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饭店背靠全京最乱的商业街,门神似的压在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前,是泾渭分明的那条交界线。

  因而饭店内部也不是很干净,这会儿临近深夜,正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快要冒出来的时候。

  这些是鹿兮辞在来的路上用自家公司的资料库搜出来的。

  哪怕她嘴上再怎么说要放下君攸悦,心上再怎么失望,看见这些资料,她眼里也只装得下君攸悦的安危了。

  就君攸悦这种科研脑老干部,来混乱不堪的商业街,岂不是羊入狼窝?

  鹿兮辞步伐匆匆,她的司机兼保镖一个不留神,被她甩开老远。

  君攸悦是个女人,还是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女人。

  只是她自己意识不到,疏于保养。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似玉似月,美得入骨,多看一眼都能刺痛名为心动的神经。

  鹿兮辞被店内觥筹交错的氛围晃花了眼,快要迷失在嘈杂前,瞥见了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骤然清醒,又在瞬间为女人那蝤蛴似的脖颈沉沦。

  她甩了甩头发,把心里的旖旎都抛掉,朝君攸悦的方向快步走去。

  过程中保镖替她挡下几个不知好歹,试图搭讪的人。

  这个地方简直和酒吧没差。

  鹿兮辞瞥了一眼不断往她身边凑的男人,神色不算好。

  她已经戴了口罩,在车上换过衣服了,都还遭到这么多人觊觎,君攸悦呢?

  鹿兮辞忽地嗤笑一声。这冰坨子怕是分不清搭讪和普通交流的区别吧?

  冰坨子本坨正把自己的酒杯磕在餐桌上。

  她平日只是懒得说话,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来者善不善。

  玻璃和瓷砖撞得清脆,酒水洒了一桌,只震得守在她眼前的几个男人静了一秒,随即又嘿嘿笑起来,试图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请自重。”君攸悦忍不住开口了。

  她今天后悔了百八十遍没戴鹿兮辞给她的戒指。

  平时是怕影响自己做实验,今天跟实验室的同僚应酬一回,没想过他们会找这种地方。

  明显是故意的。君攸悦拧着眉,把陶笙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若早知道整个局只有她们两个女性,她是一定会拒绝的。

  哪怕得罪这位新晋二级研究员。

  但直到半个小时前,应酬都只是正常的应酬,新晋研究员借口离开后,局面才这么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别这么冷淡嘛,我们的‘所花’小姐姐。还有你的朋友,也是个大美人呢。我们也不是想做什么,就是想跟你们交个朋友。”

  说话的男人是那位二级研究员带来的,似乎也是研究所的什么小角色,关系户而已,还没资格让君攸悦认识她。

  男人取了一盏新酒杯,重新替君攸悦盛上酒。“来,敬你们一杯。”

  君攸悦迟迟没有动手。

  她余光在四处游走,计算着她能靠武力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

  一二三······至少有五个人在暗处看着她们,而她们面前则有三个人。

  君攸悦不是习武之人,平日也只是有在坚持锻炼而已,为了做实验,为了不熬坏身体,也为了······和妻子的夜生活。

  她一个人很难对付这么多人,更别说还要带上一个符合刻板印象的柔弱研究员陶笙。

  她也没想过就范。别的不说,她是有妻子的,光凭这一点,她就该离这些人、事远远的。

  “这酒又没毒,刚刚君姐不也喝了那么多吗?怎么我敬,你就不接了?今天这个局可是程旭攒的啊。”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程旭就是那个新晋二级研究员。

  搬出靠山了。君攸悦头开始隐隐作痛,为今夜应酬时喝下的酒,也为这被权欲迷了眼的研究所。

  “你要是不识相,今晚她也得陪着你遭殃。”男人终于没了耐心,露出了凶恶的嘴脸。

  陶笙被吓白了脸,但还是努力站稳,拉了下君攸悦的衣角,生怕她为护自己,接下这杯明显有问题的酒。

  君攸悦神色确实有所动容。

  她伸手,准备接过这只酒杯。

  喝是不可能喝的,借它当武器,拦这三人五秒还是做得到的。

  眼看着已经握上了高脚杯的握柄,一只素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那来路不明的手用了些力,撬开了君攸悦握着酒杯的手指。

  玻璃杯自然的往下坠,同时失重的,还有君攸悦的心。

  君攸悦看见了那枚熟悉的素戒,呼吸一滞。

  她缓缓抬头,时间好似被定格在了这一秒,动作、呼吸、心跳都被放得极缓。

  她好似被眼前的女子扼住了咽喉,又好似被她那多情的桃花眸撩过心脏。

  对上眼神的一刹那,酒杯掉在地上,玻璃炸开,破碎声让君攸悦的世界恢复正常,甚至,还有些略微的加速。

  不过是在这种场合看见她,怎么就像见到踏云而来的英雌一般,心跳得这样快,神经这样的紧张。

  她张嘴想唤她许久未见的妻子一声,对上那极为复杂的眼神,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责备、内疚、心疼、愤怒······太多情绪杂糅在那对视的一眼里,模糊了桃花眸原本的模样。

  君攸悦被看得羞愧不已,偏过头,不敢直视妻子无声的质问。

  鹿兮辞阖了下眼。

  天知道她看见君攸悦被一群男人围着的时候,心里有多着急,尤其是这个家伙还打算去接那杯酒。

  她知不知道她要是喝了,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两个人这么些年没怎么交流过,到底不好多说什么,鹿兮辞无视了君攸悦空白的无名指,无视了靠在椅子上不停喘气的陶笙,转头看向给君攸悦递酒的男人。

  “你又是谁?也是君攸悦的朋友?”

  前有原本被打发走,不放心君攸悦,主动留下的陶笙,后有这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女人。

  今晚男人多次被打岔,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

  鹿兮辞示意了保镖一眼,让她把这群人制服住。

  “你,你不能动我!我和程旭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

  男人见自己的两个狐朋狗友三两下就被那肌肉女放倒,急了。

  暗处有人蠢蠢欲动。鹿兮辞回眸扫视了一眼,呵了一声。

  “程家?又不是程谨行程霄安,我怕你?”鹿兮辞没听说过程旭这号人,她说的是程家这一辈最出色的两个人。

  她一脚踢在男人胯处。“我姓鹿。”虽然,此鹿非彼陆。

  男人打了个哆嗦,不止是因为那里被踢到。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听到那个音,他就知道他完了。

  他若真是跟程旭关系好就算了,可他只是狐假虎威,程旭也刚好看不惯君攸悦。

  随后鹿兮辞让保镖把那瓶有问题的酒带上,她自己则牵着君攸悦往外走。

  事情好像结束了。

  君攸悦松了口气,心跳止不住的加速,被鹿兮辞拉着的手腕隐隐发着烫,烧着。

  她想说点什么,“谢谢你”似乎有些干瘪,“幸好有你”又太过谄媚。

  “陶笙还······”结果她只说出了这么个句子。

  鹿兮辞手劲儿兀地加大,捏得君攸悦吃痛一声。

  虽然早知道君攸悦语言交流能力几乎为零,但鹿兮辞还是止不住的生气。

  本就没有消散的火气被这么一浇油,燃到她快失去理智了。

  胸腔闷着,又针扎着痛。

  她深吸一口气,却止不住鼻酸,再看向君攸悦,眼尾泛着红。

  “她怎么?她没长脚,不会跑?还是她很重要,也需要我去亲自把她请出来?”

  难得把水深火热的妻子救出来,她还在惦记她外面的小情人,换谁都不可能高兴吧?

  虽然,是不是真的情人还有待考量。

  不是鹿兮辞自夸,她真不觉得还有人受得了君攸悦这副冰霜似的态度。

  除非那陶什么的和自己一样,只看脸。

  而且,鹿兮辞也有自己的考量。

  都是女人,再怎么情敌,她也不可能放着陶笙在那种环境不管。

  她放了狠话,摆明了自己和君陶二人是一伙的,不可能再有没长眼睛的人去招惹陶笙。

  只要陶笙长了脚,那就不可能有事。

  君攸悦再次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只是想找话说。

  她忙的这几天一直都在想鹿兮辞,也很高兴鹿兮辞能来帮自己。

  至于鹿兮辞为什么知道自己在哪儿,她不想深究。

  但这番话要是直愣愣的说出来,也太让人害羞了。

  于是,回程一路无话。

  君攸悦做了一路心理建设,终于在到达两个人的家门口时,很小声的跟鹿兮辞说了声谢谢。

  鹿兮辞不带感情的看了她一眼。

  谢什么?谢谢她救陶笙是吗?

  留给君攸悦的只有鹿兮辞房门关上的嘭咚声。

  声音很大,听得出极为用力。

  君攸悦讪讪的摸了下鼻子,窘迫的不行。

  她好像真的惹鹿兮辞生气了,气的还很严重。

  她想哄一哄鹿兮辞,给她道个歉。可是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