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磊往嘴里塞个橘子瓣, 上半身往后靠,倚着床架子直摇头,“完了, 以为抓的是潘五,结果是个愣头青,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贺雅楠问:“潘五, 是什么人啊?”
“就是这个案子幕后操控人。”高磊双手抱臂, “是个狠角儿,不好对付。”
苏韫亭略笑了笑,“贺老板, 你也看到了, 我没什么事儿,也没伤到要害,还麻烦你专程跑一趟。”
贺雅楠忙道:“硬说起来和瑞和曹华都和我的酒吧有牵扯, 我应该积极配合你们办案。苏队长你别客气,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们尽管来找我。”
苏韫亭点头, “后续肯定会需要贺老板配合。”
“我知道,我知道。”贺雅楠伸手揉揉自己的头发,“那……苏队长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苏韫亭颔首,喊高磊:“高副队,送送贺老板。”
高磊把贺雅楠送出医院, 两人寒暄两句, 上车前贺雅楠不好意思地问他:“高副队长, 真不好意思,你一会儿要打车回去了。”
“没事。”高磊摆摆手, “贺老板路上开车小心点。”
贺雅楠点点头,发动引擎给高磊挥挥手,就开车走了。
高磊看着迈巴赫的车屁股,再次感慨了下贫富的参差,转身回了医院住院部。
刚进观察室,苏韫亭冲他招手,“高副队,你过来看看这个。”
高磊疾走两步凑上去,“什么?”
苏韫亭晃晃手机,“邹明发过来的,尸检报告。”
报告里写着,经过解剖、血液检测和胃液分析发现,体内含有成分麦角二乙酰胺,超过100微克。
“操!”高磊震惊,“他是吸毒后开车,过程中出现幻觉才出的车祸!”
“是。”苏韫亭看了眼高磊,“也不是。”
“怎么说?”高磊拉过板凳,在床边坐下。
“‘邮票’这种毒品主要滥用群体在青少年,像王奎这种已经具备很强防范意识的中年男性,不太可能会被花里胡哨的贴画和糖吸引吧?这个人的不良嗜好有哪些?”
“赌博。”高磊回答。
苏韫亭点头,“赌博上瘾又好吃懒做,从心理学分析,他不会有时间或是多余的钱去搞一张价格在800-1000的‘邮票’这种东西,有这些钱,他能多下两把注了。”
“倒也是。”高磊琢磨道,“说起致幻剂,今天抓来的那几个小混混,全都没跑,聚众嗑药,估计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你们还没对他们进行审问?”
苏韫亭有些诧异。
“没有,潘五……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潘五还是和瑞了,什么都没交代,我正头疼着呢。苏队,你说我怎么审能让他交代出点有用的东西?”高磊抹把脸,觉得有些丧气,“咱们好不容易撬开郑宗粤的嘴,准备给潘五下套,结果倒好,还没等到十天后去那个什么冷库捉现成的,今天就发生两起焦头烂额的命案,半路又杀出个潘瑞。”
苏韫亭默默把手机收回去,盯着高磊打量十八个来回,“潘瑞?”
高磊理不直气也壮:“对啊,他说他是潘五,但刚才贺雅楠描述的和瑞长相又和他吻合,叫他潘瑞没错。”
苏韫亭送了他六个点:……
“除王奎外,另一名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哦。确认了,家属已经到市局认领了尸体,一个倒霉催的路人甲。根据家属口供,是喊他回家相亲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老母亲在局里哭的昏天黑地,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高磊不胜唏嘘,“不过哭也没用,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又哪有什么早知道呢?”
“高副队,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挺感性的。”
“干刑警的,不说天天见生离死别,也三天两头和命案打交道。怎么?苏队你碰到这些事,心里就不感慨感慨?”
苏韫亭沉默片刻,沉声道:“没什么感慨的,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哭也哭不出来吧。”
高磊刚想说怎么突然拿这种事往自己身上套?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瞥了眼门口,登时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肩背笔挺的立着喊了声:“秦局!”
秦展走进来,把给苏韫亭带过来的日常换洗衣服放下,又把一堆甜味零食放在床头,问苏韫亭:“止痛片吃了吗?”
苏韫亭说:“没吃。”
秦展坐下的动作一滞,“没吃?不疼?”
“我又不是娇气小媳妇,哪那么柔弱?这点疼忍得住。”
为了表现自己真的不怕疼,苏韫亭直接抬起肩膀受伤的那条胳膊,结果带着笑意的嘴角马上挂下去,从咬紧的齿缝里嘶出气声。
装逼失败。
秦展坐下来,从床头柜拾起镇痛片药瓶,目光落在白绿相间的茉莉花束上,“谁送的?”
“高……”
苏韫亭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站在旁边嘴快的高磊抢了话。
“贺雅楠,她说想来看看苏队,苏队就把医院地址发给她了。这个酒吧老板真壕气,长得那叫一个水灵……”高磊余光瞥到苏韫亭投过来的刀子般的目光,瞬间闭嘴。
“老秦,你听我说,我就是想着了解下案情。”苏韫亭急忙解释。
“了解案情?”秦展把水杯和镇痛片递给他,袖手,“那说说,你都了解到哪些?我帮你一起分析分析。”
苏韫亭唏哩呼噜把药片吞下去:“和庆的哥哥和瑞,在贺雅楠酒吧做服务生,贺雅楠亲口承认的。”
高磊忍不住插嘴:“对对,贺雅楠还说,和瑞长一张倒三角脸,有耳洞。她特别配合我们的询问,还特别关心苏队的伤势。”
苏韫亭舔舔嘴唇,看向高磊,“你能闭嘴吗?”
高磊摊手,用口型回他:我在拍你马屁啊。
苏韫亭扶额,“你回家吧。”
高磊感到十分委屈,满脸‘我在秦局面前给你刷好感我做错了吗’的表情往外边走,还不忘嘱咐苏韫亭:“那排骨汤凉了,你别忘喝啊。”
总算把多嘴精高磊撵走了,苏韫亭看着坐在旁边用‘看你准备怎么跟我解释’的目光瞅着他的秦展,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警察在群众眼中,是有职业光环的。”苏韫亭试探道。
“嗯。”秦展语气很平淡。
苏韫亭顿了顿,觉得现在这气氛不太对。
关于贺雅楠,他为什么非得给秦展解释清楚啊?就是正常的案件摸排,又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关系……
“高磊说的都是真的?”
秦展的声音算不上冷,但听在苏韫亭耳朵里,莫名就催生出一种生闷气的味道。
“是真的。”苏韫亭老实回,“结合贺雅楠的证词,和瑞的长相和今天抓到的潘五这个人,大致有七分相似。”
秦展:“长得很水灵?”
“水灵?”苏韫亭想了想,“算清秀吧,斯文秀气那挂的,比我差远了。”
秦展:“特别关心你的伤势?”
“关心我伤势?”苏韫亭愣了下,“你说的谁?”
“贺雅楠。”秦展抱臂,“你说的是谁?”
好了,俩人驴唇不对马嘴说半天。
“我说的潘五。”苏韫亭气不打一处来,他都受这么重的枪伤了,还在操心案子,秦展却跟他在说贺雅楠!
听听,这像话吗?
“潘五很有可能不是潘五,是和瑞。”
“我说了,这件事你暂时不用管。”秦展双手交叠,看着他,缓缓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苏韫亭单手扯被子,借着没受伤的那只腿的力道往下边滑,躺下来闭上眼,“听听听,马上休息睡觉。”
“卫向晨已经把张刚力带回市局,连夜在审,人还算老实,事情交代的很清楚。”秦展气定神闲地开口,“在他交代的供词里,有一个人你一定很感兴趣。”
苏韫亭猛地睁眼,“谁啊?”
秦展微不可见的笑了下,清了清嗓子,“郭祥静。”
“怎么?深夏的案子和他也扯上关系了?”苏韫亭诧异。
“还有更让你惊讶的。”秦展调换个姿势,“你在案发现场取回的那半截指甲,分析结果出来了,通过DNA对比,指甲就是郭祥静的。指甲上沾的木屑和泥土里,分析出皮肤组织碎屑,属于死者王奎。”
敲。
苏韫亭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个伤号,肢体反应快于脑子,坐起来后才痛的龇牙咧嘴,就这都没耽误他开口:“快说。”
秦展无奈,看着苏韫亭脸色唰的变白,忍不住皱眉头,“你好好躺着。”
“躺什么躺,我都躺了几个小时了。”过了疼劲,苏韫亭完全不在意,“你快说,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逻辑分析满分。”秦展点头。
通过对张刚力的审问,他们大概知道了王奎和郭祥静之间的恩怨。
郭祥静五年前投案自首,牵扯出地下赌场和买卖器官两个团伙,警方打击犯罪团伙依法拘捕,所有人员都受到刑法制裁。
当时没张刚力和王奎什么事,主要就是因为这俩人只是赌客,虽然怂恿郭祥静赌博,但并不牵扯案件。
郭祥静被两人拉进赌场,逢赌必输,欠下巨额赌债,起歹心坑害女友时,张刚力和王奎并不知情。直到郭祥静刑满释放,找工作到处碰壁,心灰意冷的时候跑去高速路准备自杀,好巧不巧的正好卧倒在王奎货车下。
人,最后要和什么人走到一起,还真是上天注定。
高速路上每天那么多车,能遇到熟人的概率就和中彩票差不多,当时郭祥静如果拿自|杀|的时间去买张福利彩票,估计能中五百万了。
郭祥静和王奎大眼瞪小眼,属实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当时就打起来,俩人均一身是伤。
王奎北方大汉,身高力气占绝对优势,所以郭祥静那一米六的小个子受伤比较严重,俩人自此结下梁子。
根据张刚力供述,那段时间,王奎没赚到钱,又赔了郭祥静的医药陪,心情特别不好,每天都出去喝酒,喝的特别大,摇摇晃晃回去,睡着了就说胡话,嘴里叫着什么潘哥、胖哥的,也不知道都是谁。
有天,王奎半夜回去,喝了点小酒,特别高兴地告诉张刚力,他以后不用天天拉货,就能赚大钱了。
开始,张刚力以为王奎在吹牛,也没当回事。
没想到几天前,王奎特别大方的甩给他一沓红票子,整整十万,让他拉货时经过高速垭口接一个朋友到飞机场。
苏韫亭咬后牙槽,“那天,我追的那个棒球帽,他么是张刚力送走的!”
“对,那个人没落网,多亏张刚力。”秦展微微点头,“天时地利人和,时间卡的也挺准。”
“老秦。”苏韫亭忽然道,“张刚力应该见过潘五。”