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里的明忆姝是在问那个“她”,但此刻,姜琼华却在心底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当初那个时候,明忆姝怎么会知晓自己的杀意?这个梦竟然如此不同寻常。
姜琼华痛苦万分地走到梦中人面前,哑声对明忆姝道:“姑姑后悔了,你不要问她。”
明忆姝的视线依旧落在榻上人脸庞上,她说:“既然姑姑都不会再心软了,那在梦里,合该让已逝之人如一次愿的。”
已逝之人。
榻上的“姜琼华”并无所感,但地上的姜琼华却满面泪色。
许久之后的她,在明忆姝死后的她,才读懂了当初梦里的诅咒,明忆姝自从遇见自己,这一世就是苦悲的,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自己永远留不住对方。
“姑姑,看我。”明忆姝声音温柔。
站在原地哭泣的姜琼华突然听到这一声提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隔着时空与梦境,她终于对上了明忆姝的视线。
明忆姝朝她笑了笑,向她张开双臂——
姜琼华连拭泪的功夫都没有,匆匆朝她而去,试图相拥。
可那人却温和地撞入她怀,像是抓不住的月光,一下子全散了。
梦破,一场惊。
视野顿时重回黑暗,姜琼华茫然地立在那里,感受到了无边的孤寂。
这梦和之前不一样了。
姜琼华不可能记错,她分明记得在当初那场梦里,明忆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张嘴”,并非是眼下这般朝她张开双臂。
怎么会这样?
姜琼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某种猜测在心上冒出,她在与那人对视时受到的震撼总也是说不清的,她知道,方才那就是明忆姝,是她许久未见的那个明忆姝。
对方是想着她的,会来梦里再见她的,是不是?
姜琼华额头起了一层微汗,她惊惧似的从梦中醒来,匆匆去唤明忆姝的名字:“忆姝,是你吗?”
这声激越的呼唤在寝殿回响,无人给她应答,姜琼华脸颊的泪痕未干,魂不守舍的模样掩不住那种孤苦。
姜琼华悲哀地掩面哀泣,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她急匆匆地拿好手里的玉簪,朝那动静走去——
就在她刚刚出声呼唤明忆姝的时候,原本好端端放在桌上的匣子坠落在了地上,分明地上有厚厚的绒毯,但里面的玉簪全部都碎裂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
姜琼华崩溃地跪地去木匣里拾起玉簪残碎,同时小心地将手中唯一安好的玉簪放在了一边。
她曾见明忆姝在宫道跪地在雪中翻找着玉笛的碎片,那时候她不理解对方为何会那般微卑执着,而今,她也像对方当初时那样,忍着心痛去拾那些碎片。
所谓,玉碎情意散。
姜琼华落寞地将所有碎片收整到匣子里,情绪在多次崩溃后,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崩溃下去了,明忆姝的种种旧物都像是钝刀凌迟,她伤得过重,好像也感知不到痛苦了。
“忆姝,孤知道是你来了,你讨厌孤,打碎给孤的玉簪也是没有问题的,孤不怪你。”姜琼华麻木地抱着木匣,起身对着虚空道,“但你还给孤留了一只……”
是心软吗?
后面的话姜琼华还未说出口,突然就顿住了,因为她突然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脆弱之物,那东西骤然被踩断,打断了她的所有妄想。
姜琼华难以接受地低头看去——她方才放在一边的最后一只簪就这样轻率地断掉了。
她错了,原来,她并没有完全麻木,痛苦是真的会叠加的,而不是让人变得麻木。
姜琼华似是又要疯了,她掀开自己的衣袖,看向了手臂——那上面已经有了六道划痕,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
如今,就要到了。
她想,她便要真的疯了。
这种一次次地痛苦终于让她再也压抑不住,只能走向毁灭。
姜琼华面目沉痛地捂着心口,眉头紧蹙,难以忍受地俯身,喉头泛起的血气终于泛起,长绒的毯上瞬间见了血。
·
与此同时,明忆姝被噩梦惊醒,呛咳了起来。
她梦到了一个不该梦到的人,所以行为皆不可控,但心绪还是那样令人崩溃。
“小姝,可是身子难受吗?”
门外有一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在第一时间推门进来。
“不碍事的。”明忆姝穿着单薄的衣裳,出神地看着前方,“只是做了一场不太好的梦而已。”
“不要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大夫叮嘱你要好好养着心神,这样才能把精神给养恢复了。”那人仅在她榻边坐了片刻,便起身准备走了,“我去给你拿药。”
“有劳。”明忆姝淡淡地朝她低了低头,谢道,“这些时日叨扰郡主了。”
“怎么能算作叨扰呢,若无你当年出手相助,我早已随杨家覆灭了。”携阳郡主英气的眸子里难得露出几分温情,她笑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这般言谢。”
明忆姝敛目:“好,以后不说了。”
“方才万安和合意打起来了,大晚上的,这俩小东西折腾得动静还挺大,所以我来看一眼你是否被吵醒了,不然也不安心。”携阳想起自家那爱玩闹的猎鹰就有些糟心,她说,“万安总也是闲,估计是它主动去招惹了合意,招惹了也打不过,被合意臭揍了一通,毛都扑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