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师父他貌美心黑>第039章 两看相厌,不如不见

  上位者惯用的手段便是如此,苏殷将心中的苦涩压下,就听君莫与韩非烟已在讨论虎符之事了。

  “荆溯云带着镇北军自沧纳京都出发,抵达晋玄边关还需数月。你明日便带人启程,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亓刃屯着边关军等着取他项上人头,亓容让他退回沧纳境内,自立为王。”

  苏殷愤然道:“我苏家守护沧纳世世代代,怎可让这逆臣贼子坐拥为王!”

  君莫垂下眼睫,语调柔而轻,“殷儿是想看亓家人接管沧纳还是看荆溯云自立为王?”

  苏殷忽地沉默了,不管是哪种,他都无法接受。

  韩非烟接过虎符,蹙眉道:“仅凭一枚虎符,荆溯云会信?”

  “荆溯云并非草包,自然不会全信。但是他怕,怕自己变成亓刃的弃子,怕亓容在朝中根基不稳,护不住他。所有他怕的都成了真,你猜他会做什么?”

  韩非烟道:“驻足观望,跟亓容确认朝中局势,或者……把虎符交于亓刃,讨好亓刃以求自保。”

  君莫道:“不管是哪一种,镇北军都会停驻不前。一支由叛变将领带领的叛军,在接到回京传召后逗留于晋玄边关,这是对亓刃的挑衅。亓容回晋玄被封了逍遥王后,就龟缩于府邸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了亓刃也是畏首畏尾。可是亓刃不信他,自然也不信荆溯云。亓刃抓不到亓容的把柄,但荆溯云手里有兵权,他若回了晋玄,极有可能会变成亓容手里的刀。”

  “亓刃想杀荆溯云,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但他更想要荆溯云的兵权,所以不能大张旗鼓打过去,只能派人刺杀。我们能想到这点,荆溯云何等惜命之人,自然也能想到这点。”

  苏殷道:“就如韩非烟所说,若荆溯云真的胆小如鼠,将虎符拱手相让于亓刃呢?”

  “所以,我们要替亓刃提前把想干的事干了,派人伪装成影卫,刺杀荆溯云。”玉笛往桌上一敲,韩非烟道:“且让出虎符一事极为凶险,荆溯云也得掂量掂量亓刃收了虎符会不会过河拆桥。”

  韩非烟的逻辑并无错误,苏殷却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忽略了。

  君莫点头赞同,“非烟,此去你需要多少人手?”

  “伪装暗杀,一人行动一人接应,两人足以。”

  君莫沉吟一阵,“带五人前去,亓刃如今远在玄都,边关由四皇子亓豁驻守。此人对亓刃唯命是从,性格阴晴不定,恐生变数。若遇使者,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务必截杀。”

  “全听谷主安排。”

  阳光刺透薄云照入亭内,苏殷眼睑泛红,看着韩非烟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这计设得很是巧妙,让荆溯云自立为王,既牵制了亓刃,又削减了亓容的势力。对于无欢谷来说,可谓是一石二鸟。

  可是亓容呢……亓容在晋玄国根基不稳,当了个闲散王爷,手里要兵没兵,要权没权,如何自保?

  他们讨论了这许多,唯独没有提及亓容该如何。

  苏殷明白,君莫将计划全盘托出,是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让自己看清亓刃亓容才是站在无欢谷对立面的敌人。

  可是……脑中灵光一闪,他终于发现了被忽略的地方!

  方才商议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荆溯云与亓刃互不信任的基础上的。可沧纳一战这两人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其间并无嫌隙,甚至算配合得天衣无缝,君莫是从哪里得出这两人貌合神离的?

  “殷儿想什么呢?”

  眼皮一凉,思绪被打断,君莫冰冷的手掌覆盖在了他的眼上。

  “眼睛不疼吗?”

  方才全神贯注都在讨论计策,苏殷并无察觉到双眼有何不适,此刻才感到酸胀难忍。

  亭内只剩下他和君莫二人,想到昨日自己落荒而逃,他就浑身上下不自在,忙后撤了下脑袋,后脑勺却撞在了身后那人的腰腹上。

  “……烦请谷主,”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一让。”

  君莫退开几步,苏殷刚要起身,束在脑后的长发一松,散到了肩头。

  “你……”

  还未回头,双眼已被发带蒙上。

  “不是交代了婼风,傍晚才允你摘下缎带吗?”

  感觉自己的手被执起,苏殷瑟缩了一下,复又被握得更紧。

  “不关婼风的事,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那又为何划伤自己的手臂?这又是在跟谁置气?如此鲁莽,怎成大事。”

  苏殷顺着君莫搀扶的力道站起来,一边被引着下石阶,一边道:“我没有在同谁置气,我就是想看看自己这笼中人当得称不称值。诶,你把血喝下去之后有没有顿觉豁然开朗,身轻如燕?”

  见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君莫无奈道:“何止身轻如燕,都能独步天下,返璞归真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苏殷噘着嘴,“你这说得好没诚意,我总不能喝自己的血来体会一番,那多恶心。”

  “其实并无多大感觉,就如你喝了柳盈盈的血,蚀颜散毒素退去一般。于我而言,就是少受一份半月寒的折磨。”

  苏殷脚步一顿,斟酌着说:“我有一事想问谷主。”

  “适才就见你有话想说,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他本想问君莫如何断定荆亓二人会起内讧,转而却还是先问了亓容的事,“荆溯云自立为王,亓刃必然会怀疑亓容与其勾结,又怎么会放过亓容?”

  君莫脸色略沉,“怀疑又如何?亓刃没有证据,仅凭怀疑,他奈何不了同为皇子的亓容。”

  证据?证据还不是你君莫想给就给。只要在战场上留下任何与亓容相关的物件,那镇北军此次回撤的锅就得扣到亓容头上,亓容就算是长了十张嘴也甭想说清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放不下亓容?”

  手被拽得发疼,苏殷也沉下声,“我有什么好放不下他?只不过我还有很多账要和他清算,总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

  君莫几乎是扯着他往百草堂走去,脚步飞快,语速也飞快。

  “你不用为你的亓容哥哥担心,他既然已经被封了王,就是退出了政权中心,这虎符就算荆溯云送给他他也不敢接。这事亓刃是会迁怒于他,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荆溯云自立为王,于亓容而言又无任何好处。”

  是这个理,这步棋把荆溯云逼上了绝路。沧纳余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亓容毫无党羽,护不住他,而亓刃也对他虎视眈眈,除了自立为王苟活一日是一日,他还能如何?

  至于亓容,只要他伏小做低,夹紧尾巴过日子,亓刃除了朝他头上撒点窝囊气之外,还真奈何不了他。

  “这个答案小殿下可还满意?”

  苏殷被他扯得一个趔趄,这声“小殿下”实打实扎疼了他的心。

  他扬手扯了发带,当下口不择言道:“君莫你又发什么疯?!你问我是不是想杀亓容,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我怀疑你想嫁祸亓容,借亓刃之手杀了他有什么不对?!”

  “借刀杀人,不择手段,你就是这般看我的?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君莫冷嘲道。

  阳光刺目,苏殷双眼瞬间被激得泛出泪光,不甘示弱地说:“沈清迟医术果然了得,谷主喝了我的血自然是有力气同我在这争吵了,还需要养什么病。”

  “混账!”

  君莫将手高高扬起,苏殷紧闭双眼低下头,耳光却迟迟没有落下。

  “滚。”

  睁开眼,君莫寒着脸,发丝遮挡着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隐隐颤抖,指尖乌紫一片。

  “怎么会……”

  伸出的手被君莫挥开,苏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再去看君莫,对方却背过了身去。

  “半月寒……为什么?你明明喝了我的血。难道……难道失败了……”

  “我让你滚。”

  “君莫……我……”

  他跑到君莫身前,想伸手拂开君莫脸上的发丝,抬眼却望进了一双冷霜般的眼眸,手在半空顿住,又颓然落下。

  云层散去,日光铺满了瓦砾,君莫立于阴影之中,而他则立于阳光之下,屋檐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阴影,成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天堑。

  君莫抬手捂住了他泛红的双眼,“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是吗?”

  耳畔的声音冷若寒潭,苏殷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触到了,但那东西过于虚无缥缈,他抓不住。

  “没有……”他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在他看来,君莫的火气来得莫名,他不过是多询问了一句亓容而已。

  “从今日起,到入药完成,你都不得再踏出百草堂半步,婼风会守着你。”

  苏殷心里一阵委屈,却拉不下脸为自己的口无遮拦道歉,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了。”

  掌心扫过的睫毛带着潮湿,君莫沉默少倾,“每月我会让古宁过去为你疏通经脉。”

  “那你呢?”苏殷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追问。

  看到苏殷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又飞快地放开,君莫无动于衷地说:“既然我们彼此两看相厌,那还不如不见。”

  语落,苏殷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推了一把。再睁眼时,君莫已经不在了,而自己正身处于屋檐下的阴影之中。

  先是小殿下,再尔是混账,最后是苏公子,看来君莫是真得动了气。不然这人就算扇他耳光,也会轻轻柔柔的唤他殷儿。

  苏殷揉了把发红的鼻尖,耷拉着脑袋跨入百草堂。

  【作者有话说】:呷醋之王——君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