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冰山效应【完结】>第57章 狂欢

  57.

  Northern Lights会所的负一层毫无保留地展示着着这个城市最疯狂的一面,交相辉映的灯光流连在舞池中年轻男女风华正茂的容颜上,而头顶的镁光灯正无情地见证着他们夜复一夜流逝的胶原蛋白。

  圣诞夜的噱头激发了人们心底纵欲的一面,也揭开了他们白日里端庄优雅的面具,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挥舞着手臂,扭动着腰肢,尽情展示着自己青春昂贵的肉体。

  沈黎清在这家会所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他把娱乐和赚钱完美的融合成机器上的链条,不休地旋转。

  从前,他拒绝沈常林的钱,因为沈常林的发家会让他无可避免地想起陪母亲等在家里的日子,他们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大门驶入的黑色轿车时,母亲脸上就会挂起笑容,可沈黎清觉得那样的笑容就像冰美式,长大后当他再想起那个笑容,只觉得冰冷和苦涩。

  母亲去世后没几年,外公也去世了,留给沈黎清的遗产其实足够他挥霍几辈子,但成年之前,那笔巨额遗产都由沈常林这个监护人保管。十八岁生日那天,沈常林将银行卡密码和房产证交给了他,沈黎清一下子成为了亿万富翁,在金钱的诱惑下,他凭借聪慧的脑子研究了不少生财之道。

  后来他想通了,人民币是不写名字的,占有即所有,所以沈常林给他钱,他便来者不拒,甚至有时会故意让瞿澜知晓,既能惹得瞿澜跳脚,又能让沈常林焦头烂额,还白白捡着便宜,何乐不为

  沈黎清喜欢无声无息地赚钱,所以他几乎从不把生财之道挂在嘴上,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少爷。

  但其实对于沈黎清来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他很小开始就已经无依无靠,怎么可能只依仗着他那个便宜爹做无忧无虑的少爷

  他唯一感谢的就是外公给他留下了这样一笔财富,金钱让他能够捡起丢掉的尊严,能让他在看见沈常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时不为所动地冷笑。

  至少他不必像个丧家犬一样对那个没他位置的家摇尾乞怜,求他们分一根骨头给自己。

  这些年沈黎清做的还不错,他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极度渴望赚钱,用账户里的数字弥补心底那种不安情绪的心境。他甚至能在沈常林公司现金流吃紧的情况下游刃有余地提供帮助。

  当然,他才不会让沈常林白占他的便宜,想到“丈夫赚钱妻子花”这个道理,沈黎清搞出了一份完美合法,却又远超中国人民银行授权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公布的1年期LPR四倍利率的合同,看着沈常林黑着脸签字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很少有如此神清气爽的时候。

  观庭樾看着沈黎清若有所思的样子,将他手里的酒杯换成饮料,“在想什么?”

  沈黎清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年的圣诞比以往都要开心。”以前看沈常林吃瘪,看瞿澜气的脸发紫,他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为什么?”观庭樾在交错的灯光下看着沈黎清炯炯的眸子,低声问。

  这一刻他的心跳是加快的,他期待沈黎清说出什么,哪怕他知道沈黎清的快乐中,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唔。”沈黎清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好在灯光从他身上过去,让他脸上的一抹红晕变得不易察觉,他喝了口杯中的酸酸甜甜的液体,才发觉酒杯被观庭樾换了,“开心就是开心,干嘛非要找理由啊。”他心虚地说。

  观庭樾的眸子暗淡了几分,问道:“是因为我送你的房子。”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沈黎清错开视线,张了张嘴唇,然后眼里迅速闪过一抹心虚,好在他转头太快,没被观庭樾发觉,他道:“对对对,就是因为这个。看来咱们俩眼光还是挺一致的,我都没抢到的房子居然就这么被你买下来了。”

  观庭樾淡淡地嗯了一声,“巧合罢了。”

  如果沈黎清的智商没有因为观庭樾的出现而下降的厉害,那么他在冷静思考的时候就会发现,自从和观庭樾重逢,他们之间的“巧合”实在多的惊人。

  从观庭樾在酒店门口撞见他风花雪月开始,他们之间的巧合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沈黎清罩在其中。

  沈黎清犹如一只扑棱蛾子,一面被明晃的火光吸引,一面身陷囹圄却浑然不觉。

  头顶响起谢羽幽幽的抱怨声:“杜思齐这个混蛋交给你了,我是看不住他,你知道脱缰的野马跑得有多快吗?你马上就知道了!”

  沈黎清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二人世界中,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他顺着谢羽目光的方向看去,杜思齐正在被两个穿着无袖背心的肌肉男围着动手动脚。

  “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去救救他。”谢羽焦急地说。

  沈黎清拧眉,犹豫了一下道:“你确定他需要别人的帮助”

  虽然这样说着,沈黎清还是站起身,观庭樾拦下他们道:“我去吧。”

  沈黎清把他按回沙发上,笑着道:“人是我带来的,当然是我来管,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回来。”

  观庭樾知道沈黎清能对付那几个人,但还是皱了皱眉。

  沈黎清带着谢羽一块走向杜思齐在的舞池。

  虽然他并不真的觉得杜思齐需要他“救”,有可能明天酒醒后还会怪他坏事,但是一个也就算了,两个看起来像是练举重的肌肉男,他怕杜思齐吃不消,屁股都得被玩开花。

  “哎,哥们,我朋友喝多了,不好意思啊,他爹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我得带他出去接个电话,不然他回家准挨削。”沈黎清笑着对两人说道,说罢便将杜思齐给扯到自己身边来。

  “别啊。”其中一个染着栗色板寸的男人舔了舔嘴唇:“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骚的。帅哥,你是和他一块的吧,要不加个微信”

  沈黎清挑眉,看了一眼身上八爪鱼似的杜思齐,挥了挥手,“哟,那真不巧了,我结婚了。”

  那人笑道:“那又怎么样?你都结婚了不还是来这儿了,都出来玩了就别装忠贞了吧,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呢”

  沈黎清低骂一声,再抬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十分锐利,“会好好说话吗?老子跟你和声细语的说话,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谢羽,你先把杜思齐扶下去。”

  谢羽接过张牙舞爪的杜思齐,有些犹豫地说:“黎清,别冲动。”

  男人愣了愣,咂摸过味来,“你是沈黎清”

  沈黎清哼笑:“怎么?听说过我啊,那还不快滚!”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收回视线,其中一个唱起了白脸,“黎清兄弟,别介意啊,都是误会,刚刚也是你那位朋友主动的,我这兄弟的裤子都差点被他给扒了。”

  这点沈黎清倒是不太怀疑,依他对杜思齐的了解,杜思齐是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于是他语气也和气了几分,“行了,小事一桩。”

  谢羽扶着不安分的杜思齐往舞池下面走,舞池里的人们肩挨着肩,他本就走得艰难,又扶着一个里倒歪斜的酒鬼,走了几分钟都还没看见阶梯。

  这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谢羽愣了一下,回头时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那人道:“你好,我姓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中年人笑眯眯的,眼神却黏腻如雨后的苔藓,令谢羽觉得十分不适,他轻声道:“你认错人了。”

  “不,十年前,我们见过。只不过很可惜,那时候你母亲报了警。”

  谢羽的肩膀顿时一僵,仿佛被人从头顶浇了一桶冷水,整个人浸泡在寒冷的深潭里,他僵硬无比,惨白着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羽,我一直记得你。”中年人的声音很儒雅,仿佛一个亲切的长辈。

  可谢羽却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个人的脸,可即便不去看,那噩梦一般的回忆却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

  靠在他肩上的杜思齐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像要吐,谢羽抓紧了杜思齐的胳膊,忍着恶寒朝前走。

  命运完全没有放过谢羽的意思,中年男人拦住他的去路,“你如今长高了,也比以前更加漂亮了。谢羽,你知道的,只要我想,就能调查出你现在在哪一家公司上班,你的老板是谁,以及你现在身边有什么人。他们大概都不知道你的过去吧”

  谢羽冷冷地瞪着他,手背上的青筋都跳动起来,他道:“把你的手松开。”

  中年人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摇了摇头,“谁让你长着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十几岁的时候就那么出挑,现在更是……你让我坚信,我们的重逢是缘分。”

  “没有缘分。”谢羽面无表情地说:“十年前即使我妈没有报警,你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我会杀了你。”

  谢羽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显得阴沉,如果杜思齐是清醒状态的话,看到这样的谢羽一定会惊讶无比。

  没有人窥见过明朗少年那尘封在沼泽里的过去……阴暗的,令人作呕的过去。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伪善的中年人,他记得这个人叫贺祥,是个搞建材的老总。

  眼前贺祥的脸和十年前那张淫猥的脸庞逐渐重合到一起,那只朝他身下伸过来的手像一把镰刀,将他平静而不幸的少年时代劈出一道黑暗的裂缝。

  而此时此刻,贺祥再一次伸出了手,他迷恋地看着谢羽干净隽秀的脸,像要触碰谢羽脸颊上那滑嫩的皮肤。

  谢羽瞳孔紧缩,忍着生理性恶心下意识地要抬起左手去挡,他右手揽着杜思齐,分身乏术,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在想,如果贺祥还是步步紧逼,他该怎么样在带着杜思齐的情况下脱身。

  脑海里纷乱错杂的念头搅成一团,谢羽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一只骨骼修长的手挡在他面前。

  谢羽听见“咔吧”一声响,那只手钳住贺祥的手腕,用力地一掰,听得令人牙齿发酸,紧接着又是踹在胸口上的一脚,贺祥模样狼狈地倒在地上。

  谢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的男人,这个人和观庭樾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谢羽根本不需要辨别就知道他是谁。

  观允璟冷着脸,目光阴鸷,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在一阵惊慌的叫声和贺祥的哀嚎声中,谢羽脸色难堪地开口:

  “你怎么来了”

  观允璟不说话,仿佛没有听见谢羽的话。

  过了一会儿,经理赶了过来,一边叫人打120一边抹着汗道:“哎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啦?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谢羽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观允璟这才朝他投去淡淡的目光,眼里露出一抹戏谑:“谁稀罕你的感谢”

  “……”

  谢羽抓紧杜思齐的胳膊,往下面走。

  沈黎清闻声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啊?谢羽,怎么回事”他说完便看见观允璟,愣了一下后,他问:“观允璟,你怎么在这”

  观允璟不吭声,脸色阴沉的可怕。

  沈黎清没想到好端端地会发生这种事,他帮着谢羽把吐的七荤八素的杜思齐扶到沙发上,观庭樾搭了把手。

  “你知道观允璟在这还是你通知他的”沈黎清问观庭樾道。

  观庭樾道:“我为什么要通知他我不知道他在。”

  沈黎清有点古怪,觉得这兄弟俩怪不得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性格多少都不太正常,他刚刚看着观允璟那副和平时大相径庭的模样,竟然觉得带着几分观庭樾的影子。

  可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观庭樾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可怕的表情。在他心里,观庭樾几乎一直是温柔的,平静的,很少发过脾气。

  沈黎清有些匪夷所思,他看了看观庭樾古井无波的脸,又回头看着一脸凶神恶煞的观允璟,脸抽了抽,只好问唯一的正常人谢羽:“到底怎么回事?”

  谢羽目光有些闪躲:“没什么,就是刚好碰上了……那个人手不干净,被观允璟看见了。”

  观允璟没有反驳,眼睛一直注视着谢羽,不知道在生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