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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脸色都前所未有的凝重。
高磊脚步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交警大队的队长吴戈, 两人一落座,高磊就直接道:“我和吴队在刘顺的车里找到了行车记录仪。”说着他把一枚存储卡放在了桌子上, “幸亏刘顺的车是网约车, 为了避免在拉客过程中出现和顾客扯皮的情况发生, 用的是双镜头行车记录仪,可以看到车内发生的情况。我和吴队过来之前,已经看过记录仪视频图像, 胡安琪曾在车上打过一通电话, 她喊对方潘哥。”
一口气说完,高磊看向秦展,正要继续阐述之后的事情, 忽然发现整个会议室里气氛不对。
“这……都是怎么了?怎么都哭丧着脸?”
高磊不解。
季杨说:“刚才又接到一起命案, 死者李薇, 帝皇浴新入职员工, 案发现场:伊丽莎白富人区十三栋孙府公馆。受害人的死亡方式和胡安琪的死亡方式一模一样。除死者李薇外,还有一人失踪,失踪者孙智筹,孙氏房产少爷,在深夏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上了当地新闻, 每个台都在争相报道, 多少人都在盯着呢。”
高磊愣了下。
“就是那个开发世纪钟楼房地产的孙永俊的独生子孙智筹?”
“就是他。”季杨有些牙疼, “现在孙永俊坐在接待大厅颐指气使,正撂狠话呢。”
“就是, 他这样情绪激动,一点都不配合,还要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就破案,把孙智筹救回来,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是警察又不是神!”旁边的小刑警忍不住蹙眉抱怨。
吴戈是唯一一个参案交警,听到小刑警的抱怨,宽慰道:“也能理解吧,毕竟是独生子,就这么根独苗。”
“我们是理解啊,可是你不知道他在那骂的多难听,都骂哭我们两个接待的女警了。”小刑警叹口气,“我们问什么,孙永俊就会说不知道,现在被绑走的人是他儿子,他不说我们怎么找到疑点怎么侦破案子?”
高磊黑着脸起身:“我去见见这个孙永俊。”
“不用了。”
高磊驻足,回头看去。
坐在上首的秦展站起来,简单扣了下白衬衫袖口,“这不是个小案子,已经报道出去了,只会越发酵越严重,公安局要有态度,我亲自过去和孙永俊见个面。”
“哦……”
高磊有些傻眼,迄今为止,深夏市还没有一起刑事案件,需要市公安局局长亲自出面的。
这个孙永俊,面子还挺大。
“我也去,我跟你去秦局。”
眼见着秦展已经走出会议室,高磊赶紧提步跟了上去。
“你们公安局是怎么办案的?我什么都知道我还来你们公安局干什么?我自己去救人?收着纳税人的钱是让你们在这里审问我的?!”
孙永俊气冲冲地抓起女民警的胳膊就要往椅背上撞,被后面的男民警迅速拦了下来,“你老实点!放开她,你今天要是敢袭警,你就得被拘留,你还想不想找你儿子了?”
女警站在男警身后,揉着胳膊,满脸委屈。
可是能怎么办呢?遇上不讲理的人,你做警察的也不能还手打回去,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就要被投诉处分。
这职业最怕的一句话:警察打人了!
“我报案到现在,已经二十分钟了!二十分钟,你**的警察,你们二十分钟不出警,万一我儿子死了,你们都他**的我让你们给他抵命!”
孙永俊情绪失控,已经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门外响起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孙永俊正在撕扯着面前的男警,听到声音回头。
一道身影被光线拉的修长,来人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深深的眼窝眉梢微扬,鼻梁笔挺,嘴唇削薄寡淡,琥珀色的眸子目光异常凌厉,尤其是那张刀削斧砍的脸,更显薄凉。
孙永俊对来人的第一印象是:严肃威厉,气势压人。一瞬间,孙永俊仿佛忘记呼吸,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展走到他面前驻足,缓缓伸出右手,“我是市公安局局长秦展,您现在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告诉我。”
孙永俊脸上的肥肉哆嗦两下,脸色极其难看。
秦展气定神闲地好整以暇。
“我……我……”孙永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进椅子里,“我报案,我儿子被人劫持了,现在不知道下落。”
“高副支队,追踪案件需要调查什么,问一下。”秦展向跟在旁边的高磊招招手,然后看向老老实实窝在椅子里的孙永俊,“我们警方需要目击证人提供一些线索,你的回答可能会影响到被绑架人——也就是你的儿子孙智筹的搜查方向,希望你尽量配合警方,高副支队问你什么,都如实回答。”
“我如实,我如实。”孙永俊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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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队,正好我也下班,我跟你一起过去吧。”监控员赶紧站起来,“队里出任务通常都是两人一组,最少是两人,您这样单独一个人不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虽然我不是刑事警察,但路况我熟。”
苏韫亭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监控员换下常服,上了苏韫亭的奥迪A6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问道:“苏队,你说这辆车是于振光抛尸案中出现的那辆套牌,确定吗?”
“确定。”
苏韫亭把车缓缓开出交警大队。
从监控的追踪看,那辆扔下衬衫的黑色威兰达最终驶入了一条无名内部道路,而且那条无名道路里还没有道路监控。
现在不确定车还在不在那条无名道路,但,确实在周围各个路口都没有发现黑色威兰达的出行记录影像。
苏韫亭决定还是亲自驱车过去查一下。
有没有结果,苏韫亭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这个时候,不管能不能查到东西,都要试试看,做总比不做强。
路程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在熟悉路况的交警小赵的人工导航下,他们很快就到了监控路段上威兰达消失的那个无名道路路口。
由于道路狭窄,仅能容一辆车单向行驶,摸不准这条路到底有多长的情况下,苏韫亭还是决定开车进去。
从外边看,看不到内部道路路况,开进来他们才发现,这条内部路仅有百米左右是铺了沥青的,再往里面走,就是那种农村才能见到的黄土路,石渣子土坑比比皆是,走起来咣咣当当,像坐大花轿晃得人头晕。
沿着土路继续行驶了大概三四百米,路变宽了,还碰上了条十字路口,靠在路边的是家废品回收站,各种纸箱子、塑料泡沫、铁皮堆的乱七八糟。
小赵交警说:“这片之前要环建,周围一圈都起了,但是当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里面不拆了,就变成了外面高楼小区环绕,里边破破烂烂,这个十字路口有两条都是死路,外边被商品房门脸堵结实了。”
“哪条路还能出去?”苏韫亭刹住车,问小赵。
“那边。”小赵指了指左侧的土路,“从那边出去,路对过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足疗中心。”
苏韫亭目光一沉,二话没说一脚踩上油门,瞬间冲进小赵指的那条土路,车屁股扬起一片浓浓的尘土。
三分钟后,他们果然在这家足疗中心的停车场里看到了那辆黑色威兰达。
小赵眼皮一瞪,拿着手机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拍下了威兰达的车辆照片,立刻传给了交警队的同事,让查一下车主个人信息。
苏韫亭将一枚追踪器贴在了威兰达车底,起身径直走向这家如沐养生足疗。
一进门,迎面就是大概有二十米左右的一方背景台,用暗木纹格子贴了整面墙,前方是搭建的竹林、流水、假山和小桥,曲径通幽和暗色走廊相连,大理石面反着昏暗的灯光,给人一种精神极度放松的感觉。
接待处横亘整面的黑石茶海,文竹相映,长桌摆放的禅意倒流香烟气形成瀑布样式,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正在安静煮茶,其中一个见到苏韫亭和小赵进门,赶忙迎了上来。
“您好,我们现在还没开始营业,两位先生之前有过预约吗?”服务员满脸堆笑,说话声音柔和软糯,光是听声音,骨头也要酥化了。
小赵不自在的耸耸肩膀,庆幸自己结婚早,不然非得意志不坚。
苏韫亭到处打量一番。
“没有预约,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营业?现在没有接待的客人吗?我们刚才在停车场看见有好几辆车,都不是过来做足疗的吗?”
他问的很随意,就好像是真的过来消费的客人打听情况。
服务员不好意思笑笑,回他:“那几位是我们资深VIP,都是提前就定好时间的。”
“哦,提前定好时间的……”苏韫亭假意点点头,漫不经心道,“那提前订好的人里有没有人姓潘?”
服务员愣了下,“潘?不好意思,没有哦。”
“没有啊?我刚才看到外边的车是我朋友的,还以为他会在这里。”苏韫亭摆摆手,“那可能是他把车借给别人开了。”
“哪辆车啊?”服务员赔笑,“如果是您朋友的朋友,我可以替您问一下是不是可以帮您把消费打到您朋友这边。”
“就是那辆丰田威兰达。”苏韫亭平静地的看着服务员,缓缓攒出个笑意,“我这个朋友呢,认识的人多,他认识的人我也不一定都认识,万一要是不熟,你就不用替我问了,尴尬,不知道还以为我是故意来蹭贵宾卡的。这样,你单独给我开一个卡吧。”
服务员忙笑回:“那辆丰田威兰达是一个英国人开过来的,是第一次来,我给您看下资料,您看看是不是认识。”说着带苏韫亭和小赵到了登记台,从桌台上拿起登记表翻两页,食指往下滑了三四个名字,“找到了,晁杰。先生,你们认识吗?”
苏韫亭脸色微变。
“怎么了嘛先生?”服务员察言观色,看到眼前这位帅哥的脸沉了下去,谨慎的问了句。
苏韫亭回神,立刻回了服务员一个翰逸神飞的笑,“听过,不过不熟,他应该是不认识我,就不用麻烦晁先生了。你给我和我朋友单独开个房间吧,就跟这个晁杰先生挨着就行。”
服务员都被他逗笑了,“先生你可真幽默,我们现在技师都还没上班,就算我给您安排在晁先生房间隔壁,那等技师过来,可能晁先生已经走了。”
苏韫亭刚要开口,一直站在旁边的小赵立刻道:“那就不用了,我们就随便泡泡吧,别找什么女技师了,这要是让我媳妇知道,回去非拿大刀砍了我不可!那个,我们不要技师,不要,就随便给我们搞两大盆子水就行。”
女服务员捂嘴笑,打趣道:“我还是头一次见您这么怕老婆的人呢。行吧,包间600,汤浴700,技师服务费是2000,既然你们不需要技师……两个人那就总共消费两千元,这边过来付款吧。”
小赵一听洗个脚得两千块,直看苏韫亭。
“放心泡,我请客。”苏韫亭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服务员去结过账,便和小赵由服务员领着穿过背景墙前那片竹林,直接上了二楼。
换过浴袍,小赵穿着拖鞋把脚泡进澡盆大小的汤浴泡脚盆。
舒服是真舒服,花钱也是真花钱。
看着乳|白色表面飘着不知道什么花什么草的足浴汤,小赵抱着膝盖感慨:“苏队,我觉得脚往这盆里一放,回头我都不敢下地走路了。”
苏韫亭根本就没泡,他把浴巾往肩膀上一搭,笑道:“700的浴汤就不敢下地走路了?出息。好好泡,我去隔壁看看。”
说完,就踩着拖鞋出了包间。
“哎……哎……”小赵手忙脚乱把脚从浴盆拿出来,趿上鞋就要跟上去,门嘭地一声,被苏韫亭关严实了。
晁杰一只脚搭在穿粉红吊带的女技师肩上,手里拿着根小皮鞭,狠狠抽打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半|裸|技师,技师口中|塞|着|口|塞,脖子上带着|脖|圈,背上已经好几条猩红的鞭痕。
粉红吊带看着不忍心,求晁杰:“她年纪还小,受不了这样,虽然我们是技师,但是靠手艺吃饭,晁先生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啪
鞭子狠狠落在她脸上,顿时一道清晰的红印子泛着血汁鼓地肿了起来。
“轮得到你说话?”晁杰起身,半蹲下来捏|住|跪在地上的女技师的下巴,“收钱了,挨几下鞭子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一下五万,十下五十万,数量还没到,叫什么屈呢?”
粉吊带捂着半边脸再也不敢插话了。
跪着的女技师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却因为嘴巴被口|塞|塞|着无法出声。
“就是这样的脸,我最喜欢这种|稚|气|未|脱|的脸了!哭,哭!”晁杰就跟疯了似的,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越来越大,仿佛要把这张|嫩|稚|的脸钳碎!
咚咚咚,咚咚咚。
门突然被人在外面砸地哐当响。
粉吊带和跪着的女技师听见敲门的声音,眼里同时燃起希望。
晁杰差点|快|感|上|头,关键时刻被敲门的人扫了兴,那双蓝色的眼珠,瞳孔瞬间收紧,鞭子一扔抄起手|枪气冲冲地就去开门。
哐地门被猛力拽开。
苏韫亭头发蓬松,吊着眼皮,一副惺忪没睡醒的样子倚着门框,白色浴袍领口半敞着,露出紧实白皙的胸肌,浴巾松松垮垮搭在肩上,整个人带着刚起床的慵懒,就是这么一副困倦样儿,也没遮不住他的帅气。
晁杰看到站在门口的这个少年……苏韫亭这张脸,在他眼里真的非常有少年感,所以晁杰手中本来打算抵在来人脑门上的枪,已经悄无声息的别到了背后。
他收起满脸怒意,微笑着跟苏韫亭打招呼,语气也非常的温柔。
“你找谁?”
苏韫亭挠挠头,明显的也是一脸疑惑,“对不起,我可能是睡迷糊走错了房间,我的朋友应该是在隔壁,是在不好意思。”
秦展要是在这儿,看到他这毫无痕迹的演技,估计当场就要把他扛走。
“没关系,我这里也是一样可以泡的,加个足浴盆的事情,只要一小会儿。”晁杰热情的邀请道。
“这样不好吧?”苏韫亭往房间里觑了眼,正好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女技师,揶揄,“你这里玩儿得挺开的,我是个保守的人。”
“他们一点意思都没有。”晁杰把手|枪顺手塞进挂在门边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口袋,回头看了眼那两个技师,“还不快滚出去?”
女技师如蒙大赦,粉吊带赶紧替怀里的另一个女技师把脖圈和口|塞摘掉,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请吧,我的小少爷。”晁杰非常绅士的做了个英国贵族邀请舞伴跳舞的礼仪动作。
直到女技师下了楼,苏韫亭才站直身体,缓缓把手放到腰上掏出|枪,猛地指向晁杰的脑袋。
“晁杰,晁先生,你被捕了。”
苏韫亭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声音冷冽,犹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