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半, 某十里八里见不到个人烟的郊区。
随着嘭地一声巨响,深夏市第一看守所门口的地面变成焦黑一片,火光冲天。
看守所门口乌泱泱大概几十个人头攒动。
拉响警报后, 巡逻区武警迅速占据制高点,对制造爆炸的人员进行武力控制, 一时间枪声此起彼伏。
在火力被外围的人吸引后, 四升和几个马仔跟着谢遇知摸到武警巡逻薄弱的电网墙下, 用绝缘钳子将电网铰出个破洞,依次钻了进去。
有谢遇知带路,他们完全避开了外围巡逻的武警和保安守门, 直接翻过监区中间的铁栅栏。
谢遇知把A|K|4|7|枪|膛装满子弹, 拉住四升往身后拽一把,压低声音道:“看到前边那个AB小门了吗?”
四升点头,同样压低声音回他:“看到了。”
谢遇知嗯一声, 嘱咐:“前边小门进去就是看守所监区内部。一会儿我摸过去干掉那几个巡逻的武警, 那个门, 关上一个才能打开一个, 一会儿你负责去把AB门打开。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吸引警力的那些人撑不了10分钟,动作一定要快。进去之后就是关嫌疑犯的舍房,舍房是C型,中间是空地,有民警负责看守, 可能不好避开……”他想了想, 直接道, “提枪硬刚吧,贺雅楠刚被判刑, 等着移送监狱,应该是关在靠西排的舍房。”
“那我们找到人之后呢?”四升抹了把脸,刚才翻墙的时候手上沾了灰,立刻在鼻梁和脸颊上留下几道黑色手印。
谢遇知说:“关犯人的舍房分内外两间,也是AB门,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把门打开就可以,犯人都在内间活动,外间放风,外间没有屋顶,上面用铁栅栏封死了,闯进去不要在外间逗留,直接去敲内间的门,内间门有开的小窗口,是送饭师傅送饭用的,可以通过窗口确认监舍里关的是不是贺雅楠,开监舍门锁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我知道怎么开。”
四升听他说完,不由竖起大拇指,感慨:“遇知,你是干大事的人,怪不得程昊那么信服你,我都开始有些崇拜你了。”
谢遇知平静地回看着他,微微一笑:“沾了从警多年和看守所打交道多的光,以前移送犯人,没来过几百趟也有八|九|十次,布局早就摸透了。”说完,谢遇知做个让他们原地等待的手势,贴着墙根往巡逻的武警那边摸过去。
一个看守所,不是特别大,也就部署一个中队的警力,大概60-70人左右,大部分留在监区外围二层高墙巡逻,监区内部是由民警负责的,AB小门留守武警四人,身手差不多可以以一敌十,没两把刷子的普通人过来,只有送人头的份儿。
但谢遇知不同,谢遇知能打,没点傍身的本事他也当不了深夏市禁毒支队支队长,他悄悄从死角摸到巡逻的武警身后,一枪杆子下去,直接把人砸晕了。
四升带着几个人立刻冲上去。
看守所外。
漆黑的树林里,潘季后从心腹手里接过望远镜,看着在火光中前仆后继被击毙的那些人,面色冷硬到极点。
直到他看到从电网墙里爬出来几个人,脸色才终于缓和一些。
几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血迹,走在最前面的谢遇知,握枪的手下垂着,从肩膀流出的血洇透了袖子,后面跟着穿犯人服的贺雅楠还有四升和另外两个马仔。
心腹问他:“潘哥,怎么样了?”
潘季后把望远镜扔回去,紧紧手上的黑皮手套,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车。
心腹拿起望远镜往刚才潘季后看的方向看去,铰破的防护电网墙周围什么都没有,他收起望远镜跟着潘季后上了车,有些担忧:“潘哥,四升他们得手了吗?”
“嗯。”潘季后点点头,摩挲着手里一块祖母绿玉石,脸上表情莫辨。
心腹听他答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语气也比之前轻松了些。
“那咱们按照原定路线往西边去吧,等条子后知后觉发现那些飞机都是故意引起他们注意的时候,咱们应该就已经到边境了。”
潘季后看他一眼,面色如常,只略略点头,“现在就出发,不过,走之前还得再回医院一趟。”
心腹不解:“那些已经装箱的红冰和这些年在深夏经营累计的账本,不是都带着了?”
潘季后闭目僵滞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是在给心腹说,但声音又小的像在自言自语,“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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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迪车就就停在轻客不远处,掩映在一片阴影中,苏韫亭像只在黑暗中盯紧猎物的野狼,警惕的竖着耳朵。
“谢队,潘季后已经开始行动,想办法让贺雅楠尽量拖住他。”
放下步话机,苏韫亭发动了临时安上□□的奥迪A8。
谢遇知没有回应。
接收到内置耳机里苏韫亭传话的时候,谢遇知正坐在副驾驶撕下一块白衬衫去缠肩膀上的枪伤,没有大幅度动作,边缠伤口边回头挑眉看贺雅楠。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放心跟我们走,还以为你至少要怀疑一下。”
贺雅楠安静的拢了拢头发,语气非常镇静:“为什么要怀疑?为我炸看守所这种疯子行为,只有潘季后愿意干。”
不得不说,贺雅楠这女人,心态稳的简直让人怀疑她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特工。
谢遇知咬着布条一头,一只手系上,用力拉紧,肩膀已经看不到狰狞的弹孔,他弯腰把枪放在脚边,舔舔干涩的嘴唇,就着话头模棱两可的把话题往潘季后身上引,“潘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直奔洼子山,那边准备好了飞郦城的直升机,两个小时就能抵达郦城和缅北接壤的边境线,程昊已经把郦城那边安排好了。”
谢亚楠冷笑了一声:“带我去见潘季后,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有些事我可能要和他单独算算账。”
谢遇知一愣。
这个发展走向的确如他所愿,可身为警察的第六感让他心里突然不踏实起来。
四升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一抖。
“雅楠小姐,现在逃命要紧,你放心潘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要我们回了缅北,你有什么话到时候再问潘哥也是一样的。”
贺雅楠说:“不,现在就见。他在哪里?四升你带我过去。”
四升摇头,坚定不移:“不行,潘哥交代过,一定要确保雅楠小姐你的安全,我不能答应你带你去见潘哥。”
贺雅楠想了想,狡黠道:“四升,你别忘了我手里有潘季后这些年在深夏瞒天过海私建实验室的证据,还有他给涑河酒吧花溪酒吧供应盐|酸|氯|胺|酮以及甲|基|苯|丙|胺致幻类精神抑制药物的证据。如果不想他贩毒制毒罪名落实的话,最好是现在就送我过去见你的潘哥。”
贺雅楠说的这些,四升当然都知道。
但四升无法理解,明明现在贺雅楠和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什么却不选择听话照做,有什么事不能回到缅北再说?非要在被条子围追堵截的档口,来场内讧式自相残杀。
“雅楠姐,你别说气话糊涂话,死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把你从看守所带出来,你可千万别这时候给潘哥出难题。”
四升话音刚落,贺雅楠已经拾起刚才谢遇知放在脚边的A|K|4|7顶在了四升的后脑勺上。
“带我去见他。”
冰凉的枪口触碰到后脑的瞬间,四升身上的汗毛就炸起来了。
“雅楠姐……你……你放下枪,容易走火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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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装着陈程渡尸体的福尔马林玻璃桶从电梯里抬出来。
“每次去求实楼背大体老师,我都觉得背上发冷,多少年没干过抬尸体的活了,手生。”
“别废话,赶紧把学长这尊泡了N年福尔马林溶液的仙体抬出去吧,潘哥还等着呢。”
“我其实就是挺好奇……”
“好奇什么?”
“为什么潘哥要把陈程渡的尸体做成不会腐烂的标本这样保存着?你看也不用来做解剖教学,就这么泡着,还藏在自己卧室,想想半夜三更,衣柜里立着个两米高的玻璃罐罐,罐罐泡着个尸体……”
“你别说了,说的我都瘆得慌,心里发毛。”
“陈程渡和潘哥之间,是不是有仇?”
“瞎说,他们俩有什么仇?我听说,潘哥和陈程渡之前关系很好,有段时间还同吃同住同睡,可能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潘哥念旧,人死了还留在身边看着做个念想吧。”
“好像是那么回事。”
四个人说着话,转眼就抬着玻璃罐到了疗养楼大门口。
轻客车上的座椅已经拆到一边,车厢空出来很大的空间,几个人合力把福尔马林溶液玻璃罐倒下放进车厢也跟着上了车。
潘季后坐在副驾驶正闭目养神,心腹沉沉喊了他一声:“潘哥?”
“嗯?”潘季后睁开眼。
心腹说:“已经接到了。”
潘季后缓缓回头看了眼平放在车厢里的陈程渡,淡淡扔下句:“走吧。”便重新靠在椅背上合了眼。
出了市区,标致轻客就开上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是事先早就规划好的路线。现在整个深夏满城都是条子在蹲守,高速是肯定不能上,上高速的结果就是落网。
一些重要省道潘季后也尽量避开,能不走就不走,说不好哪条路上就会突然响起警笛嗡鸣,只有这条一直运毒的无名土路,在每个卫星导航里都查不到的,才是最安全的路。
就在他们驶入土路没多久,一辆黑光蹭亮的奥迪一个急刹原地180°旋转,也冲上颠簸不平的小路上来。
苏韫亭薄唇紧抿,打开雨刮器喷水刮干净附着在前车窗上的土灰,车轮猛地从一个大坑里跃起,重重落在地面,眨眼甩尾一点都没减速继续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