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冰山效应【完结】>第7章 晚宴

  07.

  观庭樾被他扯着领带不好动弹,又不想动作太大伤着他,因此眼神越来越晦暗,他警告道:“沈黎清,放手。”

  沈黎清其实也不打算纠缠太久的,他本来就打算松开观庭樾,毕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他也扳回了一局。

  看观庭樾这张无喜无怒的脸为他动容,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突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借着这个契机,沈黎清松开了手,又笑着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观律师,你今天真好看,让我忍不住想亲你。”

  他的声音低哑温暖,吹在观庭樾耳边的气温柔而滚烫。

  观庭樾没有说话,微垂的乌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沈黎清朝他一笑,露出洁白的虎牙。

  手机上是他爸秘书发来的消息,其实前两天秘书就联系过他,只不过电话被他拒接了,微信也懒得回。

  今天是瞿澜的生日。

  沈黎清打算去一趟,他抬眼看向观庭樾,“观律师,我有点事要先走了,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都不会放弃的。”

  他的神情真挚诚恳,眼眸如有浩荡星辰晃动,耀眼的繁星落入观庭樾漆黑的眼底,仿佛打翻了明艳的篝火。

  从冠晟律师事务所离开后,沈黎清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荡然无存,他一踩油门,直接开车去了秘书发来的宴厅地址。

  “黎清来啦,我们可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一转眼你都这么高了,最近忙什么呢?抽空来我家坐坐。”

  “黎清,还记得骆叔叔吗,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

  “黎清真是一表人才,老沈,你有福气啊!”

  ……

  沈黎清来得不早不晚,和今天过来的亲戚们打了个照面,又被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拉着联络,他的分寸感和得体的笑容是焊在脸上的面具,哄得众人笑逐颜开。

  “骆叔,林伯,我们是有日子没见了,也是我这个做晚辈的想的不周到,回国后没有第一时间登门拜访,还望叔叔伯伯海涵,以后还要靠你们多提点。”

  沈黎清笑着举起酒杯,“骆婶婶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您。哟,您这钻石项链可真漂亮,特别衬你。”

  “哈哈,哪有哪有,黎清真会说话,这项链都是过气的老款了……”

  骆夫人的丈夫听了,忍不住嘀咕道:“上周刚开的发布会,哪里就过气了?”

  今天来给瞿澜庆祝生日的人不少,在场也有不少沈家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沈黎清笑而不语,他也不知道沈常林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沈黎清找了个并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抬头便看见沈书晚正在垂头丧气地立正。

  不知道这熊孩子做了什么把瞿澜给得罪了,正在那挨训呢。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瞿澜挽着沈常林走到台上,由沈常林先对宾客致词。

  场面话沈黎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烦不胜烦,干脆把沈书晚叫过来逗逗。

  沈书晚长得更像瞿澜一点,细皮嫩肉的挺水灵,刚被训了一顿,此刻还委屈着,见沈黎清朝他比了个“过来”的手势,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

  “闯什么祸了?”沈黎清问他。

  沈书晚低着头,两只胖手揪着衬衫衣摆,快要拧成麻花了,“不知道。”

  “不知道?”沈黎清哼笑一声,“难不成你妈闲着没事,看你不顺眼,过生日还非得把你拉过来臭骂一顿?说吧,到底因为什么?”

  沈书晚从小就做爱粘着这个哥哥,感觉哥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暗暗发誓长大后要做一个像哥哥一样的人——长得好看,又高大又有才华,还开过个人音乐展,上学时代无论是成绩还是体能都是学校的佼佼者。

  沈黎清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沈书晚看了看沈黎清的脸,委屈地嘟囔道:“上周学校的考试,我考了倒数第十,刚刚成绩出来了,班主任给妈妈打电话了,妈妈说我没出息。”

  “是挺没出息的。”沈黎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哦,就因为这么屁大点事,你就委屈的不行?”

  沈书晚一咬牙一握拳,仰起脸来辩解道:“不是的!妈妈还说我这样没出息,你一回家爸爸就看不到我了,以后等你继承了公司,会把我和妈妈赶出家门,我要是不努力,爸爸也不会向着我……”

  沈黎清注视着他沉默了半晌,心里已经把瞿澜骂了几个来回。

  跟小孩子讲这种话?

  “哥哥,你真的会把我赶出家门吗?”沈书晚越说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得了吧,把你那眼泪收一收。”沈黎清抽出几张纸胡乱擦了擦小孩的脸,他没有哄孩子的耐心,也没什么技巧,威胁道:“再哭,周末的肯德基你就别想了。”

  沈书晚硬生生憋住了,他说:“可是哥哥,我害怕。”

  “你妈就是吓唬吓唬你,家长都这样,中心思想还是为了能让你好好学习,所以必须给你树立一个假想敌,假想敌你懂不懂?就是反派。没有怪兽,光太郎也不用做奥特曼了。”

  沈书晚一愣,“所以她说你要把我赶出家门也不是真的……”

  沈黎清剜了他一眼,“我赶你你就走?你不会反抗?你那么胖,万一卡在门缝里,我还得叫119来救你。”

  沈书晚噗嗤一声,笑出一个大鼻涕泡。

  沈黎清幽幽地看着他说:“你知道吗?你这就叫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总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你要是真想让你爸妈对你刮目相看,就没事多跟他们说点好听的,比如你一定好好学习,长大为他们排忧解难什么的。”

  沈书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正说着,沈常林带着瞿澜从台上下来,沈常林见两个儿子都在,作为父亲的神情立刻严峻起来,几步远的道走出了升国旗的庄严感。

  “你这是怎么回事?”沈常林看着小儿子一脸的鼻涕眼泪,粗眉一拧,“谁欺负你了?”

  沈黎清举双手澄清,“沈总明鉴,我可什么都没做。”

  沈书晚犹记得刚才哥哥的谆谆教诲,他走到沈常林面前,扬起脑袋:“爸,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常林愣了愣,“哦?什么话?”

  沈书晚不仅不是一个学习的料,有些时候沈黎清甚至怀疑他这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

  沈书晚声音震耳欲聋,甚至还有点热泪盈眶:“爸爸,我知道你工作非常辛苦,你以后不要再去公司了,明天你就把董事长的位子传给我,我一定不让你失望,这样我既不会被哥哥扫地出门,也能为你排忧解难,你年龄大了,还能活几年?应该把余下的时间用来做更快乐的事情。”

  一番说辞,振聋发聩。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沈黎清简直想拍案叫绝,忍笑简直快忍出了内伤。

  沈常林气得脸色发紫,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手指颤抖地指着沈书晚,又指着瞿澜:“孽子!孽子……瞿澜,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沈黎清同情地想,他爹一怕别人觉得自己廉颇老矣,二怕膝下子嗣手足相残,三怕辛辛苦苦创立的商业帝国被不孝子败光。

  沈书晚相当于将老爷子的痛点踩了个遍。

  “什么叫扫地出门?什么叫我还能活几年?这些都是你教他说的?”沈常林瞪着眼睛问瞿澜。

  瞿澜也懵了,赶紧撇清自己,“老沈,你这叫什么话,我像是教孩子说这些的人吗?刚刚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也看到了,书晚一向懂事乖巧,肯定是被有心人教唆的啊!”

  沈黎清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他笑了笑,轻轻鼓了几下掌,“瞿女士不妨再说清楚点,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瞿澜狠狠地瞪着他:“你……”

  沈常林刚要说话就被打断了,沈黎清的目光也不由得一震。

  “常林,孩子还小,不懂事可以慢慢教,不会说话也可以慢慢学,何必动怒呢?”

  说话的老人满头白发,腰杆却依旧笔挺如松,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看起来慈祥和蔼。

  沈黎清能感觉到,这位在枫城路人皆知的老者身上有种无法言传的压迫感,而老者背后的青年则似乎正沉默地思量着什么。

  观庭樾——沈黎清的呼吸几乎停止。

  “华老。”沈常林很快就敛了情绪,“最近身体怎么样?我上个月托人在日本买了一套鱼竿,咱爷俩这个周末去我那钓钓鱼,这次我肯定不会输您!”

  华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常林,当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和过去一样!瞧把孩子们吓成什么样了。”

  沈常林只好点头应和,“是是是,哎……您最了解我,这脾气一上来,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您说的对,我啊可真得改改了。”

  华老笑了笑,“常林,还没跟你介绍过,这是我的孙子观庭樾,上个月刚从德国回来。庭樾,这是你沈伯父。”

  观庭樾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此刻才上前一步,“沈伯父您好。”

  “原来是庭樾啊,华老经常提起你,果然是一表人才!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沈常林和观庭樾握了握手,沈黎清看得眼跳了两跳。

  “允璟有事出差,所以没来,改日我一定带他登门拜访。”观庭樾说完,目光瞥向一旁的沈黎清。

  沈常林笑着道:“这是我的大儿子沈黎清,黎清,过来,这是华老的孙子,你们年轻人啊,常联络常走动,来,加个联系方式。”

  沈黎清如同弦上弓箭,被无数双视线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僵着笑容上前,“观……观先生,你好。”

  沈黎清暗暗心惊,刚才险些脱口而出一句“观律师”。

  他爸这个老狐狸,要是知道他跟华老的孙子私底下认识,肯定要刨根问底,万一被他爸发现他追求观庭樾未遂,八成要气得当场吐血三升。

  观庭樾察觉出沈黎清的意图,伸出手同他简单地握了一下,“你好。”

  沈黎清内心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喜笑盈腮的表情,“观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观庭樾皱了皱眉,沉默半晌说道:“律师。”

  一旁的华老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沈黎清,笑了笑却没说话。

  沈黎清笑着道:“原来如此,我正好有几个法律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不如我们去那边聊聊?”

  观庭樾没反对,转头对长辈道:“外公,沈伯父,你们聊。”

  华老点点头,和蔼地笑了笑,“去吧。”

  从宴客厅出来,沈黎清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了一下,对着灿烂的阳光伸了个懒腰,“豁,终于出来了。谢谢你啊观律师,要不是你,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观庭樾走到他身边,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沈黎清知道刚刚那一幕肯定被观庭樾看见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对此情形早就习以为常,否则也不会十几岁就搬出来自己住了,他耸了耸肩,装作糊涂道:“解释?解释什么呀?”

  观庭樾皱了皱眉。

  沈黎清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是指瞿澜说我教唆沈书晚说了那些话的事情啊?哈哈,你觉得我应该解释?你怎么知道那些话不是我教的?”

  观庭樾深深地看着他,声音低沉道:“我相信你。”

  沈黎清愣了一下,旋即抬起头望向观庭樾。

  或许是因为阳光太过炫目,令他有一种头晕的感觉。

  他难道是听错了?

  观庭樾刚才居然说相信他?他们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关系,甚至连朋友可能都算不上,而他自认留给观庭樾的印象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这样的他,竟然也值得被人信任?

  半晌。

  沈黎清眼底的轻佻渐渐熄灭,他收起了那副野调无腔的模样,淡声道:“解不解释的有什么意义?你没看见那些围观的亲戚还有我爸那副样子,摆明了认准是我教唆的。”

  观庭樾却说:“宴客厅的天花板上安装了摄像头,保安处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录像,如果他们不信,可以去调监控。”

  沈黎清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大笑出声,眼泪几乎都快要笑出来了。

  观庭樾的瞳孔仿佛被沈黎清不屑的笑容刺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黎清。”他低喝道。

  半晌,沈黎清笑够了,站起身走到观庭樾面前,弯着眼睛道:“观律师,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你心中的正义感,还是因为你心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