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孙大人的千金被采了花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起初这只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后来演变成孙大人家的“丑闻”,再到现在, 流言四起,街上到处再抓人。

  流言就像是个会裂变的病毒, 一个人张嘴说,接收到消息的人又加上自己的感情描述继续传播。就好像村子里面的一个男子, 他媳妇生了一个孩儿,孩儿营养不良, 头有鸡蛋大小,不过几日传言就变成了,这个男子生了一个营养不良的鸡蛋。

  原本热闹繁荣的街道,因为被传的越来越离奇的流言变得冷清。城中无论尚未嫁人的女子, 还是已成亲多年的妇人,年幼的孩儿无论男女都不敢出门, 甚至在家里都不敢落单。街上大摇大摆的男子倒是没见少,他们谈及此时有人咬牙切齿, 有人事不关己, 冷眼旁观。

  街道上被拦住的豪华马车, 一个白衣的富贵公子, 对面三个语气强硬的官兵,让很多人觉得这里将要上演一出好戏。临近的茶馆二楼的窗户被打开,有人带着幸灾乐祸的眼光探头俯视这么一出官兵抓采花贼的好戏。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张嘴就胡说八道。”萧山挡在余夏身前,带着怒气的瞪着那几个官兵, 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了他人的污蔑,只想若是有人上来拿人, 自己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住主子。

  “我们说你主子有嫌疑,你主子就得跟着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官兵说道。

  “一条狗而已,真拿自己当回事。”站在首位的官兵讥讽的笑着。

  “你...”萧山握着剑柄的手微动,眼看冷剑就要出鞘。

  “小孩儿,爷爷我上战场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吃奶水呢,今日就让爷爷教训教训你...”男子手中的刀刃率先出鞘,直指萧山,但另外的话语是对着余夏说的,“小白脸,识相的就跟爷爷我走一趟,你若不是那采花贼,为何怕同我们走这一趟?”

  呵,真是笑话,在大街上,人家指着你是犯人,因为这无凭无据的凭空猜想,自己就要跟着走一趟,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但,能吵吵就别动手,能心平气和,就尽量别骂架!

  “官爷,在下真不是传言里的那个采花贼,实不相瞒在下正着急赶回家同内人团聚。”余夏态度谦卑的向着那个男人走近了两步,她随手掏出满满的钱袋,“太阳正足,哥几个吃个茶!”

  后面那两个男人看着这满满的钱袋,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其中一个开口,“大哥,我看她穿衣打扮也不像是个采花的。”

  “就是,人家还得和媳妇回家相好呢,不如...”他伸手想接过余夏手中的钱袋,不料被为首的男人呵斥,“你懂个屁!”

  “你敢公然向官差行贿...”男人得逞的叫嚣。

  余夏的手收回,脸上却没有胆怯与心虚。“官爷,这是说笑了,在下只是好心请你们吃茶而已。若是您怀疑在下,在下和您走就是了。”

  男人以为余夏是个软柿子,便更是得意的仰头说道,“那就走吧!”

  “是,官爷!”

  萧山在一边都急了,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担忧的说道,“主子,若你真要和他们走,那也得带着属下,至少能保护主子安全。”

  余夏轻笑了一下,摇摇头。他甩了甩衣袖,一副真的要和那几个人走的架势。

  “官爷,可成了亲?”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官爷不知,我娘子很是粘人,每日都要等我吃饭...对了,在下的岳丈乃是京中首富,若是有机会官爷可到府上坐上一坐。”

  “首富是谁我不敢兴趣。”男人一副我并不关心此事的表情。

  “不知道不要紧,内人的外祖父乃是当朝丞相...反正官爷肯定也不感兴趣...”

  “丞?相?”男人张大嘴巴。身后的两个人跟着张大嘴巴。

  本朝崇尚文官,官职卑微的文官可以对带兵的将领吆五喝六,更别说是当朝的丞相。男人咽了一下口水,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他吱唔的为自己找了个台阶,“嗯,看你文弱...不...看你仪表堂堂,应该不是我们要抓的人... 你快快回家同你妻子团聚吧...”

  “大哥...早知道你要放了她,刚才要那袋子银两收下该多好...”

  “闭嘴!”男人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嘴中咒骂,“被摆了一道!”

  声音渐渐远了,围观的百姓也一哄而散,茶馆二楼的没看成热闹的人也骂骂咧咧的缩回了伸长的脖子。

  余夏站在原地眼中带着冰冷,是沉不见底的深渊,是看不起的轻蔑,是原来是这样的感悟,她的手指捏紧到泛白,心中明了,原来在这里财富根本比不上权势。她的视线飘远,无意中察觉到某人的视线,眼睛聚焦,对上马车窗口里看过来的嘲讽般的眼睛。

  布帘放下,马车里面的女人嘴角微动,“不过尔尔!”

  “夫人,我们回哪里?”丫鬟战战兢兢的问道。

  “嗯?”女人的眼睛仿佛带着利刃,下一秒钟仿佛能剐下她身上的肉,丫鬟急忙改口道,“小姐,小姐,我错了。”

  “回白府...”女人冷冷的说着。

  余夏心中疑惑,目光追随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刚才她与那马车里面的那双眼睛只是短暂的对视,便惹得她浑身不舒服,那眼睛犀利中带着一种窥探,让人生出一股恶寒。

  这个小插曲让余夏一路上愁眉不展,一直到马车离王府越来越远,她心中的愁云与不安才驱散了些。

  “王伯,刚才没事吧?”余夏在说刚才王伯被推摔了的事。

  “劳烦姑爷惦记。”王伯虽然年岁已高,但毕竟是家仆,对主人家还是客客气气。

  余夏把钱袋塞到王伯手里,没再说什么直接跨入了大门。萧山本想要跟上,王伯拉住了他,“人家着急见自家娘子,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跟我把马带去马厩...”

  “哦!”萧山看了一眼余夏的背影,撇嘴去牵马。

  余夏刚入府,便看到正面过来的秦子庭,他身后跟着一大帮人,他们正急切的往外走,气势汹汹像是要找谁去打架。

  “子庭兄?带着这么多人去哪儿啊?”

  秦子庭也没料到能碰到余夏,他也没有管余夏那个称呼是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友善的看着余夏开口,“小姐听说街上有采花贼,大概是觉得姑爷细皮嫩肉,怕被不知道哪来的女采花贼采了花,于是让我带着人去街上寻姑爷你。不过姑爷回来的正好,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去哪个楼子或是勾栏子里寻人呢!”

  余夏一愣,明白了他的暗讽。她不慌不忙说道,“那真是麻烦子庭兄了。为了我们夫妻真是操碎了心。”余夏转身,比刚才更急切的往王慕倾的院子方向走。还没有走几步王慕倾就匆匆的跑了过来。

  “余夏,你回来啦!”平时端庄秀气,温婉贤淑的人原来跑起来也是这么的不管不顾的。

  “慢点跑。”余夏把王慕倾抱了个满怀,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啊,怎么这么快就想我啦!”

  “我听说这外面有采花贼,我担心你嘛。”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可是别人又不知道我是...”余夏凑近王慕倾的耳朵,“女子啊!”

  “可,你这样好看,万一坏人起了歹心呢...”

  “真的是这样么?还是某人一刻都不想离开我,所以找的借口...”

  “没有,没有,我本来在家里写你让我做的事,可是我就听到关于...”王慕倾是认真的在解释,可是说着说着就看见余夏的嘴角越来越上扬,她又看见余夏为了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撇了撇嘴,“余夏你是不是又在逗我。”

  “没有啊!”余夏牵过王慕倾的手,两人并肩而行,“就是觉得有人担心自己,挺开心的。”她苦笑了一下,其实她很少感慨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挺洒脱的人,但其实心里还是孤独的吧,她上一世总是避免自己这样想。等到现在,尝到了温暖,才敢正视自己。

  王慕倾侧过头看着余夏,她没有错过余夏脸上转瞬即逝的忧伤,她自然联想到余夏的家人,成亲有一段时间,她从未听余夏说过父母,王慕倾心思敏感,余夏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问。

  “这样看着我为何?”

  “没有啊!”王慕倾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说,“以后,我来担心你,我来惦记你。娘亲说过女孩子都是用来疼惜的,余夏,以后我来疼惜你好不好?”

  {小傻瓜,你才是更应该被疼惜的那个人啊!}

  “好,你来疼惜我,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嗯!”王慕倾点点头,“你相信你会把我保护得很好!”

  “这么肯定啊!”

  “因为你一直做的就很好。你对我很好。”

  “可是...”余夏突然停住了,她表情极其的严肃的说道,“外面有个采花贼,可你知道么,家里也有一个采花贼?”

  “蛤?”王慕倾信以为真,表情慌乱,“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爹爹,怎么家里也会不安全,那你不要走远,我,我,我...保护你...”她磕磕巴巴的说。

  “那个人不光采花,还偷心呢,她只喜欢动不动就羞红着一张脸,声音软软糯糯,又乖乖顺顺的可怜小娇花~”余夏目光灼灼的看着王慕倾粉嫩的嘴唇,手指摩挲的她的唇角。

  “你,你说的小娇花,是不是我,家里的采花贼是不是你...唔...余夏,不要...在外面...”

  “那我们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