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章先生的故事让沈渡的鼻头阵阵酸楚。
相比他和莫云深之间的事情，章先生或许更痛苦些。
沈渡只是半年没有见到莫云深。
而章先生，即使能见到严先生，但心里也清楚，严先生不爱他。
他看着深爱的那个男人，整日和别的Omega在一起，又离不开他。
那种痛苦，沈渡感受不到。
可是，章先生却能将这些旁人听上去极其痛苦的事情，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却让沈渡心头宛如刺上一刀。
“后来，我们就这样相处了二十年。”
“二十年里，你都没有离开过他吗？”
章先生点点头，“我离不开他。”
章先生见沈渡听得仔细，也愿意和他聊天，便继续说着他和严先生的故事。
“我最后一次发情期的时候，是在我三十二岁的时候。”
章先生如今六十多，具体多少岁，章先生自己也记不住。
“那天，我和以往发情期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严先生在外面喝了很多的酒，回来的时候，边上还有一个很漂亮很年轻的Omega扶着他。
打开门的时候，一股很浓厚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严先生就知道，又是这个贱人发情期了。
他很不耐烦，让Omega去了客房，他打开门厉声警告章先生不许走出房间影响他们。
那个时候，章先生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衬衫，红着眼委屈的望向他。
随后，严先生离开了房间，走进了客房。
章先生手里那件衬衫，确实是自己的。只是很久很久以前，借给严先生穿过。
在那之后，衬衫沾染上了严先生的信息素。
章先生就靠着这件衬衫稀薄的信息素，活了二十年。
Omega的声音很大，隔着两道门，章先生都听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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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先生听着这声音，幻想着那人是自己，是自己在和相爱的人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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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先生把自己听着隔壁的动静#####的事情也说给了沈渡听。
沈渡红着耳朵，不敢说话。
章先生在伦敦的时间长，相比中国人的婉约，说话做事也露骨许多。
最重要的原因是，沈渡还没做过这种事情。
章先生发现了沈渡的异常，哈哈笑起来嘲笑他。
沈渡也只是红着脸，任凭章先生笑话。
“章先生你别打趣我了！”
章先生收回了笑声。
严先生结束了。
听见外面大门，开了又关，章先生知道，那个Omega走了。
原想着严先生会跟着一起离开，却没想到，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章先生依旧坐在地上。
严先生走来，将他扶起，牵到床上，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严先生极少如此温柔地对待他。
章先生想，他终于能得到严先生的爱了。
那天晚上，他像第一天晚上那样，极力讨好他。
“然后呢？”沈渡听到这里，心里为章先生不值，也气他为什么不肯离开他。
严先生都那样对待他了，为什么还要顺从他。
“第二天，我就去医院把终身标记洗了。”
沈渡瞳孔扩大。
他很震惊。
他想，严先生在外风流的时候，章先生都没选择离开他。
倘若一直都有这个选择，为什么早些时候不去。
沈渡不明白。
“我习惯了他对我的爱搭不理，我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可当他回头来看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和我幻想的不一样。所以我第二天就去把标记洗了。”
“那、那二十年，他都没有找过你？”
章先生摇摇头。
沈渡沉默了，他在为章先生的遭遇感到悲哀。
“可是手术不是很成功，要彻底清除标记，只能把腺体给摘了。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章先生还把自己的围巾往下掖了掖，后颈露出一个骇人的伤疤。
“之后，我的信息素就变得很淡很淡……”
可一开始，沈渡闻见的栀子花，很重。
那原来的味道，会有多浓厚。
沈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章先生后颈的位置，感慨颇多。
“严先生知道你摘了腺体之后是什么反应？难过？”
章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洗标记了。出院之后，我直接来了伦敦。”
“你们没再见过了？”
“嗯！”
沈渡再一次震惊了。
两个人怎么能三十多年都没见过了？
沈渡望向男人的眼里，竟然全是悲悯。
章先生在口袋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沈渡。
沈渡看到他手里的香囊，第一反应想着，果然，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为了卖出他的香囊。
可仔细看这个香囊，很干净，但颜色褪了很多，像是存了很多年的样子。
章先生说：“送给你！”
章先生看他没动，便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这个香囊跟着我很多年了，里面是一个平安符。虽然我觉得，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
沈渡将香囊放进口袋里。
章先生抬头看着天空，悠悠道：“天色晚了……该走了。”
说完，章先生就起身离开了。
沈渡愣坐在原地，久久不能缓过来。
手里的香囊，还残留着章先生的体温。
从章先生的故事里，沈渡没有想到莫云深。
他没有想过莫云深会不会像严先生那样对待他，他相信，莫云深不是那样的人。
沈渡在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很多像章先生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
不是爱情，而是章先生的一种心理。
当幻想与现实不符时，人的情绪就会收到刺激，从而做出出格的举动。
常人的幻想，都是美好的，对自己十分有利的。
而章先生不一样，在他的幻想里，严先生就是对畜生一样的对他，不能得到他一点的关心和爱。
一旦得到了对方的善意，就会将幻境打破，回到现实。
现实中，严先生还是那样不爱他。
幻想和现实一样，情绪自然就崩溃了。
章先生还算好，至少能够远离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那别人呢？
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局？
沈渡越发迷茫了。回想自己学到的知识，他好像帮不到章先生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学心理学究竟有什么用。
回到酒店，杨成和敖宇航正好洗完澡出来。
“小渡？你出去了？没事吧！”
沈渡情绪有些低落，摇摇头：“没有，我就在对面的商场外面坐着。”
“咳……这不是在国内，小渡不要乱跑！”
“知道了！”
杨成看出沈渡有些不对劲，打发走敖宇航，跟在沈渡身后。
“你怎么了？”
沈渡把刚刚在楼下，和章先生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不知道，我学的专业究竟能做些什么……我帮不到他。”
杨成摸摸沈渡的头，安慰道：“你愿意听一个流浪汉讲他的故事，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无论在哪里，几乎没人会坐下和流浪汉聊几个小时的爱情故事。”
“好了，睡觉吧！”
说完，杨成离开了他的房间。
只剩下沈渡一个人，脑海里依旧是章先生轻描淡写的样子。
次日清晨，沈渡隐约听见外面走廊吵闹的声音。
他迷糊睁开眼，看见杨成和敖宇航趴在落地窗前，在看些什么。
“楼下好像出车祸了！”
“车祸？”
杨成说要下去看看，三人迅速收拾好赶了下去。
在马路的正中间，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
三人好不容易挤到里面去，却看见地上一摊鲜红的血。
“章先生！”沈渡大喊道。
“章先生？”
沈渡颤抖着身体，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他想上前去查看情况，却被旁人拉住。
“嘿！他是个疯子，身上说不定带着什么病菌，别靠近他！”
杨成和敖宇航顺手架住沈渡。
旁人在议论。
“他就是一个疯子，整天就坐在商场门口，也不知道做什么。”
“流浪汉嘛，没家。只能坐在那了！”
“神经兮兮的，碰到一个人就要拉着他说话，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咿咿呀呀的。”
听旁人说，章先生是一个神经失常的人。
来了伦敦许多年，早些年还工作赚钱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疯了。
工作也没辞，就整天坐在那里。
他想找人说话，却没人理他，都躲着他。
只有沈渡停下来和他说话。
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才会觉得他神经，自言自语。
但章先生一直都很正常，只是没人愿意知道。
章先生被救护车拉走了。
最后去了哪，或许只有车上的人才知道吧。
沈渡口袋里，那个香囊，异常得烫手。
烫得沈渡掉了眼泪。
“是不是，我夺走了他的生命……”
人群散去，沈渡停在原地愣神，杨成和敖宇航也陪着他。
冷风呼啸，沈渡的心脏，疼痛不已。
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有一个男人停着不走。
他一直盯着环卫工人打扫地上的血迹。
沈渡在因为一个人的生命的消逝而流泪。
那个男人，在为什么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