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渝洗完澡出来，没看见自己弟弟，皱着眉正要打电话，打开手机发现自己那八百年难得一次给自己主动发消息的弟弟前几分钟发了个定位，后面跟着一句话。
【：和我对象在这等你，打车过来。】
没大没小，凌渝评价了一句，看见凌炽的微信名，皱了皱眉。
他一直没想明白凌炽为什么要用这个符号当微信名，看着蠢，又没什么意义。
这几天过年，凌渝心情还不错，再加上凌炽今天来给他送了抑制剂，两人暂时冰释前嫌了，凌渝也没在乎那么多，打车到了凌炽发来的定位，大少爷才傻了眼。
凌渝下了车，看了眼面前的饭馆，不是很确定自己来对了地方，大少爷一秒也没犹豫，打了个电话给自己弟弟：“我到了，你们人呢？”
“你进饭馆，说我的名字。”凌炽轻描淡写，也没有出来接的意思，随后挂断了电话，凌渝咬了咬牙，看了眼面前的老陈饭馆，走了进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迎了上来，打量了他几眼，说：“你就是小炽和小星的朋友吧，长得跟小炽怪像的，来来来，我带你进去，专门给你们留了间包厢。”
凌渝维持着在外的风度，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紧绷着脸走进包厢。
这包厢不豪华，甚至有点破旧，装修也很老土，隔音也不好，凌渝还没到包厢就忍不住在心里开始挑刺了，陈叔给他打开门，招呼道：“小星，你朋友过来了。”
姜星文迷茫抬头，对上凌渝皮笑肉不笑的眼神。
姜星文：“......谢谢叔，你去忙吧，我们先点菜。”
“行，扫码点单就行。”陈叔替他们关上门，乐呵呵地走了。
凌渝十分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他左看右看，好半天才在两人对面坐下，张口就道：“这就是你说的饭店？这么订了个这个地方？”
二十岁的人了，脾气也不知道收着点，凌炽慢条斯理：“怕你付不起钱。”
凌渝白了他一眼，又看着姜星文，犹豫再三，开口道：“你好。”
他们之前的几次见面氛围并不好，现在也有点尴尬，大晚上的陈叔这家店生意还是火爆，隔壁包厢的吵闹声传到了他们这间包厢，凌渝听得直皱眉，眼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姜星文嘴角抽了抽，对着凌渝说：“你好，叫我姜星文就行。”
“行。”凌渝没再说话，点开手机扫码下单。
姜星文推了推凌炽，小声道：“我说了别来陈叔这，你非不听。”
凌炽笑着，同样小声地回答：“没事，咱们吃得开心就行，我哥不会介意。”
姜星文看了一眼皱眉下单的凌渝，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不介意的意思。
凌渝皱着眉，余光扫了两眼对面凑一块说小话的小情侣，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专心点单，大少爷不会问别人的口味，一气儿把店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又皱着眉看了眼桌子上有没有油，才把手机递到对面去：“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他看见姜星文愣了一下，自己也顿了顿，解释了一句：“我没什么意思，不是嫌弃这，就是因为有点洁癖才这样的。”
大少爷坐下时还把包厢里的靠椅擦了一遍，姜星文点了点头，看了眼菜单，又把手机递过去：“没什么要加的了，谢谢哥。”
这声哥叫得顺口，姜星文难得礼貌一次，凌渝听得一愣，也听得悦耳。
这小子叫自己哥倒是比凌炽叫自己哥要听得舒服许多。
“不用客气。”凌渝看了眼凌炽：“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凌炽挑了挑眉，姜星文瞪大眼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见家长？
姜星文：“没多久，一月在一起的。”
凌渝喝了口水，瞥了一眼凌炽：“那还行，我还以为他把你骗到我们家那会已经把你搞到手了。”
姜星文听得一愣，骗到我们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凌炽适时开口：“哥。”
语气淡淡，凌渝又喝了口水，表情带了点儿愉悦。
能听到凌炽这么老实的喊自己哥，还真是不容易。
“行了，不翻旧账了，明年有什么打算？”凌渝对凌炽道。
姜星文自觉这个话题自己不该参与，谁知道凌炽捏了捏他的手，漫不经心地说：“继续画画吧，想去衡大的美术系。”
凌渝皱眉：“你还没放弃？爸妈不会同意的。”
“你不是一直不愿意我跟你争家里的产业吗，我主动放弃，对谁都好。”凌炽淡淡道。
凌渝翻了个白眼：“你真蠢假蠢，不会真觉得爸妈会给你自由吧。”
他意识到现在说这种话不太合适，顿了顿，大少爷天生不知道放缓语气，硬邦邦道：“该给你的东西，我不会占着，你不要因为我跟你争，就直接放弃，违逆爸妈。”
“我知道。”凌炽淡淡道：“不用担心这些，先吃饭。”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打开，一桌子菜摆了上来，凌渝皱了皱眉，他是真的饿了，也没管用餐礼仪，尝了一筷子菜后，挑剔的大少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连着吃了好几口，人也放松下来，没像平时那样紧绷着了。
只是这顿饭吃了没多久，凌渝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凌父打过来了。
凌渝接通电话，也没顾得上包厢的吵闹，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凌渝听得眉头一皱，“嗯”了几声之后，才道：“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他挂断电话后，又夹了几筷子菜，看了眼时间后，对着两人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凌炽看他一眼，随口问：“大过年的，有什么事？”
“国内公司出了点问题，我要去隔壁市一趟。”凌渝揉了揉眉心，身上的西装和这格格不入：“先走了，下次再说吧。”
他走之后，姜星文抬头，说：“你们家的生意很忙吗？”
凌炽摇了摇头，把姜星文爱吃的菜挪近了一点：“我不管事，我哥挺忙。”
吃了顿饭，姜星文对凌渝的印象好了不少，至少这个大少爷不像前几次表现得那么嚣张和不讲道理，整个人放松下来挺健谈和好相处的：“你哥哥说的那些事，你会有影响吗？”
凌炽笑了笑：“不会，我父母不怎么在意我，我学画画是跟着爷爷学的，他画画很好，有空我带你去见他。”
姜星文见过凌炽画画，这人下课不爱复习，总捏着张空白的草稿纸在上面涂涂抹抹，之前姜星文不知道凌炽在画些什么，也压根懒得管，他只顾得上挑刺了，后来他才知道，凌炽画的是他。
是很好看的素描，没有一定的功底很难画出来。
姜星文问过凌炽为什么不去学美术，走艺考，凌炽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父母比常人想象中还要偏激一些，即使我爷爷在画画上很有成就，他们却不相信我也能那样，在他们眼里，这都是歪门邪道，如果我的文化成绩不够好，他们就会停了我的生活费，让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光是听着就很压抑了，在姜星文眼里凌炽又可怜了一点，今天又听见凌渝这么说，姜星文对凌炽的父母更加好奇，问：“你们不会觉得自己的父母有些太偏激独裁了吗？”
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说自己对象父母的坏话，姜星文连忙补充：“我没有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的做法不太对。”
凌炽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拿了打包盒打包饭菜：“我们没有办法。”
“我和我哥，都没有办法。”
“我哥之前和我争，对我态度不好，是因为爸妈总跟他说，他不够优秀，如果他做不到更好，家里的事业会交给我来继承，我哥其实是被他们宠爱着长大的，很需要他们的认可感，可他接触家里事业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做事还不成熟，父母总拿我来激他，自然而然，他对我也带了敌意。”凌炽淡淡道，顺便替自己的哥哥解释了一下。
姜星文问：“那你呢？”
“我吗？”凌炽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我倒还好，只是从小被拿来和凌渝对比，说凌渝比我优秀多少，说我没有凌渝有上进心，我们俩就是互相对比的对象，一个是用来威胁逼迫成长的工具，一个是用来对比贬低的存在，这段时间凌渝和爸妈吵了一架，似乎冷静下来了，跟我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姜星文沉默了一下，突然抱住了凌炽。
凌炽回抱住，问：“怎么了，男朋友？”
姜星文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是心疼男朋友。”
凌炽忍不住笑了。
他们这样的家庭，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是被逼疯的怪物，相比之下，凌渝才是那个最天真的存在，父母用爱束缚着他，用亲生弟弟的存在威胁警告着他，凌渝害怕自己的弟弟夺走父母对自己的关爱，又自我产生极强的矛盾感，这是痛苦的，凌炽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发现了自己父母的冷漠。
那是一对合格的夫妻，合格的企业家，优秀的商人，却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他们冷血，精于利益，拿自己的孩子作为筹码，这样的教育方式养不出来真正优秀的继承人，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凌炽其实早就习惯了家中的冷清和冷淡的亲情，他早熟，看明白了许多事，也清楚自己兄长对自己的恶劣不过是因为父母的驱使，只是现在不太一样了，他们都长大了，真正独立了，不再需要父母的引导了，即使这样的引导他们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回到家中，姜星文因为凌炽要回家，犹豫了一会儿，停在门口没动。
凌炽：“怎么了？”
话音刚落，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姜星文拽着他的衣领，亲了上来，即使两人亲吻过许多次了，姜星文的动作还是那么笨拙青涩，凌炽猝不及防地抱住姜星文，被人撞得后退了一步，然后延长了这个笨拙的吻。
亲吻过后，姜星文低着头，小声道：“路上注意安全。”
凌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着笑：“知道了。”
然后他跟着姜星文走了进去。
回到房间后，姜星文顿住：“？”
凌炽好笑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谁说我要回去了。”
跟你在一块，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