的日期的照片,不禁问:“这张照片是谁拍的?”这是一张似有什么跃出湖面的照片,隐约间可以看见像是长长的脖颈的轮廓,可惜与夜色融合在一起,看不太分明。

  “是斯蒂安,我的小侄子。”乔治嫉妒万分地道:“那小子运气真是太好了,昨晚就在这里跟女友约会,不过这张照片还是有些模糊,他的设备不好,晚上光线也差,我正在设法没法处理,看能不能让照片变得更清晰一些。”

  “除了一九三四年由威尔逊医生拍下的水怪照片之外,这张是捕捉内容最多最详细的照片了,看见没有,这是它的脖子,还有扁小的头部,我一直相信水怪生生活在这片水域里,果然是真的。”乔治滔滔不绝地道:“如果能处理更清楚一些,我就将照片寄到报社,一定会引起轰动!”

  “那这张照片又是在哪里拍摄的?”沈玉指着墙上另外一张照片问。

  那是一张水面上仅露一抹驼峰的清晰照片,乔治立刻兴奋地回答:“这是在尼斯湖上拍到的,当时我正在返回寺庙码头的途中,它正向厄克特城堡的方向游动,深灰色的,距离我的船只有半英里的距离,十分钟后,它就慢慢沉下水面,再也没有出现。”

  “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不是!”乔治喟然叹道。

  告别了乔治,沈玉先把跟乔治所有聊天的内容跟鱼年说了一遍,鱼年就道:“我刚才虽然没完全听懂,但也能感觉到他的那种狂热。”

  “今天就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去一趟Leanachan森林。”沈玉牵着鱼年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沿着湖往车停的方向慢步走回去。

  “是因为报道中提到了森林中动物们的躁动吗?”

  “嗯,但是没有详细的记载,我们或许可以顺路去了解下。”

  “好啊,总觉得很有趣。”正说着话,沈玉的手机响了起来,沈玉取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有些意外。

  “怎么了?”

  “是唐鄢其。”

  鱼年也冷不丁一愣:“唐大哥?”

  沈玉接通电话:“怎么?”

  “听说你们去了苏格兰,我又刚好看见了今天关于水怪在林尼湖出没的报道,就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怎么样,想不想听一听?”唐鄢其是个懒得寒暄的人,他单刀直入地道。

  “有趣的事,让我猜一下,是不是五年前发生的事?”沈玉打开免提,让鱼年一起听。

  “不愧是我们老大,我记得我只跟你提过一次五年前到过苏格兰的事吧。”唐鄢其笑着道。

  “我想起来了,那次你们刚从苏格兰回来,我们晚餐时聊天来着。”鱼年对着手机说。

  “那次聊天非常愉快,小鱼年,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五年前水怪出没的事,是真的。”

  唐鄢其的话让鱼年大吃一惊:“真的?唐大哥见到了?”

  “没有近距离观察到,所以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只能明确告诉你们,声音是真的,并非附近居民的集体臆想,因为我和邵成都听见了。”

  “说具体点。”沈玉道。

  “那是在半夜,我和邵成被像是雷声般的响动惊醒。”唐鄢其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有一种金属冷淬后的质感以及些微的失真感,听来颇为神秘:“我们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呆毛,它非常激动,正在扒门,我把门一开它就飞奔了出去。”

  “我们住的地方距离湖很近,入住的时候房东就跟我们说起附近能听到湖水掀动的声音,尤其是夜晚,但也不是经常有,就那段时期特别频繁,我和邵成是最快到达响声附近的,这个时候,呆毛已经和水里出现的大家伙对吼上了,声音太响了,我和邵成几乎很难再往前走近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见湖对岸有一个人。”

  “什么人?”鱼年好奇极了,不由出了声问。

  “距离远,又是夜晚,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是关于这个人,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沈玉问。

  “他就跟我们住在同一个旅馆,我拍了他登记入住用的驾驶证,但是当我用这张驾驶证想去查更多资料的时候,一切信息全都是被封锁的。”唐鄢其说着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懂一点黑客的技术,所以我查他也不是用正规渠道。”

  “那就说明,他受到最高规格的保护。”沈玉沉吟道。

  “不错,可是我却查不到他究竟是被哪个国家所保护的。”

  “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我有一种感觉,是他的到来引起了水底大家伙的躁动。”唐鄢其道。

  “你觉得他有特殊能力?”

  “不然无法解释他被严密保护的事实。”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不客气,我说这些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很好奇,不知道沈老大的运气怎么样,能不能碰到那个人。”唐鄢其道。

  “未必能。”沈玉回答。

  “怎么说?”

  “因为出现了尸体。”

  “也对,这世上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好奇是一回事,可遇不可求是另一回事。”唐鄢其正说着,沈玉和鱼年听到手机里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沙哑而又带着些许半睡半醒的迷糊感:“……唐鄢其?”

  “我这边很晚了,那就这样,先挂了。”

  “等一下。”沈玉忽地叫住唐鄢其。

  “什么?”

  “你把上次你们目击地点的定位发给我。”

  “好。”

  结束了通话,唐鄢其关上手机,抬头看向已经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龙邵成:“吵醒你了?”

  龙邵成抹了一把脸,摇摇头。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怕打扰你所以出来打了一通电话。”唐鄢其从沙发上站起来,推着龙绍成进卧室:“我们接着睡,你别以为自己最近睡眠质量好就可以疏忽大意,以后不准睡到一半起来,半夜三更的,我能去哪里?”

  “……你能去的地方多了……”

  “这是岛上,看来你还没睡醒,很好,回去继续睡……”

  沈玉这边挂了电话,便对上了鱼年那双充满好奇和浓厚兴趣的黑亮眼睛:“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玉哥哥!”

  “别想太多。”沈玉捏捏鱼年的脸蛋:“唐鄢其说的对,有些事可遇不可求。”

  “我刚才听到了,因为出现了尸体,但是这不妨碍我觉得这件事很有趣。”鱼年凑近沈玉,亲了一下他的唇说。

  沈玉顺势将人搂进怀里,笑着说:“你觉得有趣就好,毕竟我们就是出来度假的,在这里发生任何事都属于旅途见闻,越有趣就越有纪念意义。”

  “说的不错。”鱼年仰起脖子讨吻,沈玉托住鱼年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忽然,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到了鱼年的额头。

  鱼年睁开眼,暮色里,天空忽然凝出万千水滴,像是慢镜头一样,从上方坠落,晶莹而又美丽。

  这是爱意在心间满溢,化成温柔的雨滴,流淌在他们的唇齿之间。

  他慢慢吻着沈玉,只觉得那些水滴好似变成了小小的烟花,在他和沈玉周身一捧又一捧地无声绽开,而后落地,像是都在为他们欢庆和祝福。

  鱼年伸出手,接住了雨滴。

  “……下雨了……玉哥哥……”

  “嗯……下雨了……我的小鱼……”

  ◇ 第92章 ep.92 被搭讪

  沈玉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牛奶和煎鸡蛋的香味。

  窗外细雨绵绵,这是他们离开Achintee农场的第三天。

  林尼湖上出现的尸体仍在展开调查,也因为水怪又一次出现,林尼湖突然成了大热景点,两人在热闹的地方待了几天,考虑到沈玉喜静,鱼年就换到了如今的住处。

  这是一栋临山独立的小木屋,地处偏僻,游人罕至,可以骑马游湖爬山,安静的和前一次去寺院有得拼,但和寺院氛围完全不同,没有了严肃庄严和超脱感,是彻彻底底的可以冒粉红泡泡的二人世界。

  鱼年探头进来,见到沈玉睁开了眼睛,便笑嘻嘻地道:“我做了简单的煎蛋三明治,哥哥赏不赏脸?”

  “嗯。”

  “哥哥你等一下,别急着起,我给你拿水洗漱。”鱼年兴匆匆又跑了出去。

  沈玉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披上睡衣,他身上懒得很,扣扣子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他习惯从最上头一颗扣起,就连睡衣都不例外,抬脖子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特有的矜贵感。

  鱼年是最不能在这种时候瞥见一眼的,沈玉身上的一切都令他着迷,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令他血脉偾张,所谓特定的时候,就包含了此时此刻。

  他回来的时候,沈玉昨晚被鱼年啃出来的各种痕迹全都被遮得一干二净,否则难保鱼年不会第二次化身小狼。

  这也是两人多年生活下来的默契,鱼年自知他在沈玉这里几乎可以毫无分寸为所欲为,因此必要的克制就成了另一种爱意的体现。

  但是早安吻是必须的,洗漱过后,鱼年和沈玉接了一个爱意绵长且湿漉漉的吻。

  “今天想做什么?”沈玉边吃鱼年做的煎蛋三明治,边问他。

  “什么都不想做,一会儿吃完我们再躺一会儿,看看雨,好不好?”鱼年把三明治里夹不下的生菜叶和番茄也一并端进卧室递给沈玉:“番茄好吃,哥哥要的话我再去切一个。”

  “不急,先把这里的吃完。”

  “哥哥,你尝尝我这个,这个酱有一股冬阴功汤的味道,夹在一起吃后劲很足,我怕你不爱吃,就没给你放。”鱼年将自己的三明治送到沈玉嘴边,让沈玉咬了一口,然后问:“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还行,这里面好像还放了一点芥末。”沈玉仔细品尝酱汁的味道,问鱼年:“你放了不止一种酱吧,味道怪怪的。”

  “是不止一种,我还以为给哥哥吃的这头没沾上别的酱,看来都混在一起了。”鱼年掀开咬了一半的面包片瞅了一眼说。

  “沾了一点点,不过你这个三明治味道有点重口啊,这个红色的是辣椒酱吧。”沈玉也看了一眼,看完就笑了。

  “我以为是番茄酱……”鱼年吐了吐舌,又有些沾沾自喜:“不过这个味道我能吃,哥哥要不要再来一口?”他指了指中间酱汁混的最厉害的地方问沈玉。

  “不了,你自己吃吧。”酱汁这种东西,混在一起不看还好,看一眼有点倒胃口,亏得鱼年还能面不改色吃下去,在沈玉看来,甚至有几分黑暗料理的意思。

  鱼年笑着继续啃自己的三明治,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收拾干净后鱼年就窝在沈玉身边看着窗外绵绵细雨:“这里的雨可真多啊,但是像这样待在屋子里听雨声,也很舒服。”

  沈玉搂着鱼年,轻笑说:“嗯,苏格兰的天气就是这样。”

  “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啊,你唱。”

  鱼年轻轻哼起了一首小曲。

  他经常唱的歌沈玉都很熟悉,鱼年的声线多变,此刻轻声哼唱,用的是本音,鱼年变声期没有刻意保护嗓子,但幸而不曾过度使用,又因为本来在养病的缘故,反而阴差阳错让嗓子得以修生养息,因此变声期过后,他的嗓音条件依旧卓绝,否则也不能继续扮演旦角在舞台上唱戏。

  沈玉喜欢听鱼年唱歌,给鱼年出唱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喜欢鱼年的歌声,给鱼年挑的歌他都会亲自参与,这本来就是沈玉的私心,顺便给鱼年的事业添砖加瓦,一举两得。

  “哥哥,你也一起。”鱼年哼完一曲,就跟沈玉撒娇,沈玉鲜少唱歌,只在鱼年偶尔的要求下唱。

  许是只唱给鱼年听,沈玉的歌声向来温柔。

  鱼年的心情雀跃,跟着沈玉的歌声一起哼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时间最是悠闲放松,两人一不小心就睡了一场回笼觉,再醒来就都躺不住了,便打算出去逛逛,顺便找点好吃的。

  他们住的地方着实偏僻,方圆五百里全都是山林绿野和湖水,这两天他们都只在附近活动,但是三天下来屋子里原本的食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因此无论如何都要出门去采购一番。

  雨一直没停,两人驱车去了房东告诉他们的小镇,那里有个一应俱全的超市,他们采买了足够的食材后,又找到了房东推荐的码头酒吧,酒吧傍晚有个开放式的婚宴,此刻新人还在教堂,婚宴不限宾客,所以酒吧照常营业。

  码头酒吧的一大特色就是码头上停满了船只,这些船都是餐船,客人们除了酒吧内外,也可以选择在船上用餐,当然也有边用餐边游湖的特色选择。

  “婚宴这些船都要开出去,今天比较热闹,晚餐时间没到人就那么多了,你想在这里吃吗?”沈玉问了酒吧的服务员,转头对鱼年说。

  “就这里吧,还可以蹭蹭喜气。”真要说起来人还不是太多,在鱼年能接受的范围内。

  “那你想坐哪里,想坐船吗?”

  “就坐岸边吧。”鱼年可不缺坐船出游或者在船上用餐的机会,而且本来只要有沈玉在的地方他都会觉得好,沈玉不在的地方再美他也无心欣赏。

  沈玉去取餐的时候,鱼年的视线就追随着他进入人群,就在这一瞬间,那些周遭的人身影好似都模糊掉了,化为天地间的细雨,只有沈玉如同明玉般点缀人间,也点亮了他曾经那被人藏匿不见天日的人生。

  鱼年托着腮,身后是雨雾浓重的湖景,衬得他整个都像懒懒的,宛如一只只顾享受悠闲却对自己的美貌毫无自知的猫。

  又像是迷失人间的美丽精灵。

  “你……是不是明星?”

  一句英式英语突如其来,随之而来的身影也挡住了鱼年追逐沈玉的视线。

  鱼年回过神,见到一名棕色卷发白皮肤高鼻子的外国男人在自己对面落了座。

  “我是演员,呃,Acter?”鱼年下意识用中文回答,在意识到来人可能听不懂之后,就又冒出了一个他所知的英语单词。

  “哦、哦,我明白,但是你长的真好看,一定是个大明星!”对方用英语继续说。

  鱼年礼貌地道:“谢谢。”

  “我是时装设计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的服装秀?在林利斯戈宫举行,时间在三个月后。”

  “等等,我英语不是很好,等我先生回来跟你说,他在那边。”鱼年听了个大概,但实在不想用自己蹩脚的口语与对方交流,他现在是度假不是工作,便也懒得费脑子去挖掘他那本来就不算富裕的词汇量,便指了指沈玉所在的方向,让对方稍等片刻。

  “你果然是有伴的,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只是我还是觉得好可惜。”

  鱼年笑笑,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说的还是中文:“我已经结婚了。”

  对方是完全听不懂中文的纯老外,不过这个老外显然有特殊的交流技巧:“我叫克里斯托弗·韦斯特伍德,就算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那一定听过韦斯特伍德这个品牌吧?”

  鱼年还真听过这个品牌,这是一个主打宫廷奢华为主的高级时装品牌,但如果不是老外自己介绍,他是怎么都不会把眼前这位着装简单的男人和韦斯特伍德这个牌子联系起来的。

  除此之外,刚刚他听见了“林利斯戈宫”,那曾是苏格兰国王的王宫,能在那里举办服装秀的设计师,通常也挺高级的。

  鱼年托腮说:“我听过,我知道这个牌子不量产,是为皇室专供。”

  克里斯托弗又说:“你的美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气质,我想专门为你设计一套礼服,希望能得到你的首肯。”

  鱼年想了想回答:“那我要看下设计图,如果设计图我喜欢,就可以。”

  “克里斯托弗。”就在两人看起来正在进行融洽谈话的时候,一名一看就是男模的瘦高个走了过来,亲昵地唤着克里斯托弗的名字,并用略带有敌意的眼神打量鱼年。

  “我一会儿就回去,现在我要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想找他做我的模特儿。”克里斯托弗对来人这样道。

  来人在打量鱼年之后眼神除了敌意之外又多了一丝忌惮:“他身高不够吧,你不是不允许一八八以下的人做你的模特儿?就因为他的脸蛋长得好看?”

  “艾利克斯,他的长相足够让我为他破例。”克里斯托弗却说。

  “克里斯托弗,可是时装秀在即,时间那么紧,根本来不及做出成衣。”艾利克斯试图劝克里斯托弗放弃。

  “赶一下还是可以的,我会亲自缝制。”克里斯托弗坚持道。

  “那就算你有时间,他也不是专业模特,还需要时间练习走T台,这个人一看就是来游玩的,未必有时间吧?”

  “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他说他有个同伴,等他的同伴回来问一问才知道。”

  “他刚刚说的明明都是中文吧,你真的清楚他在说什么吗?”

  “你回去跟他们喝酒吧,我很快就回来。”

  “克里斯托弗,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赶过我……”

  ……

  不用应付克里斯托弗,鱼年顿觉轻松不少,他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艾利克斯的到来,便又看向正在取餐的沈玉,不过此时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飘到耳朵里,鱼年边看沈玉边就漫不经心地想:这个艾利克斯一定很喜欢克里斯托弗,但是围在克里斯托弗身边的模特也一定不少,想必不缺艾利克斯这样的人喜欢……类似的情况无论国内国外,还真是都差不多……总归,还是他家玉哥哥最好了!

  ◇ 第93章 ep.93 预定一场婚礼

  沈玉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见到有两个老外围在鱼年的身边,就知道鱼年被搭讪了,他走到另一边,径直将餐盘放在鱼年面前,餐盘上有六个小盘,然后对鱼年说:“酒别多喝,这是马鹿肉,给你拿了一点尝尝,这是羊杂布丁,都是这里的特色,鉴于早上你吃的三明治如此重口,我觉得这两样说不定也能打动你。”

  鱼年闻言就笑了,扭头仰起脸看沈玉:“那我尝尝看,好吃就推荐给你。”

  “好。”沈玉这才看向克里斯托弗和艾利克斯,用英语道:“我是他的伴侣,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沈玉回来了,鱼年就万事不管了,他先尝了尝马鹿肉,肉是烤的,鲜嫩无比,他还在里面尝到了些许红葡萄酒的味道,酒香和肉味非常衬。

  酒是苏格兰威士忌,鱼年喝了一口酒,又去舀了一勺羊杂布丁,这羊杂单独吃味道的确有些重口,但配上土豆泥和芜青甘蓝泥一起就还好,若是配上威士忌,鱼年咂了咂嘴,竟然很搭。

  克里斯托弗和沈玉交流的时候,艾利克斯在一旁插不上话,他一边听一边观察鱼年,从沈玉的话里,他虽然听出沈玉是鱼年的伴,但克里斯托弗对鱼年的好感太明显了,在他眼里,没有人可以拒绝克里斯托弗的魅力,况且他也并不觉得鱼年这位伴侣会比克里斯托弗强。

  而克里斯托弗此刻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他忍不住向沈玉提出自己的疑惑:“这些你都不用问一问他本人的意见再决定的吗?”

  “不用,他的一切都是我做主。”沈玉却这样回答他。

  克里斯托弗闻言皱起了眉,从一开始交谈,他就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好似把自己的伴侣当成了私有物一样,仗着语言不通,说的都是一些“我不喜欢他如何如何”、“我喜欢他如何如何”这样的话。

  “能找个翻译让我和他直接谈吗?”克里斯托弗忍住心中的不满,提要求道。

  “没有必要,你若答应我提出的要求,他就可以来你的秀场,如果不答应,我们一周后就会回国。”沈玉很干脆地道。

  “这次机会有多么珍贵你真的清楚吗,你确定要提出那么多条件来阻碍他的发展?”克里斯托弗重申道。

  “确切来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是合作关系,而不是雇佣关系,既然是合作关系,那么双方便需要达成一致才能继续进行下去,克里斯托弗先生,您说呢?”

  “可是你要明白,如果我现在拒绝了这些条件中的任何一个,他就不能上那个T台了。”

  “我明白。”沈玉依旧无动于衷。

  如此可有可无像是自己求上门的感觉,让克里斯托弗非常不适应——尽管从某种角度来说,还就是他想要对方上台展示自己的设计——可通常他觉得只要自己报出了名字,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才是。

  “设计稿要先确定”、“安排单独的教练”、“必须单独住宿”、“上台前一切保密”、“既然要上就必须压轴”、“任何一条不满意有取消上台的权利”等其实分开看每一条都不是不可以,只是克里斯托弗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看了似的,好像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才会在邀请某个大牌人物登台时被提出如此多的条件。

  “哼!谁稀罕,克里斯托弗,我们还是走吧。”艾利克斯也是越听越来气,克里斯托弗可是人人求而不得的时尚界风云人物,哪里用得着舔着脸像这样求一个小人物上T台?

  “克里斯托弗先生,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提出的要求,不用勉强。”反观沈玉,给出了一副非常理解的态度。

  “好吧,如果可以,也请你把我的邀请转达一下,我会考虑你提出的这些条件的。”克里斯托弗的确不愿意当下就答应,这样显得他上赶着求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晾一晾对方的。

  克里斯托弗和艾利克斯离开后,鱼年将一个盘子递给沈玉说:“哥哥饿了吧,这些你肯定爱吃,我刚刚都替你品尝过了!”他压根就懒得问上一句沈玉和克里斯托弗具体都提了哪些条件,搞得对方好像有些郁闷,他也不在意这类机会,大部分人所拥有的事业心在他身上完全无法体现,因为他要的本来就不多,也因为他早就已经感觉自己拥有太多,这一来,功成名就对他而言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都“归功”于沈玉早就将他宠到了天边,宠到人人艳羡眼红的地步,鱼年怎么可能还不知足?

  “哥哥你还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拿!”鱼年吃饱了,便想起来走一走,沈玉随他,只道:“威士忌和沙拉,别的都不用了。”

  “嗷。”

  鱼年今天穿的是橘色高领毛衣和米色羽绒外套,这两种颜色衬的他的脸蛋白里透红,他的身材修长,身高对他而言从不是弱点,因为他的比例近乎完美,拥有一双大长腿和一臂能揽的腰,常年练功的他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美感,如果说十四岁前他的这种美感因为被刻意训练而偏女性化,那么在后来的几年里,他有意识培养的男性帅气潇洒已经完全取而代之,除了上台唱戏以外,鱼年身上看不见半点女气,只有那种美感糅合且超越了性别,好似成为了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就连女装时也是一样。

  实际上在成年后他的脸已经不再是雌雄莫辨了,可是因为身上那种美的气质,无论男装还是女装,无论在哪里,他总是最令人瞩目的一个。

  就如此刻。

  不说克里斯托弗一早就留意着他,码头酒吧里其他的客人也在鱼年穿梭在餐桌间的时候看了一眼就很难再移开视线,无论男女。

  鱼年对这样的视线早就习以为常,压根不在意。

  取餐的地点在沈玉能看得见的地方,鱼年的米色外套又那么显眼,就跟刚才的鱼年一样,沈玉在鱼年取餐的时候,视线也没离开过一秒。

  除了沈玉,克里斯托弗的视线也追逐着鱼年。

  刚刚鱼年一直坐着,姿态懒懒的,他作为设计师,眼睛尖得很,他一早就看出鱼年身高的确不到他秀场所有模特的身高线,但是他也看出鱼年身材比例优异,如今一站起来,他就知道自己不仅没看走眼,而且鱼年走路的姿态远超他的预料,如果说模特走T台需要经过训练,那么现在他非常愿意保留鱼年这份独特的美感,尤其是他的灵感就在刚才到现在又有了新的转变,他仿佛能看见这位他所看中的美丽男子在林利斯戈宫点亮的烛火中优雅漫步的模样。

  “天!”

  克里斯托弗突然就站了起来。

  “怎么了?”艾利克斯紧随克里斯托弗左右,他此刻顺着克里斯托弗的目光一看,顿时,他就明白克里斯托弗为什么会露出如此惊艳的表情了。

  又是他!那个东方人!

  沈玉这边,突然一名性感美女不请自来。

  “这位先生,我注意你很久了。”

  她就跟刚才的克里斯托弗一样,挡住了沈玉看向鱼年的视线。

  “抱歉,我已婚了。”沈玉举起左手说。

  “好冷漠,那刚才那位美人就是你的伴侣咯?”美女试图吸引沈玉的注意力,无奈沈玉的视线除了一开始礼貌地看她一眼之后,便移开了。

  “嗯。”

  “真是可惜。”美女发现她想搭讪的这个人看起来斯文温和,可真的走近对话了,才发现这人的斯文和温和完全就是表象,她此刻有一种遇到了铜墙铁壁的感觉,简直无懈可击。

  这样的人她再说下去就自讨没趣了,只得佯装没事人一样怎么来怎么回。

  鱼年餐取到一半,就看见一对新人一脸幸福地被人群簇拥着出现在酒吧里。

  “新婚快乐!”酒吧里等待的大多是新人的亲朋好友们,此刻新人到来,大家齐声送出祝福,并放起了礼炮。

  鱼年远远看着众人脸上花团锦簇的笑脸,不由得想起曾经他与沈玉的婚宴现场。

  尽管那是个看似相敬如宾的婚宴现场,流程也安排的再简单不过,请来的宾客多是跟随沈玉做事的人,他们对“沈夫人”陌生得很,甚至完全不知道沈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就结婚了,但是对鱼年来说,当他挽着沈玉的手臂在众人的祝福中踏上红毯,并在舞台上与沈玉互换戒指的那一刻,是真的发自内心感到幸福与满足,就像眼前这对新人一样。

  但他和沈玉都做了很好的表情管理,沈玉就不用说了,本来在人前就很少笑,而他尽管心里早就已经在不断放烟花了,神情还是挺端着的。

  鱼年按捺不住要与沈玉分享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幸福感,餐取了一半就托着餐盘飞奔了回去,却看见克里斯托弗又出现了,不过看情形两人好像刚刚结束了交谈。

  “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这是克里斯托弗再次到来后对沈玉说的第一句话。

  沈玉对克里斯托弗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却得寸进尺,反而道:“既然这样的话,请允许我再提一个条件。”

  “什么?”克里斯托弗瞬间不淡定了,他没想到自己作为妥协的一方,竟然还会继续被提要求。

  “您误会了,我希望您能帮我们设计一套结婚礼服,要适合林利斯戈宫的,价格随你开。”沈玉说。

  克里斯托弗又是一愣,他忽然重新打量了沈玉一番,忽然意识到或许不是他被小看了,而是眼前这个人也被他小看了。

  在知道他是谁还能说出价格随他开这样的话来的人,至少一定是个有钱人,但有钱人也分很多种,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也有像这样低调到根本看不出身价几何的。

  除此之外,看他开条件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模样,并非有意拿乔,而应该只是有足够深厚的底气罢了。

  “难道你打算在林利斯戈宫举办婚礼吗?”克里斯托弗忍不住问:“还是只是拍照?”

  林利斯戈宫曾是斯图亚特的皇家住所,也是玛丽女王的出生地,后为林利斯戈侯爵的私人住宅,这座城堡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建筑规模来说,都是苏格兰文艺复兴时期建筑中最宏伟的一座。

  如今林利斯戈宫开放给游人参观,作为秀场或者举办特殊活动就只能由管理部门或者政府监管部门出面,很难想象一个外国游客能在这里举办婚礼,因此克里斯托弗很快就改了口。

  “我希望能作为他出席这场秀的附赠礼,克里斯托弗先生,如果你能做主,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能,请帮我联系一下负责人,无论是让秀场多保留一天还是在当天完成,都可以。”沈玉说。

  “等于说,除了走秀之外,你还想跟他作为新人走一趟红地毯?”克里斯托弗问。

  “不错,时间上可以错开,确保您这场秀的完整性也无妨。”沈玉点头道。

  “那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用到我秀场的布置?”

  “刚才我就说了,希望您来设计适合林利斯戈宫的礼服。”

  “原来如此。”克里斯托弗总算明白了这的确是又一个条件,只是这个条件是有余地的,只看他愿不愿意卖这个面子罢了。

  不过这番话让克里斯托弗对眼前的人又有了些许改观,前一次交谈时他只觉得觉得此人将鱼年视作私有物,这会儿就觉得恐怕不止。

  毕竟如果只是私有物,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为他预定一场秀场婚礼?

  ◇ 第94章 ep.94 幸福长流

  “玉哥哥!”鱼年恰在这时飞奔回来,他将托盘往桌上轻轻一放,就从后面搂着沈玉的脖子道:“玉哥哥!新人来啦!”这欢快的幸福的冒泡的模样就如同他自己是新人一样。

  被他这样一搂,沈玉自然就笑了,侧首过去:“这么开心?”

  “嗯,就是突然开心得不得了!”鱼年的快乐很容易就能感染沈玉,沈玉也不告诉鱼年刚刚他对克里斯托弗的提议,只是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刚已经帮你应下了这次走秀。”他说着就对克里斯托弗说:“克里斯托弗先生,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同时也希望能尽快看见您的设计稿。”

  “我叫鱼年,很高兴认识你。”直到这一刻,鱼年才正式向克里斯托弗伸出手道:“很期待与您的合作,克里斯托弗先生。”

  这句话的英语一听就知道鱼年经常说。

  克里斯托弗按捺下心中对鱼年和沈玉的好奇,伸手回握道:“我也是,希望我们的合作能为彼此带来新的收获。”

  沈玉在一旁给鱼年小声翻译,鱼年听了之后才回:“一定会的!”

  克里斯托弗走后,鱼年才坐下来道:“玉哥哥,够不够,我再去给你拿点?”

  “不急,你跑来跑去不累吗?”

  “不累!”

  沈玉笑着看鱼年,如今恰好是傍晚,湖边铺满了晚霞,只将鱼年的脸蛋映照的红扑扑的,像是一颗熟透的红苹果。

  “过来一点。”沈玉说。

  鱼年笑着把脸凑近。

  “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沈玉低声呢喃,然后亲了亲鱼年的嘴唇。

  两人在外面从来都克制,但亲昵姿态尽显。

  他们一触即分,沈玉对鱼年道:“时装秀在三个月后,我们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先回国。”

  “都听哥哥的!”

  回到住处,鱼年打开电脑搜索克里斯托弗·韦斯特伍德。

  “好有复古感,隆重又华丽,看克里斯托弗的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设计出来的服装是这样的。”鱼年滚动鼠标对从浴室里出来的沈玉说。

  “这样的衣服本来就只适合出现在T台上。”沈玉走到鱼年身后:“去洗澡吗?”

  “哦,我先给哥哥擦头发。”鱼年从椅子上蹦起来,让沈玉坐下,殷勤地给沈玉擦头发,擦了会儿就说:“哥哥,你的头发有点长了,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干吧。”

  “嗯。”

  沈玉出门在外总会将刘海向后抓起来,如今洗了澡刘海垂落下来,看起来就与平常的感觉不大相同,气质好似随之变得更柔软了一些,不过这两者的区别只跟鱼年在或不在有关,跟刘海是不是放下来无关。

  吹完头发鱼年在沈玉脸上亲了一下,说:“哥哥,一会儿去床上等我。”说着就急吼吼冲去浴室洗澡。

  沈玉看着鱼年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也不知是被祝福新人刺激了还是那杯威士忌的缘故,鱼年这晚又缠了沈玉半宿,还不停去吻沈玉戴婚戒的手指。

  沈玉的刘海全都湿透了,澡也白洗了,眼角眉梢好似都带了一点红痕,漆黑的眼睛里水雾迷蒙,将睫毛也染湿了,鱼年紧紧扣住沈玉的手指,在沈玉的脖颈和锁骨上又啃又嗅,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兽,无限贪恋伴侣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玉哥哥,你这颗痣……可真好看……”鱼年边亲边说,说完还轻轻舔了一下:“……看,都被我亲红了……”

  他说的是沈玉左边锁骨下方位置上的一颗痣,平常沈玉习惯将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一颗,这种地方外人一点都瞧不见。

  “……痒……”沈玉微微仰头,却为鱼年提供了更多的方便,鱼年只将自己与沈玉贴的更紧密,不放过沈玉一丝一毫。

  无论手指还是锁骨上的痣,当然还有更多别的地方,都好似经过了一场爱的洗礼,使沈玉不得不又去冲了一次澡。

  两人重新回到床上,鱼年搂着沈玉,一手给沈玉按揉过度使用的腰部,轻声说:“哥哥先睡吧,我给你揉会儿再睡。”

  “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想到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所以很开心?”沈玉呢喃道。

  “嗯,开心极了。”鱼年小声道:“开心到,心里一直冒彩虹泡泡,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沈玉睡着了,在鱼年第二声“咕嘟咕嘟”里,他好像一下子就被温柔绵密的粉红色奶油包围了起来,有一条小鱼欢快地趴在他肩膀上偷偷舔奶油,舔得忘乎所以。

  一夜美梦。

  醒来时,仍是煎蛋和奶香味。

  没办法,苏格兰的食材以及锅具限制了鱼年的发挥,他会做的餐点本来就没有沈玉多,以及作为早餐,同时要考虑沈玉的口味,煎蛋三明治配牛奶是最佳选择。

  鱼年探头进来,见沈玉醒了,便笑着往床上一扑。

  “早安,哥哥!”

  他扑归扑,却没真的就这样撞进沈玉的怀里,而是跳上床之后再翻滚进入了沈玉怀里的,这样缓冲要小得多,而且显然鱼年经常这样干,简直一气呵成。

  沈玉接鱼年也熟稔得很,两人前一秒还一站一躺,下一秒就抱成了一团。

  “早安,我的小鱼。”沈玉的声音满是事后的沙哑,他吻了吻鱼年的额头,轻声说。

  鱼年抱着沈玉,很自然地又去揉他的后腰,一边说:“我又混了奇怪的酱,刚刚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哥哥一会儿也试试看,好不好?”

  “好。”

  “嘿嘿。”鱼年笑嘻嘻地道:“那先抱会儿,面包还在烤。”

  “嗯。”

  “哥哥你身上好好闻。”

  “我们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

  “可是我闻不到自己的,就只能闻到哥哥的。”

  沈玉抱着一大早就跟他撒娇的小鱼,很轻的笑了一声。

  “面包差不多好了,我先去拿水给哥哥洗漱。”鱼年说是这样说,却还没舍得动。

  “我自己起来就好,你别折腾了。”沈玉拍拍鱼年,说。

  “那好吧。”鱼年这才从沈玉身上起来,离开前还啄了一下沈玉的唇。

  沈玉洗漱出来鱼年已经将早餐都摆在了桌上,还在餐椅上换了一个厚垫子。

  “雨总算停了,今天去游湖吧,骑马爬山就算了。”鱼年边吃边说,同时切了一小块递给沈玉。

  “嗯。”

  沈玉尝了鱼年又一次尝试的黑暗酱料,不知道他到底混了多少,滋味简直难以形容,沈玉一言难尽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鱼年,暗忖鱼年的口味或许是个深渊,以后可以尝试更多有趣的料理让他品尝。

  鱼年看着沈玉的表情就忍不住笑:“看来哥哥还是不喜欢,哥哥的口味好清淡。”

  “是你太重口,而且还可以继续深挖一下。”

  “哈哈,那是因为这里吃不到家常菜,无聊么。”

  “回家就做给你吃。”

  “嗯嗯。”鱼年又啃了一大口三明治。

  沈玉见他嘴角沾了酱汁,便握着他的下巴凑过去将那些酱汁都舔掉了,说:“我再尝尝看。”

  鱼年抿唇笑着问:“好吃吗?”

  “不怎么好吃。”沈玉放开鱼年,实话实说。

  “就知道。”

  吃完早餐两人出了门,他们住的地方被绿野包围,湖水蓝的如同一颗蓝宝石,远山延绵,沃野千里,天蓝地阔,小船悠悠飘荡在湖面,碧波微荡,晕开了湖面倒映的云和树,偌大的天地好似任他们游览,他们顺流来到了一座一眼就能望尽的小岛,在岛上野餐和午睡。

  “大自然的美才是最经典的,永不过时。”鱼年枕着沈玉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天然纯粹的都美,就像你。”沈玉闭着眼睛,懒懒的,喃喃地道。

  “哥哥别总夸我,也夸夸你自己?”鱼年亲着沈玉的下巴说。

  沈玉想了想:“那就夸我……嗯……是养鱼能手吧。”

  鱼年“噗嗤”一声笑了,说:“能手过谦了,哥哥是养鱼高手!”

  “过奖过奖。”

  “这么一说,那回去我要给哥哥颁发一个终生成就奖。”

  “不行,终生还没到,你就先发个鼓励奖吧。”

  “那终生奖什么时候发啊?”

  “总得到我们七、八十岁的时候吧。”

  “也好,这样听起来,我们还有好久好久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嗯。”

  隔了会儿,鱼年在沈玉耳边嘀咕:“那我也要奖,哥哥也给我发个奖。”

  “那就发你一个……年年有鱼奖,到你三十五岁的时候,再给你发一个沉鱼落雁奖。”沈玉亲了亲鱼年的耳垂说。

  “年年有鱼奖的话,那就得年年都发了,是吧?”鱼年望着沈玉。

  “是啊,从今年开始吧,之前的我也都给你补起来。”沈玉说。

  “三十五岁的沉鱼落雁奖,是因为我女装终于可以毕业了吗?”

  “嗯,希望这几年都能平平安安的。”沈玉也是为此一直低调行事,万事只求稳妥,包括小事也一点都不冒进。

  “一定会的。”鱼年知道沈玉在想什么,不禁有感而发:“这世上的确有许多意外和事故无法避免,而且永远都在发生,可到底还是平常日子多,每天的一日三餐,从贫民到首脑,无论多么有名的人还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都是如此,这就是生活,我只想安安心心和哥哥过好属于我们的日子,不奢求不属于我们的,这样的话,应该就没有那么多意外会发生了吧。”

  生活其实很简单,把生活过复杂的是人本身,鱼年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风凉话,但他的确也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这句话,任何不属于他的生活以及人生经历都是他没有资格置喙的,而他也只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过好属于自己的人生罢了。

  “嗯,不会的,有哥哥在。”沈玉说,就算真的有事情发生了,他也会用最大的力量保护好他的小鱼,从一开始,他就为此而一直努力,不曾也不敢怠慢命运分毫。

  ◇ 第95章 ep.95 水怪续

  听说林尼湖水怪的案子破了,鱼年和沈玉又回了一趟Achintee农场。

  “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林尼湖那边好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了。”开车抵达农场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他们提前通知了农场主约翰,约翰刚刚电话打来说晚餐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们可以去逛逛。”

  “嗯。”

  鱼年停下车,沈玉从后备箱取出行李,两人进了农场。

  约翰这几天大概是闷坏了,见到熟客一张嘴就没停过:“你们真是错过了最热闹的那几天,有一个科学队也过来对林尼湖底下搜寻了一番,但是凶手还真是出人意料,哦,对了,新闻上已经公布谁是凶手了,不然你们准保猜不到。”

  “但是新闻上还是没有写那天晚上的惊雷声是什么不是吗?”鱼年从沈玉手中接过一个行李箱,拎着跟在约翰后头上了二楼。

  “毕竟什么都没找到,我记得几年前也是这样,闹了好大一场动静,结果还是一场空。”约翰拿钥匙开门:“但其实有时候湖边偶尔也有些小动静,我经常听安东尼说起,哦,安东尼也是旅店老板,他那旅馆的位置没那么偏,很靠近湖一带,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去那边住几天。”

  “不必了,这里就很好。”鱼年进门就走到窗边,晚霞还没完全消失,红霞映了满室,鱼年撑着窗台往外眺望,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约翰说:“我们都喜欢这里,住几天我们就回国了,就不麻烦了。”

  鱼年回首间半张脸都被晚霞映红了,像是抹了一层胭脂似的,可在那张俊美无暇的脸上半点儿都不显违和,正是窗外大好风光,窗内盛世容颜,沈玉不经意间挡住了正对着鱼年看的双眼发直的约翰:“容我们先收拾下,一会儿我们就下来用餐。”

  “哦、哦,好!”约翰回过神来,留下钥匙离开了房间,沈玉踱上前几步将人送出去,关上房门。

  “哥哥过来!”鱼年背靠窗户,身披霞光,冲着沈玉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沈玉朝鱼年走过去,鱼年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沈玉拉到窗前:“哥哥,这里的晚霞真的很好看。”

  “我倒不这么觉得。”沈玉看着鱼年被映的红彤彤的脸蛋,低头在那上面印了一吻,说:“你脸上的霞光才最美。”

  鱼年笑嘻嘻地搂住沈玉的脖子,仰起脸对着沈玉的嘴唇啄了一下:“玉哥哥嘴最甜了,让我多亲几下。”

  约翰给两人炖了苏格兰鸡肉韭菜汤,烟熏鲑鱼沙拉,烤牛排,以及面包片和土豆泥,他将晚餐一一送上,说:“祝二位用餐愉快。”

  “谢谢!”

  约翰人看似糙心却很细,把小旅馆的餐厅布置的格外温馨,不仅点了蜡烛,还放了黑胶唱片做背景音乐:“人走光了就是安静,冰箱里面有小蛋糕,酒柜里还有红酒,你们有什么需要再按铃叫我。”

  “好的,谢谢你,约翰。”

  “来,我给哥哥倒酒。”约翰上的是威士忌,鱼年给沈玉倒的多一些,给自己倒的少一些:“哥哥干杯。”

  “干杯。”沈玉跟鱼年碰了碰杯,慢条斯理切着牛排:“你还要猜凶手吗?我一路上已经回答了你许多问题了。”

  得知案件破了,鱼年就想回来农场收个尾,毕竟这次一到就遇上水怪的事也是巧了,但是仔细看完案情全部报道的人是沈玉,鱼年在车上就和沈玉玩起了侦探游戏,他提出一些问题,报道上有的内容沈玉就可以回答,鱼年根据答案猜谁是凶手以及背后的动机。

  “猜。”鱼年脑袋瓜转了起来:“假设水怪出现了,尸体原本是有人扔到水里去的,却被水怪翻了出来,或者反过来,有人扔了一具尸体进水里,惊扰了水怪。”

  沈玉含笑看着鱼年,顺便叉了一块牛排递到鱼年的嘴边。

  “然后呢?”

  鱼年吃完牛排继续说:“但是尸体经过法医解剖确认已经在水里泡了好久了,所以应该是前者。”

  “死者不是落水而死,而是死后被捆上石头沉入水底的,案件出来之后,一张水怪照片被发到网上,那张照片正是乔治的小侄子当晚拍到的水怪轮廓,经过乔治的处理,轮廓稍微清楚了些,不过不排除有哗众取宠的嫌疑。”

  “只是经过调查,乔治的小侄子坦白说照片不是那晚拍的,而是一个月前乔治叔叔拜托他做的,这孩子从小爱好暗房冲洗底片,底片被他玩出了许多花样,洗出来几乎天衣无缝。”鱼年托着腮,将思绪一条一条梳理出来,继续道:

  “经过确认尸体死亡时间也差不多是在一个月前,所以我觉得乔治非常可疑。”

  “最主要的是尸体出现的地点不是凶案现场,警方经过地毯式搜寻,最后是在距离一千米外的草丛中发现血迹,比对过DNA,正是死者的血迹。”

  “有趣的是,凶案现场正是五年前唐大哥和龙大哥的水怪目击地。”

  “这就让乔治的疑点又多了一条,他有大型设备,有船,随时可以搬运尸体。”

  “对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有庞大的负债,很多凶杀案都会跟钱有关,死者的身份应该是关键,哥哥我是不是还没问你这个?”

  沈玉瞅着鱼年得意的小模样,笑说:“你早就先入为主了,告诉我,什么时候觉得乔治可疑的?”

  “其实就是胡乱一猜,那天你指给我大型仪器的时候,乔治说是自己买的,我顺手查了一下价格,但乔治退休之前是个汽车销售,不是我小看人,而是汽车销售就算能买得起大型仪器,五年下来的保养费也够呛。”

  “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到处弄钱,不过因为唐大哥那通电话,我觉得乔治很可能真的见过水怪,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买这些仪器,只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的负债越滚越大,找到水怪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说不定会铤而走险借高利贷,我本来猜死者可能是他的债主,但是知道他把钱用在哪里的人应该绝不会借钱给他。”

  说完,鱼年眨巴着眼睛看沈玉,沈玉笑了,给鱼年加了一点威士忌,说:“这是奖励你的。”

  鱼年眼睛一亮:“我猜对了?”

  “歪打正着。”沈玉又和鱼年轻轻碰了碰杯说:“警方查案每一步都要讲证据,你倒好,锁定一个人就把线索都往他身上套,偏偏还都是对的,真是个幸运儿。”

  “可不是嘛!”鱼年抿了一口酒,去沈玉盘里夹了一块切好的牛排,沈玉索性跟鱼年换了盘子,将切好的牛排都给他佐酒。

  林尼湖浮尸案的凶手的确是乔治。

  死者是乔治的朋友,也的确如鱼年猜的那样,是乔治的债主。

  只不过乔治一直认为他们是合作买的仪器,可惜后来那个朋友不认账,每年都催着乔治要钱。

  一个多月前两人在河边为了这件事又一次吵了起来,乔治自称失手把人打死了,但经过法医验证,乔治并不是过失杀人,而是蓄意谋杀。

  为了掩饰自己杀人一事,乔治将尸体从湖的一端运到另一端沉底,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朝思暮想要水怪出现,没想到水怪疑似出现了,还把尸体给弄出来了。

  “哥哥,今晚我们不如去湖边碰碰运气吧?”鱼年喝的微醺,捧着脸眯着眼看沈玉。

  “好。”沈玉对鱼年百依百顺,虽然他不如鱼年那样会幻想,是个切实标准的实际派,但那也是因为对他来说,所有的幻想均早已实现。

  “时间还早,哥哥,我们先来跳舞吧?”说跳就跳,鱼年起身走到唱片架前,挑了一张圆舞曲换上,便去到沈玉面前,向沈玉伸出手。

  沈玉牵起鱼年的手,鱼年将另一只手勾上沈玉的后颈,沈玉搂住鱼年的腰。

  两人跟着旋律踏着舞步,姿态亲昵,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却谁都不会踩到谁。

  他们就像与生俱来的两个半圆,总是能相融在一起。

  “哥哥,你说我们今晚能不能见到水怪?”鱼年半个脑袋抵着沈玉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嘀咕。

  “能吧。”沈玉低声哄他。

  鱼年笑说:“按照唐大哥说的,水怪出现的时候有个神秘的男子也出现了,隔了五年水怪又闹出了大动静,会不会是那个神秘男子又来了?”

  “我们可以碰碰运气。”沈玉说。

  鱼年仰头看他:“我的运气可能在遇到哥哥的时候就用光了。”

  沈玉笑说:“不会,我都帮你攒着。”

  鱼年也笑了:“那我就更舍不得用了,今晚还是随缘吧。”

  夜半的林尼湖非常安静,湖水与白天看起来大不相同,漆黑幽静。

  鱼年和沈玉没去别的地方,专程来到尸体被发现的湖边。

  水怪若是不在了,自然也碰不上,如若能在别的任何地方出现,他们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那还不如选个已知地点守株待兔。

  尽管曾有过尸体,不过沈玉和鱼年都不怵这个,如今也早就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夜晚的气候偏冷,湖边风大,两人都穿了羽绒衣,围了围巾。

  黑灯瞎火的来湖边吹风,那肯定不怎么享受,但鱼年和沈玉也不是贪图享受的人,他们都是能为了目标能付出实际行动的实干家。

  不过对上神出鬼没的水怪,实干家也得碰运气,两人开了车过来的,吹了大半夜的风,实在困了便回到车中小憩。

  沈玉抱着鱼年坐在车后座,他睡眠浅,不比鱼年只要在他怀里就能睡,半梦半醒中,沈玉听见了很轻的水声。

  他睁开眼,本想打开车前灯,可就在伸出手的前一刻,他又改了主意。

  “小鱼、小鱼……”他轻声唤鱼年。

  鱼年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沈玉在他耳边轻“嘘”道:“有动静,你听。”

  鱼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随即侧耳倾听。

  水声越来越大,并不是因为风而起的,那就只能是因为水里面的动静出现的。

  “我开车门了,我们动静小一点。”沈玉低声说着,便缓缓打开车门。

  鱼年跟在沈玉后头蹑足下了车,沈玉等他下车便将人揽入怀,两人在黑夜中踱步到湖边。

  湖边空无一人,只有水声持续响动。

  他们也不出声,就静静站在湖边看。

  尽管湖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打算用手机照明,免得惊动了湖里的生物。

  他们心知肚明,普通大小的鱼是绝对不可能弄出这样大的水声来的。

  但这响动也绝对传不到威廉堡上空,因此到底是不是水怪也拿不准。

  不过总归肯定有东西就是了。

  事实上如果水里面的东西不露出水面,那么就凭手机那点光也是无法透过水面看清全貌的,还不如不用。

  蓦然间,水面忽地露出一个圆圆的东西。

  此刻沈玉和鱼年就在湖边,这么近的距离,一眼就能分辨这圆圆的东西并不是脑袋,而好像是一个……白白的拳头大小的蛋?

  那蛋被水里的生物一下顶了出来,晃晃悠悠浮在水面上,然后随着水波搁在了岸边。

  这之后,水声逐渐小了下去,最终消失无踪。

  鱼年侧头仔细听了听,才对沈玉说:“一点声音都没了。”

  沈玉“嗯”了一声:“我去把它捡上来。”

  “哥哥小心。”

  鱼年这才取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为沈玉照亮脚下。

  沈玉半蹲在湖边,弯腰将那枚蛋拾了起来。

  只是刚入手,沈玉又觉得这不像是蛋,更像是一枚长得像蛋的化石。

  “不会是恐龙蛋化石吧?”鱼年用手机照着沈玉手中的蛋说道。

  “表面那么光滑,但手感又很像石头。”沈玉说着就让鱼年试试。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先带回去吧。”鱼年说着又有些迟疑:“这……是给我们的吗?还是说它本来是要交给那个神秘男人的?”

  “我们先保管好就是了,如果它的主人另有其人,应该会来找我们拿的,试着保管几日也无妨。”

  “也是。”鱼年四处张望了下,想了想说:“如今四下无人,它又白的那么显眼,万一被老鹰叼走了或者被别的路过的人拿走了可就不好办了。”

  “我们本就是来碰碰运气的,就当是碰到了,先带回去吧。”沈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先前他是哄鱼年才说能遇到水怪,虽然如今遇到的不是水怪,但也足够奇怪了。

  “哦,那我跟水怪留句话再走。”鱼年说着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对湖面说:“水怪先生,如果这不是给我们的,你就在水里吱个声?”

  湖面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后,鱼年抬头与沈玉对视一眼,接着又低头继续对湖面说:“那我们就先带回去保管了,要不要养在水里啊?”

  湖面依旧没反应。

  “我们过几天就回国了,这几天都住在附近,如果不是给我们的,记得找我们取回去。”

  微风吹来,湖面被吹起了一丝涟漪。

  但依然没有更多别的动静。

  “那……如果你们到时候不来取,我们就带它回国咯!”

  湖面涟漪重归平静。

  鱼年起身:“好啦,哥哥,我都交代过了,我们走吧。”

  沈玉是尤其喜欢鱼年这种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有如童话般的率真和天然的一面的,这几乎可以说是被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都不为过,也如同小鱼就是他的不切实际,他全部的幻想、纯真和美好一样。

  “你抱着,我来开车。”沈玉摘下围巾,将那枚蛋包在围巾里递给鱼年。

  就将之看做是水怪留下的一枚的蛋,也不辜负湖边这一场奇妙的等候和相遇,至于它会不会被取走,将来会不会孵化,都不影响他这一刻的感受。

  鱼年也爱极了沈玉的这种浪漫。

  这世上大概就只有沈玉会配合他这种随时随地出现的想象力,愿意陪他来等水怪,愿意假装真的捡到了水怪的蛋——无论是真是假。

  回到住处,鱼年将蛋放在洗手台上,又将洗手台的水盆接满了水,他将蛋放在水盆边缘,然后对沈玉说:“不知道这颗蛋有没有灵性,有的话说不定会自己滚进水里。”

  “那也要看它喜不喜水。”沈玉说。

  “睡一觉醒来就知道了。”鱼年看似对沈玉说,其实同时也是在对这颗蛋说:“明天我就把它放在窗台上,白天稍稍开一点窗,万一真的有人来取呢?”

  “先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夜已过了大半,没几个小时就该天亮了。

  “嗯嗯,先去睡。”鱼年推着沈玉上了床,正要跟着躺上去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去门口,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外头。

  回头鱼年麻溜地爬上了床,钻进沈玉的怀里:“好梦,哥哥。”

  有鱼年在身边沈玉通常都会睡得好一些,他闭着眼睛,搂紧了鱼年,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灵性的蛋终究还是出自鱼年的想象,翌日大中午一睁眼,鱼年就兴匆匆跑下床去瞅那枚蛋,再回来的时候有些蔫儿,慢吞吞走了回来,钻进被窝对沈玉嘀咕:“它一动都没动,要么就是不喜欢水,要么就是没有我想的有灵性。”

  “也有可能是因为它现在还是一枚蛋,所以行动不便。”沈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刚苏醒的喑哑,勾的鱼年心里痒痒的:“哥哥,睡饱了吗?”

  “嗯?”

  鱼年亲了亲沈玉的下巴,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真正起床已经是下午了,鱼年精神饱满,忽然间对那颗蛋又充满了兴趣,他先将蛋在水里放了一阵,观察水有没有少,再将蛋放到窗台上,拉开遮了一上午的窗帘,将窗户打开。

  “今天就不出去了,我去找约翰要点吃的上来。”

  沈玉被鱼年折腾了一上午又睡了个回笼觉,鱼年拉开窗帘的时候他正要起身,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和锁骨,吻痕清晰可见。

  “嗯。”沈玉伸出手臂捞起睡袍。

  鱼年走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回过头瞅着沈玉裹上睡袍进了浴室才关上门出去。

  沈玉从浴室里出来时,就见阳光洒在了窗台上,那颗洁白的蛋好似在发光,不过蛋依旧纹丝不动,还是鱼年摆放的那个位置。

  “颜色倒是特别……”沈玉伸出手指,戳了戳那颗蛋:“还是硬邦邦的……石头的触感……”

  一直到两人回国,这枚蛋依然故我,既然没人来取,两人也就只好将蛋装到了行李箱里带回了国。

  原本沈玉以为过安检的时候会被要求拿出来检查,未料一直到回国都相安无事。

  鱼年和沈玉先回的岛,还联系了唐鄢其一起用餐,为的就是告诉他这颗蛋的来历。

  唐鄢其来的时候自然还是有龙邵成相随,身后还跟着超级活泼的呆毛。

  呆毛好像长大了一点点,见到鱼年就摇起了尾巴,正打算找鱼年玩会儿,忽然瞥见了桌上那枚洁白的蛋,它“嗷呜”叫了一声,直接跳上了桌,将那枚蛋当球一脚踢了下去。

  四人此刻距离那张桌子老远,呆毛那一脚只将蛋踢得更远,谁都来不及救。

  幸而地上铺着地毯,那颗蛋重重落地却毫发无伤,滚了一下就不动了,而呆毛看起来就像个混世小魔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踢了第二下。

  唐鄢其几步上前拎起呆毛,鱼年则将“咕噜咕噜”滚了几圈的蛋拾起来仔细检查。

  “好像没事。”

  “我看看。”唐鄢其把呆毛丢给龙邵成,向鱼年伸出手。

  鱼年将蛋递给唐鄢其,唐鄢其摸了摸那蛋的外壳,掂了掂分量,手感就跟石头一模一样,只是这枚蛋通体白色,干净异常。

  “它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除了一点水渍,没有沾一点泥。”鱼年说。

  “嗷嗷嗷!”呆毛在龙邵成怀里冲着蛋叫个不停,养久了呆毛的龙邵成感觉这会儿呆毛显然有些兴奋,好像是见到了自己的新玩具一样。

  “我先把它带回去吧?这小家伙不安分,总不能让它把蛋拿来当球踢?”龙邵成道。

  “没事,东西在我手上,你把它放下吧。”唐鄢其说。

  龙邵成依言将呆毛放到了地上,呆毛一到地上就仰着脑袋围着唐鄢其打转,唐鄢其轻轻踢了它一下说:“不准贪玩,这个不是你的玩具,等以后确定了它真的是石头再说,如果它不是石头,你就更不能碰了。”

  “嗷呜……”呆毛消停了,唐鄢其哄它:“乖,一会儿给你吃大餐。”

  这里是岛上沈玉的别墅,刚回国的两人也来不及准备吃的,就直接叫了送餐服务,也没忘给呆毛点上一只烤鸡。

  这会儿饭菜都摆上了桌,蛋重新被放回桌上,四人各自落座,呆毛专心在唐鄢其脚边啃它的烤鸡,鱼年给三人斟茶倒酒,一面就说起蛋的来历,并说道:“我专门对着湖问过,不过里面没反应,我还把蛋搁在窗台上,唐大哥不是说有个神秘人嘛,我在想会不会蛋是要给他的,可是一直到我们回国都没什么奇怪的人出现过。”

  “那就留下吧,我本来就好奇那神秘人是谁,如果真的是要给他的,我们刚好多一条线索,如果不是,那不就说明是给你们的?”唐鄢其说的头头是道,也有点理直气壮的意思。

  “玉哥哥说先交给实验室用各种仪器测一测,确定一下到底是石头还是蛋,不过如果是蛋,刚才被踢了一下还掉下桌,也该碎了吧?”

  “这壳厚的像石头,说不定也是有保护作用,我个人倾向于这是一枚蛋。”唐鄢其也是个浪漫主义者,更何况他亲眼目睹过湖里的大家伙,会这样说并不奇怪。

  “我也这么觉得!”鱼年十分赞同道。

  “就算是石头,那也是非常特殊的石头。”龙邵成这话倒也不是泼两个浪漫主义者的冷水,而是就事论事。

  “那个神秘人我想再多了解一点,之前电话里说的事,能不能再和我详细说一遍?”沈玉看向唐鄢其和龙邵成问。

  “当然可以。”

  相隔五年时间,同一片湖,不同的所见和所闻,因为如今多出来的这枚特殊的蛋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到底那个神秘人是谁,比起水怪,其实更令在座的四人好奇。

  只可惜有些事时候未到,四人相谈许久,交换了许多细节,却仍是没有头绪,只能暂且搁下。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枚蛋的孵化不会在这篇文里写到。

  ◇ 第96章 ep.96 惊雪楼

  时隔三个月,福园经过又一次修缮,重新开园。

  这回开园万众瞩目,鱼年不得不限定入场人数。

  好在前期工作准备细致,开园非常顺利,小福又一次大出风头,给它嘚瑟的不行。

  现在这小家伙除了吃还喜欢上了穿新衣裳,毕竟每天都要应付客人,小家伙大约也希望自己能更潇洒帅气一些。

  也估计是成天演“美猴王”被同化了,变得越来越爱“美”了。

  这次开园后,鱼年注意到有一位年纪在五旬上下打扮素雅的夫人几乎每天都会来捧场。

  福园如今已经是买票入园,都是实名制,因此鱼年很容易就知道了那位夫人的名字——文淑媛。

  文女士一般都是自己来的,身边也没个人陪。

  福园每周开三天,每天演一场,文女士场场不落,风雨无阻。

  这次开园初期年轻观众居多,大多数都是因为鱼年来的,后来因为几出戏是轮着演的,年轻人们挑喜欢的看过一场也就不来了,年长的观众却逐渐多了起来,听过的也乐意重复听。

  鱼年每季排一出新戏,新戏每周演一场,其他八场比较随意,也不会演完整出,每周的安排都会预先发布,票也都是提前预定。

  也有套票可以购买,按月、按季度和按年的都可以购买,提前选场次,而这位文女士,是直接选了全年套票,一共一百四十四场一次性花钱买齐了。

  这天的剧目是《惊雪楼》。

  《惊雪楼》是一出人鬼相恋颇为奇幻的爱情故事。

  说的是北国雪夜无故出现一座宝塔,那座塔雕楼画栋,一看就知道并非世俗之物。

  北国公主在宫里听说了这座宝塔的事,好奇心驱使之下,便想去看看。

  公主来到宝塔前,宝塔的塔门便打开了,将公主迎了进去。

  宝塔内包罗万象,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又有无数珍馐美食,到处都是仙人仙乐,活像是个仙境。

  公主却什么都没看上,而是爱上了宝塔的塔主。

  塔主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宝塔中的他无所不能,因为公主的爱过分纯粹,他也动了心。

  但是公主不能在宝塔里长留,塔主也离不开这座宝塔。

  分开之际,公主和塔主依依不舍。

  公主便问塔主,他们怎么样才能在一起?

  塔主便给了公主宝塔的钥匙,并嘱咐钥匙不能交给任何人。

  不料钥匙被国王安排的人偷走了,国王派人闯入了宝塔之中。

  公主得知后连忙赶了过去,塔主却误以为是公主背叛了他。

  塔主雷霆大怒,连同他的宝塔一起现出了原形。

  原来这宝塔里根本全都是妖魔鬼怪,公主之前见到的仙人仙乐如今全都是一副可怕的鬼怪模样。

  国王本来派人想要抢夺宝塔里的宝物,结果所有人都被鬼怪纠缠,吓得半死。

  唯有公主一步一步走向盛怒中早已露出真面目的塔主,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塔主真实的模样。

  原来她在第一次来到宝塔的时候就已经看穿了宝塔以及塔主本来的面目,同时她也看见塔主的心是很善良的,并没有因为凶恶的外表而害怕过,因此她的爱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塔主忽然意识到公主也已经不是人了。

  公主为证明自己的清白,在赶来之前服毒自尽了,如今来的是她的鬼魂。

  明白了真相,塔主的愤怒消失了,与此同时,整座宝塔的鬼怪都解开了封印。

  原来他们生前是一座桃源村里的村民,桃源村很富裕,隐世独立,但还是被人知道并被觊觎,乃至于终有一日他们村落遭到烧杀抢夺,所有的村民也都被屠尽,那些杀人者怕他们报复还将他们都封在这座宝塔里,如今塔主得到了真正的爱,村民们的怨恨也被公主的善良感染,于是心中的怨恨得以化解,封印便也随之解开了。

  最后宝塔在阳光中消失了。

  公主和塔主以及众鬼怪们一同消失在了人间。

  这出剧鱼年将之定为经典剧目,一个月只会安排上演一次。

  每次演出《惊雪楼》,文女士就有些心不在焉,比起别的剧目而言,她更容易走神。

  毕竟以文女士观看的频率而言,所有剧目的内容早就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不可能每次观看还跟看新剧一样聚精会神。

  很多时候鱼年都觉得文女士并不是为了看戏而来,她更像是来此怀念过去,缅怀过去的。

  随着科技日新月异,时代的变化也越来越迅速,老一辈的人稍一脱节就跟不上,眼看着新事物层出不穷,他们难免会怀念旧事物。

  福园从里到外都仿旧时老戏院,一入园,就好似梦回京剧最繁华的年代。

  一出《惊雪楼》演完,已经是下午一点。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文女士没有带伞。

  鱼年还穿着戏服,妆都没卸,发现后立刻让人去后台拿了一把伞来,然后亲自追了出去。

  文淑媛每次看完《惊雪楼》,都有一种好似回到往昔的恍惚感。

  她甚至没意识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耳畔似乎仍有方才的唱词萦绕:

  “雪夜宝塔现凡间,仙乐缥缈人如烟,哪知有人金睛火眼,早将人鬼来分辨,任楼内幻影千万变,唯爱之心永不倦。”

  当文女士觉察到头顶多了一把伞的时候,已经走出福园老远了。

  “公主?”

  刚刚还在台上唱戏的公主,却不知何时走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高举手臂替她打伞遮雨。

  “文女士,伞借你。”鱼年说。

  文淑媛怔怔看着鱼年,一时间思绪万千。

  “文女士?”

  文淑媛好半晌才回过神,忙走近一步不让鱼年继续落在伞外:“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没关系。”鱼年将伞递给文淑媛。

  “小鱼,过来。”沈玉在几步开外之地唤了一声。

  鱼年给出了伞,道了一声“文女士再见”,便转头跑进沈玉的伞下:“哥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玉拿出手帕给鱼年擦身上的水:“刚到不久,就看见你从里面跑了出来。”

  “我这就去卸妆,哥哥等我一会儿。”

  “我帮你。”

  “好。”

  文淑媛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又是好一阵出神。

  隔天文淑媛专程去后台还伞,离开时终是忍不住出声相询:“请问您的师父,是不是叫傅雪楼?”

  鱼年愣住,一屋子的师兄们也都愣住了。

  文淑媛也不曾料到一句话会引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看,不由有些吃惊,还带了小部分反思,反思刚刚那句话她是不是问错了。

  安静了好一阵鱼年才反应过来,他先是看了师兄们一眼,他们眼里都是疑惑,大概都和自己一样,同时也都压不住那一丝探寻的意思,鱼年便代表众人问出了一个他们一直以来都好奇却不曾有过答案的问题:“文女士,您能把您所知道的傅雪楼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吗?”

  鱼年当然是不确定傅雪楼是不是自己师父这件事的,他刻意淡化了“是或不是”的问题,误导文淑媛以为“傅雪楼”就是他的师父,是因为他感觉文淑媛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就算傅雪楼不是他们的师父,但是“傅雪楼”这个名字一出,与《惊雪楼》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而他们既然继承了《惊雪楼》这出戏,就不能不多问这一句。

  文淑媛的确被误导了,但她的误导并不是来自鱼年这句话,而是来自反复看《惊雪楼》之后她自己得出的结论,鱼年饰演的公主与当年傅雪楼饰演的公主太像了!

  尤其他的颤音几乎跟傅雪楼一模一样。

  “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鱼年既然问出了口,便也没有打算让文淑媛再退回去。

  半小时后,卸完妆的鱼年代表他的师兄们与文女士坐在了福园附近的咖啡厅里。

  文淑媛搅拌着咖啡长久沉默,似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鱼年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

  期间他无数次想起自己的师父,却每每结束在最后所见到的师父那张长眠烟尘中平静的脸容中。

  只因为如今仔细回想,师父好像一直就是那样平静的,他从没有因为任何事而高兴过,也没有因为任何事发过火,他的赏罚分明就只是赏罚分明,好似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

  “我爷爷喜欢听戏,我从小就跟着他去戏院。”文淑媛终于开了口:“那个时候傅纪已经是春风楼的名角了,他收了徒,傅雪楼就是其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鱼年不由想起师父的样貌,在他十多年的岁月中,师父的样子几乎都没有变过,他的好看和优雅像是刻进了骨子里,又因为没了大悲大喜,情绪好似不会波动,如同一具被抽了七情六欲的美丽躯壳,印象中,师父的语气永远都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文淑媛至今还记得傅雪楼第一次登台的模样,爷爷在一旁夸个不停,但是文淑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当时想的是这个人可真好看,就如一轮皎皎明月,在台上绽放着熠熠光辉。

  从被爷爷拉着听戏到她主动赶场的转变就只在那个瞬间。

  “那一年,傅雪楼刚满十二岁,第一次登台就一炮而红。”

  之后整整四年,只要是傅雪楼上台,她都会追着去看。

  除了去看傅雪楼唱戏,她也会悄悄去后台看卸妆后的傅雪楼。

  台上台下的傅雪楼并不似同一个人,台上傅雪楼总是扮演善良美丽惹人怜惜的女子,台下的傅雪楼却是个有情有义又外向开朗的美少年。

  文淑媛也不清楚她到底喜欢哪一个,也许她全都喜欢,为之深深着迷,甚至有些走火入魔。

  “一切的变故都在他十六岁那一年。”文淑媛很少回忆那一年的傅雪楼,每每想起来,她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为自己平凡的身世感到无力,也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戏迷而后悔,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得无可挽回,她应该设法接近傅雪楼的,他并不是一个难以接近的人,是她的私心将他比作天上星,一心以为只要一直仰望就能将之永远珍藏。

  “那年发生了什么事?”鱼年问。

  文淑媛轻声叹气:“那年傅纪家中闹了矛盾,傅纪的原配与傅纪闹离婚,没多久傅纪就另外娶了一个,那个女人是带着孩子进门的,听说那个孩子是傅纪的私生子,其实傅纪的原配什么都好,但就是无法生育,不过不管怎么说,如果那个孩子是傅纪的,那么傅纪就是婚内出轨。”

  “可是这和傅雪楼有什么关系?”

  “傅雪楼深受傅纪的喜爱,师娘对他非常好,几乎把傅雪楼当成亲儿子养,当年傅纪名声极大,傅家本来就是京剧世家,风头无两,你想,傅纪再娶的那一位又怎么会放任傅雪楼的存在?”

  “原来如此。”鱼年这就懂了,先不说傅雪楼不是傅纪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多了个后妈,那日子也不见得能好过到哪里去,“那个跟着母亲嫁入傅家的孩子就是傅国强吗?”

  “不错,就是他。”

  “所以,那个后妈对傅雪楼做了什么?”

  时过境迁,如今文淑媛对那时的事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憎恨,又因为最近傅家发生的一切令她感叹恶有恶果,只是这恶果来得太晚了,傅雪楼何其无辜?

  “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但是有两件事我印象深刻。”文淑媛缓缓道来:“一件是一天有一位大人物来看戏,散场后直接闯入后台带走了傅雪楼,这之后傅雪楼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回来后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第二件是《惊雪楼》这出戏首演,《惊雪楼》是傅纪所创,听说曾经是给傅雪楼量身定制的一出戏,但那是傅雪楼最后一次登台,之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大人物带走一个戏子,鱼年不用想也能猜到傅雪楼遭遇了什么,但如果傅雪楼就是他的师父,那么那个大人物难道是……

  “那个大人物,知道他姓什么吗?”鱼年这样问的时候,心脏狂跳起来,耳边似有轰鸣声,同时无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文淑媛记得很清楚,当时她为了寻找傅雪楼的下落,到处打听那位大人物的来历,可是最终什么都没问到。

  后来她做了记者,专攻社会新闻和各种涉及要人的案件,在年复一年的事件积累和庞杂量大的信息当中,她终于锁定了当年能作为“大人物”的几个姓氏,并从中圈出了其中最有可能在当时带走傅雪楼的人——

  “沈。”文淑媛注视着鱼年的眼睛,定定地道:“那位大人物,姓沈。”

  ◇ 第97章 ep.97 傅雪楼

  沈玉去到咖啡店接鱼年的时候,文淑媛已经离开了。

  从咖啡店回到家,再到躺上床,鱼年一句话都没说,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像是沉湎在回忆里。

  沈玉由着他紧紧抱着自己,也不多问一句。

  从沈青等人口中得知文淑媛与鱼年谈及的是有关“傅雪楼”的事,沈玉便也有了些许猜想,可是他并没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咖啡店,而是给鱼年留出了与文淑媛单独交谈并在交谈后独处的时间。

  只是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

  他让卷毛悄无声息黑进了文淑媛的电脑和手机,发现她尤其关注的年份和人物都是从鱼年十四岁算起再往前数三十年左右的。

  鱼年十四岁那年他的师父自尽,虽说这位神秘的师父到底几岁他们都不甚清楚,可在排除一定的范围后,还是能框定出大概的年纪的,应该是在四十岁往上一点。

  那么鱼年十四岁那年再往前数个三十年,师父便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沈玉便让人去查傅家那几年发生过的事,尽管春风楼的原址早就被电影院取代,它的没落在傅纪带傅雪楼离开自己开福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可惜福园也不长久,幸而三十年前的往事能问到的人并不少,且不说傅国强的母亲还健在,傅家以前的管家司机也都各有下落。

  但找人问话还需要时间,沈玉尚不知道文淑媛到底对鱼年说了些什么,不过他倾向于傅雪楼很可能真的是鱼年的师父,不然鱼年不会在和文淑媛谈完话后一直这样沉默,同时又显得有些难过。

  见窗外天色都暗了下来,沈玉轻声问怀里的鱼年:“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鱼年摇摇头,还是闷头在沈玉怀里,没吭声。

  沈玉搂紧他,静等鱼年自己愿意开口说的时候。

  又过了不知多久,鱼年闷闷地开了口:“现在回想起来,师父活的没什么人气,他无论寒暑永远洗冷水澡,不吃肉不喝酒,不教我们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他曾说过他的嗓子很早以前就坏了,我小时候瞥见过他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疤,不过没机会看清楚,他所有衣服的领口都刚好能遮住那道疤。”

  沈玉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鱼年的后背。

  “小时候只觉得师父很严格,我觉得他像是一块铁板,没有一点缝隙能撬动,还觉得他把我们当成是机器人一样训练,罚起来一点都不留情,一开始我还会跟他撒点娇,后来灰心丧气,就再也没有过了。”

  鱼年从懂事起就跟着师父,他记事比一般孩子都早,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小时候的事也印象模糊了,可是今天他却好像想起师父曾经抱过他还轻声哼过摇篮曲的一幕,尽管模糊到鱼年觉得那很可能是自己的臆想,却仍是感觉那应该发生过,否则他打心眼里对师父的那种亲近根本无从解释,从小到大,师父无论怎么严厉怎么罚他,他都没有讨厌过师父,他渴望得到师父的认可和鼓励,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我在后来时常会想师父曾经遭遇过什么,他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或者他为什么从不反抗,甚至在明知道我们将要反抗的一刻却选择了终结自己的生命,他心里那一道坎到底有多深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那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教我们那些本领的?”

  “我有些后悔,如果我能更敏锐一些就好了,最近我们一场又一场表演《惊雪楼》的时候,几乎每一幕每一句台词都能让我想起师父,如果师父还活着,他就能看见了,但我想这或许就是师父的遗憾,所以他才会那样严格教导我们,我能感觉到师兄们都是怀抱着一样的心情在台上演出,我们每一场都很想演给师父看,所以每一场都不遗余力,努力做到师父所要求的完美。”

  “但师父的遗憾无法靠我们弥补,我们演的再好,也无法代替师父自己登台演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今天才意识到以前我说的什么‘逝者已矣’都是自欺欺人的,尽管文女士知道的也不多,可这让我多年来所有的疑惑都有了依托,也让我明白到……我原来那么想他……”鱼年的语气本来很平静,可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这一瞬间他脑中浮现的是师父跟他说的最后的那些话,以及一声最后的祝福:

  “生日快乐,小鱼,以及,尽一切可能抓住希望,别放弃。”

  “哥哥,我好想师父,好想好想师父啊……”鱼年再也绷不住,在沈玉怀里哭出了声。

  虽说哭泣有时候是一种发泄和释放,但沈玉总归心疼的厉害,不过他还是放任鱼年哭了好久,才用亲吻一点一点将鱼年安抚住了,等到鱼年开始小声啜泣,他才低低地道:“小鱼,师父他经历了许多苦难,却仍是对你们倾囊相授,其实我们活着的人能为逝去的人做的毕竟不多,甚至我们做任何事其实告慰的也不是逝者在天之灵,而只是让我们自己得到安慰,师父的遗书我也读过,他什么都没有要求你们为他做,事实上他的遗憾已经无可挽回,那么作为他的徒弟,你和你的师兄们就不应该留下任何遗憾,你说对吗?”

  鱼年闷闷点头。

  “你想他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太想他,这世上若有轮回,那么我们更不能抓着师父不放,而是要放他转世投胎,这样他就能忘却前尘,在来世活得幸福快乐。”

  “……你说的对。”鱼年低声说。

  “那不哭了?”沈玉轻轻问鱼年。

  “嗯……”鱼年点头。

  “乖。”

  沈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垂首吻去鱼年睫毛上的泪珠。

  “这下总愿意吃点东西了吧?乖宝。”

  “嗯,我饿了。”鱼年的声音软绵绵的,也不知是哭的没力气了还是饿的没力气了。

  三天后,沈玉收到了所有有关傅雪楼的情报,他找了文淑媛,与她核对了一些细节和时间点,最后两人看着桌上梳理出来的过往良久无话。

  “文女士,我想这些就是您一直在追寻的,不过还是请您……别告诉鱼年,我怕他伤心。”沈玉心有余悸,文女士所知并不多,她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资深戏迷,知道傅雪楼第一次登台到最后一次登台的所有台前事,以及少许的一些幕后,由于她不曾参与过傅雪楼的生活,因此对她而言,傅雪楼只是她一直追逐的一颗遥远的星,如今这颗星星终于被摘了下来,文女士先前所搜寻的蛛丝马迹全都落到实处并一一对上了号,傅雪楼前后两次自杀,都是他被迫害被剥夺希望的证明,不要说鱼年了,连文女士都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够救一救他就好了……”文淑媛难掩悲痛,那曾经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人,她视他为星辰,也珍他如珠宝,可却被人那样糟蹋,他们到底凭什么!

  沈玉沉默,傅雪楼被沈老爷带走,可想而知遭遇了什么,乃至于后来《惊雪楼》首演抱病上场,沈老爷当时把他看得很紧,但只不过拿傅雪楼当成一时的玩物,因此从不会顾惜他那一副好嗓子,傅雪楼一开始还抱着能再登台的希望,后来嗓子彻底坏了,他索性拿断裂的牙刷柄在自己脖子上重重划了一道,那是他第一次企图自杀,可惜没能成功。

  他还在医院的时候就被沈老爷又一次带走了,至此再也没出过沈宅一步,沈老爷同时给了傅纪一些承诺,还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是要傅纪将傅雪楼除名,傅纪虽然舍不得傅雪楼,可是傅雪楼毕竟已经不能再登台唱戏,他与傅雪楼之间师徒情谊虽深,但傅纪为了傅家长远的利益考虑,最终还是答应了沈老爷提出的要求——实际上傅纪后来知道了自己的继妻容不下傅雪楼也是事实。

  “逝者已矣,请您节哀。”沈玉没法安慰文淑媛,只能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

  文淑媛努力压抑心底难过的情绪,她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毕竟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也想象过那些最糟糕的可能,可是因为从来没有过确切的证据,使她得以自欺,直到眼下所有都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比她曾经想象过的还要更残酷更可怕更恶心和更痛苦,而那人在那之后甚至仍苦苦煎熬了将近三十年才终于能够彻底离世长眠,得知一切的这一刻,文淑媛只觉得心脏绞痛,她几乎不敢再去回想当年那个光风霁月明媚开朗的少年,也害怕触碰《惊雪楼》首演那一日出现的已经受尽委屈却依旧想要在舞台上燃尽自己的傅雪楼。

  “他……被葬在哪里,能告诉我吗?”文淑媛问。

  “我把地址写给你。”

  当年沈宅大火后,沈玉尽全力将自己的兄弟们和那些奋战到底的鱼年的师兄们以及他的师父遗体全都收敛,并将他们一部分安葬在了郊外陵园里,一部分骨灰洒在了海里。

  由于不知道鱼年师父的身份,墓碑上的名字至今都还留着空,可是如今就算得知了傅雪楼的姓名,沈玉却反而觉得保持原状就好,先不说傅纪已经将傅雪楼除名,纵是傅雪楼自己,恐怕也未必想将这个名字写上去,正如他留下的遗书那样,并未留下“傅雪楼”三个字。

  “谢谢你。”文淑媛紧紧攥着字条,临去前真心地对沈玉道。

  沈玉看着文淑媛形单影只的背影,想到哭的眼睛通红的鱼年,不由又一次轻声叹息。

  ◇ 第98章 ep.98 热恋期

  林利斯戈宫位于苏格兰东部西洛锡安地区,克里斯托弗·韦斯特伍德的工作室则在爱丁堡,六月到来的时候,鱼年和沈玉为六月下旬的服装秀飞了过去。

  接待他们的是克里斯托弗本人。

  就为这,这一次走台的模特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也不知道来人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克里斯托弗的青眼。

  当日见过鱼年的几位模特里就只有艾利克斯近距离观察过鱼年,其他几人都是远距离观看,后来得知克里斯托弗将人邀请到手后,也不好意思集体上去围观,只能等着到时候再见。

  鱼年和沈玉是提前到的,秀场还没开始准备,两人会在当地停留起码一个月左右,给足克里斯托弗准备的时间。

  当然礼服这件事全程保密,只有已经达成协议的克里斯托弗和沈玉两个人清楚。

  接到两人的时候,克里斯托弗仔细打量了鱼年,发现他各方面状态都不错,头发因为跟服装要配合的缘故也留长了一点,精神也很是饱满。

  而沈玉给他的感觉倒是和之前很不一样,先前那次见面交谈他只觉得沈玉这个人强势而又咄咄逼人,这回走来克里斯托弗才意识到沈玉气质丰馈,与鱼年相得益彰,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此刻连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了,就好像之前跟他谈条件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除此之外,他甚至觉得沈玉俨然如同一块漂亮的温玉,让人感觉舒服通透,他站在鱼年身边释放的光芒毫不抢眼却也绝不会被人忽略,除了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瘦了之外。

  “欢迎,今天由我为你们接风,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房间已经安排好了,鱼年除了这几天需要来我工作室试成衣之外没有别的事,可以随意逛逛,另外我专门给二位安排了一位助理,之后就是走秀的排练需要到场,行程应该比较轻松。”

  “有劳。”鱼年抢在沈玉之前开了口,他最近特意恶补了一下自己的口语,以免沈玉太辛苦。

  说沈玉辛苦是有原因的,自从得知他师父的来历后,鱼年开始频繁做噩梦,由于文淑媛并没有将师父曾经的遭遇说的太清楚,鱼年梦里什么可怕的事都会发生,沈玉最后无可奈何,只好违背初衷将傅雪楼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了鱼年,只可惜这样做也没能制止鱼年做噩梦的趋势,在没办法的办法下,沈玉只好采取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做爱。

  鱼年一对上沈玉就没什么克制力,在沈玉刻意诱导下,那一夜鱼年释放了不少精力,总算能踏踏实实睡了一觉,也是连续噩梦一个月下来难得的一次好觉。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鱼年对师父的感情有多深,这次受到的影响就有多大,沈宅在他身心里都留下过不可磨灭的伤害,要不是有沈玉在,让鱼年一直以来都拥有坚不可摧的依靠,鱼年的心理状况不可能养的这样好,可这绝不代表那些伤害就不存在,就都过去了,尤其是在得知他师父也经历过类似的伤害以后,一直以来都被他压在心底的那些黑暗的过去就源源不断冒了出来,以至于噩梦连连,频频回到曾经的沈宅。

  鱼年受噩梦影响,精神肉眼可见差了许多,期间还病了一回,沈玉为此专程请来周之谨帮鱼年做了一次心理疏导,总算稍稍恢复了一些,只是噩梦仍在折磨着鱼年,直到那一晚沈玉发现睡前多多压榨鱼年的精力有助于他原远离噩梦后,这段时间下来他们几乎夜夜笙歌,这才又把鱼年的精神养了回去,否则克里斯托弗绝对看不到这样精神饱满的鱼年,可以说这完完全全都是沈玉的功劳。

  沈玉常年练功,身子底子很好,近来由于房事频频,沈玉在吃食上就注意了许多,体重便有所减轻。

  除此之外,由于第一夜纵情过度,导致他的嗓子之后就没再好过,就算后来都注意保养了也毫无改善,而且他的这种事后音还经常会让鱼年浮想联翩,明明沈玉都不怎么爱出声,却一次哑过一次。

  两人从前在这件事上多有克制,只是难得放纵,这一回却成了完全放纵,鱼年晚十年迎来了食髓知味,最近比以往都更要粘沈玉好几分,尤其沈玉除了声音之外,身上的痕迹也没消停过,还有因为日常保养的缘故,他早晚都要外敷上一种药,因此鱼年的占有欲发作得愈发厉害,每次都一定要亲手给沈玉上药才能身心满足。

  于是克里斯托弗一路上都感到纳闷,上一次鱼年一言不发,一切都让沈玉代言,这回鱼年什么都抢着说,有些话说的磕磕巴巴,也不让沈玉多说一句。

  从头到尾,沈玉就在刚见面时与他打了一声招呼,那一声低得很,让人听不出情绪,这才唤回了前一次克里斯托弗对沈玉的印象,心道果然此人是不能光看外表的,一开口气势就都出来了。

  “这几天我们都不出门,我随时都能配合你这边试衣,随叫可以随到。”去酒店的路上鱼年对克里斯托弗说他们的安排:“等衣服全都确认完毕,如果有时间再去逛,这次来全程都以服装秀为主。”

  “也好,酒店距离工作室很近,来去都很方便。”对克里斯托弗而言这自然是最好的,否则他也不会把酒店安排在工作室边上,别的模特可没这样好的待遇,可谁让鱼年是他亲自邀请的呢。

  “不过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类走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请个模特教教我。”鱼年说。

  “这个等明天你到我工作室再说,走秀要配合服装,你的话需要和其他模特区分一下,我感觉照你普通走路的样子来也可以,走台的其他要求我会找模特提前带你。”

  “没问题。”

  “沈先生呢?难得来一趟,除了正事,有没有别的游玩地点需要我安排?”由于沈玉一直没开口,克里斯托弗忍不住问道。

  “不必,多谢。”沈玉回答道。

  他言简意赅,顺带给了克里斯托弗一个微笑,这就让克里斯托弗接不了话,只得给他回了一个微笑。

  “克里斯托弗,他就是来陪我的,我和他去哪里都一起,不分开。”鱼年挽上了沈玉的手臂,对克里斯托弗强调道。

  克里斯托弗无端感到牙酸,他虽然早知这两人是一对,也清楚世上的确有黏得不得了的情侣,无论男女,可鱼年和沈玉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黏糊的性格,鱼年的漂亮劲只会让别人围着他转,沈玉自带气场,八风不动,根本想不出来他黏人的样子,可就是这样两个人,眼神一碰上就好像黏上了一样,鱼年霸占沈玉的模样活像是自己的私有物,沈玉对上别人气场一米八,可是被鱼年扒着不放就低眉顺目的,还原成了一块无害的温玉,好像能随便摸随便碰似的。

  “行,那就随你们,先去酒店放行李,晚点我再来接你们去吃餐厅用晚餐。”克里斯托弗将两人送到酒店,把房卡和手机交给他们道:“我就不上去了,工作室还有事。”

  作为东道主,无论从礼数还是礼貌上讲,他都该送两人上楼,至少进大堂,不过他直觉不想做这个电灯泡,更不想多吃一口狗粮。

  “好,等你电话。”鱼年和沈玉双双下车,门童前来帮忙拿行李,克里斯托弗目送两人进了大堂便将车开走了。

  十多个小时又是飞机又是汽车,车马劳顿的,总算到了酒店,鱼年开门就去到浴室放水,一面冲外喊:“哥哥先泡澡,行李我来收拾。”

  沈玉答应归答应,还是习惯性开了行李,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一挂出来。

  “鱼年从浴室里出来,见状就从后面抱了上去:“哥哥听话,去泡澡。”

  “好,我这就去,你帮我拿睡衣。”沈玉轻轻拍了拍鱼年搂着他腰的手。

  “嗯。”鱼年应了,却还是没舍得放开沈玉。

  沈玉笑了,转过身去,邀请道:“一起?”

  “不了,等晚上。”鱼年努力克制,忍住想抬头亲沈玉唇的冲动,好不容易才放沈玉去浴室。

  沈玉站在浴室门口好笑地看着鱼年,最近鱼年见着他就馋,倒是让沈玉非常喜欢逗他,而且他并不介意午睡前运动一场,这只会让他更容易入睡。

  “你确定要等晚上?”沈玉若无其事解扣子,松皮带,只让鱼年怎么都转不开视线。

  他暗自懊恼自己的自制力好像越来越糟糕了,沈玉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脱衣服,他就好像开始觉得口干舌燥。

  “哥哥……”他情不自禁唤了一声。

  “过来,小鱼。”

  鱼年像是被蛊惑似的不自觉就朝着沈玉迈出了脚步。

  沈玉的衬衫扣子解了一半,他的气息温润,笼罩着已经走近他的鱼年。

  前一阵鱼年不间断的噩梦让他心疼万分,但凡能安慰鱼年或者转移鱼年的注意力,那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最近鱼年噩梦总算减少了,不再频繁光顾,沈玉也就松了一口气,但这段时日下来,鱼年对他的渴求日益增加,尽管知道任何事都得有个度,不过这终究是在噩梦完全消除之后,在此之前,沈玉不介意多宠宠鱼年,床笫之欢本来也是夫夫情趣,他们成婚多年,再迎来一次热恋并无不可——尽管他们一直以来都处在热恋当中——但多增加一丝激情只会增进他们的感情,何乐而不为?

  于是等鱼年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沈玉拉进了浴室。

  且毫无反抗之力。

  ◇ 第99章 ep.99 秀恩爱

  鱼年不是模特出身,但他对待自己的工作非常认真,尽管克里斯托弗说他是压台出场,不用配合前面模特的台步,可鱼年自觉是应邀登台,就算要走出自己的风格来,那也必须在基准之上。

  虽然鱼年的英语水平还不足以支撑各种充斥着专业相关的对话,但总归他在哪里沈玉都陪着,而且沈玉还能一心二用,他就算对着笔记本办公,还总能分出一半神经都留给鱼年。

  这日两人中午过后来到了克里斯托弗的工作室。

  工作室是一套双层别墅,占地面积大,一层是公共区域以及工作区间,包括试衣和摄影棚,二层以生活区、设计室以及布料间为主。

  别墅外墙用的全是混凝土,内部家具和装饰大部分都是白蜡木和橡木,给人一种舒缓温暖的感觉。

  模特们一般聚集在一楼的公共区域里,那儿有个吧台,一位茶点师常年坐镇,模特的饮食都很讲究,克里斯托弗自己却不怎么讲究,咖啡浓茶酒样样都来,这位茶点师也是全方位的,什么都会做,也什么都给做,只要食材到位。

  鱼年和沈玉刚一抵达工作室,克里斯托弗的助手丽莎就迎了出来,看来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笑容满面地道:“老板让我先带你们转一转熟悉一下,以后你们会常来,可以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地盘,不用客气。”

  “谢谢。”

  “我叫丽莎,是老板的生活助理,这幢别墅就是模特们的据点,工作以外的时间也会有模特前来,主要是这里的环境非常放松,老板说这样他比较容易找到灵感。”丽莎边带着两人进去边向他们介绍工作室的情况。

  “我明白。”鱼年点头。这就和克里斯托弗突然看见他就想给他做一套衣服那样,对设计师来说,灵感从来都是天底下最好的馈赠。

  丽莎忍不住说:“您的条件真的是很好,听老板说您并不是模特?”

  “不是,我身高不够,做不了模特。”鱼年笑笑说。

  “可以踩增高鞋,您不是模特出身,但是骨架和比例特别完美,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老板那么执着,看见您本人就明白了。”丽莎见多了模特,审美本来就很高,但是鱼年就像是突然入眼的一抹亮色,很容易抓人眼球,难怪老板耳提面命要她热情招待人家。

  她这会儿忍不住看了一眼鱼年身边不曾作声的沈玉,她听老板说过沈玉是鱼年的伴侣,乍一看文质彬彬,再看一眼就会觉得这位淡然沉静,给人一种波澜不惊又深不可测的安定感,鱼年这样出挑的好外貌,另一半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压一头,可是这位站在鱼年身边,却让人觉得刚刚好,好像鱼年身边就该有这么一个人,能与他珠联璧合,无比的相称。

  “过奖了,没那么夸张。”

  穿过外墙就是一整排的落地窗和玻璃移门,能从大门望见后门,显得明亮又通透,外墙与别墅间有宽阔的草坪,随处可见的都是清一色的高挑个儿,有男有女,个个优雅动人,衣冠楚楚,他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或在草坪上的躺椅上晒太阳。

  诚如丽莎所言,气氛非常轻松,看起来如同午后悠闲的茶会,而不是工作室。

  “你就是克里斯托弗期盼了好久的中国人吗?长得可真是不赖啊!艾利克斯那家伙可没说你长得这么漂亮!”三人经过玻璃移门的时候,距离最近的一名男模端着饮料走了过来,他的语速有点快,表情和语气却很到位,让人非常好懂:“我叫艾登,你好!”他说着朝鱼年伸出空着的一只手。

  “你好,我叫鱼年,这是我的爱人,沈玉。”鱼年和艾登握手,并向他介绍沈玉,还刻意露出了手上的戒指。

  艾登看一眼沈玉,这一眼的印象和丽莎差不多,只不过艾登是标准的颜控,第二眼还是回到了鱼年身上,无不遗憾地道:“真可惜,今晚有个绝佳的单身派对,本来还想邀请你一起去,不过你的年纪应该还小吧,这么小就定下来真的不会后悔吗?”

  艾登作为模特,见惯了分分合合,虽然对于彼此许过诺言并戴戒指的真伴侣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羡慕的,但他潜意识对感情还是抱有怀疑,也因为以己度人作祟,总觉得漂亮的人一定会受到偏爱,但当年华老去,漂亮不再,那么这份偏爱必然会首先消亡。

  鱼年如今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正是大好年华,艾登下意识就觉得沈玉是冲着鱼年这张脸去的,人的主观意识无处不在,在艾登眼里,鱼年会跟沈玉绑定,或许也是因为这位沈玉有钱有势的缘故,至少绝对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未料鱼年却是无处不秀恩爱的典型,尤其对于刚见面又自来熟的人,他巴不得趁机宣告一个事实:“我和他已经结婚八年,相识二十年,相恋十二年了!”那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简直令艾登目瞪口呆,一旁的丽莎也不由暗自吃惊,这样牢固的伴侣关系还真是少见。

  “呃……好吧。”艾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吃瘪,他忍不住再去看一眼沈玉,就见男人垂眸看着鱼年,那眼神里的爱意绵长润泽,好似百川归海,源远流长。

  鱼年回以璀璨明媚的笑,眼底热情似火,一点儿也不掩饰对沈玉的占有欲,他紧扣沈玉的五指,一脸甜蜜。

  艾登忽然就明白了艾利克斯之前在提到鱼年时那种欲言又止又神情怪异的表现了,敢情这鱼年似乎有发狗粮和虐单身狗的爱好。

  这则小插曲很快传遍了整个工作室,艾登或许是花名在外,不是花花公子的“花”,而是交际花的“花”,大伙儿似乎非常乐于见到此人吃瘪,不约而同组团来取笑艾登,顺便围观一下鱼年,然后就一并见识到了鱼年和他家爱人旁若无人的二人世界。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正常的社交这两人游刃有余,像是生来就习惯于混迹在人群中。

  可是没多久但凡与他们攀谈过的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就算把他们隔开在两个房间,他们之间的那根红线也依旧相连,这根红线大家分明都瞧不见,可居然谁都能感觉出它的存在。

  真是奇了怪了。

  没多久克里斯托弗就将鱼年拉上二楼,第一次试成衣。

  “你看起来并没有不放心他一个人上楼。”埃拉显然是对沈玉有很大兴趣的一位女模,她拉着沈玉聊个没完,明眼人也都看出来她的用意,便没打扰她,也是刚才,克里斯托弗来找鱼年的时候,埃拉拉着沈玉没放人,还故意对鱼年说:“我听你英语口语也不错,试个衣服就不需要他帮你翻译了吧?”

  鱼年接下了埃拉挑衅的目光,笑一笑便跟着克里斯托弗上了楼。

  “没什么不放心的。”沈玉对待女人向来既绅士又有风度,却还是补充了一句:“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也是我一手教的,自然放心。”

  埃拉先前知道了两人相恋二十年的渊源,自然也能算出他们相识时大概的年纪,忽然就有感而发:“你们是怎么能这么多年面对同一个人而不腻的?”

  沈玉摩挲手中装着橙汁的超大玻璃杯,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而后慢悠悠地说:“我们的心脏永远都在跳动,如果哪一天它不跳了,那么我们就死了,你问我为什么不会腻,理由就是这个,我的心脏不在我自己这里,从见到他第一眼起,那小家伙就背叛了我,去到他身上长住了,我真是拿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话带着些微的玩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和明明白白的一见钟情之意。

  一见钟情而后相恋二十年,埃拉听着有些愣怔,也有些神往,却难免生出几分怀疑:“你们,就没吵过架?”

  “不曾。”

  埃拉大呼“不可能”。

  “这世上的事只要你想,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沈玉却说。

  “可是感情有时候由不得我们自己不是吗,你也说了心脏都不归你管,现在却这样说,岂不是自相矛盾?”埃拉反问。

  “怎么会,我的心飞到了他身上,那么我想得到他,并且尽我所能对他好,这些是我想的,你刚才问的吵架根本不在我想的范围内,哪里来的矛盾?”沈玉淡淡道。

  埃拉意识到她的问题和沈玉的回答其实存在着最根本的一道鸿沟,那就是两人的恋爱史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因为不够爱吗,所以不愿意为了对方而妥协?”埃拉喃喃地道。

  沈玉不语,他不会去置喙他人的爱情,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和承担,也只有心甘情愿才会不加以抱怨。

  “艾登说的那个是单身派对,如果你们没兴趣的话,我这儿有个情侣派对,必须要带伴参加,有没有兴趣啊?”埃拉也不在这一点上纠结,而是和艾登一样提出了邀请。

  “一会儿问他吧,他想去我就陪他去。”

  “所以你们不吵架是因为都是你纵着他的缘故?”埃拉问沈玉:“比如他硬塞橙汁给你,其实你未必喜欢?”她见沈玉捧着橙汁就没喝几口,自以为领会到了不吵架的秘诀,不过仔细想来,这其实也是建立在深爱的基础上才能做得到,如果不够喜欢不够爱,那么全心全意付出这件事就不可能成立。

  沈玉笑笑,没反驳。

  大约三十分钟后,鱼年匆匆下楼来。

  他看准了沈玉的位置,直奔过来,抓过他的手就着杯口“咕嘟咕嘟”一下子就喝掉了大半杯。

  “埃拉说晚上有派对,要去吗?”沈玉问。

  鱼年看向埃拉,略带歉意地道:“多谢你的邀请,不过还是不了,晚上我们要过二人世界。”

  埃拉很想吐槽一句:你们都在一起二十年了怎么还没过够啊?

  然而回过头想着刚刚她明明得知了沈玉关于“为什么不腻”的回答,如今看鱼年这架势,显然和沈玉的回答是一致的。

  埃拉看了看鱼年,忽然问他一句:“橙汁好喝吗?”

  “好喝啊!这个是鲜榨的吧,我就喜欢喝鲜榨的果汁,尤其是橙汁,不过刚才太冰了,现在就刚刚好。”鱼年很是满足地又喝了一口,然后看沈玉,沈玉笑笑也喝了几口,然后鱼年就将剩下不多的橙汁一口气喝完,沈玉便放下空杯问他:“还要再来一杯吗?”

  “不了,都喝饱了。”鱼年说着拉过沈玉的手给他捂着:“看你,手都凉了,我给你暖暖。”

  埃拉忽然觉得,沈玉未必不喜欢喝橙汁,鱼年也未必是被独宠的那一个,他们之间二十年都不厌倦,绝对不是一方迁就另一方的结果。

  而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样子。

  “对了,衣服试好了?感觉怎么样?”在埃拉也终于撑不住不愿被虐离开后,沈玉问鱼年。

  “挺好,明天开始要学一下走台步,克里斯托弗的要求还是希望尽可能保持我自己的风格。”鱼年这么说的时候颇有些苦恼:“我走路什么风格?我自己都没注意过。”他作为演员,肢体表演是必修课,走台步无论是在戏台上还是电影里都有不一样的要求,但那些全都是脱离他自身塑造成角色所需的,如今被要求用自己的风格,鱼年反而有些困扰,他自己随心所欲惯了,走路哪来的风格,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咯。

  “你走路就是翩翩磊落美少年,宝剑珠袍落人间。”沈玉夸鱼年的话总是张口就来。

  鱼年每次都会被沈玉哄的开怀又甜蜜,害羞是早就不存在了,很早以前倒是有过,大概就是在两人刚说开却还不曾有过更进一步接触的那会儿,等后来他们更亲密了,沈玉每每夸他,他都会觉得自家先生的嘴是真的甜,但再甜他都不会觉得腻,如果不是这会儿周遭都是眼睛,他必定已经毫不克制地吻上去了。

  艾利克斯也从楼上走了下来,尽管他很清楚鱼年是有伴的,可大概由于克里斯托弗从一开始就对鱼年特别优待,艾利克斯对鱼年的态度就有点儿好不起来:“明天早上九点到,有问题吗?”

  “我没问题,但我觉得你有问题。”艾利克斯在克里斯托弗以外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好恶,鱼年自然能看出来。他并不指望人人都喜欢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工作场合,他也不是没碰到过讨厌自己的人,鱼年一贯的做法就是开诚布公,寻找解决办法。

  “我有什么问题?”艾利克斯明知故问。

  “你不用勉强,我可以跟克里斯托弗说,找个更乐意教我的老师。”鱼年对艾利克斯毫无偏见,他在有了沈玉不断为他塑造的信心之后,就再没有因为被人讨厌而感到自卑过,也因为有了强大的自信学会了不介意,沈玉还教他要有广阔的心胸,沈玉说“心若宽四海,就能纳百川”,于是鱼年还对艾利克斯补充道:“我也不会在他面前说你坏话,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所以我可以告诉他是我不喜欢你,想换人。”

  要说艾利克斯这点心思工作室里的人当然都知道,克里斯托弗自己也清楚,但是喜欢克里斯托弗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克里斯托弗又是个只看重自己设计作品的人,从千里迢迢把鱼年邀请过来这件事就能看出他最在乎的是什么,而且因为从来也不缺人喜欢,克里斯托弗并没有特别重视哪一个,不过艾利克斯还是稍微特殊一点的,因为他一直都是克里斯托弗的御用模特,只是对于艾利克斯的喜欢,克里斯托弗采取的却是放任却不回应的态度,大约也是出于他想用艾利克斯的缘故,毕竟这世上并没有喜欢就一定要回应的规则,喜欢是自愿的,能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从统计学上来说这甚至不是多数事件,而是小概率事件。

  其实艾利克斯露出这点不悦是有心给鱼年看的,谈不上下马威,但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意思在里面,结果鱼年不吃这一套——第一次遇见鱼年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到了沈玉的强硬,如今看来,鱼年和沈玉果然是一家人,强硬作风如出一辙。

  成年人最擅长粉饰太平,艾利克斯也一样,他在圈子里混了多年,深知利害关系,只要他还喜欢克里斯托弗,还想做他的模特,就不能太过得罪鱼年,所以冒头的这点情绪很快被他收了起来,从一开始没能成功阻止克里斯托弗邀请鱼年的决心,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必了,我毕竟是专业模特,我会控制好自己的,到时候你若觉得不满意,再找克里斯托弗要求换人吧。”

  艾利克斯说完便走了,不远处一个女模特走了过来,笑着道:“艾利克斯就是这样,看不惯克里斯托弗欣赏的每一个人,不过他很专业,也很专情,习惯就好,我叫阿米莉亚,很高兴见到你们。”

  “你好。”鱼年和阿米莉亚握手:“这里有多少人喜欢克里斯托弗?”

  “都喜欢,谁不喜欢有才华又英俊的男人?”阿米莉亚笑道。

  “那克里斯托弗魅力还真是大。”鱼年这句话说的诚心,却完全是以旁观者的态度在说。

  “不过可惜他难得看中的人是个有伴的。”阿米莉亚深深看了沈玉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克里斯托弗的确才华横溢,设计的服装非常华贵而且大方美丽,但我喜欢的人有且只有一个,我非常非常爱他。”鱼年扒着沈玉的胳膊,随时随地宣告所有权,似乎容不得一丁点将他和别人放在一起的言论,不管有多么细枝末节,他都不乐意。

  阿米莉亚耸耸肩:“好吧,当我没说,不过我挺羡慕你们的,虽然我也喜欢克里斯托弗,但他并不喜欢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其实我也想找个我喜欢并且也喜欢我的男人和他谈恋爱,不打算吊死在克里斯托弗这一棵树上。”

  感情这件事没有谁能帮得上忙,鱼年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其实并不想一来就高调展示自己的爱情,无奈这个圈子和娱乐圈一样,喜欢玩暧昧,鱼年却偏偏是不能忍受一丁点暧昧关系的人。

  “如果真的有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些青年才俊。”沈玉忽然说。

  阿米莉亚一愣,好奇地问:“真的吗?是什么样的人?”

  “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有个当地朋友认识一些年轻的企业家,艺术家,什么样的都有。”沈玉这么一说,鱼年就知道是谁了,如今他们身在苏格兰,沈玉不会没头没脑给这边的人做什么跨国媒人,那么显然就只有威廉了——尽管威廉目前定居在中国,可是他的身份在英国非常吃得开,真要介绍起来,大部分都是商圈大佬和艺术界名人,用来匹配克里斯托弗工作室的模特儿们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那不如安排一次派对吧,我把我的姐妹们都约出来。”阿米莉亚颇有些兴趣,她多少听艾利克斯谈及鱼年的时候说起过他的这位伴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有钱是肯定的,至于有钱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能见识到他的朋友,那么大致就能摸清楚此人大概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层次——她们常年在时尚圈混,有钱人见得多了,只是有钱也是分档次的,以她的眼力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沈玉和鱼年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因此派对其实不是主要目的,好奇才是阿米莉亚提出办派对的原因。

  “没问题,你给我人数,我来安排。”沈玉爽快地道。

  他们来到工作室还不到半天,就已经听到了不下三次的“派对”,沈玉入乡随俗,尽管他不喜欢参加什么派对,但这里的人个个都热衷于派对,沈玉决定索性掌握主动权,还能为鱼年撑开一些场面,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日,鱼年还要和这些模特们共事,融入一下这里的社交文化也能让之后的工作更和谐顺利。

  很快这个消息又在工作室传遍了,模特们纷纷响应,有些不是单身的也来问沈玉能不能参加,沈玉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都是交朋友,用鱼年的话说就是:“有伴的带伴,刺激一下单身汪,不是正好么?”

  ◇ 第100章 ep.100 爱人结界

  “呼,终于回来了!”鱼年瘫倒在沙发上。

  “这么累?”沈玉脱下西装外套,坐到鱼年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

  鱼年一个翻身爬到沈玉的身后,反过来给沈玉按摩:“也不是,就是脑袋瓜累,全英语么,说话费劲。”

  沈玉笑了起来,说:“别按了,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那晚上再给你按。”鱼年把自己塞进沈玉怀里,两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就是试试衣服学习一下猫步,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鱼年闻着沈玉身上的味道,有感而发地道。

  “别想的太复杂,社交而已,哪里都一样,只不过在这里大家都不熟悉我们,社交成本自然要高一些。”沈玉轻拍鱼年的后背道:“安心吧,我会把麻烦降到最低的,实在不行,把惜春找来给你当助理。”

  “不要了,也不是应付不了,就是人多闹哄哄的,头大。”鱼年晃了晃脑袋道。

  “是吗,让我看看,头大了没?”沈玉垂眸,一手托起鱼年的下巴,鱼年乐不可支,仰着脑袋凑到沈玉唇边亲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直瞅着沈玉:“大了没?”

  “没,还是小的我一手就能遮住整张脸。”沈玉说。

  “夸张,而且现在说的是头不是脸。”鱼年笑着纠正道。

  “头也大不到哪里去,我看啊,比例完美,形状漂亮,生来合我眼缘,一见就喜欢。”沈玉道。

  “甜言蜜语的玉哥哥。”鱼年又忍不住去亲沈玉,然后就不老实起来,一手把自己撑起来,另一只手开始胡乱作怪。

  稍晚的时候沈玉给威廉打电话,这会儿他已经在鱼年的伺候下洗完澡了,打电话的时候鱼年正在洗澡。

  “我让苏珊帮你安排吧,林利斯戈宫那边也打好招呼了,要求可以随便提。”威廉说。

  “嗯,没什么要求,而且暂时还是要保密。”沈玉说。

  “知道。”威廉在那一头禁不住感叹道:“我可真羡慕你们,竟然都二十年了,你才多大啊。”

  二十年是沈玉和鱼年相识的时间,确切来说今年是第二十一年,可其实他们不仅分开过,相识之后也没能时常在一起,可就是不知怎么的,威廉记不住他们结婚的年份,偏偏把他们相识几年给记得牢牢的,并且每每提起来就羡慕的恨不得能重新回娘胎一次,然后守着时间等他家笙笙出生似的。

  沈玉不纠正什么,却也感叹岁月真是走的快,幸而世事变迁,他还能守着小鱼,便是天大的幸事。

  “到时候见面再说,先挂了。”沈玉听见浴室里传出了动静,便结束了通话。

  鱼年擦着头发一身水汽地走出来,在沈玉眼里就好比一朵出水芙蓉,他冲鱼年招招手,让鱼年在自己跟前坐下,然后给他擦头发。

  “说好了,威廉和寒笙会过来吗?”鱼年微仰头问沈玉。

  “会,苏珊明天出发,路上就能安排好,威廉和寒笙要晚两天,他们一到就把派对这件事先解决掉。”沈玉不耐烦派对,在鱼年面前他也没必要掩饰。

  沈玉早熟得很,鱼年一开始样样都学他,在最初相爱的岁月里,沈玉那些不为人知的真性情被鱼年寻珍珠似的从蚌壳里小心翼翼挑拣出来,后来在一起时间长了,两个人活成了一个人似的,沈玉又回回被鱼年里里外外扒得干干净净毫无保留的,如同一颗被越磨越亮的珍珠,在鱼年眼里也就再没什么可以隐藏,很多时候亲密关系的归处就是自在和放松,这意味着在对方面前自己什么样都可以,久而久之,沈玉也就习惯了在鱼年面前想什么就说什么,毕竟他的小鱼是真的长大了,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我们可得把注定要浪费掉的美好夜晚先补一点起来,你说好不好啊?哥哥?”鱼年眨着大眼睛,他的脑袋此刻正贴着沈玉的大腿根,这个角度很方便沈玉低头吻他,两人的脸倒错着,沈玉从鱼年的嘴唇吻到了下巴,再一路延伸到了他的颈侧。

  “没什么不好的。”沈玉边吻边说:“夜晚本来就该属于我们。”

  澡显然白洗了,夜却还很长。

  翌日,偌大的排练室里,鱼年对镜练习。

  艾利克斯的确很专业,鱼年很多角色都演过,就是没演过模特,这一刻他已经融入了自己的新角色——一个即将被赶鸭子上架的外行模特,正在跟着老师临时学走台步。

  沈玉作为临时翻译,也在排练室里待着,不过本来排练室这种地方光不溜啾,连半张椅子都没有,这会儿沈玉所在的角落却好端端摆着一张沙发,一张小桌,以及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他手边一杯热茶。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鱼年谈不上累,但由于注意力一直集中,此刻总算能够放松,他便挤到了沈玉身边,靠在沈玉的身上休息。

  沈玉翻译占用了一小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都在用笔记本连线国内处理一些事务,鱼年也不说话,脑子里也什么都不想,就安安静静在沈玉身边窝着。

  有人经过排练室门口,见状都不好意思打扰两人的清静,倒是鱼年肚子“咕咕”叫起来,沈玉合上笔记本,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脸:“饿了干嘛忍着,下去吃点东西。”

  “懒得动。”鱼年没骨头一样赖在沈玉身上。

  “那我去给你拿上来?”沈玉侧首低声问他。

  “不了,一起吧,吃饱了下午再练一会儿。”鱼年伸了个懒腰,跟着沈玉起身。

  克里斯托弗的工作室里是没有情侣的,大家都是同事关系,或许其中几个有过一些超过暧昧的关系,但总是很难长久,如今骤然出现一对异国情侣,还是相恋那么多年的,着实有几分新鲜,再说来者是客,大伙儿不约而同都比较关注他们——正如刚才就已经有好几拨人“路过”排练室,然后他们全都见识到且也默认了一个事实,原来那样长长久久相依相伴的情侣是自带“结界”的。

  茶点师是个年轻的金发小伙,叫瑞恩,总是一脸和气,谁跟他说话都是笑眯眯的,手上的事却从来没停过,而且做什么都显得很利落,条理分明的。

  沈玉和鱼年下楼来点餐的时候,瑞恩刚取出烤箱里的焗通心粉。

  工作室里的模特从来都不是齐齐整整出现的,有的模特早午餐直接合并了,也有的姗姗来迟,因此这里从不会出现一到中午就忙不过来的情况,只要不是特别的活动或者就在工作室举办派对,瑞恩一个人应付完全不是问题,他甚至还有闲暇烤一些小饼干。

  “想吃点什么?”瑞恩将焗通心粉摆在取餐处,顺势将胳膊靠在吧台上问两人。

  “这是焗什么?闻起来挺香的。”鱼年看着被烤箱焗的金黄色的芝士,肚子叫的更欢了。

  “焗海鲜通心粉,有吞拿鱼、虾,鱿鱼、蛤蜊,怎么样,要来一份吗?”

  “行,来一份,再来一份沙拉和鲜橙汁。”鱼年做主道。

  “要不要再配个鳕鱼汤?今天的鳕鱼不错。”

  “好啊,那就来一个。”

  他们来工作室才第二天,谈不上有多熟悉,昨天大致逛了一遍,还没找到最适合吃饭的位置,这会儿索性就在吧台边上坐着等,顺便浏览一下菜单。

  两个大男人点这些其实很少了,但鱼年要控制体重,沈玉最近又以清淡饮食为主,鱼年看了半天菜单就对沈玉说:“一会儿要是觉得不够再加个煎三文鱼吧?”

  “你想吃现在就点,应该也不会上来很大一块。”沈玉姿态放松,撑着下巴看鱼年。

  他这模样常在家中出现,在外倒是少见,鱼年稀罕得不行,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去找瑞恩加了一个煎三文鱼。

  阿米莉亚很快就把她这边的名单给了沈玉,借着送名单的机会,她顺便扒拉起两人的恋爱史,显然她和埃拉一样,对这种长达二十年都不腻的恋爱关系十分感兴趣。

  鱼年挑挑拣拣讲了一些和沈玉的恋爱史,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们就是两小无猜,只不过两小无猜的环境比普通人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还有一种情况叫做吊桥效应,鱼年不知道是不是也适合他和沈玉,但是一旦跟人讲起,那些暗藏的危险和其他复杂因素自然全都略过,只讲小时候的他在偌大的院子里迷路随口哼了一曲,便被沈玉捡到的缘分,以及之后那寥寥几次的手把手习字作画,一句一句教他念诗,给他讲典故,听起来就如同一场风花雪月的过往,显得那么浪漫而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真好啊!”阿米莉亚听得有些痴迷,又有些羡慕,喃喃地道:“其实我也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可惜后来我做了这行,他就跟我分手了。”

  “做了这行?”鱼年有些意外:“是因为你做了模特吗?”但阿米莉亚不是一般的模特,她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个国际知名的超模了,由于克里斯托弗本身的名气大,因此在他的工作室里常来常往的模特大部分都是经常活跃于世界级各大T台上的超级模特。

  阿米莉亚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脱光了上衣没什么,但你能想象拍照的时候根本没提前告知就让我脱光衣服的感受吗?”

  鱼年顿时明白了阿米莉亚的意思,也意识到她曾经的男朋友为什么会分手的原因,毕竟模特这行脱起衣服来就是家常便饭,小模特就更加了,一旦碰上大牌的杂志和摄影师,根本不容置喙,大家都是签了合约的,躲都躲不掉,甚至还有更恶劣更下作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毕竟谁都不是一入行就是大腕儿的,想到这里,鱼年忍不住看了一旁的沈玉一眼,也就他家玉哥哥一路护着他,没让他受过一丁点儿委屈。

  沈玉在一旁看比听多,那些本就是他的过往,鱼年每句话他只要听开头那个字就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更多的是看鱼年讲那些事时脸上的神情,从小鱼年就是个表情生动的小家伙,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眨个眼都是趣味,后来长大了,那双眼睛又变得活色生香起来,仿佛世间最美丽的颜色都在里面,有时候也如同一只在他心尖上胡乱扑腾的彩蝶,无时不刻牵着他的神魂,让他从小看到大都看不腻。

  阿米莉亚气苦地盯着这对突然就眼神黏在一起的爱侣,她毕竟不是真的要卖惨,对方两个大男人也不可能跟她感同身受,只是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究竟引发了他们什么样的联想,突然就对视上了。

  阿米莉亚看看鱼年又看看沈玉,时尚圈里不乏同性情侣,更黏糊的她都见过,但都没这对给她这种稳定感,她自己的感情生活并不稳定,总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跟她一生一世,与其说是谈恋爱,更像是看对眼了处一处,只是这种相处似乎从不愿往心里去,时间一长自然就淡了,甚至彼此早有新的艳遇和新的开始——哪里会像这样对一个人钟了情就不会变的,还长长久久——大概也就在第一次分手前的那段幼稚的岁月里,她还心存这样美好的幻念吧。

  “阿米莉亚……”回过神来的鱼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阿米莉亚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哪里都一样,例外虽然有,但那只会发生在小部分人的身上。”她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看了鱼年一眼,从小就有对象而且对象还很有钱,或许就属于那“小部分”的人之一。

  沈玉察觉到阿米莉亚这一眼,抬眸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阿米莉亚本来在看鱼年,忽然感觉到沈玉的目光,乍一对上,她笑一笑就移开了。

  “地点和时间安排好了我就告诉你,应该就在这两天。”沈玉说。

  “好,非常期待!”作为常年在社交场合混的人,沈玉这句话明显是在赶人,阿米莉亚说完便识趣地走开了。

  ◇ 第101章 ep.101 一对璧人

  苏珊的动作很快,三天内不仅在市中心皇家英里大道上安排好了地点,还找了对应数量的黄金单身汉出席。

  由于人数接近四百,派对地点便从小酒馆改到了高级酒店顶楼以及天台花园,时间定在傍晚五点。

  鱼年和沈玉白天照常待在工作室里,反正一整个工作室的人傍晚都要去派对,这一天大伙儿都在琢磨着装问题,鱼年和沈玉原本各自都带着正装,本来打算时间差不多回去换上就行,哪知克里斯托弗一大早就在工作室里等着他们试装,不仅鱼年有,沈玉也有。

  在酒店举办派对,又是相亲派对,着装自然是怎么正式怎么来,克里斯托弗其实预先就给沈玉和鱼年准备了两套最能体现伦敦绅士味道的纯正西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本来打算晚点给你们的,现在这两套西装就只能算是见面礼了。”克里斯托弗一边给鱼年调整细节一边说。

  “听艾利克斯说秀场开始前会很忙,你特地给我们做衣服岂不是花费了不少时间?”鱼年看着镜子里的沈玉,嘴上对克里斯托弗说着。沈玉是穿惯了正装的,无论西式还是中式,在他身上总显得优雅又高级,如今沈玉身上是一套夜蓝色西装三件套以及亚麻色衬衫,除了袖扣之外没有半点装饰,看起来干净无暇又端庄。

  “邀请你来总要有点诚意,再说合作归合作,不妨碍我交个朋友,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克里斯托弗自从遇上鱼年,就有些念念不忘,主要还是当时惊鸿一瞥,脑中就生出万千景象,很多时候灵感不是凭空来的,会先有个依托,比如某处风景,某种色调,或者,某个美人。他之前搭讪的时候仔细观察过鱼年,如今假美人多,天然的少,天然又比例完美的更是难得,当时鱼年只是很随意地凭栏而坐,姿势神态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他身上明明只是一件蓬松的羽绒服,俗话都说“人要衣装”,可鱼年绝对是例外,他那张脸以及回眸间的神采就如同万里雨幕中的一点红,不需要衣着的妆点,而是他给万物增添了几分明媚的颜色。

  鱼年的西装和沈玉的款式一模一样,唯有颜色不同,是一席暖白色。

  秀场那件衣服也是以白色为底色,在克里斯托弗看来,简单纯粹最是美,但也最难展现,他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在于展现各种美,繁复华丽的美容易入眼,可纯粹干净的美才能入心。

  遇到鱼年的那一个瞬间,克里斯托弗的心就是这样被打动了,简单,纯粹,而明亮。

  那一刻克里斯托弗就想给鱼年用白色,白色如雪如云如棉,如满园的梨花开。

  鱼年此刻就穿着这一身站在沈玉身边,两人好似玉树兰花,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差不多了,你们先换下来吧,我再改一下晚上就能穿了。”克里斯托弗满意地起身,对着镜子里的两人道。

  “先给我们拍几张吧,大设计师?”鱼年拉着沈玉还在照镜子,不愧是韦斯特伍德的创始人,审美一流,他着实满意极了,都有点舍不得换下了。

  “行,那就去摄影棚吧。”工作室里一应俱全,平时杂志模特的封面照也都可以从这儿出。

  克里斯托弗作为时装设计师,摄影技术也不差,给自己设计的衣服拍照也是一种享受,再加上模特给力,他一连拍了好几十张,暗自感叹这对的默契和上镜的程度。

  两人一动一静,却总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克里斯托弗这几天也听了好几耳朵这两人的恋爱史,心道这二十多年的时间果然不是白来的,单从拍照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有多深。

  不过就拍照时两人给他的感觉来看,克里斯托弗对于沈玉又更好奇了一点,相较而言鱼年的性格比较外放,沈玉却内敛得多,原本克里斯托弗总觉得该是沈玉对鱼年的控制欲强一些,可如今从这两人的肢体动作来看,鱼年对沈玉的独占欲也不容小觑,克里斯托弗不禁有些佩服沈玉,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鱼年这样死心塌地的,或者说,这两人是怎么能相融得如此完美的,就因为那二十年时间?

  认识二十年这种事谈不上罕见,可是相识二十年还能有这样热恋状态的情侣,反正克里斯托弗是从没见过。

  “好了,赶紧换下来吧,不然来不及改了。”克里斯托弗不想继续吃狗粮,他觉得腻得慌。

  尽管如此,当两人换下衣服离开他的工作间的时候,他还是能隐约听见鱼年的笑声,以及他跟沈玉说悄悄话的声音,具体说什么倒是听不清楚了,估计是因为刚才他在的缘故没机会说的一些私房话吧。

  傍晚时分,鱼年和沈玉作为派对主人,提前到了酒店。

  长宁带着好几队人马也都到了,不是他们小看酒店保安,而是只要鱼年有外出活动,人数一多沈玉就一定会安排自己的人到位,尤其这里是国外,治安更是比不上国内,沈玉不可能不慎重对待。

  “威廉他们要什么时候到啊?”鱼年问一起来的苏珊。

  “要稍微晚一点,先生说寒少爷有点累,要休息一下才会过来。”苏珊是威廉的私人秘书,这是她跟鱼年和沈玉的头一回见面,上回在伯克郡他们只在电话里听见威廉吩咐苏珊这个那个的,并没有见到本人,这回见到了,觉得和印象里差不多,外表一看就是果断又干练的女性,苏珊的皮肤很白,金发碧眼个子还高挑,戴着眼镜一脸知性的模样,比想象中还要更漂亮。

  “寒笙没事儿吧?”鱼年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您放心。”苏珊道。

  “那行,到时候就得你接一接他们了。”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行,那有事再找你。”沈玉说。

  “好的,沈先生尽管吩咐。”

  派对五点准时开始,鱼年和沈玉在开始前才又换上了新改好的西装,作为派对主人,两人相携来到大厅门口迎宾。

  头一个到的就是阿米莉亚,她也算是半个牵头人,更是单身派的代表人。

  她穿的甚是隆重,足见她对这次派对的慎重。

  阿米莉亚到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鱼年和沈玉这对璧人,感觉又是一记重击,顿时更坚定了她要在派对上找到对象的决心。

  客人们陆续到场,顶楼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外头的花园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都用了玫瑰花、爱心还有气球作为装饰,只让派对的气氛显得甜蜜温馨而又浪漫。除此之外,有伴侣的宾客们胸前都会别一张心形卡片,卡片很精致,以立体玫瑰花作为花边,中间写有伴侣的姓名,比如鱼年就别着写有“沈玉”名字的卡片,而单身人士则会得到一张写有自己姓名的卡片,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试着将卡片别到对方的胸口。

  这并不是一场吵闹的派对,相反派对主打优雅和精致,规格相对也高级,大部分参加派对的人都来自上流圈和名利场,这让作为派对主人的鱼年和沈玉也被到场的宾客们都高看了一眼。尽管宾客们还摸不清两人的底细,可是看他们在派对上谈笑自若和驾轻就熟的表现,就觉得这两人必定来历不凡。

  克里斯托弗工作室的模特们包括克里斯托弗本人也都非常意外,尤其是阿米莉亚,她原本就打算看一看沈玉所在的圈子会是什么档次,只是这一看她就更迷糊了,也更好奇沈玉口中那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沈玉这边请到的人几乎都是名流,还都不是那种平日里乐于抛头露面的类型,他们大多数低调又多金,神龙见首不见尾。

  鱼年和沈玉分开招待宾客们,威廉在将这些朋友介绍过来的时候其实什么都没明说,问题是威廉的身份摆在那里,能通过他的关系举办派对的人一定也很不简单,因而这些宾客才会欣然应邀前来,所以要真说起来,来这里和时尚圈的名模们打交道是次要的,结识沈玉和鱼年才是他们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但到底半场都是名模,气质状态绝佳,完全匹配得上这一次派对的规格,只不过这些名模气势上或多或少都从雄赳赳气扬扬转变成了乖顺可人,原本抱着的猎艳心态也成了任君挑选,说白了这就是金钱和地位带出的实际差距所表现出来的结果,在这场派对上,如果说有谁能例外,那也只能是沈玉和鱼年,鱼年还好一点,一查就能查到他是个大明星,沈玉就不可捉摸得多了,威廉没到场之前,他的身份和来历都是个谜。

  要说沈玉如果各方面都显得普通一点那么大家的兴趣也不会那么大,问题就在于沈玉身上就是有一种很奇妙的气质,像是一枚古老的玉石,就那样沉静而不招摇,却总有漂亮的颜色在那上面不经意间流淌而过,释放出吸引人的光芒,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生出好感和几分好奇之心。

  “鱼年,你们那位朋友还没来吗?”阿米莉亚按捺不住,忍不住找到鱼年问,她不大想去找沈玉,两个人相比起来,还是鱼年显得更有亲和力一些。

  “快了吧,他们今天才飞过来,时间有点赶。”鱼年看了看时间道。

  “他们?”

  “对啊,是有伴的。”

  阿米莉亚有些郁闷:“怎么有一种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早早的被预定光的感觉。”

  鱼年纳闷道:“不会吧,今天场上那么多人你一个都没看上吗?”

  “那倒不是,都好,可惜感觉都不好接近。”阿米莉亚耸耸肩道。

  “不会不会,你有没有看上的,我帮你去问。”鱼年今晚的兴致还挺高,做红娘这种事,在各种条件都成熟又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很乐意尝试的。

  “哎,不必了不必了,我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就是不太想得罪人。”一般来说,在大部分场合只要看着有兴趣就能上去聊一会儿,主要是阿米莉亚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来谁能一聊到底,就怕聊一半不感兴趣又不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索性先观望着。

  “没事儿,瞻前顾后的话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鱼年笑着说。

  “随缘吧,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请来的人都那么……嗯,总之在想象之外,让人有点放不开。”阿米莉亚斟酌着用词道。

  “不都一样是人,你想太多了。”鱼年却道。

  阿米莉亚苦笑了一下,心道,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正说着,威廉和寒笙姗姗来迟。

  鱼年眼尖,越过阿米莉亚已经看见了两人,便道:“来了,我去迎一迎。”

  阿米莉亚跟着鱼年的视线回过头,就见到门口有一对伴侣相携而来的身影。

  其中一人相貌十分惹眼,轮廓英挺,眉眼矜贵,而被他牢牢抓着的那人稍稍矮了半个头,但因为很瘦看起来还是有些鹤立鸡群的架势,他的长相就不那么惹眼了,但也算眉目清秀,见到一整个大厅都是人明显有些紧张,但很快在鱼年迎上去之后就露出了笑容。

  “别紧张,以后都要认识的,让鱼年带你转转,记得先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威廉对寒笙低声说道。

  “威廉,寒笙!你们总算来了,威廉去招呼一下吧,我全都不认识。”威廉一到,鱼年就能卸下重担了,原本他是舍不得沈玉一个人在宾客间周旋,才勉强分担了一半的接待任务,这会儿正主到了,他总算有时间给他家玉哥哥张罗点吃食了。

  “鱼年,好久不见。”寒笙十分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见到鱼年还是很开心的,他和鱼年两年前认识的,但见面次数不多,加上这次其实也才只有三次而已。

  “走,跟我去拿东西吃。”国外见到老乡倍感亲切,鱼年拉着寒笙往自助餐台的方向走。

  “你是来这里工作的?”寒笙边走边问鱼年:“要待多久啊?”

  “到六月底,如果没什么急事,还可以玩几天再回国。”鱼年回头对他道。

  “月西哥哥说随便我玩几天,我听说你这次是做模特,我可以去看吗?”寒笙又问。

  “当然可以啊!”鱼年道:“你还可以陪我去工作室练习走台步。”

  “什么样的工作室?”寒笙好奇道。

  “到时候带你去玩一天就知道了,那个工作室还挺好玩的。”

  “没想到今天那么多人,单身的多吗?”寒笙四处环顾了一下。

  “我刚刚看了下登记表,实际来的单身汉比有伴的要多。”鱼年拿了一小碗沙拉,一块煎鳕鱼,一碗浓汤,对寒笙说:“陪我过去一下,我送点吃的过去。”

  “好。”

  “你要是有想吃的也拿上。”

  “一会儿吧,这里都是给沈大哥吃的吧?”

  “嗯,他一直忙着应付客人,估计喝了一肚子酒水了。”

  “那先去吧。”

  寒笙这人性格很好,在鱼年看来有点软,倒也不是全无主见,而是不会总以自己为主,比较迁就他人,鱼年就不一样了,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不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正因为这样,他和寒笙相处起来就很愉快,也不会有矛盾,谈不上要迁就什么,只是自然而然的相处,各自舒服的感觉。

  鱼年找了个距离沈玉最近的用餐位,将餐盘放下,然后又取了一杯威士忌,走到沈玉身边,将威士忌递向正与沈玉热情交谈的人:“去那边坐着聊吧,威士忌可以吗,还有什么想吃的?”

  那人顺势接了,沈玉知道鱼年的意思,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去吧,我们去那边小坐一下吃点儿东西。”

  “那你接着聊,我和寒笙去玩了。”鱼年小声对沈玉道。

  “去吧。”沈玉道。

  ◇ 第102章 ep.102 失败的跟踪

  酒到酣处,派对也已经行进到了一半。

  大厅的灯光被稍稍调暗了一些,伴随着醉人的酒香和缓慢的音乐,到处都显得暧昧而充满情调,人们宛如置身于一间专人定制的情人酒店里。

  宾客间有好几对男女已经相谈甚欢,大家比刚开始的时候明显放松许多,舞池里也有人正相携跳着慢舞,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

  “看起来咱们这次的派对还挺成功的。”鱼年环视一圈后在沈玉耳边小声嘀咕。

  “这话等结束了再说。”沈玉这一刻并不关心派对里是不是有人配对成功,他在等的是另外一个消息。

  只因就在派对开始不久有一位名叫费奥娜的女模特缺席,问题是这位女模特在进酒店的时候给她的一位朋友打过电话,那位朋友在派对上左等右等却没等到费奥娜出现,就告诉了阿米莉亚,阿米莉亚知道后没声张,只说会暗中让酒店保安找人,这件事阴差阳错被沈玉知道了,他没惊动阿米莉亚,而是让长宁稍稍查了查,很快就确定费奥娜的确进入了酒店,但半途失踪了。

  沈玉无意暴露自己的人,暂时只关注酒店保安的进度,但酒店都是客房,没有警方介入谁也不能明目张胆进去搜查,保安们只能拐弯抹角变相询问,可是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不过大致能确定的是费奥娜人还在酒店里,一来酒店所有出口的监控没有断过,沈玉暗中安排的几处监控死角也没发现费奥娜的踪迹。

  鱼年把手里的橙汁喝完,问沈玉:“还有没有想吃的,我再去拿点儿过来。”

  “不用了,你拿自己的就行。”

  “好,那我顺便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

  顶层是监控最严密的地方,一切安保都是为了鱼年,寻找费奥娜只是顺带。

  鱼年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安全通道那扇门后有人在讲电话,声音微微压低,但却十分熟悉,她的情绪激动,说到最后却又控制不住音量:“……不是让你们别选在今天吗!说了今天可能有大人物,你们搞清楚他的来历了吗?”

  “趁现在没什么事把人给我放了!”

  “什么?”

  鱼年直觉不对,正要跟沈玉联系,却听门后又传来一句:“你们待在那儿别动,等我过来!”随即脚步声匆忙而急迫地下了楼,鱼年心念一动,按下了袖扣里的小型警报器,便轻轻推开门尾随了下去。

  他起初小心谨慎,尽量拉开距离,同时仔细凝听前方脚步声,在下了将近五层楼后,鱼年便稍稍拉近了一点距离,使对方的身影时刻保持在自己的视线里,试图让对方留意到他的存在。

  就这样又跟了约莫三层楼的样子,鱼年感觉前面那个人身形微微一顿,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在跟踪,鱼年故意退后几步,欲擒故纵的让对方试探自己。

  这样的情况除去被对方甩掉,会产生两种结果,一种是对方故意将他引到别处去,一种就是将计就计。

  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不跟丢,鱼年觉得他都是稳赢。

  毕竟他是螳螂,另有黄雀在后。

  又下了几层楼后,那人离开了安全通道,进入满是客房的走廊,鱼年见此人熟门熟路,暗中猜测应该是第二种。

  总归他故意被对方发现在跟踪,既然这个人当时没有做出试图甩掉他的反应,那么便是故意引他继续跟在后头,但如果是第一种结果,鱼年总觉得对方脚步不应该那么笃定,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本来就很熟悉这里,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跟踪是临时的,短短几个楼层的时间不见得能考虑出一个周全的甩掉他的地点和策略。

  酒店走廊铺着地毯,走路压根没有声音,那人在转角的时候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

  鱼年立刻跟了上去,虽然他穿的不是球鞋,但脚下这双皮鞋是专门定制的,特别合脚,跑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可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再加上他原本就跟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鱼年眼看对方用最快的速度刷开一个房间,然后闪身躲了进去,房门便轻巧地关上了。

  下一秒,鱼年刚路过的一间客房门猝不及防打开,从里面冲出两个高大的男人,在鱼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人直接从背后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鱼年顿时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味道,脑中顿时闪过“糟糕”二字,随即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向他,那两个男人配合无间,直接就将他拖进了房间里。

  一切发生的极快,甚至悄无声息,走廊上更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晕眩感夹杂着困倦让鱼年很难保持清醒,他只感觉自己被丢在了地上,不远处还有一个女人,他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女人的样貌,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大脑十分混沌而且缓慢,接收进来的声音也模糊像是有回音似的,又或许是因为他此刻还有些耳鸣,然后又有一个人敲开了房门,进来之后,那个人语气暴躁,像是在拼命责怪着什么,而鱼年眼神失焦,一直没法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一人破窗而入,紧接着又一人轻松跃入,接连四人全副武装,身形彪悍,不由分说占据了整间客房的主导位置。

  客房内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严密地控制了起来。

  门铃忽然响起,吓了屋内三人一跳,但与方才四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相比,门铃倒是显得彬彬有礼。

  四人中的一人前去开门,并对门口来人点了点头,指了指房里。

  来人正是沈玉。

  与他按门铃的态度不同,沈玉面无表情,大步进门直接将鱼年打横抱起,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让他们继续,把幕后的人全都捞上来。”

  “是。”四人齐声应道。

  鱼年还晕眩着,但沈玉的怀抱是他最熟悉的地盘,这会儿拉扯着不肯放松的最后一根弦随着沈玉的到来一下子就断了,鱼年放任自己昏睡过去,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哥哥……”

  鱼年吸入了不少迷药,沈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可惜他舍不得对鱼年发脾气,而且遇到事情鱼年本来就不是临阵退缩的性格,非得说沈玉还有些自责,没有将那个模特失踪的事告诉鱼年,这才让鱼年身陷险境。

  “问题不大,但是醒后会有些后遗症,比如头疼、头晕、恶心、乏力和心悸等。”

  病房里,威廉找的医生在给鱼年做了全面检查后,对沈玉说道。

  那些人是惯犯,用迷药的剂量并不致命,实在是侥幸。

  沈玉在得到鱼年警报到找到人的短短几分钟内根本抑制不住心脏狂跳,一直到这一刻才总算缓了过来。

  他谢过医生,送走威廉和寒笙,关上病房门,坐在病床边凝视病床上还昏睡不醒的鱼年。

  昏睡不是安睡,因此鱼年蹙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沈玉想到最近鱼年频频噩梦也是如此,总是睡不安稳的模样,也只有抱着自己的时候,才会舒展开眉目。

  罢了,沈玉起身脱去外衣,也上了病床,将鱼年搂在怀里。

  大约是感觉到了沈玉的存在,鱼年总算稍稍放松了些。

  “小鱼,等你醒来,再跟你算账……”沈玉喃喃地道。

  鱼年也不知听没听到,使劲往沈玉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踏实地睡去了。

  沈玉无奈笑了笑,在鱼年脑门上亲了一口,便也闭上了眼睛。

  鱼年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想起自己被偷袭的事,第一个念头就是“完蛋了”。

  门外传来隐约了人声,是沈玉的声音,好像正在打电话。

  鱼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想,自己中招了就等于犯了个大错误,起码在沈玉那里是没法儿蒙混过去的。

  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耳朵却竖了起来听沈玉的声音,可惜沈玉的声音压得很低,鱼年隔着一扇门完全听不清,就只能作罢。

  片刻后门从外面打开,鱼年继续装睡。

  沈玉走到病床边,还没准备坐下,就见到鱼年的睫毛微微颤动。

  装睡是个技术活,实际上鱼年拍戏时常常需要用到这个技巧,只不过在沈玉面前,他的所有技巧都会出现一些小失误——例如现在。

  “小鱼。”沈玉放下手机,平静地唤了一声。

  鱼年知道自己骗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睁开眼睛,他本来想借头疼撒个娇,可惜一见到沈玉的脸色,他就只能低头认错:“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沈玉只问。

  “头疼。”鱼年小心翼翼地道。

  沈玉越是没有表示,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虽然鱼年不怵沈玉生气,可是沈玉生气他会心疼,尤其这次是他惹出来的,完全是他的莽撞导致自己中了人家的迷药,这本来就是触了沈玉的逆鳞,鱼年丧气又懊恼,反而不敢用眼前的难受来博取沈玉的原谅。

  “还晕吗?”

  “不知道。”

  “饿吗?”

  “不饿。”

  沈玉深吸一口气,这世上也只有鱼年才能精准拿捏他,如果鱼年这时候卖个惨或装委屈可怜撒个娇什么的,那么大概会火上添油,尽管他还是不会朝鱼年发脾气,可是心里的火气却不见得能消下去,然而鱼年自知犯错处处小心的劲儿,却使得他心头那把火“噗呲”一下就被浇灭了,要再着起来就难了。

  沈玉从小锻炼心性,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对鱼年生气,那也就是在夺门而入见到鱼年意识不清的一刻。

  鱼年老老实实看着沈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头是真的疼,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难受得很。

  他忍着难受,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哥哥,别生气了,下次、下次我、我……”他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因为鱼年很清楚自己的脾气,扪心自问,如果遇到跟今天一样的事,他做不到视而不见,但是他重新回忆了一下全过程,意识到这件事其实从跟踪那一刻开始就预示了危险,若是复盘一下,那么在下安全通道的那十几层楼时,他就该试图和沈玉联系并找人接手,才不会让沈玉着急到生气,自己也不会被人偷袭。

  但事实上每件事的临场状况完全不一样,鱼年并不是没有危机意识,可是鱼年也非常了解沈玉对他的保护措施,他的胆大和莽撞也基于这个原因,否则不可能他才中招沈玉随后就跟着出现,而鱼年原本的判断失误在于他以为临时跟踪不会让对方有所准备,未料对方其实比他想的更周全,他先入为主认为是自己出其不意,然而对方有多少同伴,那些同伴会如何行动却完全没有考虑进去。

  这么一反思,鱼年就知道自己错的其实挺离谱的。

  几乎是严重估计错误。

  可是若要不使自己受伤,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待着,或者提前打草惊蛇……鱼年有些苦恼,因为他竟然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头疼的话就别瞎想了,等你好一点,我再跟你细说。”沈玉了解鱼年,正如鱼年了解他那般。

  “哦。”鱼年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听话,他也不提任何要求,只是闭上眼睛忍着脑袋一阵阵抽疼。

  身体也很难受,手脚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鱼年很久没那么难受过了,感觉上次发烧也没那么难捱。

  哎。

  估计是因为沈玉生气的缘故,他心里不好受,身体也就跟着更难受了。

  ◇ 第103章 ep.103 怎么哄

  睡是肯定睡不着了,鱼年闭着眼睛听动静。

  病房是单人间,应该是威廉安排的,现在虽然已经是白天,但外面动静很小,如果不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闭上眼睛几乎以为是在家里。

  沈玉似乎在病床边上坐下了,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鱼年不确定沈玉这会儿有没有盯着自己看,不过不管有没有,鱼年总归觉得心虚。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亲手打了沈玉一下,看起来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失手造成的,却又有着撇不清的责任。

  这时候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他没被迷药迷倒那还好说,眼下就难说了,没见自己好起来,沈玉这关可难过了。

  鱼年闷头胡思乱想,也找不到挽救的法子,一时郁闷,他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偷偷看看沈玉在干什么。

  果不其然,沈玉垂眸看着自己,鱼年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别装了,头疼所以睡不着?你真的不饿?”沈玉大概就等着鱼年自投罗网,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毫不意外。

  鱼年只得再睁眼,老实巴交地说:“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好像有些饿了。”

  “等着。”沈玉起身去热粥,病房里有一间小厨房,里面的物品一应俱全,他一早就已经用电饭锅煮了粥正温着,就等着鱼年醒来吃。

  鱼年试着把自己撑起来,他觉得自己软绵绵的,活像是一根面条。

  费了老大的劲,他总算靠在床靠背上坐直了,等沈玉端着一碗粥回来的时候,鱼年便朝沈玉露出笑容:“早,哥哥。”

  沈玉只看了鱼年一眼,便将粥在床头放下,留下一句话:“先洗漱吧,粥还要凉一凉。”

  “哦。”鱼年乖乖等着,没逞强硬是要下床自己去洗漱。

  刷了牙洗了脸,沈玉将鱼年身后的靠垫重新垫好,然后将粥递给鱼年:“能自己喝吗,还是我喂你。”

  “能、能的。”鱼年连忙说。

  沈玉闻言盯着鱼年舀起粥吃了几口,见他端粥碗的手还是有点抖,不过好歹还端得住,他便转身先收拾了脸盆和其他用具,才又回到床边说:“我来吧,别逞强了。”

  “哦。”鱼年乖乖将碗交给沈玉,让他喂自己。

  最后一口粥吃完,敲门声响起,沈玉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鱼年:“自己擦擦,应该是威廉和寒笙,我让寒笙陪你坐会儿,我和威廉有点事要离开一下。”

  “哦、好。”鱼年只能应道。

  沈玉交代完,开门放寒笙一个人进来,自己和威廉离开了病房。

  寒笙表情担心,走近病床仔细打量鱼年:“医生说你醒来会头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头很疼啊?”

  “疼死了。”鱼年不再硬撑了,肩膀也塌了下去,脑袋靠在身后柔软的靠垫上,本来他在沈玉面前也是这样的,可谁让他惹沈玉生气了呢,哎。

  “没想到你的胆子那么大,我都被你吓到了!”寒笙是被威廉带来医院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彼时鱼年已经因为迷药的缘故昏迷不醒,他从沈玉口中听说鱼年在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独自跟踪对方下了楼,就觉得鱼年也真是胆大包天,“虽然月西哥哥告诉我说因为你的缘故,沈大哥对酒店的安保又加固了一层,而且你一出事,沈大哥的人就赶到了,可是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寒笙换位思考,始终想不出来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但肯定不会向鱼年这样跟上去。

  “那些坏人有什么可怕的。”鱼年满是不屑,然后又有些颓丧,“我就怕我家玉哥哥生气。”

  “那他是不是生气了?”寒笙低声问鱼年。

  “嗯。”鱼年郁闷道:“要不是我大意,没接触到迷药的话,玉哥哥也不会生我的气,他其实很放心我的,只要我不受伤就行。”

  “可惜你被人迷晕了。”寒笙提醒他道。

  “是啊。”鱼年又叹了一口气:“我身手其实不错的,可是我真没想到他们从背后偷袭,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哎。”

  寒笙见鱼年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听他说话语气里的小脾气,没忍住笑了:“原来你那么不省心,我以前都不知道。”

  “哪有!”鱼年不肯承认,忽然看着寒笙问:“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家威廉跟你生气了,你会怎么哄啊?”

  寒笙仔细想了下,半晌才道:“他好像没跟我生过气,都是我生他的气。”

  “那你假设一下,假设你是我,你现在惹威廉生气了,你会怎么哄?”

  寒笙又想了半天:“我大概会亲手下厨吧,我不太会说话,就只能靠做事示个好服个软了。”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家现在都是他下厨,一般不让我动手,但如果他生气了,我只要做几个他喜欢吃的菜,应该就能哄好。”

  “那也挺好哄的呀。”鱼年评论道。

  “你以前都是怎么哄的?”寒笙好奇地问鱼年。

  鱼年回忆了下:“我好像都是亲一下就行了,玉哥哥一般不会跟我生气,我们其实没有吵过架的。”

  “那你还说我,沈大哥也太好哄了吧!”寒笙说着忍不住问:“那现在算不算吵架?”

  “不算吧,是他单方面生气。”鱼年苦恼道:“其实我只要不让自己受伤,他就不会跟我生气,还会告诉我更安全的做法。”

  “那这次你可真是大意了。”寒笙无奈道。

  “就是啊!其实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绑架事件,而且我听电话的意思那些绑匪们自己都在起内讧,我就觉得没什么,但我遇到的那两个人训练有素,绝对不是第一次,当时我就意识到完蛋了,会被哥哥骂。”鱼年挠挠头道。

  “你这就是标准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以后真的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寒笙唠叨道:“而且这里是国外,不比国内,药品和武器管制都不一样,昨晚这种情况,要是在国内遇到,可能因为各种不同因素你根本就不会中招。”

  鱼年还真听进去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国内可能没有这么专业的绑架犯,也不会有那么高强度的迷药,国外还有枪支的问题,比起国内绝对危险得多,难怪国内沈玉都放心他想怎么做怎么做,“我真是疏忽了,也难怪哥哥这次会跟我生气了。”

  鱼年唉声叹气,毕竟这种情况他以前一次都没有遇上过,如今看来,玉哥哥这次脾气是该冲自己发,不管怎么样,都该让自己长长记性。

  寒笙见鱼年愁眉苦脸的,便安慰道:“你先别多想,好好养身体,沈大哥是担心你才生气,月西哥哥说幸亏他们给你用的是迷药,如果是毒品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鱼年根本都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他甚至都有些后怕,想来沈玉也是一样:“哎,等玉哥哥回来再好好跟他道歉吧,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嗯,好好认个错,以后千万要小心,沈大哥是个讲理的人,一定会消气的。”

  鱼年“嗯”了一声,随后问寒笙:“刚刚你说你跟威廉都是你生气,那他都怎么哄你啊?”他显然觉得很好奇。

  寒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没那么容易生气,其实最生气的就是那次他不告而别,我好多天都没理他,觉得他一点都不可信了,那个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还离家出走了,后来他追上来都生病了,我想着人活一世也不容易,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原谅他了。”

  鱼年听完表示了解地点头,感慨道:“你说的对,人就短短一辈子,我们都要懂得珍惜,能相遇本来就不容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生气这件事太消耗情绪了,到现在我觉得再大的事,生气是没有用的,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鱼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烦恼上,要说起来,从小到大,除了当年在自以为暗恋沈玉这件事上烦恼过后,十多年下来也没这么烦恼过。

  “别想太多,没准儿一会儿沈大哥回来就好了。”寒笙看着鱼年惨白的一张脸,病美人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自信一点,这样都不像你了。”

  鱼年闻言忍不住乐了,揉揉鼻子无奈道:“也就玉哥哥能让我柔肠百转愁云惨淡了。”

  寒笙也笑了:“也是,那你继续愁着吧。”

  鱼年精神不足,聊了会儿就觉得困了,寒笙让他睡,他说好了要在病房里等威廉回来接他,鱼年放任自己睡过去,却始终觉得昏昏沉沉的,睡不踏实。

  梦里乱七八糟,又好像听到了房间里有人声和脚步声。

  忽而又感觉摇摇晃晃的,像是在坐船,晃得他难受想吐。

  他梦到自己追着沈玉下楼梯,一路叫着“哥哥”,楼梯好长好长,一直也走不到尽头,沈玉也一直没有停下来等他。

  梦里他从如今的年纪逐渐变小,变回到初识沈玉的七岁,他越跑越慢,最终一个跟头跌下楼梯,“咕噜咕噜”滚了好一阵,沈玉终于肯回头看他,他大叫了一声“哥哥”,总算如愿跌进了沈玉的怀里。

  ◇ 第104章 ep.104 从不让他生气

  “哥哥!”

  鱼年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沈玉的手。

  “做噩梦了吗?”沈玉是站着的,鱼年刚醒来的时候他微微弯着腰,如今站直了,漆黑的眸子盯着鱼年没放开,手也任鱼年抓得死紧。

  鱼年浑身是汗,梦里追逐沈玉的感觉还在,他尚未回神,就这样怔怔看着沈玉,好一会儿一颗仓惶激跳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也才意识到刚才他是在做梦。

  他不吭声,沈玉也没再问,鱼年却再也忍不住一个起身就想要去抱他,不过才一动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感觉想吐。

  鱼年急忙捂了嘴直接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可是他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前一次醒来的病房了,顿时着急,冷汗瞬间就冒了一身,沈玉在一旁看得清楚,也不怕鱼年就吐在自己身上,直接将他拦腰抱进了洗手间。

  鱼年深深觉得呕吐是这世上最难受也最费力气的事情了,事后他整个人都瘫在沈玉身上,漱口洗脸全都是沈玉帮他弄的,还喂了一点盐水,可惜沈玉一直也没说话,搞得他心更慌了,但鱼年深知自己这样只会让沈玉更难过更心疼,可惜如今他真没力气找沈玉郑重认错,毕竟他这模样没什么说服力,还是少说为妙。

  重新被沈玉抱回床上,鱼年有些好奇这是哪里,但恶心的感觉还在持续,他得按着胃部才感觉好一点,人也不能平躺,只能侧卧着。

  沈玉还是没说话,而是上床躺到了鱼年背后,将他整个揽入怀中,帮他轻轻按摩腹部。

  鱼年舒服地喟叹一声,心里却泛着酸疼,只觉得他家玉哥哥是真的太好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像沈玉这样全心全意对自己好,这样好的玉哥哥,自己却伤了他的心,真是过分。

  鱼年将自己的手覆在了沈玉的手上:“没事了,哥哥,我好很多了。”他的嗓子很哑,是刚才又吐又咳嗽的后遗症。

  沈玉便不动了,却仍是帮他按压着,然后鱼年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沈玉的唇瓣贴着,他的嘴唇有些温热,和他的掌心一样温热。

  “对不起,我错了。”鱼年低低地道。

  沈玉将鱼年搂紧了一些:“没事,别说话了。”

  鱼年听出沈玉声音里的沉闷和压抑,这种时候,沈玉如果能骂他一顿他都觉得比现在要好,不过印象中沈玉从来就没有骂过人,这不仅是沈玉从小的教养,而是骂人这件事在沈玉看来是没有意义的。

  鱼年不敢吭声,却也睡不着了,直到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沈玉才动了动,低声问他:“有没有想吃的?”

  “不想喝粥,想吃点蔬菜。”鱼年说。

  “嗯。”

  沈玉便下了床,鱼年四处打量,这里显然已经不是病房,更不是之前的酒店,却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

  不多时,沈玉端来了一晚蔬菜粥,清香的味道总算勾起了鱼年的一点食欲,不过他不敢吃太多,怕再吐,就用了一小碗,剩下的沈玉都给吃掉了。

  “还要躺吗?”

  鱼年摇摇头:“我想就这么坐会儿。”

  沈玉随他,拿着碗正要离开,鱼年却叫住了他:“哥哥,你……一会儿还陪我吗?”

  “你说呢。”沈玉留下这三个字就走了,留下鱼年一个人忐忑地等待。

  好在没等几分钟,约莫五分钟都没到,沈玉就从厨房返回到卧室,将边上一张椅子拖到床边面对鱼年坐下,这架势一摆上,鱼年就知道可以谈话了,他连忙在沈玉说话之前道:“哥哥,我今天反省过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鱼年从醒来之后认错态度就一直良好,要真说起来,沈玉对他的气早就没了,只是每每见到鱼年这样苍白可怜难受的模样,又心里不舒服得很,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被那些人随手一下就遭了那么多罪,实在是一件愤怒难消的事,但越愤怒他就越显得冷静,毕竟事情还没有结束,鱼年也还病恹恹的,他还不想这么轻易就饶恕那些人。

  “这件事我也有错,费奥娜失踪的事,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沈玉却道。

  “啊。”鱼年一愣。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被绑的女模特,她叫费奥娜,本来就是来参加派对的,但是进了酒店后就被堵截了。”沈玉向鱼年解释。

  “是有预谋的吗?”

  “一开始我们都不确定,但现在看来是这样,而且他们不仅有预谋,还是惯犯,最早的一起案件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鱼年听得直皱起眉毛。

  沈玉叹道:“都不是什么好事,被绑架之后被胁迫加上拍照威胁,所以事后没有模特敢报案,唯一报案的还被警察质疑,大意是女模特自己穿着暴露的缘故。”

  “所以受害者全都是女性模特吗?”

  “嗯。”

  鱼年沉默了,半晌后道:“我跟的那个人,是阿米莉亚吗?”

  “嗯,是她,她变装了,一开始她故意穿的隆重,想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说,她被要求拍照的时候脱光衣服,跟这件事也有关吗?”

  “有……”沈玉一言难尽,摇头道:“她曾经是受害者,如今是加害者。”

  鱼年当时听声音就觉得像阿米莉亚,只是衣着不像,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去跟踪她,只因为他心底觉得阿米莉亚不是坏人。

  但也因为是阿米莉亚,所以鱼年才能逃过一劫,只是中了点迷药。

  “现在这件事警方已经插手了,不过牵涉范围很广,因为消费这些女模特的人全都是上流圈的人,很多人警方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

  “那我们能做点什么?”鱼年问。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这里爱丁堡。”沈玉说着,大概是看鱼年闷闷的,便补充道:“威廉应该会做点什么,我也会协助他。”

  “哦。”

  “你什么都别想,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件事我也有错,让你没头没脑身陷险境。”

  鱼年最受不了明明是自己犯错,沈玉却还要为此自责,他微微倾身,伸出手去拉沈玉的手,沈玉将自己的手递给他,便听鱼年说:“那哥哥不生我的气了?”

  “嗯,不气了。”

  鱼年提了大半天的心总算让沈玉这句话给安抚住了,他便再也没忍住低下头去亲沈玉的手,然后把自己的脸埋进沈玉的掌心里。

  沈玉感觉到掌心的湿润,叹息一声站起来坐到床边,顺势将鱼年抱在怀里。

  鱼年也不是替自己委屈,而是替沈玉委屈,他吻沈玉的手却是求安慰,沈玉便果然过来抱着他安慰他,只让鱼年感动地又是哭又是笑,不由闷闷地道:“哥哥你真好,我好爱你。”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沈玉低声道:“以后真的别再受伤了,我的小鱼。”

  “嗯,我一定会小心的,你也一样,玉哥哥。”

  “好。”

  两人就这样相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鱼年才又出声道:“哥哥,我突然觉得我不好。”

  “怎么?”沈玉问。

  “都是我惹你生气,你从来没让我生过气。”鱼年依然埋首在沈玉怀里,也懒得动一下,声音便依旧是闷的,也依然是哑的。

  “那这样看来,似乎是我更会保护自己。”沈玉手指穿梭在鱼年的发间道。

  “应该是我更容易闯祸。”鱼年想起不久前发烧那次,也是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让沈玉担心了好几晚。

  “那你长记性了没?”沈玉温和地问道。

  “长了的……都。”鱼年不是很有底气地说。每一次都长了,却还是会犯下一个错……哎。

  沈玉约莫也听出了鱼年话里的心虚,轻声笑了下,说:“再多长点吧,小鱼。”

  听出沈玉取笑他的意思,鱼年把脸埋得更深了。

  “还能喘气吗?”

  “不能了。”鱼年自暴自弃地道。

  沈玉低下头,亲了亲鱼年的后颈说:“好了,松开点,乖。”

  鱼年憋了会儿气,才把脑袋抬起来,他的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看把你可怜的,好了,不难受了,你要不是那么勇敢,那个时候我也不可能遇见你,这样想一想,我也就不怎么生气了,毕竟,这才是我的小鱼。”沈玉让鱼年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轻轻拍着鱼年的背。

  这话让鱼年总算敢冒出一点委屈的情绪来,但沈玉都这样哄他了,他这点委屈很快又不翼而飞了,他的下巴搁在沈玉肩膀上,喃喃地说:“我会好好的,不让哥哥再生气。”

  沈玉闻言问:“吓到你了?”

  鱼年摇摇头:“没,就是难受。”

  “现在好点了没?”

  “嗯,好多了。”

  “那还想睡吗?还是要做点什么?要不要看书?或者我找一本英文的念给你听?”

  “我自己看吧,哥哥还有事要忙吗?”鱼年说着就想起来问:“对了,这是哪里?”

  “这是威廉给我们安排的住处,酒店住起来不怎么方便,这里更像家一点。”

  “那他们住哪儿?”

  “一样,就在附近,是我们的邻居。”

  “那手机给我,我给寒笙打个电话过去。”

  “好。”

  这件事过后大约一周左右,网上爆出苏格兰行政院里的几位要员性丑闻以及各种权色交易的新闻,这些新闻铺天盖地,压都压不下来,一开始那些要员还各自想方设法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但是随着证据不断被公开,他们也只能闭了嘴,并因为各自的财务问题被迫卸任接受调查,总之腌臜事一大堆,都被公开在了民众面前,宛如一次公开处刑。

  阳台里鱼年和寒笙正吃着点心嗑着瓜子,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明天跟我去工作室吧,我都休息了一周了,也差不多该去转转了。”鱼年的气色总算恢复了,这几天被沈玉养得很是精细,连带着精力也旺盛了不少,再看见坏人得到惩治,虽然他知道这未必是全部的坏人,而且以后还会出现,但好歹也算是给那些受害者们一个交代。

  鱼年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黑色交易,有些是被迫的,有些是自甘堕落,他没办法帮助所有人,但至少在他眼前发生的不能视若无睹,这是他一贯秉承的原则,所以他才会插手,沈玉了解他,私底下跟他生气是一回事,但该贯彻到底的原则还是会帮他实现,鱼年觉得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沈玉,沈玉总能帮他完成一切他想完成的事,也永远是他最强的后盾。

  “也好,不过那间工作室不是也在被调查吗?”寒笙问道。

  “只是协助调查,克里斯托弗是清白的,他成天忙着设计衣服,案发了才意识到自己工作室里的模特不单纯。”鱼年说。

  “很多个吗?”

  “涉案的有三个,但都是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的那种。”

  “原来是这样。”寒笙有些同情地道:“那他们会怎么样?以后还能做模特吗?”

  鱼年摇摇头:“会有一些障碍吧,模特这行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女性,她们为了保持身材付出很多,却依然会遭受不幸,真的很不公平。”

  “说是男女平等,但只要男性的观念不改,女性就永远要反抗。”

  “是啊,可惜改变观念太难了,再说了,就连同性中也会出现关系不平等的情况,更何况是两种性别。”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和沈大哥还好吧?”

  “好啊,那天我给你电话的时候就不气了。”鱼年嘻嘻笑道。

  “我就说他不会真的跟你生气。”寒笙笑道。

  鱼年皱皱鼻子,小声说:“其实我也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他生着气是另一回事,还是很不好受的。”

  “其实我感觉作为生气的一方,除非确定要分开,否则也会为对方找理由的,一定也希望能尽快和好的。”寒笙说出了心里话道。

  鱼年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寒笙半晌。

  “怎么?”寒笙被他看的无端有些发毛。

  鱼年笑了,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伴侣的关系真的挺奇妙的,你和威廉是一种相处模式,我和玉哥哥是另外一种,但是要说起来谁惹谁生气其实也是生活中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我那天就觉得,我们家里惹人生气的那个始终都是我,玉哥哥从来就没有让我生气过,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寒笙微微一愣道:“那真的是,换我也不能保证一定不惹月西哥哥生气,但我知道他就算真的生气了,也会很快原谅我。”

  “所以我才说玉哥哥厉害,这么多年了,我就没生气的机会。”

  两人正聊着天,沈玉和威廉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次的事是他俩合作的结果,这几天他们一直早出晚归,如今一切总算落下了帷幕。

  “回来啦,你们先坐,我去泡茶!”鱼年起身去厨房,这里是他和沈玉临时的家,短短几天下来就已经很有生活的气息了,他和沈玉一直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能把任何地方过成“家”的样子。

  橱柜里放着这几天购物买回来的各种红茶,鱼年取了伯爵红茶拿出来泡,同时将冰箱里的奶酥取出来摆盘。

  就在这时沈玉走了进来,从背后搂住了他。

  “我回来了。”沈玉在鱼年颈侧轻声说。

  “忙完了?”

  “嗯。”

  鱼年转过身靠在吧台上,手撑在台面上,沈玉托着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瓣。

  “刚刚吃了什么,一股奶香味。”沈玉低声说。

  “红茶加牛奶呗,还有奶酥,寒笙做的,他真的好会做小点心。”鱼年舔了舔嘴唇道。

  “唔,那让我再尝一尝。”

  沈玉说着便又低下头去细细品尝。

  阳台里,威廉和寒笙也在咬耳朵窃窃私语,阳光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照见了他们眼角眉梢的欢喜。

  芸芸众生,有时只需情人间的一点相依,便能尝到这世间最美好的味道,让人在这一刻忘却所有的烦恼。

  ◇ 第105章 ep.105 嫁鱼得鱼

  走秀在即,尽管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工作室的进度也不能暂停。

  而在隔了一周后,鱼年带着寒笙重新出现在工作室里,这一次,他们对鱼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对鱼年的不喜欢来自于克里斯托弗对鱼年的看重,但是派对上鱼年不同凡响的举动让艾利克斯在人品上直接认可了鱼年,这是一种打破喜好的承认,通常人都是自私的,大部分人全都围着自己打转,艾利克斯也承认他的一切喜好都跟“自己”有关,但这种喜好的格局其实很小,格局大的人说话做事和只考虑“自己”的人是不一样的,艾利克斯不得不承认鱼年具备了他所没有的勇气和正义感,不管克里斯托弗是出于什么方面看重鱼年,在他得知鱼年那天的危险行为后,就算嘴上不肯说,心里也已经明确知道鱼年是个与他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的人。

  除此之外,鱼年的后盾那么强当然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个威廉的姓氏被人道破后,那晚所出现的武装力量也就不那么让人稀奇了。

  事情解决的快狠准,还有短短一周就被牵扯出来的那几个议员,着实大快人心,电影都不能这么编。

  只有鱼年依旧如故,像之前那样来到工作室,和里面的工作人员以及模特们打招呼。

  鱼年身边的寒笙大家在派对上也见过,正是那位威廉的另一半。

  寒笙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耐看,除此之外,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话,就让人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鱼年把寒笙带到吧台前,问瑞恩:“今天的推荐饮品是什么?”

  “葡萄撞奶,要来两杯吗?”瑞恩笑着问。

  “要。”鱼年说着向寒笙介绍瑞恩,“他的手艺很好哦,自制饮料和点心都特别好吃,对了,今天的点心也上一点。”后半句鱼年是转成英文对瑞恩说的。

  “好咧。”瑞恩从边上的玻璃柜架中取出一小碟饼干摆在两人面前。

  “今天你的伴侣怎么没来?”瑞恩问鱼年。

  “他有事要忙,我也不用时时刻刻要他陪。”鱼年笑着说。

  “今天的饮料算我请的,感谢你帮了费奥娜。”瑞恩说。

  “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但……”瑞恩顿了顿,垂眸道:“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什么意思?”

  “我的女朋友……”瑞恩勉强笑了笑:“她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一直没办法走出来,后来得了抑郁症,就……”

  鱼年顿时愣住了:“那她现在?”

  “去世好多年了,托你的福,也算是替她报了仇,虽然这件事我一直想自己亲手做,可惜我能力有限,始终没办法确定目标人物,我总在心里怀疑每一个人,像是生了心病,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原来是这样。”

  “她做模特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点心,后来因为要控制身材和体重,就很少吃了,为此我专门给她做轻食,研究一些卡路里极低的零食,这个饼干就是她生前最爱吃的,是用米和鸡蛋做的。”

  “那我一定要尝一尝。”

  “我很久不做了,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吃。”

  饼干不大,一口就能吃下一块,鱼年尝了尝,有一股米香和蛋香味。

  寒笙好奇之下也尝了一块,点头道:“好吃!”

  “那就好。”瑞恩笑了,“看来我的手艺没退步。”

  “鱼年。”艾利克斯来到吧台边,对鱼年说:“一会儿,那个、克里斯托弗那边说衣服已经好了,一会儿你穿着试一试,我先上去等你。”他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虽然转变有些生硬,但反而让鱼年很容易就领会到了。

  “好。”鱼年答应后没有让艾利克斯等很久,他找了丽莎带寒笙参观工作室,并对寒笙说:“你多玩会儿,我没那么快下来。”

  “嗯,你不用管我。”寒笙不是个外向的人,但也不是社恐,跟威廉在一起后,他也经常被威廉带出去到处见人,鱼年上楼后他很快就被模特们围了起来,寒笙英语一般,但因为威廉的缘故,他专门学习了一段时间,现在与模特们倒也能说得上话,就是磕磕绊绊,不大流畅,不过作为一个外国人是完全够用的。

  鱼年练习完去找寒笙,寒笙正在量衣间,克里斯托弗接了威廉的活,要提他们做两套情侣西装。

  “感觉怎么样?”鱼年敲门走了进去,问寒笙。

  “高级。”这是寒笙参观工作室时的感想,又说:“刚才我试了几套成衣,我看都挺好的。”寒笙对衣服没什么追求,能穿就好,但是拗不过威廉,说是非得给他定做,现买的被威廉各种挑剔,寒笙被威廉烦的没办法,便只好答应了。

  “克里斯托弗设计的西装都很有味道。”鱼年笑着说:“不过专门定做的会更适合你,到时候你可以和成衣比较一下。”

  “行吧,听你们的。”寒笙老老实实站着,让伸手就伸手,由着克里斯托弗的助手给他量尺寸,“还有不到十天时间,刚才我想着要不要上楼先偷瞧一眼你到时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不过还是忍住了。”也因为被模特们围着没得上楼。

  “很快了,别急,现场看效果一定更好,而且今天也还是试穿,还有一些细部需要修整。”鱼年说。

  寒笙不禁有些期待:“真想早点见到。”

  “好东西都需要时间酝酿的,我这套衣服做的比较晚,其实秀场一整个系列的服装都已经完成了,等我这套也搞定了,就要去现场排练了。”

  “到时候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月西说我们可以直接住在里面。”寒笙说。

  “嗯?月西?”鱼年敏锐地察觉到寒笙对威廉的称呼变了,前天明明还是“月西哥哥”的。

  寒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说:“其实早就想这么叫了,昨天他生日……嗯,反正就这么叫了。”

  “其实你们也就相差两岁,等年纪大点,你再叫他‘哥哥’也不合适。”鱼年若有所思地道。

  “我也觉得,所以趁这次就改了。”寒笙说着看鱼年:“你和沈大哥是不是也就相差了两岁?”

  鱼年想了想说:“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而且我叫他‘哥哥’没什么感觉,不会觉得自己特别小,大概是太习惯了,毕竟这个称呼从七岁就开始了,而且他的名字只有两个字,连名带姓叫他,我会觉得怪怪的。”更细节的原因鱼年也不方便说,他从小女装,心理上也是女孩,对“哥哥”这个称呼叫出来感受是不一样的,后来就算经过纠正,称呼上却仍然觉得“哥哥”更亲近,另外就是他对沈玉还有一份从小到大就有的尊敬和重视,就算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密不可分了,连名带姓的叫还是会让他有一种怠慢的感觉,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

  留在爱丁堡的最后一日,四人相约皇家英里大道,不准备去什么景点,就只是随意闲逛,感受一下爱丁堡的氛围,再找个咖啡店坐一坐聊一聊。

  但实际上皇家英里大道就是爱丁堡最标志的景点,中世纪建筑环绕,哥特式教堂的尖顶远远伫立,行人穿梭在其中,有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就去那边坐吧,街角的位置视野好。”鱼年指了路口一处咖啡馆说。

  他们四人皆是黑发,只有威廉的瞳孔颜色偏浅,乍一看好像都是外国人,但再看又全然没有游客的样子,既没有相机也不带行李,两手空空,充满了生活在当地的气息。

  “时装秀结束就回国吗?”悠闲地喝着咖啡,威廉问鱼年。

  “嗯,出来时间一久,就想家了。”鱼年只要不工作,就喜欢待在家里,偶尔和沈玉外出度假,除此之外都不怎么留恋外面的风景,尽管此刻阳光大好,风光美轮美奂,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风笛声,好像置身于某个电影的拍摄场景里,这反而让鱼年有一种好似还在工作中的错觉,总是比不上在家时全然放下的心,当然沈玉是否在他身边也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此刻沈玉不在,那么他根本没心思坐在这里看风景。

  “我们家笙笙也不喜欢出门,他嫌麻烦,除非像这次一样,有明确的目的。”威廉笑着说。

  寒笙不喜欢自己成为话题中心,就和他不喜欢出门一样:“知道的话以后别老带我出来,让我在家里待着不好吗?”

  “好,没什么不好,我也就是提议提议,是你看我在家里快闷坏了,才答应的。”威廉对着寒笙直笑。

  寒笙最是看不了他这样笑,一笑起来就牵动他的心神。

  鱼年托着腮,瞅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也笑了。

  “其实如果住久了就哪里都一样,但要是只是旅游,那多半哪里都是走马观花,世界那么大,但我们的生命和时间却非常有限,本来就走不完,看不完,就算能走完看完,体会却不深,广度和深度,总要有取舍,我一定是后者。”鱼年说。

  威廉却道:“那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有‘家’的缘故,没有家的人或者家对他来说就像个牢笼的人,会向往去外面寻找。”

  鱼年看着威廉,“寻找属于自己的地方吗?”

  “嗯,但其实很难。”威廉有感而发道:“家乡之所以是家乡,因为根在那儿,并不仅仅代表了出生地,还是他从小长成的地方,他的所见所闻所想以及当地的饮食孕育出了他这个人,所以任何别的地方都很难让他产生归属感。”

  鱼年没响,沈宅显然不是他出生的地方,他在那儿所见到的一切也跟“归属感”无关,让他头一次生出“归属感”的地方,就是沈玉的住处,在那里,无论是吃蛋糕还是趴在书桌上练字,又或是占据沈玉的床小睡片刻,都让他产生所谓的“归属”感,或许就是因此,尽管次数着实不多,他却乐意在那里扎根。

  “不过不管怎么说,家乡是家乡,家是家,我的话刚好在同一个地方,归属感多半还是来自后者,反正笙笙在哪儿,我肯定也在哪儿。”威廉自从解决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麻烦事后,彻底成了一个恋爱脑,到处秀恩爱,这大概也是寒笙不愿意跟他出门的原因。

  寒笙很想捂住威廉的嘴,不过最终,他还是捂住了自己的脸。

  鱼年偷笑着与沈玉咬耳朵:“看,脸红了。”

  沈玉刚才一直没说话,瞥见鱼年笑的酒窝都出来了,便低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鱼年本以为这话是针对威廉和寒笙说的,却见沈玉一直笑看着自己,然后又说了四个字,这四个字沈玉并未出声,就只露了口型,鱼年暗自琢磨了一下,一张脸也悄么红了。

  却原来沈玉说的是:嫁鱼得鱼。

  【作者有话说】

  《鱼戏》准备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 第106章 ep.106 走红毯

  三天的封闭排练后,林利斯戈宫举行的以“韦斯特伍德”品牌命名的“浪漫时空”秀场正式开场。

  中世纪古堡里,烛光影绰,砖墙上人影幢幢。

  一群蝙蝠拍打着翅膀,拥着首领“呼啦啦”在古堡顶端繁复的吊灯上倒挂了一大圈,唯有首领翩然降落,落地时便出现一个人影,随即幕布缓缓张开,城堡的主人着一袭标准的晚礼服出现在嘉宾们的面前。

  随着交响乐声响起,城堡主人轻轻拍手,就见身穿各色服装的模特们纷纷登台,宛如巡礼般在台上一一走过。

  这次秀场并不是某个季度的宣传,而是贯穿了四季乃至古今两大时空碰撞而成的浪漫复古系列时装,是克里斯托弗一直以来想完成的一个主题,他从小就喜欢那些繁复的具有浪漫色彩的宫廷风格服装,只是那些服装大部分都只适合用在华丽的舞台上,乃至于后来他自创了“韦斯特伍德”这个品牌,就是专门结合了复古风格的现代时装,而这个品牌的时装讲究的是精湛的工艺以及精致的材料,繁复的宫廷风永远都是点缀,如同画龙点睛,而整体成衣绝非单纯为了追求外表的华丽,而是要达到谁都能穿、且穿的舒适又自然为目的。

  不过这次秀场上的衣服是例外——完全是以克里斯托弗心中最浪漫也最不切实际的设计堆砌而成,像是一场巨大的成人童话,结合了中世纪风格的幻想以及跨时空的想象,以实际的城堡作为支点,横空出世。

  身为嘉宾的威廉、寒笙和沈玉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上,在等待鱼年出场的空档欣赏克里斯托弗这一系列美轮美奂的设计,感受西方历史和文化凝聚起来的这一刻的华美呈现,在神秘而又古老的气氛烘托下,一切都如这场秀所命名的那样——经过时间与空间酝酿而成的一场盛大的浪漫典礼。

  鱼年出来的时候,沈玉稍稍坐直了一些——他本来就坐的笔直,然而下意识又将自己调得更板正了。

  那是一身纯白袍服外罩一件刺绣披风,从来黑色显得神秘,可是没人料到原来白色除了纯洁,竟然也能被人穿出无暇与神秘相糅合的效果来。

  大约是因为这座古堡所衬托出来的强烈反差,又或许是因为穿着这一身的人戴着面具和礼帽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缘故。

  别看袍服和披风的搭配显得意外简单,但是只要细看,就会发现这一身处处都透着华美和高贵。

  首先是纽扣。

  袍服的领子袖口以及衣襟前的双排扣乃至披风上的纽扣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了一百枚,由纯手工雕刻也有珍珠和钻石的材质,经由克里斯托弗的巧思一部分大张旗鼓,另一部分不显山不露水地缝制在最适合它们的地方,两者相辅相成,便会出现一种一不经意就会流露出的不凡气质来。

  纽扣在旧制度时是男性权利的标志,后来精简到用宝石或者贵重金属打造一对袖扣来代表其社会地位,在鱼年这套衣服上,纽扣不完全是装饰,也暗示尊贵以及象征着财富。

  时尚在本质上就跟财富挂着钩,是有钱人的玩意儿,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其次是刺绣。

  袍服的领口、袖口以及下摆一圈,和以刺绣覆盖整体的长披风,将华丽的感觉铺张到了极致,一切的神秘都来自这些繁复的图纹,就好像某些咒语被丝线锁在里面似的。

  披风长长的下摆拖曳在地上,鱼年却走得甚是轻松优雅,仿佛翩然而至,却又感觉衣袂随着他的脚步一路飞扬起来,他随手揭开面具,露出底下那张令人屏息惊叹的脸来。

  他低眉垂眸,好似面无表情,却又含悲带悯般俯视众生。

  简直不像凡人。

  沈玉此刻直直望着鱼年。

  鱼年是他心间珠玉,一直发光发亮,而此时此刻,在火光绰约的空间里,鱼年的出现也仿佛照亮了一室暗沉,至少在沈玉眼里,好似现出了刹那光明,美的不可方物。

  其实鱼年常常都是笑的,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很少有这个表情,不过对走秀的模特们来说,他们大部分都被统一要求是自然无表情的,但是就跟走台步一样,克里斯托弗放任鱼年可以用他自己的风格来匹配衣服,鱼年为此对镜折腾了好久,都没找到适合的感觉,后来灵光乍现,想到沈玉在外人前的样子,心随意动,果然一学就成,出来的效果也让克里斯托弗满意得很。

  彼时克里斯托弗还没发现这两人的夫夫相,直到沈玉牵着鱼年穿着他设计的结婚礼服从容走上刚铺上的红地毯时,克里斯托弗才突然意会了那个表情的由来。

  鱼年全然未料在他压台之后还有一场重头戏——他和沈玉的异国婚礼。

  整个秀场他只有一套衣服,但他作为压台,在结束整场走秀后要迎出设计师克里斯托弗本人,原本他已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任务圆满完成,哪知克里斯托弗在台上谢过所有人后,却吐出惊人之语:“今日还有一场特殊的走秀也要在我们的‘浪漫时空’中举行,请诸位稍待片刻,我先带我的模特下去准备,敬请诸位期待接下来的礼服——”

  话音落下的时候,大幕也缓缓拉上,鱼年正好奇是什么样的特殊走秀,就见工作人员从舞台两边开始铺起了一层红地毯。

  排练的时候由于古堡地板并不容易打滑因此没有铺设地毯,可如今什么特殊走秀需要专门铺上红地毯?

  正当鱼年疑惑时,克里斯托弗轻拍了他一下说:“去吧鱼年,那套礼服是为你特别定制的。”

  “啊?”鱼年一愣。

  克里斯托弗笑了笑:“而且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蓦然间,鱼年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转向刚才沈玉坐的位置,尽管被幕布遮着,可依然能透过火光映照出那里已经空了。

  鱼年转身飞快跑向了后台。

  沈玉正在对镜整理袖口,听见脚步声侧过身来,鱼年跑的急,沈玉正道出“小心”二字,鱼年就踩到了披风,顿时脚下就是一绊,他那双鞋以及身后的曳地披风其实很难走,别看他刚刚在台上走的从容潇洒,可实际上是练了许久的,这会儿鱼年忘乎所以,险些摔一个大跟头,好在沈玉有先见之明,道出"小心"的同时就已经大步跨出,正好将鱼年接了个满怀。

  “你忘了自己穿的什么了吗!”沈玉看似呵斥,却将人抱得稳稳当当,鱼年一头栽进沈玉怀里,只知道闷头傻笑。

  沈玉无奈,低声催促道:“好了,别顾着开心,还是说连衣服也要我帮你换?”

  克里斯托弗以及身后的模特们陆续走进来,恰好吃到了这口新鲜热而又腾腾的狗粮。

  礼服相当隆重,所用面料,礼服上镶嵌的珠宝,刺绣,以及所有相关手工都非常讲究,而且高级。

  礼服以黑色为底色,金线刺绣,红色为点缀,款式以燕尾服为基础,纯白色衬衣,整体还原了文艺复兴中后期所用的缎带以及无比精巧的花边作为修饰,使礼服看起来华贵、端庄又大气。

  两套礼服的刺绣图案完全对称,衣摆另有一朵并蒂莲,但要两个人站在一起图案才完整。

  沈玉早就试过成衣,鱼年却是第一次穿,毕竟要给他惊喜,但克里斯托弗完全是根据鱼年之前那套成衣的尺寸来完成的,加上派对时还有一套西装作为见面礼,这套礼服已经是他给鱼年做的第三套衣服了,凭克里斯托弗多年的手感和经验,连续三套下来,基本上连细节都不需要再修改。

  鱼年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只觉得非常合身,过程中他抿着唇一直在笑,不时透过镜子看看自己又看看沈玉。

  沈玉比他稳重得多,但是眼睛里也有笑意,完全是被鱼年这副开心的模样给感染的。

  “一会儿出去不准这样笑给别人看。”沈玉低声语道。

  “嗷。”鱼年听话得不得了,努力对着镜子调整表情,看他挤眉弄眼的,沈玉戴手套前实在没忍住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嘿。”鱼年抓住沈玉的手用力亲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两人各自戴上手套,根据工作人员的指示分别站在T台两侧。

  克里斯托弗异常贴心,外面的蜡烛全都被安排换成了红烛,当钢琴曲《梦中的婚礼》响起的时候,两人面对面走到台间。

  沈玉向鱼年伸出手。

  他们并未经过事先排练,可是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眼神里全都是默契。

  两人十指相扣,相携走过用红地毯铺成的一小段路。

  变魔术似的,鱼年的神情在与沈玉十指相扣的那瞬间完全变了,他在沈玉眼里见到了认真,同时感觉到了神圣和庄重,以及婚姻中与生俱来的责任。

  他们已相伴许多年,他们相濡以沫,他们互相珍视,他们一直相爱。

  这一小段红毯好似代表了他们未来还要继续一起走下去的路,他们慎重地跨出每一步,每一步都好像代表了他们心中的誓言。

  他们走过一支又一支的红烛。

  像是很多年前,他们的那场婚礼。

  在那里,他们就已经向彼此许下了“我愿意”的承诺。

  玉哥哥,我爱你。

  小鱼,我的至爱。

  【作者有话说】

  周四一次更新至完结。

  ◇ 第107章 ep.107 直播意外

  且不说威廉羡慕的发狂,恨不得立刻找女王帮他和寒笙也举办一次婚礼,只说鱼年的兴奋劲一个晚上都还没过去,第二天一早依旧还在那儿乐的不行,一整个就是大写的开心。

  沈玉给鱼年准备惊喜就是让他高兴的,但一个晚上过去了,还精神奕奕的,就有些太夸张了,于是低道:“别太兴奋了,悠着点。”

  “就是高兴,哥哥你别说话了,还有力气去洗澡吗?我抱你去?”鱼年抱着汗津津的沈玉问。

  “不去了。”

  “那我给你擦擦,你困了就管自己睡。”鱼年在沈玉脸上亲了一口说。

  沈玉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纵容了鱼年一整晚,身上的酸软劲正在发酵,也的确困得不行,比较之下,才会觉得鱼年着实兴奋过了头。

  鱼年又和沈玉腻歪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离开沈玉。

  给沈玉擦身的时候沈玉就睡着了,鱼年在沈玉耳边小声说:“我去给哥哥弄点好吃的,祝哥哥好梦。”

  鱼年冲了澡就跑去厨房撒欢。

  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便决定煮鸡肉蔬菜粥。

  他一面哼歌,一面切丁。

  香菇丁鸡肉丁南瓜丁胡萝卜丁,原本十分钟就能切好的食材,他愣是切了大半个小时,切的工工整整,码的整整齐齐,简直不像是在切菜,而是在精心创作一件艺术品。

  煮粥的时候鱼年拿出手机欣赏昨晚寒笙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看不够,还放大看缩小看并列看,嘴角不住往上翘,怎么都压不住。

  心情太过飞扬,鱼年实在忍不住就想找人分享,便悄悄打开了直播。

  前几分钟播放很是顺利,十分钟后收到消息的粉丝们一呼啦全都涌了进来,平台瞬间卡顿,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啊啊啊啊啊啊,活久见!”

  “鱼宝竟然开直播了!”

  “还好我刚刚上线了,鱼宝也不提前通知一下!”

  “鱼宝你这是在哪里啊?看着不像是你自己家啊。”

  “福园最近都没有鱼宝的戏,是不是人不在国内啊!”

  “哇!鱼宝今天笑的好甜,是不是有什么大好事发生?”

  “那不用想,一定又和沈大佬有关。”

  “鱼宝别光笑啊,快说话!”

  鱼年开直播一时爽,腹稿却半点都没打,他这次走秀行程全程没公开,又不能说跟沈玉在林利斯戈宫里穿结婚礼服的事,这会儿对着眼花缭乱的公屏有些发愣。

  “就……给你们看看我,挺好的,好事也挺多,一下子想不出来了。”鱼年捧着腮对着摄像头说着。

  “鱼宝,你不对劲!”

  “鱼宝如果没什么可说的,那就唱歌吧,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臣附议!”

  “臣附议!”

  “……”

  “也好,那就唱歌吧。”鱼年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就开了嗓,开始唱歌给粉丝们听。

  “好好听好好听!”

  “喜欢鱼宝清唱,太喜欢鱼宝的声音了!”

  “太美了,人美声音也美,这是什么神仙主播啊!”

  “绝了!戏腔真的绝!这一嗓子,太太太牛了啊啊啊啊啊!”

  “绝美!又是羡慕沈大佬的一天!”

  “鱼宝你多多露面行不行,我们都想死你啦!”

  “小鱼你……”随着卧室房门打开,沈玉人不曾露面,沙哑的声音传入了直播间所有人的耳朵里。

  正巧鱼年唱歌告一段落,直播间里的粉丝们正在热烈地聊着鱼年生日会怎么安排的话题,鱼年自己也边看公屏边插嘴,沈玉的声音乍一传来,鱼年下意识转头,连忙去关直播,一面对粉丝们说:“哥哥起来了,我要关直播了!”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是沈大佬?沈大佬这声音听起来不对啊!“

  “原来大佬也是会赖床的吗?”

  “不是啊,这声音……我听着怎么有一种强烈的事后音既视感?”

  “啊啊啊,家人们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真的吗真的吗?天呐,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为什么大佬起床比鱼宝晚?你们品,仔细品品!”

  “这这这……难道我的CP逆了?”

  鱼年手忙脚乱关直播的空挡,弹幕已经连续刷了好几页,他关了直播立刻起身去搂沈玉,一手握在他的腰侧道:“哥哥你怎么自己起来了,腰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沈玉开门后就意识到鱼年是在直播,因此话说了一半,这时笑了笑问:“怎么想起来直播?”

  “开心嘛,结果发现没什么事情可以公开,就只好唱歌了,唱了好多首呢,刚刚休息的时候正讲到生日要怎么安排,哥哥是不是以为我在讲电话?”

  “哦,唱歌了,那一会儿我听听。”鱼年的直播粉丝会录屏,但是平台也会录下来,这是朱惜春照着老大的意思专门谈妥的,录下来只为了给沈玉本人看。

  鱼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最早他发现沈玉工作之余会去看他直播录屏还怪不好意思的,尤其如果唱歌的话,沈玉要听他随时可以唱的不是嘛,但是!就算如此,沈玉现场也听人家的直播录屏也还是要看,甚至还要保存一份平台最清晰的版本,这种时候鱼年就坚决不陪沈玉看了,可惜沈玉有时候想要他陪的时候,只要勾勾手指头,他还是会乖乖投入沈玉的怀抱,实在是拿他家大佬毫无办法。

  幸好沈玉没有评头论足的习惯,偶尔会说一句“好听”、“好看”之外,就只是眉目含笑从头安静地看到尾。

  这会儿沈玉把最后讨论生日那段看完,便问鱼年:“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跟哥哥过呗。”鱼年说着,想了想道:“我们再去庙里吧,我想多听听佛法,我感觉自己与佛有缘。”

  “好。”

  “其实每天都跟哥哥在一起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就算我们其实没有很多钱,也够吃穿用度了,一开始我拍电影就不是为了赚钱,这次我迟迟没有接剧本,就是在考虑今后的方向。”

  “那你现在最想拍什么样的电影?”

  这件事鱼年一直在思考,听沈玉问来,便把最近的想法告诉他道:“我想跟着哥哥的慈善事业拍一些跟踪纪录片。”

  “好啊!”沈玉抱着鱼年:“不过有些地方还挺辛苦的。”

  “我不怕苦。”拍戏辛苦的时候也多,鱼年并不是吃不起苦的人。

  “嗯,我陪你一起。”

  “太辛苦的地方不想哥哥去。”鱼年回头看沈玉。

  “彼此彼此。”

  “那……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鱼年凑到沈玉耳边嘀咕一句,沈玉越听眼底笑意越深,然后一个翻身把鱼年压在身下:“小色鬼。”

  “那哥哥答不答应?”

  “你说呢?”沈玉低头吻上鱼年。

  两人之间不必多说,沈玉任何时候都不曾拒绝过鱼年的要求。

  渔家乐因为鱼年的直播和直播中断的那个瞬间正在沸腾,话题从鱼年唱歌到沈大佬的事后音,主要分析的就是他们的上下关系,至少前一晚鱼年绝对不是受方,否则不可能还有清唱一个多小时的清亮嗓音,这让所有鱼粉都觉得震惊和目瞪口呆,所有话题都围绕“沈玉竟然是金主受”、“沈渣男为爱做零”以及“沈渣男也太宠鱼宝了吧”这几个类似话题不断展开。

  等鱼年和沈玉又度过了一个恩爱缠绵的夜晚醒来后,朱惜春在三人的聊天群里留下如下谴责:

  “我说大老板还有你家这条兴风作浪的鱼,你们秀恩爱能不能悠着点,网上关于你们谁上谁下的话题已经闹翻天了,我只能用林利斯戈宫走秀压台的新闻把这些话题压下去,不过估计压不了多久还会被翻出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管不了了!”

  鱼年急急忙忙去翻微博,沈玉波澜不惊,他嗓子不便,就在手机上打字:不是大事,不用紧张。

  有大老板这句话,朱惜春便也如同服下了定心丸,语气缓和了下来:“那就行,我就怕本来只是一件小事被他们翻出大浪来,毕竟话题本身影响不好。”

  沈玉:这个担心是有必要的,这方面多控制一下就好。

  朱惜春:了解。

  他们发消息的工夫,鱼年已经在微博里发完了消息:

  沈家鱼塘只养一条鱼:嘘 @年年有鱼V:偶尔换换口味

  这年二十八岁生日,鱼年如愿又和沈玉去了一趟寺庙闻听佛法。

  下半年影视城竣工,开业期安排在了沈玉生日当天。

  鱼年二十九岁的时候,只接拍了一部电影,剩下的日子就跟着沈玉的慈善事业取材和搜集资料,为了来年拍摄纪录片做准备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福园吸收了五个弟子,包括小小和小小的同学,由据说是心肠最硬的沈离担任师父,其中小小年纪最小,却成了二师兄,别误会,大师兄不是别人,是小福,谁让它是“齐天大圣”呢!

  鱼年三十岁那年年底,就在除夕快到来的时候,国内一座城市忽然封城,其后全球被卷入严峻的疫情当中,鱼年和沈玉加入了抗疫队伍,一直到鱼年三十四岁防疫第三阶段才终于落下帷幕,这场疫情从开始到结束长达三年。

  这三年是电影行业最低迷的三年,不过国内许多优秀的电影人用自己的方式参与抗疫,拍摄了多部抗疫题材的电影。

  三年中好歹有一件喜事,那就是沈意和沈凌云经历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沈意积极参与抗疫,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有点为情远走高飞的意思,后来消息送回来的时候沈意已经被感染乃至病危,沈凌云吓得半死,连夜飞去远在千里之外的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总算把沈意给守了回来。

  时间如流水,一下子就走到了鱼年三十五岁生日那天。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打算一年一年一直写到鱼年三十五岁的(不过众所周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当“走红毯”那章写出来之后,我的“完结”雷达就出现了,我想停在最美的位置(疫情三年虽然想写但始终怕写不好,还是放弃了,就简单做一下交代)。

  ◇ 第108章 ep.完结 身份公开

  鱼年三十五岁生日当天发了一条微博,这条微博就如通在网上投下的一枚深水鱼雷,全网都炸裂了。

  年年有鱼V:给你们看结婚证,猜一猜哪个是我?

  沈家鱼塘只养一条鱼:亲爱的,结婚十五周年快乐!

  谢昱:晴天霹雳!不管怎样,《妲己》终于上映了,苏妲己不愧是你,祸国殃民的妖妃,把我也骗过了!祝二位结婚十五周年快乐!

  爱鱼爱生活:卧槽卧槽卧槽!

  渣男原来不是渣男: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渣男好无辜: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沉鱼爱落雁:活久见!这跟诈尸有什么区别吗?棺材板都要掀上天了好嘛!

  勇敢吃鱼:(捂眼)我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看见了什么!

  鱼人节的快乐:什么什么什么!!!结婚证上那个……是鱼宝吗?

  渔家大喇叭:去看《妲己》啊!!!以为是沈夫人演的,没想到就是鱼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他不渣啊:这是一个什么惊天大骗局啊!

  保护锦鲤人人有责:沈夫人就是鱼年?开玩笑的吧!

  鱼家小娘子:结婚证啊!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那个名字就是“鱼年”啊!

  年年都爱鱼:可是性别是女!鱼宝他到底是男是女啊!这个结婚证是用身份证登记的吧?

  渔家大喇叭:快去看,微博上有发详细的申明,好像是说鱼年从小就被当成女孩子养大,所以有后天性别认知障碍,还附了医疗记录证明,办理身份证的时候病还没完全好,就办了一张女性的身份证方便他出入,毕竟身份证只会拿去外面用,后来因为情况逐渐好转,才又补办了一张男性的,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操作的,不过我又嗑到了,男性身份证的名字是沈瑜沈瑜!

  鱼家小娘子:天!好心疼,从十四岁到二十岁一直出入医院,没想到鱼宝还有这样的经历!

  勇敢吃鱼:天呐天呐天呐!十六岁的时候鱼宝不是演了《年年有鱼》吗?我还以为是十六岁的年纪演旦角正好,没想到鱼年就是天生优势……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当时他的情况真的很适合演剧中的人物啊!

  爱鱼爱生活:说到这部电影,我刚刚在祝贺十五周年结婚快乐的一长串人名里看见了《年年有鱼》的导演,他说当年拍摄的时候鱼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台唱戏就会晕倒,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小时候的PTSD!啊啊啊,好心疼啊!

  年年都爱鱼:据说他当时根本没办法以男性的身份出入公众场合,是好不容易才克服的!

  鱼年的亲亲老婆:还有还有,他初中的时候也是以女孩的身份入学的,有个他的好朋友发微博了,说她被震惊了!一起上学那么久,完全不知道小鱼竟然是个男孩子!

  日日沉迷我鱼: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绝世爱情大反转啊!!!我一直以为沈玉是渣男啊啊啊啊!没想到他竟然是绝世好男人!

  鱼生请多关照:楼上的你不说我都被带偏了,我发帖就是为了表白沈大佬啊!!!!!沈大佬是什么神仙老公啊!!!!他怎么这么好!!!!

  渔家少年:给沈大佬疯狂打CALL!!!他也太十佳了吧!把我们鱼宝保护的天衣无缝啊!这么个惊天大秘密,竟然从十六岁掩盖到三十五岁才公开,不过为什么是三十五岁?

  渔家大喇叭:因为官博又发申明了,说《妲己》将是鱼年最后一部主演的电影,他要退居幕后做导演,专心和沈玉搞慈善去了,以后以纪录片为主,不过鱼宝表示他还是会继续发布他的动态,偶尔直播,福园也会不定时去,以及有适合的配角会客串!

  渔家合家欢:那所以今年鱼宝就没新片上映了?《妲己》分明是七年前拍的啊!

  爱鱼爱生活:应该没有了吧!但我还是想期待一下!

  渔家的小鱼干:不知道啊,但是好歹鱼宝还会直播,我就怕他退居幕后以后我们几年才能见到一次!可恶,又是羡慕嫉妒沈渣男……哦,不对,再也不能叫他沈渣男了……沈大佬威武!难怪沈大佬有鱼宝相伴,两人简直了,怎么能这么恩爱啊!

  鱼宝的小迷妹:现在想起来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沈夫人和鱼年两个人互怼,甚至觉得两人和和睦睦的,原来如此啊!原来我们才是小情侣play里的一环吗!苍天啊大地啊!可怜可悲的吃瓜粉丝们啊!

  渔家桃源:你们看见谢导发的微博没,他当年拍《妲己》也有好几个月了不是吗,这都没发现苏妲己是个男的吗?谢导你到底什么眼神?

  最爱鱼子酱:这也太能瞒了吧!这么多年谁都没发现,只能说明我们鱼宝是绝对的女装大佬啊!我怎么有种庆幸的感觉呢,庆幸他当时有性别认知障碍,不然怎么可能和沈玉结婚啊!!!!我要随份子钱!!!

  年年有鱼吃loveyn:呃,楼上的你说出了我的心声,不过性别认知障碍还是要治疗的,但我看鱼宝后来的状态都很好,还能重新扮女装,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全好了,不然不可能再穿回女装的。

  渣男原来不是渣男:不行了不行了!只要一想到鱼宝原来和沈大佬结婚那么多年了,我就觉得好甜好甜好甜,怎么有这么牛逼的爱情!他们怎么能这么好!!!

  渔家大喇叭:家人们快去看微博,微博又公开了两人六年前在林利斯戈宫的结婚照!!!!!你们还记得那天鱼宝直播吗!!!!!我又去翻了一下,对照了一下日期!!!!就是他们又一次结婚的第二天,天啊啊啊啊啊啊!嗑疯了嗑疯了嗑疯了好嘛!

  垂杆独钓的一渔翁:沈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不愧是您!还是您最宠鱼宝,作为小粉丝的我等甘拜下风!

  渔家的小云朵:疯狂表白沈大佬!原来我们都错怪你了!原来你从始至终都对鱼宝一个人专心致志!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美好的爱情!

  世上只有沈渣男最好:不行了,姐妹们,我去翻了一下过往二十年的视频资源,从鱼年十六岁起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一翻发现全都是糖啊!真是太甜了!知道他就是沈夫人之后这后劲真是太大了!我实在受不了了,要去写文了!

  有钱使我快乐:写写写写写!太太快去写!写了我马上追!

  沉鱼家的小丸子:是啊,这后劲,我喝酒都没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后劲,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甜!

  好想包养我家鱼:甜疯了!嗑疯了!家人们我先去缓缓!

  渔家爱鱼的老板:都去看《妲己》啊啊啊啊啊,不愧是鱼宝最后一部主演,七年前拍的,水灵灵的,好美好美啊啊啊啊啊啊!我们的鱼宝啊!!!!果真是男女通吃!女装大佬名副其实啊!

  一生一世爱鱼宝:看了预告了!已经订票了!真是太美了!谢导可真是会拍美人啊!

  某人爱钓鱼:鱼宝从十六岁开始演主角,演到三十五岁,二十七岁还留下一部女装片,有没有人觉得沈大佬给他自己留下了好多好多可口美好的资源啊!好多花絮我们都看不到就只有沈大佬有好嘛!这些全都是我们鱼宝最好的年华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仔细琢磨沈大佬的私心!!!

  渔家的小可爱:哎,这该死的爱情!我慕了!

  鱼年就是“沈夫人”这件事不仅网上爆了,曾经与雷啸一起调查过沈宅纵火案的刑警们也爆了。

  “当年纵火案有一个小姑娘的口供,说她是沈家的远房亲戚,但现在可以确定,他就是鱼年,也就是沈宅里活下来的孩子,如果没有那次大火,他说不定也会跟那些尸骸一样,被永远埋在沈宅的地底下。”

  “鱼年跟火灾肯定息息相关,否则他们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才公开身份?”

  “不错,鱼年满三十五岁了,那年他十四岁,未成年人犯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在这期间没有立案的话,就不会再被追溯。”

  “其实我查到沈玉在海外有一座岛,不过那座岛的具体方位一直都不能确定,岛上应该有信号干扰或者屏蔽器。所以这样看来,那座岛上肯定还有大秘密!沈玉和鱼年经常会去岛上,不过他们走的都是正规渠道,无论是坐船还是直升机,全都可以查到出行记录,但如果私下里去寻找那座岛的具体位置就不行,我找人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老大你还找人盯着沈玉啊?”

  “之前找沈宅那些孩子的来历的时候找沈玉协助调查,我不放心他,就找人又去查了查,不过沈玉实在是个很厉害的人,行事作风滴水不漏,几乎查不到任何把柄。”

  “所以那些慈善捐款都是真的吗?也查不出任何猫腻来?”

  “是真的,有时候偏见的确会让人先入为主,但沈玉在慈善事业上不遗余力,清清白白。”

  “那真是很不错了,鱼年也一直在帮忙宣传,社会影响很好。”

  “他们抗疫三年也做了许多工作,出钱出力出人!”

  “这对夫夫可不能小看,胸怀大着呢!”

  “可不是,但是假办身份证这点肯定逃不过,雷队,要不要请他们来局里坐坐?”

  “算了吧,我是一点都不想跟沈玉打交道。”雷啸其实已经跟沈玉通过电话了,就是督促他带鱼年去派出所好好办一张身份证,沈玉应下了。

  “那我们的结婚证还算数吗?”鱼年捧着结婚证,不是他不愿意去办理身份证,就怕结婚证被没收。

  “算数,只要你别弄丢了,我们就不用去民政局补办。”其实证书代替不了十五年的婚姻历程以及二十年的朝夕相处,只是结婚证对鱼年来说意义非同凡响,不仅鱼年割舍不下,沈玉自己也是一样。

  “绝对不弄丢!”鱼年一面说,一面仔细收好结婚证,然后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手指:“总算能戴婚戒了,玉哥哥,我可真不容易啊!”他羡慕沈玉多少年了,总算自己也成了可以随时随地秀“已婚”的男人了!

  “要不要再去定做一对婚戒?”沈玉笑着问他。

  “不了,我就要这枚,贴身跟了我那么多年,我可宝贝呢!”

  “嗯,那一切就还是原样。”沈玉握住鱼年的手,低下头亲了亲他戴戒指的手指。

  “哥哥,十五周年快乐!”鱼年看着垂眸的沈玉,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恋和痴迷。

  沈玉抬起头来,看着鱼年,笑说:“嗯,我的小鱼要一直快快乐乐!”

  【作者有话说】

  按照小说的常规写法,这件事一定是个爆点,不过这篇文首先是日常流,其次开坑前我就想好这里是文的完结点,最后我们沈大佬当然是不允许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就不是养鱼养了那么多年的大佬了。

  尾声算是个彩蛋,希望能带给大家一点惊喜~~

  ◇ 第109章 尾声 摩尼宝珠

  夜凉如水。

  海风带来海水咸涩且微腥的味道。

  月光明亮又皎洁,它释放的光芒像极了很久以前流落至此的一颗明珠所绽放的光泽。

  每当夜晚到来,明珠就会变成一位美青年的模样,他总是痴痴站在海边,好似在守望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海边的鱼虾龟蟹众精在夜晚被月光一照,也都纷纷褪去了鳞片和甲壳,变成小孩的模样,围在青年身边七嘴八舌。

  “你从哪里来的呀?”

  “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呀?”

  “是天上的仙君吗?”

  “你为什么总看着海,海那边有什么吗?”

  青年在海边抱着膝坐下,笑着道:“我不是仙君,也不是从天上来的。”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嘛……从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来。”

  “什么漂亮的地方?”

  “跟我们讲讲吧!”

  青年想了想说:“那,我就讲摩尼宝珠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鱼虾龟蟹众精围着青年坐了一圈,认真看着青年。

  青年便讲道:“从前有一颗光净无垢的宝珠,人们将它命名为‘摩尼’,它的来历众说纷纭,有说是出自摩羯鱼,有说是出自龙王,有说是出自帝释天所持的金刚,也有说是佛之舍利变化而成的,但其实这颗宝珠曾经只是一颗沧海遗珠,被一条小龙捡回去悉心照料,让它孕育天地精华,逐渐这颗珠子就成了天底下最漂亮无垢的宝珠。”

  “哇!那肯定很漂亮。”

  “不错,后来摩尼宝珠生出了灵识,所以它自有记忆开始,就以为自己生活在海底的龙宫里,小龙也已经长成了大龙,当了龙王,龙王将宝珠视作宝贝,到哪里都会带着它。”

  “龙王可真好啊!”

  “宝珠自然流露清净光明,普照四方,海底龙宫也被它照的很亮,但也恰恰因此,宝珠遭到觊觎,终于有一天,宝珠被盗了。”

  “啊!那可怎么办啊!龙王岂不是要着急死了!”鱼虾龟蟹众精纷纷露出着急之色。

  “宝珠流落人间,开始在人间流转,渐渐染上了尘世的污浊,生出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一遍一遍体会人间的爱恨情仇。”青年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淡淡的忧愁和哀伤,也显得有些苍白和难过:“终于有一日,释迦摩尼佛出现了,佛将他收为弟子,教他佛法,令他开悟,将宝珠身上染的污浊洗得干干净净,宝珠还原成了从前光净无垢的样子,重新有了光泽。”

  “那真是太好了!”

  “有了佛性后,宝珠便脱出了轮回,想起了前尘往事,想起了龙王,又从释迦摩尼佛的讲述中了解到自己是如何诞生的,他也很想念那个海底的龙宫,因为那里是他的家。”

  “那龙王呢,龙王去了哪里?”

  “龙王一直一直在寻找他,可惜宝珠流落人间后被染上了尘垢,没有了光亮,龙王也找不到他了。”

  “好可怜哦!”

  “是啊,海太大了,宝珠很想回家,可是他自己回不去,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回他的龙王。”青年说到这里,远眺海的彼岸,喃喃地说:“然后他就来到海边,在海边日日夜夜等待。”

  “那他最后等到他的龙王了吗?”

  青年正要回答,忽然听见海里传来“隆隆”的震动声。

  蓦然,一声熟悉的吟啸自海底传来。

  青年忽然笑了,映着月光,笑容像是也在发光似的,美极了。

  鱼虾龟蟹众精们简直看呆了。

  青年拍拍屁股起身,长发被海风吹起,他垂眸对身边的小伙伴们道:“等到了,我家大王来接我了。”

  青年说罢漫步走向海水间,鱼虾龟蟹众精见到他身边似出现了另一个人影,而后两人相携消失在海中央。

  又过了好一会儿,海里光芒大盛,不久后便又消失,也不知是不是来自它们的错觉。

  唯有月光依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鱼戏》写的是人间一世,但是我们的小情侣当然要生生世世!(ep.84留过伏笔)

  《困兽》里打算让龙王和宝珠客串一下

  本文到此结束,感谢订阅和阅读的小伙伴们,咱们有缘再见!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