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微微颤动, 眼睛张开一点小缝,入目的是有些亮眼的光。

  眼前又由虚到实,屋内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屋子, 是她的房间。

  “秀儿...”王慕倾张开了口,却发现声音干涩嘶哑。她扶着床榻边缘起身, 谁知这一动手臂还有腿都一阵一阵酸疼,而且她惊觉连接着床的铁链现在正缠在自己的手臂上。

  怎么会这样?

  “昨晚”她记得她说错了话, 余夏生了她的气,后来...

  王慕倾咬着嘴唇, 心中升起一股担忧,她忍着酸疼起身翻找了床,那个她藏在床铺下面的钥匙果然不见了。

  她手上缠着锁链,单薄的身子走起路来都费事儿了些, 她走到墙边一副字画处,轻移开字画, 从暗格里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轻轻一扭,手上碍事的束缚被解开, 王慕倾看着自己已经红肿的手腕发怔。她的眼中带着茫然, 眼神在房内四处飘散, 房间里除了乱了一些, 没有其他变化。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她怎么会穿着这身衣服睡着,而且上面好像还沾了些土尘,她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猜想又在确定几分。

  她又变成那个众人口中的、那个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邪祟”。她或许出去过, 手上拴着铁链这般的出去过,但唯一令王慕倾担忧害怕又不敢去证实的是, 余夏知道了么?她又看到了那样的“自己”?

  王慕倾本来就觉得自己不会讨余夏喜欢,说的话又让余夏生气,她们大婚第二日她就变过一次了,“自己”还动手打了她,若是再一次...余夏会不会...就真的失掉了耐心,就像她说的那样,对自己生了厌...

  她愣在原地,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煎熬。黑暗里疯狂的生长着带刺的藤蔓环绕着她,尖锐马上就要刺穿她的肌肤...她好像随时都要毁灭。

  余夏和萧山忙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两个人就在王慕倾的房子外面布置“陷阱”。

  萧山一边按照余夏的要求做,一边犹豫的开口,“主子,这么对夫人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他一个男子汉耍这些小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萧山觉得太折损面子了,同时良心都有些不安。

  “王二娘就是一个熊孩子,我今天一定要把她收拾老实了。”余夏信心满满,她不觉得自己过分,自己只是把王二娘戏耍她的变本加厉还给她。

  “这边布置好了,一会儿你拿着这个桶上到屋顶去。”余夏仔细的布置说,“我把她叫出来,她只要站在这个地方,你就往下泼水...”

  “好。”萧山用轻功飞身上了屋顶。

  余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手向右边指了指,萧山会意的调整了一下位置。

  一切布置完毕,余夏脸上带着浅笑,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王二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房门打开,里面原本失魂落魄的人看着门外的人,脸上露出欣喜,她的眼睛水润水润,眨巴眨巴的望着余夏。

  余夏短暂的失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她的脸迷惑住了。

  快停止,这人是王二娘,不是你的小可怜儿,余夏甩甩头,按照心中所计算后退一步,她带着挑衅的说,“喂,王二娘过来呀!”

  “余夏!”王慕倾根本就没注意她叫自己什么,她看余夏往后退一步,急忙迈出门槛追上去,她大眼睛亮闪闪,满眼都是余夏,跟着上前一步迫切的说出自己想对她说的话,“余夏,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惹你不高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余夏跟着一愣,她的脑中嗡的一声。

  这语气,还有说的这话,这是王慕倾啊...

  余夏一阵心悸,但她眼睁睁的看着王慕倾的迈步,就站在那个她设下埋伏的位置,她下意识的说,“别过来...”

  王慕倾的步伐停住了,她不知所措面带忧伤的看着余夏。

  或许,余夏不叫她这一声还好,现在王慕倾正停在那个位置,余夏抬头想要告诉萧山,而萧山看到自家主子抬头以为是给他发号施令,他的手一松,那木桶里满载的水就要倾泻而出。

  余夏有很多办法能避免下一秒中的事情发生,推开王慕倾,或是把她拉过来,但当时余夏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遵循着下意识的判断,选择了最蠢的办法,她上前一手把王慕倾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的护住王慕倾的头。

  余夏把王慕倾护在了怀里。

  下一秒,倾泻的水流一股脑的拍在余夏的头上,那力度如当头一棒把余夏砸懵了,虽是夏季,但是那水浇灌到头上,瞬间让人头皮发麻,水流顺着头、后颈成股的流到她的后背,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她那点水里里外外没浪费,把她整个人淋傻了...

  什么叫酸爽,什么叫作茧自缚...她在这一刻明白的彻彻底底!

  脚边原本用来吓唬王二娘的青蛙吃饱了小笼子里面的小虫,吃饱喝足的般的发出了嘲讽般的“呱呱”,然后悠闲的朝着草丛那边蹦着,跑掉了。

  “余夏...”怀里的人也是懵的,她像是个小仓鼠,胆怯的缩在余夏怀里。

  尽管余夏整个背都被浇灌透了,但她依旧紧紧的抱着王慕倾,她有些后怕,自己是疯了才能想到用水泼她,她的小可怜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小可怜儿,对不起。”

  “不是的,是我不好,以后我有什么话会对你说,不会让你猜,你不要走。”王慕倾急切的说。

  余夏突然梗住了,她想到那一晚,明明是自己发了脾气,而王慕倾拽着她的袖子和她道歉让她不要走时的场景,如鲠在喉。

  余夏错了,当她第二天带着愧疚想要向王慕倾道歉却发现,王慕倾已经变成了王二娘。她那时心里有多苦涩,到现在她都恨不得抽自己。她真正的发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给人时间或者机会去道歉去补救。

  “小可怜儿,你抱抱我好么!”尽管整个后背都很难受,余夏依旧没有想要松开手,她陷入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真的只想要这样的抱着王慕倾。

  怀中的王慕倾原本羞涩胆怯的双手,乖顺的环上余夏的腰。心上人的要求说到她的心坎里,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抱着她,真希望能够多抱一会儿啊!

  “王慕倾,谢谢你回来。”余夏抚摸着王慕倾的头发,“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当王慕倾不再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想着她的那个小可爱,而是不认识自己,只会想要追着她打的王二娘,余夏才发现自己有多难过,她发现她对王慕倾的眷恋比自己想的还要多很多。

  站在房檐之上的萧山,看着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有些懵!他在想他淋了主子一身水,这可如何是好,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下面的余夏叫了一下他,然后向他使了个眼色,萧山立刻明白,这是让他把院子里面布置的别的陷阱拆掉。萧山不解,他和主子忙活了一晚上,主子却只是想英雄救美

  萧山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时候,余夏已经扯着王慕倾进了屋子。

  “给我找一件你的里衣吧。”余夏解开外衣放到架子上。

  “好。”王慕倾打开柜子,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似的翻找,她被伺候惯了,并不知道衣服具体放在哪里。

  “我来找吧。”余夏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这小可怜儿真可爱,哪怕是个小废柴不妨碍她的可爱。

  两人分别换好了干净的白衣白裤,余夏还记得王慕倾的床沿被变成王二娘的她踩过,她去柜子里面找了干净的被褥重新换过。

  王慕倾呆呆愣愣的看着她,轻轻赞美,“你好厉害,什么都会。”

  余夏拍了拍床,“过来坐。”

  两个人像两个小朋友一样并排坐着,余夏目视前方,似感慨的说道,“王慕倾!”

  “嗯”王慕倾侧过头看着余夏。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能原谅我么”

  “我不怪你的。”

  余夏侧过头,也同样专注的看着王慕倾,她的眼中带着温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试图要靠近过谁,你是第一个。或许还是我不够成熟,和你在一起,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太粗心,并未真正的了解你,或许我该陪你一起做一些你喜欢的事,陪你走一走你以前走过的路,多听听你说话,多陪陪你。王慕倾,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让我靠近你,真正的走进你的生活里...”

  “我愿意。”王慕倾眼中带着笑,又似乎带了一点点泪。

  两个人面对面朝着对方笑,那笑容同样的灿烂,同样的让彼此都沉浸其中。

  “阿嚏!”院子里面的萧山被弄了一脸的面粉,主子只告诉他这陷阱怎么弄,也没告诉他,这玩意儿怎么拆啊!他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哎呀,下一个陷阱里面可是狗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