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去送送么?”王慕倾歪着头看着在床上的躺尸的余夏, 她的腿被木板夹着,比她们想的要好些,腿没断, 只是腿骨裂了。

  “本来就不是我娘,你也不必舍不得!”余夏翻了个身, 她昨夜已把整件事情告知给了王慕倾,王慕倾听后却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若是你们余生再也没有机会碰面, 那今天便是最后一次见面!哎,算了, 就算这个时间赶过去,恐怕也是见不到了。”王慕倾摇摇头,“余夏,我们要准备吃饭了, 还是把饭端到屋里来吧!”说着转身就去了外面。

  余夏抠着枕头,越想越难受,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瘸着一条腿蹦着出去, “萧山, 把马给我牵过来!”

  “主子, 那个, 夫人早就为你准备了马车!”

  余夏一愣,心想这小人儿想的也真够周到的。而王慕倾也没有去端饭,而是穿戴整齐的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怕你着急忘了带我, 我自己跑过来了!”

  马车飞快的赶往城门,只是城门口哪还有谢忠和陆裳的影子, 余夏不甘心,让马车往城外追,幸好,追到了!

  陆裳欣慰的看着余夏,她郑重其事的交代,“慕倾是个好妻子,你要好好待她。虽然你们俩现在很好很恩爱,但年华瞬逝去,容颜也易凋零,唯不变的是数不尽的豆蔻年华,它日,你遇见了更年轻、更漂亮、更让你心动的姑娘,你不妨想想今日王慕倾也是给你同样的感觉,你要永远记得你爱王慕倾的心境,永远不要贪心!希望你们能永远恩爱,若是真有我刚刚说的那一天,希望你能记起我现在的话!”

  余夏点了点头!

  陆裳又拉着王慕倾说话去了,余夏趁着这个空挡,一瘸一拐的走到谢忠身边,谢忠斜眼看了她“半残”的腿,没有说话。

  “你们要去哪?”

  “天涯海角,随便!”谢忠的回答很敷衍。

  “她应该更喜欢江南!”

  余夏的这一句话,谢忠明显听了进去,他思考了一下问道,“她告诉你的?”

  “我猜的,她之前和倾倾说过让我们去江南定居,她描绘过那里的生活,安逸、安心。我猜想她应该是向往那里的。你们其实可以各处都走一遍,在哪里过的舒心就在哪里定居!”她低垂下眸子,有些失落的说,“我觉得你还是等一阵子再告诉她儿子的事吧,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希望她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再知道真相吧...”

  谢忠抬眼看了余夏,他皱眉沉思了片刻,“你为什么要让她和我走?你不会是觉得把我支走了,余知荣就不会谋反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谋反也好,夹着尾巴做人也罢,你在他身边也好,不再也罢,对我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陆裳还留在这里,我或多或少还是会顾及,不能真的大展拳脚!至于为什么非得是你,我想大概你是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吧。”

  那唯一二字听得谢忠老脸一红,却又钻进他心坎里。虽说余夏不是陆裳的亲儿子,但至少还是个表面的,得到“表面儿子”的夸赞,他态度变得柔和下来,好言提醒,“小心你身边的人!”

  余夏愣了一下,这提醒似曾相识,随即想到去年的那个飞镖纸条,原来提醒她的人是谢忠啊,他浅笑着,“现在,我身边的人都很值得信任,萧山、高能、熊然、幻秋,就连萧蒹都包括在内,他们都不会害我!”

  “是么!”谢忠反问。谢忠不是那空有武功四肢发达,但头脑不灵光的人,单凭着余知荣的暗卫到处找寻陆裳而始终寻不到人影,而谢忠能大摇大摆的带她出城,他的头脑、能力就是顶尖的。他这般提醒一定是知道什么,这让余夏又有些怀疑,她身边还有谁?王晋和?或是秦子庭?他们虽然讨厌点,但却没有真的要害她!或者身边还有谁是比较近亲的呢?

  “余夏!”王慕倾笑眯眯的看着她,余夏突然间一愣!

  “娘亲要走了,快挥手告别啊!你想什么呢?”

  余夏呆呆的看着王慕倾,“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阿雄到底是谁杀的!”

  “啊!”王慕倾小声的说,“是不是皇宫里的那位啊!”

  余夏摇摇头,“不知道!”她抬手向远处的马车,挥别!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太紧绷了,也犯了那疑心病,还真是错的离谱。

  正值晌午,城外的道路也逐渐多了砂石土块,专注驾着马车的谢忠闻到一股牛粪味,他使得马儿走快些,希望马车里面的陆裳不要被这刺鼻的味道破坏了心情!

  “谢大哥!”帘子撩开,陆裳坐到他身边,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谢忠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熟了,“陆...姑娘...外面...有风..”

  “你一个人赶车太无聊,还是陪着你说说话吧!”

  “陪...我...好!”谢忠觉得自己的手都僵硬了,马鞭都不敢扬了,只听陆裳淡淡道,“你和余夏的误会解开了么?”陆裳问过谢忠为什么要伤害余夏,那时的谢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最后只能拿他和余夏之间有误会,他以为余夏杀了人做搪塞。

  看着谢忠点点头,陆裳又说,“其实我也曾误会过余夏!你知道我人生中过得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候么,你一定猜不到,不是长久以来的分别,而是余夏刚被接回来的第几年,我的觉得我的孩子被养坏了,她变得去算计别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牵连无关的人。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后悔生下她。当母亲真的很难,又怕她像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又怕她像那个男人,多疑擅嫉,耍心计害人。”

  “我对她冷漠,既希望她能不顾及我,逃得远远的,也希望因为脱离了那个环境,她就会成为善良的好孩子。但却一次一次落空,我很恨她,又很爱她,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但从去年开始,尤其是她和王慕倾成了亲之后,我发现她骨子里是善良,有良知,又很有正义感的人,我真不是一个好母亲,竟然这么晚才发现。”

  谢忠脱口而出,“她是一个好孩子,她不会主动去害人,但别人想欺负她也欺负不到!你不用担心她!”

  “是啊,她是我的骄傲!也还好她不是个坏孩子,要不然百年之后,我又有什么脸去见爹爹和娘亲!”

  “你还想为你父亲讨回清白么?”

  陆裳摇摇头,“后来我想父亲临死的那句话,可能并不是要我证明什么,他只是想要表明,他的心清白无暇!他的做法没有愧对。我想就算他知道了自己因何而死,他也只会说上一句,’他嫉随他去,吾清,与汝何干!’”她终于释怀了,“对了,那天死的人是谁啊,就是你误会余夏杀了的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泼皮无赖!”

  ......

  陆裳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余夏这几天心情也是大好,尤其是她听说国公府里因为谢忠和陆裳都不见了,闹得是鸡飞狗跳。想到国公府上下都把余知荣看成了老王八,余夏觉得胃口大开,米糕都能多吃一块了。

  “倾倾做米糕的手艺又精进了,再来一块!”余夏舔舔嘴唇,又从盘子里又拿一块!刚好这时,王慕倾从外面回来,她气鼓着嘴,坐在餐桌旁边,不怎么理人,却故意哼声。

  “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去外面买东西有人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是谁,夫君替你出气!”余夏单着一条腿围着王慕倾转来转去,但王慕倾就是不理她。

  “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又有人说难听的话了?你告诉我啊,别让我着急!”

  “没有别人,是你!”王慕倾走了,而后折返回来,把桌上的米糕也拿走了。

  好家伙,这连米糕都不让她吃了!

  但余夏仍然一头雾水,她也没做什么不对的事啊,怎么惹到她了。她抓到秀儿询问,谁知道这主仆二人一个腔调,就是一个字,哼!

  到了夜里,余夏围着王慕倾献殷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哄着的,就差把王慕倾顶到头顶上去勾天上的星星了。

  王慕倾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松了气,“其实也不能赖你!是你那个结拜的兄弟李游!他欺负了城里打更人的媳妇!打更人报了官,可是李游却在公堂之上说是他家媳妇勾引他的!那种事如何界定啊,虽然主审官很公正,但按照律法也才打了李游十几板子。这李游怀恨在心,竟然在市井之间传播...反正都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王慕倾气得脸都红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后来呢?”

  “打更人的媳妇投河了!打更人拿着棒子去找李游报仇,结果反被他打断了腿!打更人还被官府抓去关了起来,可怜了那些孩子没了娘,这要是爹又被关着,该怎么办!你说这事的罪魁祸首是不是李游!”

  “他确实衣冠禽兽!”

  “那你还和他做兄弟,我觉得你应该和他割席断交!”王慕倾说得激动,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他太坏,太讨厌了!”

  那小人儿激动的小模样让余夏乐出了声,“咱们不气了,为了那个坏人不值得,早晚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他!”她用脸在王慕倾肩膀蹭着,“倾倾,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

  “今天,可不可以...”她的手指轻轻抠着王慕倾的掌心。

  “不可以!”王慕倾一副生气的小模样,那眼神好像再说你的脑袋瓜子里成天在想的是什么啊!余夏委屈,“都好久没有了!”

  夜里,余夏嬉皮笑脸的撩闲,暗戳戳的戳着王慕倾的腰,每每王慕倾回头想要说她两句,余夏又佯装着打呼噜酣睡,王慕倾不理她,翻过身去,她故意挪得离余夏远一些,她挪一分,余夏跟着近一分,最后余夏成功把王慕倾逼近了角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慕倾嘟囔,她意指余夏也跟着李游学坏了。

  “那近黄者,是什么颜色?”余夏想要亲小人儿的嘴,却被挡住,她乖巧的小模样,蛊惑的嗔声,“你的腿还伤着!”余夏恨不得一拍大腿说老夫绝对行,可又怕自己逞强,万一真的太激烈而导致腿伤加重该怎么办,想着她那一张穿上男装英气逼人,穿上女装清野脱俗的脸,配上个跛脚,岂不是美中不足了!便笑眯眯的说道,“我手又没受伤!”她撒着娇,“今晚,倾倾在上位如何?”

  “我觉得...谢忠不应该打断你的腿,而是应该打断你的手!”

  “打断我的手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你听没听过三寸不烂之...”王慕倾及时捂住余夏的嘴,“不许说!”

  “我不说,做总行了吧!”

  “也不是不行,那就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余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就等老天爷把李游那个坏蛋收走吧!”王慕倾转过身子,用被子盖过嘴角,在里面偷偷的笑。余夏鲤鱼打挺,直愣愣的坐在床上。

  嘿!就不信了!

  阳光晒得余夏的脸上痒痒的,她用空闲的手胡乱的挠了挠脸颊,而后继续酣睡!房门被咚咚的敲响,萧山着急的说道,“主子快起来吧,有位宫里来的公公要找您呢!”屋里的两人睡得那样香甜,依旧在梦中。

  “小姐,快起来吧,那公公等了好一阵了,都不耐烦了!”这是秀儿着急的声音。

  王慕倾睡眼惺忪的从余夏怀里醒来,她刚刚好像听见什么宫里呀,公公什么的,仔细一听这不是做梦,她摇了摇余夏的肩膀,“余夏,快起来!有人找!”

  余夏吭叽一声,翻了个身把王慕倾紧搂在怀,“困,再和我睡一会儿!乖宝儿!”

  “喂!”王慕倾红着脸颊,摇晃余夏,“不能再睡了,快起来了,宫里派人来了,咱们得出去看看!”余夏清醒了一半,他也听见门外萧山说话了,她大声回道,“天王老子来了,也让他在外面等着,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主子,已经日晒三竿了,人家公公已经喝了两碗茶了,再等就到晌午饭了,人家差点要过来掀您被窝来!”萧山在外面都要急哭了。

  余夏这才彻底的醒了,她手忙脚乱的翻找着枕头下面,“咦,跑哪儿去了!”

  “余夏,这!”王慕倾把白色的布条递给她,余夏把刚从被窝里翻找出来的里衣往王慕倾身上披,“里面那小件,我马上去柜子里给你拿新的,你先裹上,别着凉!”余夏手忙脚乱的穿衣,系里衣绳子的时候竟然发现,衣袖短了一截,再一看王慕倾穿的里衣像是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团子!

  她们互相对视,竟生起一股好笑。

  这一天早晨,手忙脚乱的!

  这次那公公传得是口谕,宣口谕的时候也没有避着外人,大意是让余夏在十五天之内处理好生意买卖,十五天一过,让她“清清白白”等着上任。

  “十五天后,咱们就是同僚,共同侍奉天家主子了,起居郎这个官职不大,但却要寸步不离的陪着天家主子的,可不能像今日这般,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啊,余大人...”那太监阴阳怪气,不知道是好意敲打余夏,还是因为今天在这里等久了而产生的怨气。

  一般能传口谕的太监都是皇帝极信任的人,并且极会察言观色,从他们的态度里多多少少能探到些蛛丝马迹,余夏还没封官就被他称呼一声大人,这讯号让她顿感不妙。

  好家伙,这次真的是玩真的了。

  “余夏,你真的要去当官么?”王慕倾担忧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