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识趣的等在外面, 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们,空荡荡的避风仓内,静的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有这回事?小高可没说是你让他汇报的。”秦展面色如水, 深沉的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 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给你记个三等功。”
“三等高兴二等伤, 一等照片挂墙上, 我谢谢你啊秦大局长。”苏韫亭打开秦展拉着自己的手,提步往外走,调侃:“你再晚来一步, 前几天我拍的黑白两寸证件照, 就可以拿影楼放大一下,挂在咱们市局刑侦支队英雄墙上去了。”
“是夸我来的及时,”秦展转身跟上他, “还是生气了?”
苏韫亭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秦展, 语气淡淡地:“累了, 回家睡觉。”
“可能不行。”秦展站在原地没动。
“?”
苏韫亭满脸都是疑问。
“你办案没出过海, 不知道看天气。未来96小时台风路径预计有三次往返汕海岛。前天在汕海岛登陆,今天是第二次折返,持续时间大概四五个小时,虽然风力已经没有初登陆时猛烈,但仍然不能小觑台风在海上的威力。市局最开始派过来接应你们的那艘巡逻船,遇上台风已经中途被迫返程。”秦展整整衣襟, 对苏韫亭简单笑笑, “所以, 苏队,至少到明天中午, 我们都要被困在岛上。”
不得不说,秦展这个惜字如金的人,大概把人生中所有攒下来的话,全都说给苏韫亭了。
但他说的很对,苏韫亭根本就不关注天气预报,尤其是海上的天气预报,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等了半天,没等到苏韫亭的回应,秦展唇角微弯,走过来拦腰捞住苏韫亭,“怎么样我的苏大队长?跟我去塔台凑合一晚?”
紧实侧腰被秦展略带暖意的手箍着,酥|嘛|感以G|点|为中心迅速扩散全|身,下|蔓延至小腿肚上撩拨入心室,苏韫亭耳朵歘地一红,脚软的差点没站住。
秦展顺势把他揽进怀里打横抱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韫亭的|身|体|对秦展已经没有丝毫抵抗力,碰|触|的瞬间就会忍不住发|软|,这是两个|赤|身|相见过的人来自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悸|动。
苏韫亭双手搂上秦展脖子,把脸埋进他胸口,无奈地想:我这是完了。
“已经通知塔台那边收拾了干净的宿舍。”秦展低头在苏韫亭额间温昵的亲了亲,“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一定让你睡个好觉。”
苏韫亭睨他一眼,满脸写着:我信你的鬼!
秦展低头看着怀里的苏韫亭蓦地笑了下,笑声低沉沙哑,带动着胸腔震动。
苏韫亭听在耳中,只觉得温润上头。
外边几十个人站在空旷的渔场,雨水打湿了短发、衣服,他们仍旧挺立如松树,直到看见秦展抱着苏韫亭从避风仓出来,仿佛忽然刮了阵疾风,挺立的‘松树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摇晃了下。
‘疾风’撼‘松林’。
总而言之,在场每个人的三观都狠狠地被震到了。
身为‘疾风’的俩人却视若无睹,完全没搭理渔场内的‘道具们’,情意浓浓走进雨幕。
秦局喜欢苏韫亭这件事,在深夏市公安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谁都知道,压根不稀奇。所以,卫向晨、赵海、王真反倒是这些人中反应最平淡的,该干嘛干嘛。
至于于连,他几年前就常听秦展念叨苏韫亭多好看,多美貌,多优秀、多聪明,反正秦展私底下就是个宠妻炫妻狂魔,面对突如其来的秀恩爱,他只是默默摸了下鼻尖。
而那些挺立在风雨中被震碎三观的‘松树’……
谁管他们?
·
塔台,航海管制灯信号设备与航船驾驶员联络总台所在的塔状建筑,内部配备工作人员5-10人,专门负责海岛上的远端无线电操控和信号塔、风向气压仪表的运转。
秦展和苏韫亭他们到塔台的时候,工作人员刚恢复了被台风刮断的信号线,从信号塔上爬下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塔台负责人见到苏韫亭和秦展,赶紧把人请进了进去。
“我们接到通知后,就立刻腾出了几间宿舍。”塔台负责人把他们带进一层住宿区,毕恭毕敬道:“秦局、苏队,这边。”
单间,虽然和汀香郡300多平的大房子没法比,但它带一个独立的淋浴室,促狭是促狭了点,但两个人洗澡空间完全够用,除了时不时会肢体碰触,没什么缺点。
秦展指尖缓缓滑过苏韫亭后肩胛骨,呼吸微沉:“想我了么?”
苏韫亭闻言一僵,双手撑着墙壁,任花洒温度适中的水流冲在颈间,缓缓呼了口气,回他:“我冒着狂风暴雨执行抓捕任务,你让我缓口气。”
“累了?”秦展微微倾身,随手抓起肥皂打了一遍,单手捏|起|苏韫亭的下巴缓缓转向自己,“累了就闭上眼歇会儿,我来。”
浴室内热气蒸腾,苏韫亭眼睛晕着水光朦胧一片,他看不清秦展的脸和眉眼,洗澡洗的整个人晕乎乎,不由舔了舔嘴唇上的水。
“秦……秦老师……”
由于浴室水温过高,他脸渐渐热的发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避开花洒的水流后终于稍微缓解一些,花洒里的水哗哗垂直砸向地面,持续很久,直到热水器里的温水逐渐变得冰凉,热气散去,秦展才关上水温控制阀,抓过浴巾围在腰|间,简单替苏韫亭擦干身上的洗澡水,把人抱回床上。
苏韫亭已经累的睁不开眼,一碰到床立刻抓起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沉沉睡过去。
秦展在他身边半躺着,洗过澡后的头发略有些张扬,垂目看着双眼微闭的苏韫亭,意犹未尽把人又重新按进自己怀中。
苏韫亭被他动作惊醒,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仍是闭着眼,声音嗡哝:“睡吧,别折腾了,累。”
秦展拇指轻轻摩挲着苏韫亭的嘴角,耐着性子不让他睡,“我听向晨汇报说,孙智筹吸毒。”
苏韫亭还|陷|在|潮|红里,|腰|眼|发|酸|,闻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海|洛|因,在嫌疑人聂东身上搜到6支。对了,阿彪身上也有,你让人搜查过了吗?”
“嗯。肖成和刘学理也找到了,正在往塔台转移。”秦展喉结滑动,攥住苏韫亭手腕,骨节欣长的手指隐约能看见淡青色脉络,“孙智筹绑架案目前算告一段落,但他背后牵扯的一系列违法走私还需要彻底清查。”
苏韫亭知道秦展的意思。
他们成功解救孙智筹,但孙智筹吸毒,根据郑三和阿彪的口供,背后操控者都指向潘季后。
这个潘季后,一定要查。
他缓缓睁开眼嗯了声,干脆不睡了,把手臂垫在后脑勺下,说:“等明天下午回市局,审问完拿到口供证词就好办了,只要有证据,就能对潘季后展开抓捕行动,你叫高磊和马辉这两天把人盯紧点,别出纰漏。”
秦展视线从苏韫亭身上打个转,把人重新捞回来摁在胸口,“谢遇知通过三花递了消息出来。”
苏韫亭昂头撩起眼皮去看他,“果然谢支队身上是带着任务的。他说什么?”
秦展说:“目前,潘季后似乎只是在忙贺雅楠官司的事情。”
“他喜欢贺雅楠?”苏韫亭说,“但贺雅楠不喜欢他,贺雅楠眼里大概只有那个程渡。真没想到,这么大的案子,竟然会上演他爱她她不爱他这种狗血剧情。”
“苏队。”秦展忽然翻身罩在苏韫亭面前,双手撑着床面俯身看他。
苏韫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手忙脚乱的抓被子,“干什么?”
“……”秦展抿唇顿了顿:“你真好看。”
苏韫亭说:“秦大局长,你无事献殷勤,非……”
秦展唇角略带凉意,宛如飞落的花瓣,似有似无轻柔拂过,苏韫亭指尖微凉脚绷足弓,秦展停下来,微不可闻地回答他:“是。”
苏韫亭无奈,扯过被子把两个人一起盖住。
气息起伏,秦展沙哑的问他:“苏队,你是在毒药里浸过吗?”
苏韫亭好笑地回他:“你中毒了?”
“……毒入骨髓……”
夜色更深,风雨无度宣泄。
·
上午十点钟左右停了雨,天阴沉沉的,海上风浪仍旧很大。塔台工作人员通过风向标检测全天风力等级后,拿着报告结果通知他们:下午两点到四点钟,是海上风力最弱的时候,警艇可以返程。
昨晚孙智筹毒瘾发作,除没被打扰的苏韫亭和秦展,大家都被折腾的没什么精神,终于被告知可以返程了,备受折磨的海警官兵和卫向晨他们总算面露喜色。
下午三点十分,警艇在海警局码头登陆,市公安局的车早早就等在了海警局机动支队大门外。
高磊见到人从海警局出来,立刻挥手示意刑警们对人犯和受害人进行接手,并立正站好,向秦展汇报两天来刑侦队的侦查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简单说了两句,高磊就和其他警员一起押着嫌疑犯上了警车。
于连亲自把秦展他们送到车前,客套话没说两句,话里话外就开始打听秦展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秦展说:“国耳忘家,公耳忘私。有信儿会通知你。”
于连搓手,扬下巴,问他:“你们,见过父母了吗?”
秦展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笑的敷衍:“你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总打听我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成家?”
于连:……
于连说:“我成什么家?我又不像你,有这么个腰细腿长,聪明能打的学生,我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你妈上个月不是刚把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姑娘给你送到海警局来?”秦展难得揶揄人,“你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还想娶个神仙?”
“国耳忘家,公耳忘私。”于连赶紧拿秦展的话阴阳怪气回去,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赶紧走吧,我这海警局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苏韫亭这边刚跟高磊嘱咐完,看到秦展和于连站在远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蹙着眉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喊道:“老秦,于队,你们在说什么呢?”
于连说:“说你,什么时候和秦大局长成亲?”
苏韫亭半张着嘴,啊了一声。
于连凑过来拍他肩膀,把他拉的离秦展远一些,笑问道:“秦大局长从五年前开始就对你念念不忘,你知不知道?”
苏韫亭张了张嘴,看向秦展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轻轻呼了口气,回于连:“知道吧。”
于连眉毛一揪,“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知道吧?”
苏韫亭说:“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确定秦老师的心意啊。”
“也是。”于连哈哈一笑,“他那个人,又闷骚又腹黑,像农田里的稻草人一样无趣,尤其在感情上,别别扭扭,你当时摸不准他的想法情有可原,以他的性子,指不定还挑剔你这里做不好那里做的不对。”
苏韫亭捏着下巴想了想,说:“还真是。”
“我说吧?!”于连得到赞同高兴坏了,立刻和苏韫亭勾肩搭背列开八卦的架势。
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苏韫亭就被秦展拽了过去。
“手拿开,摸什么摸?”秦展蹀躞着脸冲于连没好气道。
于连:得,这人还吃起醋来了!
“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于连学着秦展的样子,蹀躞着脸开始撵人,“用我的时候叫我老于,不用我的时候叫我手拿开!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走走走。”
“我这就走,改天登门道谢。”秦展说。
“你别登我门道谢,我怕你。”于连嘴角一扯,豪爽道:“下次还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打电话。”
秦展简单回了个嗯,冲于连挥了下手,拉着苏韫亭就直接上了车。
苏韫亭关好车门,拉过安全带系上,看着秦展笑:“我还没见过秦老师你跟人这样说话。”
秦展打着方向盘,解释:“于连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算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关系最好的,虽然他说话不太着调,不过办事靠谱。”
苏韫亭稍微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打量秦展那张没表情的脸:“没了?”
悍马跟上前边市局的警车,驶入省道公路。
秦展点头:“没了。”
苏韫亭感慨道:“老秦,你说你小时候,得孤僻成什么样啊?”
秦展侧目看他一眼,拉过苏韫亭的手攥在手里,“好奇吗?”
“好奇。”苏韫亭坦诚道。
“以后告诉你。”
……
·
深夏市公安局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信你们现在就可以去问孙智筹和孙永俊。”
聂东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双手抱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苏韫亭站在观察室后面,抄起茶杯喝了口水,单向膜玻璃上倒映着他生机盎然的脸。
秦展推门进来,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拾起耳机带上,问:“交代了多少?”
观察室里瞬间一片安静。
马辉清清嗓子,指了指讯问室里的聂东,回答道:“那个,秦局,我们正在审着呢。”
秦展点头,接着耳麦里传出聂东沙哑的声音。
“我和阿彪真的不是绑架孙智筹,他真的是自愿的,你们也知道孙智筹吸毒,他为了能吸上一口,什么都愿意干。”
苏韫亭捏着茶杯走回来坐下,两条长腿朝桌上一搭,“这话倒是不假,但用这个理由说自己的行为不算绑架,也太牵强了点儿吧?”
秦展侧脸线条看上去冷硬肃静,调整耳麦对讯问室的警察道:“问他孙智筹和潘季后之间是什么关系。”
警察:“说说,孙智筹和潘季后之间是什么关系?”
聂东忽然抬头,被问得有点措手不及,他的声音不太稳,眼神躲闪:“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潘季后只想找孙永俊谈生意,真的只是让我们请孙智筹到汕海岛玩几天。”
苏韫亭收回大长腿,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扣,笑起来,“这小子嘴还挺硬,八成是潘季后的人,这么替自己东家藏掖。”
秦展摘下耳麦,看了他一眼,“不排除,但没证据。”
苏韫亭说:“就事论事。”然后一转头,看向马辉,问道:“向晨还得多久回来?”
马辉说:“这就到。”
话音刚落,卫向晨就推门走了进来,见秦展也在,规规矩矩喊了声秦局,然后把东西交到苏韫亭手里,“苏队,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苏韫亭点个头,转身就钻进了讯问室,把东西往桌子上利落一放。
“聂东,这些都认识吧?”
看到桌上的东西,聂东瞳孔猛地一缩,表情就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般惊恐。
苏韫亭随便把东西扒拉两下,“牵引绳、项圈、皮鞭……抖|S|M|全套道具,你的安全防护意识很低啊,碰这些东西居然都不知道带手套。晁杰对虐杀李薇的事供认不讳,你再挣扎都没用,况且受指使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你能保证你不出卖潘季后,但能保证其他人不供认吗?你知道隔壁审讯室的金彪,都交代了些什么?”
苏韫亭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打在聂东心上,他的胸脯开始控制不住起伏,额角暴起青筋,心率跳动也变得紊乱。
通过聂东此时的呼吸、表情,苏韫亭就知道,自己已经赌赢了。
“他比你拎得清楚,早就把自己撇干净了。”苏韫亭唇角弧度慢悠悠拉大,声音不高,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聂东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金彪他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他说的都是假的,他根本不认识潘季后,只是拿钱办事的小喽啰。我跟过潘季后,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的!”
“嗯。”苏韫亭把手里的项圈扔在桌子上,示意旁边的警察做笔录,继续问聂东,“孙智筹是怎么和潘季后认识的?”
“涑河酒吧,聚众吸毒。”
“很好。”聂东肯交代,苏韫亭心情大好,“毒品是谁提供的?潘季后还是贺雅楠?”
“潘季后。”聂东抬眼咽了口唾液,试探地问苏韫亭:“警官,我能抽根烟吗?”
“我紧张。”
见苏韫亭没有搭话,聂东解释道。
苏韫亭给旁边的协警递个眼色,“给他根烟。”
协警心说,局里有规定执勤的时候不能吸烟,我上哪儿去搞根烟来?但既然对方提了要求,嫌疑犯也有人权,不能不尊重,他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人借烟。
刚出审讯室,就看到了秦展,协警心里一咯噔,“秦……秦局。”
秦展关掉麦,“去找高副支队,他那里有烟。”
协警如蒙大赦,连连答应着疾步跑了出去,片刻后拿着一根烟又返回审讯室,把烟递给聂东。
聂东点上火,狠狠地吸上一大口,立刻一脸陶醉,紧张感也缓解不少,状态自然起来。
“其实潘季后这个人,说狠毒是狠毒了点,但还是讲义气的。他生在边境线最穷的一个小村庄,几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死绝了,为了活下去,只能给边境线走私毒品的人做骡子,掮客都算不上,掮客还比他身份高贵呢。后来被缉毒警察抓进了少管所,一待就是三年,出来偷渡到缅北,自己干了票大的。要说十几岁的小孩一个人干翻三个年轻力壮的走私犯,从他们手上夺下十几公斤海|洛|因,有魄力。反正换我,我是干不了。也就是那一回,他运气好被去缅北谈石油生意的贺鸿尧看上,带去中东待了几年。当中跟在贺鸿尧身边都干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聂东吐出口烟圈,舔舔干燥皴裂的嘴唇,舌尖刮过一丝血腥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只身一个人回了缅甸,开始跟着贺鸿禹做毒品生意,还干的风生水起,前段时间,听说贺鸿禹的养子贺宁被他一枪崩了,尸体拉去喂了狼狗。”
苏韫亭倒了杯水递给他,示意他继续说。
聂东夹着烟,喝口水润润嗓子,硬邦邦道:“我听说,是因为贺宁玩阴招,坑了贺雅楠,潘季后喜欢贺雅楠,跟在贺雅楠身边好几年。三年前贺雅楠背着贺鸿尧跑到深夏来开酒吧,听说是为了初恋,当中牵扯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时候潘季后就跟着贺雅楠来了深夏,在贺雅楠开的酒吧里物色明星、富二代这些有钱但精神空虚的人,开始逐渐打通深夏市的毒品交易市场,孙智筹就是头一批染上毒瘾的富二代。”
“孙智筹吸食的海|洛|因都是从潘季后手里拿的货?”苏韫亭问。
“对。前段时间你们不是把乔天亮那小子抓了吗?他本来是下游的一个掮客,眼见着干这行能赚大钱,就不老实了,私吞了一部分新毒品,想自己搞,被潘季后知道了,要不是你们把他抓了,潘季后肯定要他命的。”聂东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同情,“乔天亮找替死鬼做的是很混账,但我们这种在别人手底下卖命的马仔,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怕条子抓的同时,其实也害怕被自己的东家搞死。”
“怕自己被搞死,就找跟着自己卖命的兄弟当替死鬼,脑回路也挺不一般的。”苏韫亭嘲弄的笑了句。
面对苏韫亭的嘲讽,聂东也不生气,夹着烟无所谓道:“你们做警察的吃着国家饭,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社会底层的人是怎么生活的,这种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风凉话,我听的多了。你是没体会过身边重要的朋友、亲人,前一秒还在跟你有说有笑,下一秒就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你要是体会过,还能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苏韫亭听完他的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靠在椅背上,略微抬起下颚,姿势变得更居高临下,带着压迫感,传递给聂东一丝无形的压到一切的气势。
“正因为我经历过这些,所以,今天,我坐在这个位置,而你坐在那个位置。我双手空空,你手铐脚链哐当作响。”
聂东被他说的满脸涨红,但仍旧倔强的反驳道:“你们做警察的,别说什么大话了,生来就在别人羡慕的位置上坐着,享受着亲人爱人朋友带来的幸福喜悦,你们知道家破人亡知道穷苦潦倒是什么?”
“家破人亡,穷苦潦倒?”苏韫亭面色肃杀,“当你们堕落成潘季后帮凶的那个瞬间,就没有提起这八个字的资格。别跟我在这里谈论什么哲学,穷苦潦倒不是杀人越货的理由,家破人亡也不是走私毒品诱人上瘾的保护伞。如果你还要戴罪立功,还想减刑,就给警方提供所有潘季后走私毒品的证据。”
“没用的。”聂东掐掉烟头,冷笑一声,“我会老实交代,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供认出来,但是你们还是没办法抓潘季后,我们的口供仅仅就是口供。”
“什么意思?”一直在录口供的警察听到这话忽然抬头插了一句。
“就是字面意思。”聂东忽然冲苏韫亭露出个很诡异的笑,“潘季后是个很谨慎的人,肯定在我们落网的时候就让人抹掉了所有指向他的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就无法抓人,就算有我们的口供,你们真的能抓到他,在没有充足证据证明他涉案的情况下,他还是会被无罪释放。真正倒霉的,只有我们这些替死鬼。”
“我知道潘季后住在一家聋哑人开的宾馆里,现在就可以即刻出警把他抓捕归案。”苏韫亭略带着挑衅。
“那不是他。”聂东缓缓向前倾身,毫不避讳的注视着苏韫亭,“我说过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你们抓不到他的,我跟在他身边四年,从来没见过他。”
苏韫亭瞳孔微缩,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起来。
“我知道的都说了,虽然我也很想戴罪立功,可潘季后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可以肯定,你们警方能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再继续往下查,什么都不会查到。”
聂东收回盯着苏韫亭的目光,缓缓摇头,“可惜烟只有一根,抽的不过瘾。警官,我累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苏韫亭说:“可以。”
聂东站起来,跟着协警刚走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苏韫亭,“你们千万别听金彪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是他肯定不如我了解潘季后。”
苏韫亭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显然聂东也不在乎,嘴角噙着些略带自嘲的笑,跟着协警离开了。
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录口供的刑警翻看着聂东的口供笔记,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道:“苏队,他刚才说,在宾馆里的那个人不是潘季后,那……”
苏韫亭眼神凌厉的打断他,“立刻带上人去查。”
刑警二话没说,抓起笔录本就冲了出去。
苏韫亭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目光空洞的盯着某个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潜意识却在飞快转动。
潘季后当初明明是开着车撞下山崖,搜寻队搜索到了尸块,现在却突然死而复生重新回到深夏,事情太不符合逻辑。
尤其是,他从秦展口中也确认了,那个人就是潘季后。
为什么呢?
聂东说,那个人不是潘季后。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两个潘季后?长相一样、DNA一样,总不会是克隆出来的吧?
一双素白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韫亭完全没有反应。
好看的手指开始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制服领口不老实起来,挑开一枚、两枚、三枚纽扣,一抹凉意渗透苏韫亭胸前瓷白的肌肤,惊得他打个冷颤,恍然回神。
“秦大局长!”苏韫亭赶忙扯领口,嗔怒道:“大白天的在审讯室里,你注意点个人形象,要是被人看到,你常年保持的禁欲系人设就崩塌了!”
秦展挑眉,“人我都支走了,怕什么人设崩塌?”
苏韫亭:……
“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秦展正正神色,收起按在苏韫亭肩膀上的手,问他:“是觉得哪里有问题?说出来听听。”
苏韫亭目光雪亮的看向秦展,领口扣到一半,微微敞着,颈线清晰勾人,比以往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更桀骜些。
“刚才你在观察室里也听到了吧?聂东说,住在那家旅馆的人,不是潘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