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公务员也有年会?不过你现在准备是不是有点早啊, 离年底还有一阵子呢!”李公子起身喝了一口茶,余夏坐到他原来的位置上,用李公子改良过的笔, 奋笔疾书记下瞳逐句读的内容,现代世界的东西带不到这里, 只能靠着瞳念,他们再记录在纸上。

  “去年表演独舞, 因为我没时间排练,得了整个年会倒数第一!”瞳幽怨的瞥了一眼李公子, 李公子撅噘嘴,心知那阵子正是他闹着回去最凶的时候。他有鬼的转移话题,“哎,余夏写得累不累啊, 我来写,你去旁边喝喝茶水。”

  余夏刚想说不累, 就被李公子抢了笔。

  “你今年表演什么节目?”余夏随口一问。

  “今年和别人一起演小品!”

  “嚯!”余夏已经能想象到瞳的尴尬表演,想她应该也得不到什么好名次。

  那一本专业书四五百页, 余夏和李公子就这么轮换着写, 两人一鬼, 就这么忙活着, 反而冲淡了余夏近日以来的颓废。

  一连半月,余夏都是这般度过的。晚上,瞳在时,她和李公子交替写书,白天, 她就和李公子讨论王慕倾的病情。

  “等到王慕倾回来,你会向她问清楚么?”

  “会的。”余夏若有所思。

  “那万一她的回答是你最不能接受的, 那你会怎么办,你还会继续留在她身边,爱她吗?”

  “我不知道。”余夏脸皱得和苦瓜一样,她沉默了好一阵儿,才从台阶上站起,“我应该回家一趟。”

  李公子担忧道,“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金情这个人格每分每秒都在算计,在她的算计里,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在我还没有找到医治她的方法前,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等王慕倾真的回来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啊...”

  余夏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我还是要回去一下。”

  看着余夏远去的背影,李公子叹道,“哎,你已经有回答了。”

  ——————

  黄昏时分,路人闲暇,街边的摊贩卖力的吆喝,只有从他们之中穿过的余夏略显凝重,不知为何她这几天总是莫名的心慌,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幻秋!”余夏叫住端着茶杯的幻秋,问她,“萧山呢?”

  “他?他刚才匆忙跑出去了。也许是有急事吧?”幻秋回想起,一炷香前,看着萧山脸色难看的匆忙往外走,问他去哪里,萧山怒色的告诫她少问他的事,幻秋当时还生他的气来着,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她知道余夏不放心家里,才让萧山留下来看着小姐的,萧山自作主张的出门,她是好心提醒却被当做驴肝肺。但这些她都没有告诉余夏,她既不想惹余夏生气,也不想让萧山受责怪。

  余夏皱眉急问,“可是金情那边有什么事?”

  “没有啊,小姐她今天一天都在房里。三餐也是按时吃的。”

  “哦!”余夏松了一口气,她清了清嗓,不自然的问,“那...白芒有去找她么。”

  “白小姐有找,但小姐没见。”

  “家里还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么?”

  幻秋想了一下,摇摇头,余夏彻底放松下来,“萧山怎么也开始不靠谱起来,让他在家呆着看着金...”余夏看了一眼幻秋,话止,小声嘀咕,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到处乱跑,让人操心。”

  “您饿了吧,我给小姐送完茶,这就去厨房给您端饭。”

  幻秋欢欢快快的走了,余夏按按太阳穴,苦笑自己太紧张了。恰巧萧山这个时候回来了,原来他去找余夏了,只不过他们走得不是同一条路,才没迎上对方。

  “不是让你在家看着金情么,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余夏有些怪罪萧山,萧山擦着头上的汗,面如土色,支支吾吾,余夏看他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高能从京城带回的消息说,王晋和两个月后问斩。”

  “什么?”这是余夏意想不到的,她以为京城里鲁鑫在,还有这些年王晋和经营的人脉,保住一条命应该不那么困难。

  “我们要怎么办?要回去么?”萧山小声询问。

  “我需要想想,想想。”余夏不自觉的咬起了手指,她径直往房间走去,快走到时又折返去了书房。

  王晋和的罪名本来就有点蹊跷,这么快又被定了罪,砍头是大罪,一定需要皇帝审批的,但若是真要杀他,又不一定会拖上两个月,两个月?刚好够她从这里返还京城,甚至还有富余的时间留给她“找人走动”。

  皇帝想要逼她回去?不对,皇帝还不至于因为私心而拐这么大的弯!那难道是...因为金情,皇帝难道已经发现了金情想要谋朝串位?!!

  余夏紧张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咬着手指,慌乱的来回踱步。门被敲响,余夏一惊,忙问,“谁?”

  “是我,幻秋,我给您送晚饭来了。”

  余夏松了一口气,安静的坐下来,“进来吧。”一碟碟菜肴被摆在书桌上,清香的茶水放到余夏手边,余夏看了一眼对幻秋说,“我这边不用伺候,你也快去吃饭吧,对了,别忘了叫上萧山。”

  “嗯,好,您也趁热吃,这蒸糕凉了就不好吃了。”余夏看着那碗蒸糕若有所思,她的思绪依旧被牵引着,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以那皇帝多疑的性格,他要是真查出什么端倪,也应该是直接来对付金情。

  朝廷之上,皇帝要制衡权臣,文臣分为若干小团体,文臣武将又相互对立,加上京城各大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还总有人为了利益而结盟,现在又加上金情的暗中搅弄,不用想都知道京城现在乱成一锅粥,现在想来,王晋和应该早就预感到,所以才赶着她们离开,这个时候回去真就是往火坑里面跳。

  可要是不回去,王晋和就一定会死。金情那个疯子眼里可没有什么父亲,更没有悲悯那种东西,王晋和死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赌局的结果而已。要是回去呢,能不能救出王晋和不说,弄不好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真到那时王慕倾怎么办。

  她难做决定,翻找抽屉,找出一个铜钱,她口中念叨,“那就等老天替我决定,要是正面就回京城,要是反面就...不回去...在这里想办法。”手指一弹,铜钱翻了几番,余夏用手盖住,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把手拿开,她冷哼一声,觉得自己可笑,何时她这么迷信了。

  她离开房间,再没管那个铜钱,而那枚铜钱安安静静的反面向上。

  “明天我就回京城,你拦不住我。”余夏对着金情说完就转身而走,萧山在旁边犹豫的劝到,“高能说现在京城里面很复杂,不适合回去。”

  “路上就得一个多月,也许等到了京城难题就迎刃而解了呢。”余夏把一封信塞给萧山,“替我跑一趟李宅,把这封信交给李公子。”

  “用我转告什么话么?”

  “说我谢谢他,真心的。”

  第二天清晨,余夏换上窄腰束袖长衫,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头冠也是简易的,她背上自己的行囊,从书房里走出。当她看着门口停着一个八匹骏马拉着的豪华大辕,萧山在整理马鞍时,意外的愣住。

  “呦,主子,您改主意咋么也不告诉咱老熊一声!”熊然小小的抱怨,明明昨晚余夏告诉他的是要骑快马,一个月之内赶回京城,这导致他包袱里就一件换洗的衣裳。

  “我也是才知道。”她有些生气,质问萧山,“不是让你准备三匹快马么,这么大一辆马车,咱俩又不是游山玩水。”

  萧山则吃惊的回答,“主子,我一早来了就发现有这辆车了,我以为是你改了主意。”

  这时又看见幻秋和秀儿拿着行李出来,余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回头看着金情和白芒慢慢悠悠的出来。金情先开口,“我怎么能让夫君一个人回去呢!”她很温柔的帮余夏整理衣领,不知道实情的人真以为她们伉俪情深。

  车里很舒适,但余夏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她的眼睛飘忽在同在车里的白芒和金情,白芒对着金情嘘寒问暖,一口一个阿情,叫得余夏鸡皮疙瘩乍起,金情不太理会,像只猫一样闭着眼睛假寐。

  余夏咳嗽一声,语重心长的对着金情,“你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做傻子,京城里玩弄权术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蠢的,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是比你想象得深沉许多。”

  金情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白芒在一旁冷笑,无言。

  余夏没有理她,又是真诚的劝导金情,“他一定是察觉到你暗里的搅弄了,也许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是你,但他那些隐藏在市井之间的暗卫只要留心就可以通过千丝万缕的联系查到白芒头上,而你们这个时候回去只会让他更快的发现隐藏在幕后的你,到时候别说你的那个痴人说梦的大计划,你就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余夏说得激动,金情嘴角荡出一丝丝笑,她睁开眼睛,反问余夏,“那个热衷于玩弄权术的皇帝聪明?他聪明就不会那么久还没有找到我,我给他好多次机会,但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出我,就只会揪着那几个权臣来来去去,真的让人失望!”

  “你?”余夏震惊的看着金情,她难以置信,“你给他故意留下线索的?金情,你是不是疯了?”

  “我只是...让游戏变得更好玩。”金情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疯批!”余夏咒骂了一声,胸口气得发闷,正巧这时疾行的马车突然拉停,因为惯性余夏的头正好撞到白芒的肩膀,白芒嫌弃的拍拍肩膀,余夏翻了个白眼,拿出手绢擦脸。

  车夫发出咦声,余夏撩起帘子一看,嚯好家伙!她们本来都觉得她们的马车够奢侈了,结果来者更甚,十几只牛拉着一个巨大的“房子”?其实就是一个极近奢华的移动车子,诡异的是四周的窗户蒙上了一层黑布,乍一看,极为阴深恐怖。身后更是跟着一队小的马车。

  只见从那里走出一个众星捧月般的人,余夏定睛一看,呵,也是个熟人。

  “出远门也不带上我,一封书信就打发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李公子摇着折扇,他并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这般姿态好看。

  “此去京城凶险,你有家有口,随我去实在不合适,趁着没走多远还是快点回去吧,假若这次能够平安脱险,我一定会找你,到时候咱们再谈天说地,两家人一起相伴游玩。”

  “凶险你就更得带上我了,别忘了我可是开了大挂的,就算当个吉祥物也好。有我在,你必然能逢凶化吉。”李公子一把抓过余夏的手臂,“快来我改装的宅男快乐屋看看吧。你的手腕怎么这么细,像个女人一样...”

  这马车不马车,城堡不城堡的,尽管被改装的有些直男审美,但功能性着实齐全,有床有座椅,还有冰镇的瓜果,当然还少不了他们的好朋友———瞳。

  “原来窗上的黑布是为了你啊!”余夏想要拿瞳手边的书,却发现手直接穿了过去,她倒是忘了要是她能直接看的话,根本不需要瞳在这里给她们念书。

  “毕竟是鬼魂啊,怕见光。”李公子补充道。

  “我再重审一边,我不畏光,白天有光照的时候,是你们不能长时间的看到我。”瞳不满道。

  “是啊,你最怕的就是被投诉,不过你能告诉我,被投诉的话,你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么?你这么紧张的样子,应该会惩罚得很重吧。”

  瞳翻了个白眼,拿起书念起来,“多重人格的症状表现为...”

  “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上有胎记啊,真神奇,原来鬼魂也会有胎记,还是个蝴蝶形状的,还蛮特别的呀...”

  余夏撩起了黑布,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看着那辆载着金情的马车行进,突然间惆怅起来,此行,等待她的不知是福是祸。

  余夏她们这么一行人日夜兼程,走了一个月,终于回到了京城,这期间,余夏和金情之间很微妙,她们不在一个房间里睡,也很少说话,只有在到了京城那一刻,金情才略显亲昵的在余夏耳边低语了一句,“你一定要救出王晋和来啊,要不然,王慕倾就没有爹了。”

  她的笑让余夏后背都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