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哪个山?”苏韫亭直截了当问道。
杜姨随手给老肖找零, 回道:“坝子山,山上有汤泉,老肖知道。”
“对, 坝子山汤泉我知道。”老肖把零钱塞进衣服兜里,给苏韫亭使个眼色, 回头跟杜姨摆摆手, “杜姨我们走了。”
走出小卖部, 老肖边走边拆开烟包抽出根香烟点上,给苏韫亭说:“岛上生活节奏慢,渔民们都睡觉早, 晚上有点动静就显得格外清楚, 咱们不能等天黑再行动,容易引人注意。”
苏韫亭没说什么。
从老李头那买了换洗衣服,回到海草房。
卫向晨在床上小睡过后, 精神好了不少, 到底是经过特训的人, 又年轻, 状态恢复起来也快。
没一会儿几个人换好衣服,开始计划如何搜寻孙智筹和几个绑匪。
老肖对山里的环境和路线比较熟,是肯定要跟着苏韫亭一起上山的,至于剩下的几个人……
卫向晨和苏韫亭配合最默契,而且善于分析,行事谨慎, 所以也要跟着上山。
赵海是刑警队老人, 任何行动都能无条件配合, 尤其性格沉稳遇到事情不会热血上头,能担得起重任。
如果他们在山上没有找到孙智筹, 很可能就是人已经回渔村了,需要有个靠谱的留下来蹲守,这个重要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赵海身上。
王真说:“我能打,就不跟着你们去山上了,万一孙智筹和那几个绑匪真的回了渔村,我保护赵哥。”
刘学理说:“那我跟着上山吧,我是技侦,遇到突发状况好应对。而且,我身上带了些侦查工具。”
卫向晨召集的这几个人都在某一方面有特长。
肖成是活地图,人工导航。
赵海是老桩,稳固,侦查盯梢是好手。
王真功夫好,一个人轻轻松松撂倒仨职业散打选手,完全没压力。
刘学理实用主义,是那种随时随地能从兜里掏出一堆野外生存工具和回血小药丸的备用仓库。
至于苏韫亭……他身为刑侦支队支队长比较全能,但破案过程容易跳脱,常常会突然决定一个人行动,一般人完全薅不住,除了秦展能压着他之外,就剩下个卫向晨还能给他兜底。
卫向晨跟着他的意义就是:让他不至于太过放飞自我。
破案追凶就跟玩游戏打副本差不多,队员之间为了能有照应,行动起来互相弥补彼此的缺点和不专业的地方,需要这样的人员安排,大家一拍即合。
分工完毕,赵海和王真就留在了渔村。
其他人简单收拾收拾,数点好子弹和手里的家伙,摸着傍晚日头落下的那个时候,上了坝子山。
汕海岛生态好,其实开发一下旅游业是挺不错的,起码他们四个人一路上山,见到不少国家一级二级保护植物,有几根折断的树枝就那么耷拉着,他们借着海平线最后一丝残存的落日余晖,还看到有条叫不上名字的蛇缠在枝梢吐芯子。
天黑下来,月亮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汤泉的位置接近坝子山山顶,当地人发现这地方有汤泉后,在周围砍了一大片树,地一平依着温泉建造了几间供人替换衣服的石头屋。本着方便自己方便他人的想法,平时村里有人路过这里都会顺手打理一下卫生,这样下次不管谁上山泡温泉都能直接用,不用再特意收拾。
老肖带他们找到温泉附近,在地势微高灌木丛多的地方隐蔽起来。
白天虽然是个大晴天,但这两天台风影响的后遗症还在,到了晚上忽然就腾起大片黑云,结结实实把月亮挡住,现在整个山上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大大增加了调查和追捕的难度。
苏韫亭蹲下来,稍微拨开些树叶,别说汤泉附近的情况,就是一肘距离的咫尺,都很难看清有什么。
刘学理在背后戳了苏韫亭一下,小声道:“我带了夜视望远镜。”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一喜,暗暗在心里给刘学理竖起大拇指。
苏韫亭从刘学理手上接过望远镜,开始观察小山坡下的温泉和温泉周围的石头屋,果然看到情况,遂对旁边的卫向晨小幅度招手:“有动静。”
卫向晨凑过来,借着另一个镜筒看过去。
三点钟方向。
石头屋门半掩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中年男人探头往外看了看,皱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类似打预防针用的针管,递给身后的人,嘱咐道:“手脚麻利点。”
后面的人接过针管,走到被绑在石床上脸色苍白不停挣扎的孙智筹面前,蹲下身将针头猛地扎进孙智筹手臂的肌肉里,满满一针管毒品注射下去,孙智筹涣散没有焦距的视线渐渐聚焦,身体也不再抽搐了,满脸餍足和放松的表情。
“妈的,终于安静下来了。”中年男人骂骂咧咧说了一句。
按着孙智筹的两个人也同时松开手活动了下腕关节,其中一个走到旁边坐在石块上,有些发愁。
“东哥,咱们还得带着这小子躲几天啊?老板给咱们的这几管海|洛|因根本不够,他娘的这小子毒瘾太他妈大了,一天三管根本不够,昨天加了一管,今天到现在已经加了两管了。市公安局破个案子他妈怎么这么费劲儿啊?”
看得出来他是真被气到七窍生烟,几乎每句都带着脏话。
“那能怎么办?”被他喊东哥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潘哥说了,要等到晁杰被定罪。还有孙永俊那边,老不死的也是嘴硬,不就是要借他的关系网打通深夏商圈的生意吗?要我说,这些有钱人除了钱还有什么?生活空虚的很,既然毒品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根本犯不上禁止,愿打愿挨的事儿,又不影响到国家。想咱们缅北,那么多毒品也没见亡国。”
“你懂什么?国内对毒品的容忍度为零,全民禁毒的。你不知道国内在幼儿园小学就已经开展禁毒课了?国内不一样,历史遗留问题,清朝林则徐虎门销烟都知道吧?还真他妈就差点因为鸦片亡国。”给孙智筹注射毒品的那个人把针管处理好,走回来接话,“这种犯法的买卖,孙永俊又不傻,他已经搭了个儿子进来了,怎么可能会帮潘哥打通市场?”
屋里一时没有人接话。
过了一会儿,两个缅北马仔互相看一眼,用缅甸语说了句:“中|国|人|真麻烦。”
东哥没鸟他们,说:“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下,等明天潘哥的电话。”
两个缅甸仔答应着去把背包拆开,从里面拽出几条厚实的棉被出来,抱着放到石头上。
本来石屋就是建在温泉边替换衣服用的,只有一些仅供放置衣服和用来坐的石头块,孙智筹躺的石头床也不是石头床,就是相对旁边这些石墩子长些的石凳。
东哥让马仔给孙智筹单独盖一床棉被,剩下两条四个人一分,两人一条往身上裹着,随便找个角落准备窝一晚。
山上风声呜呜咽咽的,像黑山老妖出场音效,听着人不由发毛,就算是他们是手里攥着人命的亡命之徒,这会儿也禁不住把被子往身上拢,两个人靠的更近了些。
“我总觉得,这风邪性,刮得人心里慌慌的。”刚才说林则徐虎门销烟事迹的马仔眼皮跳了又跳,“老话说眼皮跳灾气到,东哥……”
“臭嘴,瞎说什么?”东哥瞪着眼睛看他,“咱们上山没人知道。再说,就算有人知道,这岛上又没有警……”
哐当
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东哥一个警察的察字还堵在嗓子眼,猛地侧头看向门口,他还以为是风太大把门刮开了,结果看到一双锃黑的皮鞋走进来。
“别动!”
“警察。抱头蹲好,别动!”
突如其来的人,让东哥确实慌了一瞬,但发现对方只有四个人后,东哥马上示意马仔们动手。
只要来的警察不多,压根没什么好害怕的,跟在潘五手底下做事,弄死几个警察根本就不算事儿。
就四个人,一对一也把人在山上给解决了。
得到示意,马仔手急脚快的把棉被往前一扔,随手从腰间抄起刀子就冲苏韫亭他们动起手。
一看对方动手了,卫向晨、肖成、刘学理也毫不含糊,直接招呼上去。
石屋内空间狭小,其他人打着打着就出去了,只有东哥和苏韫亭还在对峙,谁也没主动出招。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东哥咬了咬牙。
苏韫亭说:“市公安局刑警。”
“不可能!”东哥警惕的往后缓缓退两步,“你们肯定不是警察,你们到底是谁?”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毒品,怒气冲冲吼道:“你们是为了我身上的毒品?你们是孙永俊找的打手吧?”
苏韫亭微微疑惑,孙永俊找的打手?他蹙眉斟酌了片刻,觉得既然对方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知道孙永俊表面上跟潘季后不露声色的周旋,实际上自己雇人来救孙智筹的事了。
这个孙永俊,有脑子,但不多。
靠私人打手来抢回孙智筹……
国内又不是国外有专业雇佣军,就国内这些花拳绣腿的不正规打手机构,真碰上这种亡命之徒,还能囫囵着回去?
幸亏来的是他们几个,不然深夏又得再多两起命案。
苏韫亭冲那个东哥点点头,“对,就是孙老板准备黑|吃|黑,让我来解决你们,把孙家那位瘾君子少爷带回去。兄弟,跟你商量商量,把人给我呗。”
“做梦!”
他刚说完,一个马仔咚的被踹了进来,结结实实砸在石墩子上,当时就吐了口血,抬头冲他喊了句:“聂东,你他妈赶紧想办法,这些人太他妈的能打了!”
聂东不耐烦道:“几个小混混能有多能打?”
‘啪’地,另一个马仔也被结结实实踹了进来,砸在墙上。
卫向晨走进来,拍拍手大长腿往两个马仔身上一踩,冲苏韫亭笑道:“外边那个已经给铐起来了,这几个人太不经打。”
“操,东哥,他们真的是条子,身上有枪啊————”卫向晨踩在马仔胳膊上的脚一个用力,马仔顿时哀嚎起来。
“老实点,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乖乖把嘴给我闭上。”
聂东缓缓往后又退了一步,面色苍白,紧抿嘴唇一言不发看着苏韫亭。
苏韫亭活动活动手指关节,盯着聂东看了好半天,终于露出个痞邪地笑,“聂东是吧?我们来谈谈你的前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