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变得这么暴躁, 她简直都要炸了。

  “再去找一个锁匠,不,去把全城的锁匠都给我找来!”

  “现在?”

  “就现在!立刻!”余夏不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相反,很多事情她看得清楚, 想得明白,所以处理事情可以不急不躁, 可是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弱点,她看着王二娘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口, 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糟心的是锁匠说那是一个没有钥匙插口,只要扣上就没有办法解开的手铐。

  简直糟心到家了!

  王慕倾怎么对自己这么狠!更让余夏自责又让她疑惑的是王慕倾是什么时候为自己准备了个这么个玩意儿,王府上下那么多人, 包括贴身的秀儿,包括她这个做夫君的都一无所知, 简直就是笨蛋。

  “主子,要不要再去找个大夫来。”萧山惦记着余夏后背上的伤, 想着再找一个大夫给自家主子瞧瞧。这时屋子里面传来了嘶哑的吼声, “臭老头儿, 离我远点...”余夏想都没想匆匆跑回房, 看着屋里的几个大夫被打得满头是包。

  “你们怎么她了?”

  “公子啊,天地良心,咱几个靠近都没靠近呢,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咱们几个都医术不精, 给小姐看不了病啊,您可饶了我们吧。”几个老大夫一个个弯着腰差点就给余夏跪下了。

  余夏看着王二娘又因为乱动手腕上出了血, 气得简直想抽她屁股,她不知道自己是想揍把自己拴在这的王慕倾,还是不安分总想打人乱动的王二娘,或许都有吧。

  “你就不能安分点么?”和别人不同,哪怕自己被伤得最重,她也没有一丝惧怕的靠近王二娘,她甚至坐在床边抬起了她的手腕。

  “你...”王二娘气的小嘴都撅起来了,可说出的话语倒是弱了几分,“你离我远点。”

  “你看,刚缠着的布条又见红了。你这是想累死我啊!”余夏紧锁着眉头,专注的研究着缠着的布料,她实在是害怕王二娘再乱动,那尖锐会划伤她的动脉,刚才她用布条缠了好久才确保危险能小一些。

  “哼...谁要你管...”

  “别乱动,再乱动,我就打你屁股了。”余夏说得认真,可她的手指却很温柔,很小心,她抽出身上的手绢,仔细的垫到手铐和手腕的缝隙之间。

  “我出去一下,回来之前,你要老实一点。”余夏临走时,又不放心的叮嘱,“这个手绢是我最珍惜的东西,如果你让她染上一点红,我就要打你屁股。”

  “你敢!”

  “到时候,你看我敢不敢。”

  余夏走后,秀儿瑟瑟发抖的隔着老远问王二娘,“小姐...你要不要吃些...”

  “滚!”王二娘抄起手边的枕头顺势就砸了过去,不偏不正正好砸到秀儿脑袋瓜子上,秀儿吓的撒丫子跑了。

  这么一闹外面天都黑了,屋里面乱七八糟,房门就那么敞开着,夜里的风特别凉,吹到伤口上如刀割一般,疼痛让王二娘眼泛泪花,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又被拴住了,而且这次这么疼,她来世上的时间不多,眼睛一睁开自己还是小小的孩童,有一个讨人厌的爹,又有一个温柔的娘亲,再一闭一睁开,自己的娘亲就变成了小土包,反反复复好些次,娘亲送给她的衣服都穿不下了,然后她又多了个夫君...

  那个夫君一定是个大坏蛋,要不然怎么会两次醒来都被拴住呢。

  “大坏蛋,大坏蛋。”王二娘嘀咕着,一阵风吹来惹得她打了个喷嚏,她发现床里面有一床被子,她想伸手去扯,又想到什么,最后她咬着嘴唇,一动未动。

  余夏需要一个大夫,一个知根知底,医术精良又耐心又有医德的女大夫,而这个人大概就是柳枚吧,她已经答应柳枚再也不来打扰她,可一想到王慕倾,说什么也得厚着脸皮再努力试试,余夏没有犹豫的走进柳枚的医馆。

  已经过了关门的时间,但柳枚的医馆里仍旧亮着灯,门板也没有合上。医馆里坐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婆婆,柳枚正耐心同她的家人讲解着如何煎药。一刻钟的时间,老婆婆和家人离开了,余夏也走进了医馆。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讲清楚的,看病的话,城里也有大把的名医。叙旧的话,我又不认识你。”柳枚开口就封住了余夏的嘴,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我们要关门了,公子请吧!”

  看着柳枚转身要走,余夏抓住了她的手腕,“柳枚,帮帮我。”

  柳枚诧异的看着余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的陌生感,她恍惚了,她心软了,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听余夏继续说下去。

  “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余夏咬着嘴唇,眼睛都红了,“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治病救人...”

  不知是因为余夏的苦苦哀求,还是她医者仁心,最后她还是松口答应了,却在余夏转身之际发现了她身后的血迹,“你这是这么弄的?”而余夏半开玩笑的同她讲,“我的爱人是个狠人,放心,你只管治病救人,不管是被扎成筛子还是刺猬,我都会挡在你前面,不会让身为医者的你寒了心的。”

  屋子里面被吹了个透心凉的王二娘撅着小嘴,她曲着双腿坐在床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余夏大坏蛋,余夏大坏人...”她的声音很小只够自己听见,不多时院子里面不知道是哪个家仆喊了一声是姑爷回来了,她停下了嘴里的念叨,伸长脖子去看。

  除了余夏,她身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王二娘看见那女子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的,异常的,从没有过的讨厌。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王二娘简直是视余夏如仇人一般,而这样的王二娘,余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仍旧没有顾忌的走到她身边坐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乱动。”

  “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你这个大坏蛋,不要碰我,我讨厌你。讨厌。”

  “老实点,别乱动。”余夏看王二娘实在挣扎的厉害,几乎是半搂半抱的把她环在怀里,可能余夏自己都没发现,而站在旁观者视角的柳枚看得清清楚楚,王二娘虽然吵吵嚷嚷的像要吃人的样子,可就在余夏把她护在怀里之后,竟然浑身僵硬的不敢动了。

  “嗯,挺好的,看来你很乖,没有乱动。”余夏又对着柳枚说道,“麻烦柳大夫过来看看我妻子的手臂。”

  “谁是你妻子,傻子才要做你的妻子呢!”

  “知道了!那麻烦柳大夫过来看看我家的熊孩子。”

  柳枚刚迈两步,那僵在余夏怀里的僵硬炸毛猫又扭来扭去,顷刻间变成了张牙舞爪要吃人的老虎,柳枚心想,好家伙,原来这是针对她的。都说医者仁心,但她确实不敢往前走了,都怪市井间的流言把王家的这个小姐妖魔化了,她看了一眼王二娘的手臂,“必须把这个手铐打开才行,太危险了。”

  全城的锁匠都被萧山揪出来了塞到王家了,他们像朵花似的分散在房间各处,心惊胆战,又缩头缩脚,但却有统一的回答——此手铐无解。

  “那就拿小锯、或是拿匕首一点一点割断。”

  “公子,万万不可啊,这样怕是会伤了小姐的手。”

  “我来扶着,你过来割...”

  “这...”那锁匠一头的汗,却也不敢说不。半个时辰,那手铐被小匕首只割了一个明显的印子,却连个豁口也没有。

  “公子,这手铐怕是用特殊的铁制成的,要锯开不知何年何月啊!可能还没豁开个口,小得就得累死了。”

  “怕什么,这不是有这么多人呢嘛,半个时辰换个人。”余夏的这一句,让刚要开口告辞的其他锁匠又把话吞了回去。

  余夏的强硬态度,让锁匠们彻底的明白这手铐要是不打开自己是甭想走了,因此把心一横,想着莫不如齐心合力的把这事早点做成,小匕首换成了特质的小锯,进程快了很多,大家也越来越熟门熟路,半个时辰自动自觉的换人,而不变的是手指都已经变得僵硬的余夏。

  为了不让那小锯割到王二娘的手腕,又能确保手铐内的锯齿不划伤王二娘,余夏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肩膀,手臂,手指都要断了。但余夏仍旧觉得幸运,因为这期间王二娘没有吵也没有闹。

  “乖,不要看。”余夏的一只手自然的捂住她的眼睛,“很快就好了,乖乖的...”她已经忘了这个人是王二娘,给予王慕倾的温柔不自觉的就给了王二娘,但有什么关系,王二娘得救,她的倾倾才能得救,毕竟她们是同一个人。

  手抖了一下,王二娘咬着嘴唇。她的整个手臂都很痛,可她现在却觉得无比的安心,安全,大坏蛋离自己那么近,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大坏蛋身上出了很多的汗,有一点点汗味,但她却一点也不会厌恶,反而觉得有一点点的开心...会让她觉得大坏蛋有一点点像娘亲,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