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演的眼里是憎恶, 怨恨,是对一切计划都将化作泡影的的不甘。他不信,不信自己精心的谋划, 竟能被这么一个突生的枝叶生生打散了。

  除了愤怒他还剩下什么?

  是他为了冬试,不眠不休苦读而熬红的双眼?是他即便在冬试中出头, 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没有期限等待的预判?是他终将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在一个芝麻绿豆的官位上恪守律己, 只能在心中祈祷那些权势之臣死光绝后,才能爬上位的悲催人生?

  他不愿等, 一刻也不想等。

  他看向那破坏他计划的罪魁祸首,而此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与刚刚完全不同,仿佛那眼神中怜悯的嗤笑刚刚只是他的误解,只是他的小人之心。

  “兄长, 这是我送给您的帖子,以后哪怕是我不在燕停阁, 但只凭此帖,您就可在那里免费食住, 请您手收下。”这已经是余夏重复的第三遍了, 但李演并没有接过她双手奉上的帖子。

  一旁的李游看不下去了, “李演你过分了, 余夏这番美意,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然她知道你是谁?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说李演你是不是很眼红我有余夏这个好兄弟啊...”他毫无眼色,丝毫不知道此时面对的李演在极力的控制自己随时都要发狂的情绪。

  李游是李演这颗爆竹的绳捻,而他的话便是火星。

  随着一声十足力道作用下的耳光声, 李游的喋喋不休止住了,而李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怒目圆瞪的指着废物弟弟的鼻子,大骂一声“你这个蠢货!”,便拂袖而去。

  在自己的好兄弟面前折了面子,李游哪受得了,他想要冲上去揍李演以报这一巴掌之仇,可知道李演是个文武全才,即使他冲上去被揍的也只能是自己。于是乎他又想出一个方法——告状。

  “余夏,你刚才看见了吧,是他动手打的我。我们到父亲那里去,你作证的话,父亲会相信的。”

  “算了吧,李兄。以我的经验,就算李大人知道了是你大哥动的手,也不会怎么样的。”

  “那我就白挨这一巴掌了!他下手那么狠。”他擦了擦嘴角,竟发现流血了。

  “哎,像咱们这样的不受宠的庶子...”余夏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他面露难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像咱们这样不受宠的。”

  “你也觉得我像个庶子,也觉得我爹偏向我大哥是不是?呵,连你都看出来了。”

  “李兄!”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余夏,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今天没能好好陪你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错,下次一定好好招待你。我...让下人送你出府吧。”

  余夏本来就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哪用人送,他以为这只不过是李游为了维持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而下的逐客令而已。她刚走不远,就听见后方惨厉的叫声,他回过头看见李游正拳打脚踢他的小厮。

  李游的身材还算高大,他的脚重重的落在蜷成一团的瘦弱少年头上,背上。那个少年余夏见过好多次,他的年纪和萧山差不多大,总是跟在李游身边小心谨慎的伺候,他的心思比一般女子都细,每次跨进燕停阁的大门前会先在外面把脚下的泥土蹭干净。余夏看他脸上总是带着伤,给过他一瓶药膏,他便默默的记住了她喜欢吃的菜,之后每次她和李游吃饭,那些喜欢吃的永远在自己面前。

  余夏跨出门槛之际,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贯穿进她的耳朵,之后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余夏没有回头,而脑海中是那个少年倚在燕停阁一楼的边角和穿着红色袄子的女孩一起翻花绳。

  她曾以为伪君子比真小人可恶,今天忽然觉得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因为,都是渣子。

  门口,萧山看见余夏从李府出来,便欢欢喜喜迎了上去,他把一个小巧的手炉递给余夏,余夏看着萧山的手都烫红了,便问,“这手炉怎么还是这么烫。”

  “花了五文钱在附近的馄饨摊添了点碳,现在热度刚刚好!”萧山理了理马车的缰绳。王府里的老车夫天气一凉便腿疼,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是萧山在驾车,也是难为他了。

  “那五文钱,我可不会给你哦!”

  “不用主子给,这本来就是我自作主张。”

  听萧山哼着小曲,余夏打趣道,“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能不开心嘛,主子的买卖挣银子了。不光是我开心,我姐也开心,你不知道我姐有多财迷,之前看着你大把大把的花钱,估计心里没少骂主子你呢。”

  “还有高能,燕停阁挣第一笔银子的时候,他在库房里面偷偷数了三遍,其实就是两锭银子,我还看见他偷偷的用牙咬,好不好笑。还有熊然,他竟然想把自己养的那头猪杀了给主子你做猪血糕,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贝那只猪。”

  “还有,还有蒋嫂子,没挣钱的时候她舍不得用新厨房,给大家伙做饭还是在外面做,冰天寒地的她手指都冻红了,自从知道挣钱了,她在厨房里把火烧得可旺了...”

  “咦,主子你怎么不坐在马车里呀,这外面多冷啊!”

  “没事,我想看看景色。快驾车吧。”

  “好嘞!”

  “唉?萧山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

  “还用问么,自然是夫人在哪儿,您就去哪儿~”

  ......

  虽已到了寒冷的时候,但燕停阁的客源也还算稳定,尤其是三楼的雅间,客房都到了供不应求的状态。有人建议把一楼的戏院取消,余夏没同意。戏院她另有用途,不但要存在,以后还会做得更大更好。真正的做到绝无仅有,仅此一家。

  第二个楼阁的工程停了,因为天气太冷不方便工人做工,但工程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余夏的预期,等到来年天气暖一些,很快就能完成并投入使用。

  余夏让闲下来的工人用木材和布料盖起了简易的商铺分设在道路两旁,并且免费供给附近的居民做些小买卖。在城西有一些固定的摊贩,也有在非农更的季节里,临时做些手活儿来贩卖,用以贴补家用的人家。

  把商贩集中在一条街上,既能让来燕停阁的客人逛上一逛,又能让这里的百姓增加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整个燕停阁来说,余夏是主心骨,她负责提出想法,剩下的所有工作都交给高能和萧蒹,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楼里面转上一转,看见熟悉的客人就聊上两句,时间上超不过一盏茶。而剩余的时间里她都在...哄老婆。

  准确的说是,老婆的二分身,她的小祖宗,小辣椒。

  “哼!余夏!我不想写了!”

  “你等一下哈,我马上就过来,还有一章就看完了。”余夏手中的不是账本,而是话本。

  “哼!”王二娘甩开手中的毛笔,她的小脸蛋,小手沾满了墨迹。

  “好,我来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余夏走近一看,嚯,好家伙,裁好的宣纸边边都被手撕成向日葵了,再看看那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鬼,知道的是她教给王二娘写的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教给她画灵符呢。

  唯一能看的几个字是啥 土二女,丰二×,王二后面画了个小鸟?余夏教王二娘写名字,她唯一写对的就是中间那个二字。今天余夏彻底对王二娘放弃了,她教了她那么久,一边旁听的幻秋都学了五十多个字了,王二娘竟然连名字都不会写。

  “算了,洗洗手,咱们睡午觉吧。”

  “余夏,要不咱们去燕停阁找李大龙,孙小花他们玩捉迷藏?”

  “快别想了,那帮吵嘴的破孩子可没空和你玩,他们此时正被新请来的夫子按着手写大字呢。”余夏把王二娘按回床上,她仔细的把被角掖在王二娘身下,忽然起来玩心,她干脆用被子把王二娘给卷了起来。

  “你现在就像是个包了肉的烧饼,哈哈。”说完她还吆喝起来,“卖烧饼喽!”

  被包成“宝宝”状的王二娘一口咬住了余夏的手指,可那也没耽误余夏贫嘴,“逸闻轶事啊,烧饼咬人啦!”

  “咬你怎么了,我就是要咬你!”王二娘想从被子中挣脱。

  余夏为了不让她挣脱掉,便以自己的全身作为重量,整个压住卷成一条的人。她们脸对脸,离得那样近。

  “怎么样,你再挣扎啊?”

  “余夏,你会后悔的。”王二娘挣扎几下真就从被子里面挣脱了,连带着刚刚压在她身上的人都被牵翻了,王二娘一个翻身骑在了余夏的腰上。

  余夏眼看大势已去,不得不出了损招——挠痒。

  余夏成功反击,再次调转了两个人的位置。

  “余夏,大坏蛋!”王二娘的脚在乱蹬,余夏的大长腿趁机夹住她。

  “还不是你逼我的。”

  又闹又笑,一个嘴硬嚷嚷闹闹,一个嘴欠嘻嘻哈哈。

  “笑得...肚子疼!快停下。”

  “叫我一声,好姐姐,咳咳,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停下来。”

  “呸!”王二娘一口咬在了余夏的脖子上,只是...没使太大的力气而已。

  两片嘴唇包裹着脖子上的一片肌肤,慢慢的收紧,这般的触感让余夏升起一股难消的心火。脚趾蜷缩在一起,浑身的颤栗感让她微微动了动腿。

  而王二娘也没有好到哪去,她身体僵硬慢慢离开余夏的脖子,枕回枕头上,看着余夏的眼睛弱弱的说,“也没说...不能咬!”

  然而她说话的语气让气氛变得更奇怪了。

  她们注视着彼此,王二娘没有动,反而是余夏鬼使神差的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唇碰唇,王二娘有些偏开了一点头,但她又没有推开余夏,余夏看着王二娘一颤一颤的睫毛,用脸颊贴上了她的脖颈。

  鼻尖划过耳垂儿,流连于耳后。

  王二娘的睫毛颤动的越来越频繁,最后闭上了眼睛,是默许。

  原本只是停在王二娘脖颈上搔痒的手逐渐展开抚上了她的脸,爱不释手。

  “嗯~”王二娘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让余夏从迷乱中清醒。

  她坐直身体,看见闭着眼睛的王二娘,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小人儿裤子的绑绳。

  王二娘微微挣开眼睛,就看见余夏慌乱的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着急的穿着鞋子,着急到差点穿错左右脚。

  “我去书房看书!”她低着头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

  而床上呆愣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余夏又为什么要离开。

  “余夏,你混蛋!”书房里,余夏瘫靠在椅子上大骂着自己。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

  “余夏,你禽兽!”她把脸埋在桌子上的书本里,用手敲着自己的头。

  不知不觉里,她竟然睡着了,混混沌沌她还做了一个旖旎的梦,那是诱人的樱桃开得正艳,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努力的看清了脸,是她的倾倾。

  她叫着倾倾的名字,并起身相迎,却发现自己衣衫半敞开。倾倾哭着问她在做什么?她想说在等她,可一低头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倾倾。

  靠!怎么会有两个倾倾,不是一个人嘛!

  余夏从桌上惊醒,屋子里乌漆嘛黑,显然外面天已经是黑夜了,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小家伙居然都没来找她,呸,人家凭什么来找你,禽兽!

  余夏摸着黑走到蜡烛旁,打开火折子。猝不及防的火光中居然映衬出一张脸色煞白的女人脸。

  我擦,什么鬼东西!余夏吓得跌坐在地上。

  等了片刻发现没有动静,她心想莫不是自己头昏脑涨的花了眼看错了,她又瑟瑟发抖的摸到了地上的火折子尽快的点亮了蜡烛。

  光亮中确实有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

  她梳着短发,冷着一张脸,还带了一个金丝眼镜,穿着的是西装短裙和西服。

  呦,这不是54138号售后服务人员么!她都快忘了她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